霉女的愛情路 第十三章
第七章
梅梅韻前往三十六樓的總務室,領取訂購的咖啡豆。
自她調至執行長辦公室,正式成為隨行助理,她就有一張個人小辦公桌,擺在執行長辦公室進門處一角。
她的主要工作還是負責執行長辦公室的整理清潔,在必要時跟執行長出門洽公,另外,她也接手三十七樓總機助理秘書的其中一項工作,由她每天為執行長泡咖啡。
執行長只喝指定的咖啡豆,只喝純粹黑咖啡,且在固定時間,一天三次。當梅梅韻才領到剛寄到公司的咖啡豆包裹,就听到公司入口櫃台那方傳來嚷嚷聲
「我要見你們老板。」一名穿著白色吊嘎、短褲和拖鞋的阿伯,對總機小姐再次說道。
「抱歉,執行長不接見沒有預約的訪客。」總機小姐認為對方是來鬧事的,因為他既沒跟執行長有約,身分也說得不清不楚。「請先生離開,否則我要叫警衛了。」
這棟商業大樓,公司行號林立,除了上班員工,外人也能自由進入,而鑫鈦建設公司位于最高的三十六樓和三十七樓,一間公司能獨佔兩個樓層,算是規模頗大的。
除了三十七樓執行長辦公室的樓層電梯有管制,外人無法直達,位于三十六樓的辦公空間,偶爾會有閑雜人等跑來。
「我今天一定要見到你們老板,否則不走!」年約六、七十歲的阿伯態度強硬,從褲袋掏出一張折起來的報紙,攤開來,鋪在櫃台前的地上,一屁|股坐下,一副是來靜坐抗議的態勢。
總機小姐見狀,皺皺眉,按下分機,欲通知警衛。
梅梅韻連忙上前制止,「王小姐,請等一下,我先問問阿伯為什麼這麼急著見執行長。」
總機小姐見她這個執行長隨行助理都出面了,只能先放下話筒。
「伯伯,請問您貴姓?」梅梅韻和善的詢問坐在地上的阿伯。
阿伯抬眼,見眼前穿著樸實的女孩,不像總機小姐帶著輕視,這才回話。
「嚴伯伯,我們執行長在開會,現在真的不方便見您,還是您願意跟我去會客室,先告訴我您有什麼要求?」梅梅韻柔聲問道。
一听對方是鑫鈦建設公司正進行的一起都更計劃中的釘子戶,即使對方穿著隨便,甚至一臉不快,她仍不敢輕忽,想代執行長先了解對方的問題。
原本執意非執行長不見的嚴伯伯,見她這麼和善親切,不禁站起身,跟著她前往這樓層的會客室。
稍晚,梅梅韻听完對方要求,眼眶不由得泛紅,頻頻點頭。
「我知道,我懂,我一定會代嚴伯伯轉達,請求執行長務必完成您的要求。您請放心,再稍作等待,千萬別沖動做傻事。」她握著嚴伯伯一雙布著粗繭和皺紋的手,對他一再保證,還頻頻安慰對方的心情。
「梅小姐,謝謝你,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我以為……沒人能懂,就算說出來,也只會被當成老頑固,或是以為我另有所圖……」嚴伯伯不由得哽咽,也紅了眼。
這段時日,他憋著難受心情無人可說,總算遇到有人願意認真听他傾訴,且能懂得他的心情,這個樸實的女孩,有著無比溫暖的心腸,令他非常寬慰,燃起一抹希望。
稍後,梅梅韻親自送嚴伯伯下樓離開,向他承諾,待執行長開完會,她向他轉述這件事,會再跟他聯絡。
「釘子戶嚴伯伯?」江焛開完會,返回辦公室,听到梅梅韻向他報告稍早代他接待了一位訪客,他皺著眉,俊容有些不悅。「他竟然找到公司,指名要見我?」
他翻開擺在桌面上的活頁夾批閱,語氣淡漠地道︰「不用管他,頑固老頭一枚。那小區就他一戶堅持不拆不搬,這件事拖了太久,我已經向市政府申請,過兩日就強制拆遷,給他的補償金已經一加再加,比其他住戶多太多了。」
他認定對方最終的目的就是想拿到更多錢,而他已經懶得再跟那老頭周旋,決定強制作為。
「你、你怎麼這麼說?太過分!太冷血了!」梅梅韻對他的說詞非常不滿,氣怒的指責。
「怎麼,你這是要造反了嗎?」江焛抬眼看她。她竟敢用這種態度指責他?!
