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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大人的女奴 第二十章

作者︰季可薔

臘月二十三祭灶,二十四送神,二十五蒸年糕,接著掃了塵、貼春聯、祭了祖,除夕夜便要圍爐守歲。

這一頓年夜飯,朱妍玉可是費盡了心思,除了一個酸菜白肉鍋,煎煮炒炸、魚肉蔬果,滿滿地擺了一桌,雖然桌邊只坐了三個人,也顯得熱熱鬧鬧。

朱相宇冷眼旁觀。都督大人外表固然看似冷酷無情,在姊姊面前倒是沒端什麼架子,任她嘰哩呱啦地說話也不嫌吵,偶爾兩人聊起馬經聊到興起時,更會一改嚴肅的神情,露出幾分少年似的神采飛揚。

他對姊姊有耐心,對自己也是態度溫和,從來不說什麼重話,只是兩人畢竟有些隔閡,只有姊姊從中穿針引線時,才會多說上幾句話。

看起來的確不像個壞人,只是……

朱相宇想起都督大人的親衛來接自己出府那日,宋家七哥哥尋了個機會,避開旁人與他私下會面——

「宇哥兒,你甘心你姊姊終生只能在這都督府里為奴為婢嗎?即便她成了都督的女人,傅雲生對她再好,她的身分也只是個奴而已!可是只要你們姊弟倆肯听我的,我有辦法讓你們得到聖上的赦免,月兌了這賤籍的身分!

「宇哥兒,事關你的前途,以及你姊姊的終身,你務必要替七哥將話帶到啊!」

「宇哥兒,良機稍縱即逝,切莫遲疑……」

「宇哥兒!」

一記爆栗突如其來地彈上朱相宇的頷頭。

他回神,這才驚覺姊姊正喚著自己。

「怎麼了?發什麼呆?」朱妍玉笑盈盈地,明眸璀璨。

「沒、沒事。」朱相宇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傅都督。男人正自斟自飲,挾了一道炖得噴香軟爛的紅燒肉送進嘴里咀嚼,察覺他的視線,頓時鷹眸一轉,射來兩道清銳的目光。

朱相宇急急避開眸,深怕被這精明的男人看出什麼,不免有些心虛,故意對姊姊例開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我只是想,今天日子特別,我能不能也喝些酒?」說著,他伸手便想拉來酒壺。

一雙筷子倏地拍到他手背上,他痛呼一聲,連忙抽回手。「姊姊!」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麼酒!」

「我都十歲了……」

「胡說!你翻過年也才九歲。」

「九歲也算半個大人了……」

「姊姊說不準就是不準!你不听話,等會兒不給你壓歲錢了。」

「姊,你還真把我當小孩子啊?」

「本來就是個孩子啊!」

「姊!」

姊弟倆吵吵鬧鬧,餐桌上的氣氛更顯得歡快起來。

傅雲生在一旁默默地吃菜喝酒,看著這一幕,嘴角浮起隱約的笑意。

大年初一。

窗外飄著雪,銀妝素里,清冷蕭瑟,更顯得屋內暖意融融,流光醉人。

晨起梳洗過後,朱妍玉服侍傅雲生更衣,親自為他梳頭,將男人一把堅軔烏亮的發絲梳到通透,綰了一個簡單利落的髻,插上一根古樸的竹節簪。

接著她再為他套上家常的藏青色棉袍,系了腰帶,從自己懷里掏出一個嶄新的荷包……

「等等,這是什麼?」傅雲生一直低頭注視著她婉約流暢的動作,立即發現這個荷包跟他尋常戴的不一樣,大手一探,飛快地搶過那荷包。「是你做的?」

她仰頭,朝他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是啊!」

他仔細審視荷包。碧綠色的底料,上頭繡著幾片竹葉,以及一只圓滾憨胖的……小豬?!

他瞪著朝自己咧開嘴的豬頭。

「你前幾天不是要我親手繡個荷包給你嗎?吶,這就是成果……好看吧?人家可是很認真地繡了呢!你瞧,這手指都刺出幾個洞來了。」說著,她攤開自己一雙軟綿綿的小手,蔥白的指尖上果然有幾個細細的小孔。

他一凜,抓起她的手細瞧,忍不住低斥。「繡個荷包也會弄傷手?你的女紅手藝這麼槽?」

她听出他藏在責備里的關懷,更想撒嬌了。「太久沒繡了,手藝退步了嘛!」

事實上是她雖然擁有原主的記憶,但畢竟手沒那麼巧,需要一段時間適應。

「搽過藥了嗎?」他沉聲問。

「搽過了。」她吐吐舌頭,輕快不以為意的模樣令他看了微微皺眉。

他輕輕甩開她的手。「以後不許繡了,你技術不行,就莫逞強了!」

他一臉嫌棄樣,她狀若委屈地癟了癟嘴。

他瞪她一眼,目光回到小豬荷包上,愈看愈覺得那小豬嘴邊的傻笑似噙著幾分嘲弄之意。

「你是故意的?」有點不爽。

「什麼故意?」她裝傻。

「這個。」他不悅地指了指荷包上的豬頭。

「啊。」她一笑,眉眼彎彎,神情顯得好無辜。「都督大人不是屬豬的嗎?我這可是想給大人一個好兆頭,畢竟是新年嘛!」

這是……隱喻他是豬?

