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女的愛情路 第三章
第二章
梅梅韻背著橘黑色背包,走在熙來攘往的大都會人行道上,兩旁高樓林立,四線道大馬路上,車水馬龍。
她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事,仍舊感到納悶不解。「不可能沒事呀……那麼嚴重的事故,那個人還說擋風玻璃是防彈的,都能被我撞出裂痕,我卻毫發無損,一定有人被我牽連,替我擋死劫……」
她回花蓮外婆老家,除了探望大舅媽,也是為了替外婆掃墓,她往往會和家人錯開掃墓時間,徑自前往。
昨天,發生車禍事故,她焦急地指示那個男人開車載受傷的大叔到鎮上唯一一間醫院,不料醫師不在,之後大叔雖然清醒了,表示無大礙,但那眼神冷冷的男人仍然強調要去大醫院做詳細的檢查,不僅如此,那男人還要求她也一起去檢查,他懷疑她表面上看起來沒事,說不定有哪里內出血。
檢查結果,她確實毫發無傷,而她以為受重傷的司機大叔,竟然只有額頭的皮肉外傷,傷口連縫合都不用,她覺得好驚奇。
確定兩人的身體都沒問題後,長相俊帥冷酷的男人頻頻看表,顯得不耐煩,要求司機去開車,他們要趕回台北。
司機大叔給了她一張名片和一張千元鈔,有些抱歉地要她搭出租車回去,之後若她身體出現什麼車禍後遺癥,可以打電話找他索償醫藥費。
對方的好意,她不好意思接受,推還千元鈔,表示搭公交車回去就行了,司機大叔卻說天色暗了,她早點回家比較安全,勸她搭出租車比較快。
兩人推托間,俊帥高挑的男人截走那張千元鈔,又從自己的皮夾再掏出一張千元鈔,拉起她的手,塞進她掌心,悶聲命令道︰「現在,立刻,坐出租車離開。」接著他轉頭對中年男人命令道︰「董秘書,開車,我們回去了。」他一分鐘都不想再浪費。
她之後看了手中名片,才得知那位大叔原來是執行長的隨行秘書,公司名稱看起來也很了不起,沒想到那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居然是執行長。
不過他們是什麼人、有多了不起,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昨天那起車禍事故,為什麼只有一個人輕傷就收場?
上個月她騎車經過十字路口,被一輛闖紅燈的汽車撞到,她摔飛出去,幸運的只有膝蓋擦傷,但另一部被波及的機車,騎士手腳骨折,至今還躺在醫院。
她每每發生意外,若事故足以令她受到嚴重傷害,卻奇跡的只有小傷,往往會有旁人受重傷,儼然就是她將霉運轉移到對方身上,對方代替她承受更大的劫難。
老實說,每次這樣的情形發生她都很自責,反倒寧願自己受傷。
她之所以一個人獨立生活,也是因為她的霉運一再給家人帶來災禍,她不敢也不能與家人太親近,頂多偶爾回家看看。
昨天,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車禍撞擊力,比上個月那起意外更加倍,按照以往的經驗,她若只是受了點小傷,旁人受的傷絕對更嚴重,要嘛斷手斷腳,要嘛嚴重腦震蕩,甚至可能顱內出血,需要動手術。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和旁人都逃過這次劫難,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小姐,小姐!」
正當她努力思索時,忽地听到旁邊有人叫喚,她轉頭,循聲望去,路旁一棵行道樹下,坐著一位包著頭巾的阿婆。
「阿婆,妳在叫我嗎?」梅梅韻朝自己比了比。
「對,就是妳。小姐,過來一下,要不要算命?」阿婆朝她笑呵呵地招招手。
「不用了,謝謝。」梅梅韻扯了下嘴角,禮貌謝絕。
打從出生到現在,她已經算過太多次命,結果都一樣——一生衰運不斷。
「妳印堂發黑,要改運喔!」阿婆一臉正色地道。
梅梅韻不以為然,應該說,每個算命師看到她,都跟她說要改運,父母因此花了不少錢,但她的衰運還是沒有半點改善。
她早就看破了,也認命了,但這並不代表她對命運低頭妥協,自暴自棄,她始終記得外婆的叮嚀教誨,不管運勢如何,每天都要認真努力、腳踏實地過活,要抱持積極正向的能量,才不會被更壞的氣場拉著走。
「阿婆不是要騙妳花大錢,我告訴妳,妳要遇到貴人了,要改運了!」阿婆徑自又道。
「貴人?」梅梅韻一听,雙腳不自覺地往阿婆那兒走了過去,「我會遇到貴人?」
「對!很快就會遇到,那個貴人可以幫助妳,扭轉妳的噩運,妳待在他身邊就可以避掉災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平安順遂。」阿婆一股腦兒地說道。
阿婆要她伸出手,看她的掌紋,替她更仔細掐算。
梅梅韻原本不太相信阿婆說的話,但是一想到昨天的車禍意外,她也覺得挺神奇的,便伸出了手。
阿婆斷言道︰「妳會找到工作,在這里最高的一棟大樓會遇到機會,遇到命中注定的貴人……」
梅梅韻听完,更吃驚了,阿婆竟然知道她正在找工作,還說她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這是第一次她算命後精神抖擻,充滿干勁。
