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寡婦的古代日常(下)︰抗旨 第二十七章
她專注地盯著水面。「怎麼還沒有上來?已經過了這麼久,該不會……不會!一定還有救!」
不知是誰發出低呼聲,趙秀定楮一看,就見好幾個鐵心營同僚浮上水面,最後是王爺,手上抱著一個人,連忙沖到水里幫忙。
「夫人怎麼樣了?」她急問。
季君瀾上了岸,馬上將抱在懷里的方怡放在地上,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先探向她的鼻子,沒探到氣息、接著又把臉貼向胸口,也沒有一絲起伏,接下來把她口中的髒物清除,正打算按壓月復部,卻遲疑了。
如果她真的懷了身孕,這麼做會不會傷了孩子?不過旋即又想,若連大人的命都保不住,孩子也不可能活著,于是他伸出手,朝月復部用力按壓。
「本王不準你死!听到沒有?順娘!」
按壓了好一陣子,方怡依舊臉色死白、身體冰冷。
他索性扣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快醒過來!誰準你死了?」
方怡的頭歪向一邊,沒有反應。
而齊硯和高均他們听著一向高傲冷峻、不動如山的主子發出悲鳴般的叫聲,都不禁紅了眼眶,撇開頭,不忍再看。
「不準丟下本王!傍本王活過來!」季君瀾繼續搖晃著她,嗓子都啞了。
趙秀跪在方怡身旁,忍不住嗚咽,她正拚命揉著方怡的腳底,也就是涌泉穴,由于小時候溺過水,長輩曾經教過,才想試試看。
就在大家想要勸季君瀾節哀的當口,原本已經失去呼吸心跳的方怡突然咳了好幾聲,嘴角也跟著溢出水。「咳咳……咳……」
齊硯大喜過望。「夫人活過來了!」
「咳咳……」方怡把更多的水吐出來。
見狀,季君瀾從來不曾如此感謝上蒼,沒有奪走他所愛的女人,掌心撫著還很冰涼的臉頰,幾乎要落下淚來。
「順娘!順娘!有本王在,別怕!本王會替你討回一個公道……」
方怡微微掀開眼,才瞅了一眼又閉上了。
「大夫來了!」這時有人喊道。
被緊急請來的老大夫尚未搞清楚狀況,只見躺在地上的女人全身濕透,多半是溺水,心想救人要緊,連忙蹲來把脈。
「……幸好脈象慢慢穩定下來了。」片刻之後,他才吁了口氣。
季君瀾一顆心提到喉。「那麼她會好起來嗎?」
「當然,不過最好調養個把月。」老大夫忽然皺起灰眉,再執起另一只手把脈,旋即把他臭罵一頓。「她是你娘子嗎?病人已經懷了身孕,怎能讓她落水呢?萬一寒氣入侵,可還會留下病謗的!」
他鼻頭頓時酸澀。「她真的有喜了?孩子沒事吧?」
「幸好月復中胎兒強壯,目前看來沒有大礙,不過還是要多注意,快找個地方幫她換衣服,免得著涼。」老大夫道。
「多謝大夫!」季君瀾馬上將人抱起。
族長只能亡羊補牢,馬上叫人空出一個院子,好讓攝政王休息,還把媳婦、孫媳婦叫去伺候。
這天晚上,方怡都在昏睡當中,不曾清醒過來。
季君瀾在床邊守了一整夜,一直握著她的小手,直到感覺有了熱度,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落下。
翌日早上,征詢過老大夫意見,他便決定啟程返回建業。
「王爺怎麼說?」族長偷偷問趙秀。
趙秀朝他嗤哼一聲。「這會兒王爺沒空處置你們,等到夫人身子好些,月復中的孩子也沒事,再來跟你們算帳!」
「看你闖出什麼禍來!」他將矛頭指向張家二太太,天底下有誰敢跟攝政王作對?就算王爺想要一個寡婦,也沒人敢當面指責,他的話就等于是聖旨,只要一聲令下,那可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張家二太太兀自強辯道︰「我這是在教訓媳婦,天經地義……」
「閉嘴!」族長面紅耳斥地喝道。
她張嘴要說,卻被狠狠一瞪,只好又閉上,可只要想到兒子孤孤單單一個人待在地府,該下去陪他的媳婦不只活得好好的,肚子里更有了其他男人的骨肉,就不禁悲從中來,掩面痛哭。
族長目送馬車離去,只能天天提心吊膽、求神拜佛,祈求陳氏母子平安月兌險,攝政王才會放他們一馬。
回到順心園第三天,季君瀾進宮面聖,將經過告知小皇帝後,便一直留在這兒,只想著她醒來第一眼能看到自已。
「夫人還沒醒嗎?」齊硯瞥了房門一眼。
季君瀾眼底透著疲憊。「皇上說了些什麼?」
齊硯轉達小皇帝的意思。「皇上說王爺盡避陪在夫人身邊,等她醒來,會親自前來探望,其他的事不必擔心。」
「知道了。」季君瀾想著還有什麼事要交代。
「……夫人醒了!」碧玉陡地開門出來嚷道。