他用力瞪她。

她卻似完全沒察覺他眼神中蘊含的悔惱,逕自歡樂地笑道「大人不覺得這只小豬很可愛嗎?圓「」的又憨又笨的模樣,教人好想揉一把呢。」

圓「都督」?!他怎麼愈听愈不爽了?

「你覺得這玩意……我能戴得出去?」

要是被旁人看到了,他北境之王的面子往哪兒擺?更何況他手下那群一個賽一個粗豪的莽夫,肯定指著他狂笑。

「一定要戴!」她不依地叫道,眨著大眼楮,眼里像要起霧了似的。「說好了只要我做了荷包,大人就會戴的,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他從來就不是個守規矩重禮節的君子。

傅雲生撇撇嘴,冷哼一聲。

「大人!」這下她真委屈了。

傅雲生目光閃爍,似是遲疑。

朱妍玉見機不可失,連忙將小豬荷包搶回來,系在他腰間,末了退後兩步,滿意地欣賞。

「嗯,大人戴起來果然挺好看的,好像有點歪了,我再理一理……」

她又上前低頭為他理荷包,將縛帶拉拉平整,確定一切完美,才開心地拍了拍手,「好了!」

話語方落,一只大手忽地探過來攬住她後腰,她訝異地揚臉,一個強悍的親吻已猝不及防地落下來。

「嗯……唔……」

她嚇一跳,下意識地悶哼,想轉頭逃開透口氣,他微涼的唇卻執著地追上來,炙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你很得意?」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宛如撩撥。

「什、什麼?」

「我戴了這荷包,你很得意?」「我、我沒有……」

「本都督豈是你可以隨意戲弄的?」

他似是不甘,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她敏感的耳珠,咬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陣酥麻,側頭想躲躲不開,整個人卻更加軟綿地依在他懷里。

兩人吻得情動,耳鬢廝磨。

他重重地喘著粗氣。

眼看著情況即將一發不可收拾,外間正好響起丫鬟的嗓音。

「大人,宇少爺求見。」

在傅雲生的示意之下,田莊的下人們都稱朱妍玉為姑娘,稱朱相宇為少爺。

朱妍玉听見丫鬟的聲音,心神一凜,慌忙推了推緊摟著她不放的男人。「我弟弟過來拜年。」

傅雲生忍不住懊惱。「來得真不是時候。」

朱妍玉輕聲一笑,安撫地拍了拍情緒有些煩躁的男人,剛退開一步,又被男人強悍地拉回懷里,狠狠地吻住。

一股醉麻的電流瞬間竄過全身,她又急又慌,又怕弟弟和丫鬟在外頭听到異樣,羞得芙頰含霞。「啊……唔……你別鬧了……」

粉拳握起,一下下無力地槌著他,男人的鐵臂卻猶如伽鎖,緊緊囚著她不放,待肆虐過癮了,才不甘不願地放開她,臨去前還懲戒似地咬了咬她的耳垂。

她不忿地橫他一眼,水眸含煙,嬌媚欲滴,差點又勾起他的。

他忙深吸口氣,定了定神。

兩人分別理了理發飾和衣裳,確定身上無異後,才相偕走出內室,來到外間。

傅雲生狀若凜然地宣進朱相宇,只見半大的孩子換上朱妍玉特地為他置辦的新棉袍,頭上插著碧玉簪,腰間墜著一塊鯉魚玉佩,相貌清秀,舉止溫文,頗能看得出幾分從前官家公子的氣韻。

他進屋來,首先向傅雲生規規矩矩地磕頭拜了年,接著才轉向自家親姊姊,姿態就閑逸多了,只行了個禮。

傅雲生賞了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朱妍玉則是為弟弟繡了個筆袋,上頭卻是繡著幾竿蒼翠的勁竹。

對比自己收到的那個小豬荷包,傅雲生不禁隱諱地橫了朱妍玉一眼。

她察覺到他的哀怨,臉上笑意更濃。

兩人眼神交會,自以為交流得很隱密,但落入朱相宇眼里,還是看出些許不尋常的意味。

他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

傅雲生知道姊弟間有話要說,借故離開,留他們私下獨處,這回朱相宇再也耐不住,幾乎是迫切地問道——

「姊,你真打算一輩子就這樣了?」

朱妍玉正為弟弟倒茶,聞言一愣。「什麼竟思?」

「就這樣沒名沒分地跟在都督大人身邊,你真能甘心?」朱相宇臉色難看。

「以姊姊的身分,在都督後院里最多也只能做個姬妾,更何況如今他什麼也沒給你,姊姊這到底算是侍妾還是丫鬟?」

此番言語犀利如刃,不偏不倚地戳進朱妍玉心頭,她不禁隱隱地痛。

弟弟的憂慮自然也是她曾經想過的,只是她一直不願深入去思考,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心理,只願有一日能為姊弟倆掙出一條自由的路。

「宇哥兒,這事姊姊說過了,你不用操心。」她強笑道。

「叫我怎能不操心?」朱相宇又急又惱,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我知道姊姊都是為了我才委身于都督大人,可我不願總要姊姊為我犧牲啊!」

「宇哥兒……」

「姊,其實宋七哥哥來找過我。」

「什麼?!」朱妍玉愣住了,「他找你……有何用意?」

朱相宇左右看看,確定隔牆無耳,這才附在姊姊耳畔低聲說道「他說只要你肯做一件事,他定會求得皇上的恩準,月兌了我們姊弟倆的奴籍……」

他嘀嘀咕咕地說了一串話。

朱妍玉聞言,容色乍變,蒼白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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