以往算命師總告訴她灰暗的結果,要她花錢改運,改名字換命運。
她的名字是父親為替她改運而取的,她可不會再隨意改名,更不想再把辛苦錢送給信口開河的算命師,所以她已經很久不算命了。
然而這一次,她不由得相信這位阿婆所言,她向阿婆頻頻道謝,掏出皮包里僅有的兩百元要付算命費。
阿婆不嫌少,面容慈祥,笑呵呵地收下,並祝她好運。
梅梅韻朝前方繼續步行,並仰高頭觀察附近最高的大樓,藉此尋找工作機會及命中最重要的貴人。
約莫十分鐘,她經過一棟商業大樓,看見一名穿制服的男員工步出大門,在玻璃門上貼了一張征人啟示,她馬上湊上前看——征的是業務,限男性。
「請問,一定要是男性嗎?是從事什麼業務?」她積極詢問,不願錯過任何機會。
她投了不少履歷,卻都沒有回應,這才想著出門到各商業大樓看看有沒有應征機會,她什麼工作都願意嘗試,當然啦,那種要求高學歷、具備相關經歷或主管階級的,她能力不足,只能略過。
「只缺男性。」男員工回道。
「喔,那請問這棟大樓還有其他公司缺人嗎?」梅梅韻不死心地又問。
「不清楚。」男員工態度冷淡,隨即轉身走了回去。
她不氣餒,決定進入這棟商業大樓向櫃台警衛探問。
「這不是梅小姐嗎?」
身後,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傳來,她轉頭一看,驚愕又驚喜。「司機大叔,不,秘書大叔,你的傷還好嗎?」她指指對方額頭貼著的紗布,非常意外會在這里跟他巧遇。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不用在意。」董重賢不以為意,反過來安慰她。
昨天他清醒後,她頻頻向他道歉,還強調是她害他受傷,他是代她受過的,無論他怎麼安撫她,她都相當自責。
「妳怎麼在這里?妳也住台北?來找工作的?」董重賢問道。
方才他就覺得這個嬌小身影有些眼熟,不由得走過來確認,他覺得和這小丫頭挺有緣的,且她的年齡身形的確和他女兒差不多,讓他對她輕易產生一股親切感。
「嗯,秘書大叔在這里工作嗎?」梅梅韻好奇問道。昨天她雖然拿了他給的名片,但她並未記住鮑司地址。
「不,是對面那棟大樓。」董重賢比比後方另一棟更高聳的商業大樓。
「哇,那棟樓比這棟更高欸!」梅梅韻仰高頭,驚嘆道。「秘書大叔,你們公司有缺人嗎?」記得名片上,他任職的公司好像是什麼建設公司。
「目前沒有。」董重賢一臉抱歉,頓了下,又道︰「是有個臨時缺,但那工作不適合妳。」
「什麼工作?是不是要高學歷?還是要長得很漂亮,口才很好?」她追問道。
「正好相反,只是一名清潔員。」董重賢回道。
「清潔員?」
「我們公司有跟清潔公司簽約,定時會派幾名清潔員來清掃大樓公共區域及各辦公室,公司還額外雇用兩名全職清潔員,負責貴賓室及執行長辦公室的全面清潔工作,因為執行長有潔癖……呃,是很重視整潔,所以招待重要訪客的貴賓室及他個人辦公室要隨時維持整潔才行。昨天一名全職清潔員離職,目前正打算透過清潔公司找合適的人過來。」董重賢解釋道。
「那個……可以用我嗎?我很會做清潔打掃工作,在快餐店跟餐廳都打過工。」梅梅韻立即毛遂自薦。
「妳一個年輕女孩會想做清潔員的工作嗎?」董重賢頗意外。
「工作不分貴賤,也不分年齡,只要是正正當當的工作,沒有理由拒絕。」她一臉認真地強調。
他對她更加欣賞了,答應讓她試試。
梅梅韻無比開心,向他彎腰致謝。
那個算命阿婆簡直神算,她真的在最高的大樓找到工作,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貴人也在那棟公司大樓里?
人行道另一邊——
一名約莫二十歲的大男孩,神色慌亂,左右張望,正在尋人,看見坐在一棵行道樹下的女乃女乃,大男孩大松口氣,趕緊跑上前,但仍忍不住抱怨道︰「阿嬤!妳怎麼又亂跑出來!」
「乖孫,要吃飯了嗎?」阿婆對孫子笑咪咪地問道,隨即伸手往口袋掏出兩張百元鈔,「這給你去買飯,阿嬤替人算命賺來的。」
大男孩眉頭一皺,「妳怎麼又亂給人算命,還跟人拿錢,是誰的?要還人家才行。」可其實他知道要找到對方實在不容易,只能無奈地再把那兩百塊塞回女乃女乃的口袋里。
「我真的會算命啊!你跟你阿爸都不相信,人家那小姐很高興,我說她會遇到貴人,她還覺得給太少算命錢,很歹勢咧!」阿婆一臉認真說道。
「先回家吃飯吃藥,下午我再帶妳去醫院。」大男孩對失智的女乃女乃很沒轍。
自從女乃女乃被醫師診斷罹患失智癥後,她雖認得家人、記得回家的路,但對過去的記憶卻遺忘大半,且一再聲稱自己被開了天眼,可以算出人的過去未來,女乃女乃也幫他們這些家人算過,但完全都在胡謅,他們便沒有放在心上。
沒想到後來女乃女乃常常獨自出門,隨便坐在路邊就要替人算命,甚至還幾度跟陌生人拿錢,令他們很傷腦筋,只能盡量別讓她獨自出去。
「我真的會算命,你不要鐵齒不信。」阿婆喃喃地又道。
「是是是,下次不能再跟不認識的人拿錢了,知道嗎?」大男孩溫言安哄著,扶起女乃女乃,帶女乃女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