「你又還沒好好听听嚴伯伯的要求,怎麼能徑自論斷?不是每個人都想要錢,這世上有比錢更重要、更寶貴的東西。」她此刻顧不得他是上司,斗膽指正他。
「是嗎?那你倒是告訴我,他不要錢,想要什麼?」他放下鋼筆,站起身,居高臨下瞅著矮小的她。
「嚴伯伯答應拆房子,唯一要求,要保留一面牆。」
「什麼?」江焛難掩詫異,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梅梅韻拿出嚴伯伯給她的照片,認真地道︰「這是嚴伯伯拍的照片,他不要什麼高額的補償金,也不需等重建後住新房子,他只想留下這面牆,甚至半面牆就行,讓他搬到他之後住的地方,這樣他就滿足了。」
「你在開玩笑嗎?」照片中的那面牆油漆斑駿且泛黃,而且不是什麼名人彩綸或古董壁畫,怎麼看都像小孩子胡亂涂鴉,年代久遠,這有什麼值得留存的?
「位于客廳的這半面牆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嚴伯伯唯一的兒子小時候的涂鴉。」
「你的意思是,他寧可要這面破爛的涂鴉牆,而不要多給好幾百萬的補償金?」江焛的神情更不屑。「他是不是看你一臉傻樣才故意這麼說,要你來傳達笑話的?」
「你……要不是你是我的上司,我真的很想拿東西敲你腦袋!」梅梅韻氣得鼓起腮幫子。她必須雙手握拳,才能忍住不對他動手。
「你對老板這麼大不敬,難怪一直換工作。」他臉色難看的道。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會換工作的真正原因,而且我從來沒想過要K老板,除了你!」她不諱言地道。
江焛冷睨她一眼,反問道︰「你倒說說看,這面斑駁的涂鴉牆有什麼價值?」
「這是……嚴伯伯兒子的遺物。」梅梅韻抿抿唇,想到嚴伯伯,就忍不住替對方感到難過。
「遺物?」
「嚴伯伯年輕就喪偶,唯一的兒子也在高一時發生意外過世了,幾十年來,他一個人孤伶伶的生活,而客廳這面兒子小時候的涂鴉牆,是他唯一的慰藉,每天吃飯都要靜靜欣賞回憶。
「嚴伯伯完全不想搬離與妻兒曾住餅的房子,他年紀大了,又只有一個人,再多的金錢對他都沒有意義,但他不希望因為他一個人的堅持,影響其他多數住戶的權益,只是無論如何,他舍棄不了這面牆的重要回憶,對他而言,這是最重要的寶貝,他一定要保護它,讓它繼續陪著他剩余的人生……」她說著說著,不由得再度鼻酸。
江焛听完,仍是無動于衷,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我看,他編這個故事是想要求更多補償金吧!你告訴他,最多再加五十萬,是我的上限。」
就算是事實,他也不覺得那面小孩子的涂鴉牆有什麼價值可言,非保留不可。
那處位于桃園的舊小區,皆為一、兩層樓的老房子,先前每戶以七百多萬達成協議,由公司買下房子土地所有權,再進行拆除改建,有些住戶若想在改建後搬回原址居住,便給予保留戶,依重建後每戶的價格,買屋補價差。
對于唯一遲遲不妥協的嚴伯伯,公司已經開出一千兩百萬的價碼,對方仍舊不願意搬遷,他可不會由著釘子戶繼續抬價,更因唯一頑梗的釘子戶,讓那件都更案計劃進度耽延不少時間,他已決定采取強硬措施。
「我就說了不是錢的問題,你怎麼听不懂?我看頑固愚蠢的人是你!」梅梅韻因他無情冷血的話,更感到氣惱。
「你要是繼續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或是敢再罵我一句,就給我滾出我的辦公室!」江焛不客氣地警告。
他對她一再踰矩造次的態度已經忍無可忍,從來沒有一個員工敢直言指責他,何況她只是區區一名小助理,他對她已經比對其他人多了幾分包容力,但這不代表她可以三番兩次惹怒他。
梅梅韻見他真的發火,縮了下脖子,九十度彎腰,向他慎重鞠躬道歉,「對不起,是我一時心急,說話有欠思量,請執行長原諒,只是……我真的很希望執行長能答應嚴伯伯的要求,他是真的只想保留那面牆,不要多余的補償金,如果執行長不答應,以強硬的方式進行拆除,嚴伯伯很有可能選擇玉石焚……」
嚴伯伯告訴她,若房子被強行拆除,連一面重要的牆都不留給他,他會選擇跟房子一起消失,他甚至已經買了農藥,做了最壞打算,在自殺前,決定到建設公司找負責人,進行最後一次談判。
梅梅韻當下听得又擔心又難過,只能不斷安撫老人家別沖動,她會替他完成唯一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