一听,他馬上轉身進房。「順娘!」
彩霞扶起躺了好幾天的主子,喜極而泣地道︰「夫人這次可真是把奴婢嚇壞了,還好老天爺保佑。」
「順娘!」季君瀾在床沿坐下,柔聲喚道。
瞥見一個俊美非凡的陌生男人理所當然地坐在床上,讓才剛清醒過來的陳順娘下意識直往角落里瑟縮。
「你……你是誰?」
季君瀾臉上的深情赫然凍結。「你說什麼?」
「你是什麼人?這里……」她環顧四周,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禁滿眼驚惶。
「這里又是什麼地方?我大哥和嫂嫂呢?他們在哪里?」
瞪著她眼底的驚怯,以及吐出來的每個字,季君瀾身軀驀地僵住,腦袋剎那之間無法正常思考。
一個念頭迅速在腦海中閃過,他宛如置身在大雪當中,全身冰冷,直凍到骨子里去了。
「夫人怎麼會不認識王爺呢?」碧玉不禁嚷嚷起來。「是不是頭會疼?還是哪兒不舒服了?奴婢馬上就去請大夫!」
順娘吶吶地問︰「你說他是王、王爺?」
「夫人難道忘了王爺?」就連彩霞也傻了。
聞言,她不禁畏畏縮縮地跪在床上,朝季君瀾磕著頭。「參、參見王爺……不知道您是王爺,還請王爺恕罪,請王爺恕罪……」說到最後都快哭了,大哥和嫂嫂呢?他們又去哪里了?為何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個地方?
彩霞一臉驚疑不定。「奴婢曾听說過,有人受傷之後會忘記自己是誰,連過去的事都忘了,夫人該不會真的忘了王爺?」
睇著眼前的女子,同樣熟悉的臉蛋,卻有著陌生的表情,季君瀾蠕動了幾下唇瓣,不想問,但又不得不開口。
「你……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兒?家里還有些什麼人?」
听到王爺問話,順娘馬上唯唯諾諾地回道︰「我……呃……民女姓陳……閨名順娘,從小到大都住在大林村,家里有大哥、嫂嫂和兩個佷子,一個三歲、一個五歲……」
碧玉一臉納悶。「夫人沒忘記自己是誰,可為何不認得王爺?更不用說連咱們也不記得了?」
「你……」季君瀾喉頭發緊。「在醒來之前,還記得什麼?」
聞言,順娘吸了吸氣,仔細回想。「民女記得嫂嫂要把民女嫁進張家沖喜,可是民女說什麼都不肯,就被關在房里,肚子真的餓得好難受……後來嫂嫂又進來罵人,還動起手來,然後……我好像昏過去了,醒來之後就躺在這里……」
季君瀾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其實我並不是陳氏順娘,而是方怡,沒想到死而復生之後,得頂著另一個女人的外表活下去,還被兄嫂賣給一戶人家沖喜……
他听到自己問︰「你真的是陳氏順娘?」
「是。」順娘一連點了好幾個頭。
「你可記得獅子的故事?」季君瀾又問。
見順娘一臉困惑,一股怒氣頓時往頭上竄,讓他不由自主地吼了起來。「那你還記不記得幫人寫過狀紙,還打贏了官司?」
順娘被突如其來的吼叫聲給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回道︰「王爺一定是認錯人了……民女不識得字,更不會寫什麼狀紙……」
季君瀾面白如紙地起身,腳步有些踉蹌。
「她不是順娘……」
兩個婢女驚訝地看著他。
「王爺,她當然是夫人!」
「她不是夫人,又會是誰?」
他低低一笑,卻是含著哽咽。「她是陳氏順娘沒錯,但並非本王所愛的那個順娘——不!應該叫她方怡。」
季君瀾終于相信那個「故事」是真的,不是想象或編出來的,那個女人的確來自另一個世界,如今這副身子還給真正的陳氏順娘,那是不是代表她的魂魄已經回到原本應該回去的地方?
「不!」想到這兒,他臉色丕變,大吼一聲,撲上去抓住順娘的肩頭。「把她還來!你既然走了就不該回來,快把她還給本王!」
順娘受到驚嚇,發出驚叫聲,直往角落躲。
「王爺息怒!」彩霞連忙上前拉開他。「夫人才剛剛醒來,等過幾天應該就會想起來了。」
碧玉也拉著他。「王爺別忘了夫人肚子里還有孩子!」
「孩子?」季君瀾慘笑一聲。「不是她親自為本王生養的孩子,又有何意義?呵呵……教本王上哪兒找她?天下之大,卻不知她身在何處,又要如何找起?順娘,你快回來,快回到本王身邊來,本王不能沒有你……」
彩霞不解。「王爺,夫人就在這兒!」
「她不是!」他吼道。
「可是……」碧玉和彩霞不禁互看一眼,都以為夫人不記得王爺,讓王爺受到很大的刺激才導致這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