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愛 第十章

蘇盈盈不是傻瓜，發覺孫如瓊從方才到現在，臉上不見一絲笑容，她猜想孫如瓊肯定听說了某些關于蘇家的事。

「有什麼話，進屋再說。」

說著，蘇盈盈兀自往屋里走。

怎料，孫如瓊挪動腳步，硬是檔住了她的路。「在這里說吧。」

蘇盈盈不悅的回視。

孫如瓊問︰「今天中午我陪我媽咪參加一個慈善餐會，遇到了你爸跟蘇允恆。」

聞言，蘇盈盈的面色微僵。

「我原本想酸一下你爸的，結果被我媽阻止，沒辦法，你爸是蘇董，我這個晚輩酸不得，所以只好改酸你那個不要臉的異母弟弟。」

見孫如瓊描述這些事的表情充滿挖苦，蘇盈盈心下一涼，多少猜到了下文。

「結果你那個異母弟弟—」孫如瓊停頓一下，緩緩看她一眼，嘴角揚起自嘲的笑，說︰「說錯了，人家根本不是什麼同父異母的弟弟，雖然是最近才被正名的私生子，不過他跟你好像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她果然知道了！蘇盈盈一僵，渾身血液逆流。

「要不是蘇允恆告訴我實情，我還傻傻的被你編的故事騙。」孫如瓊語氣轉冷，眼神滿是責備之色。

「所以呢？」蘇盈盈不願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她揚起下巴，依然高傲。

見她毫無愧色，孫如瓊當下更火。「蘇盈盈，你做錯事還敢用這種態度，你真是無可救藥！」

「我做錯了什麼事？」她冷冷反駁，「我沒有說謊，我依然是蘇家的孩子。」

孫如瓊不可置信的瞪著她，「蘇盈盈，你瘋了嗎？！」

「我好得很。」

「你根本不是蘇家的孩子！听說你媽在嫁給你爸之前，還有跟別人交往，後來嫁給你爸後沒多久就懷了你，你媽根本是讓蘇董當了現成的爸。」

「那又如何？」她不以為然。「就算如此，我還是姓蘇，我喊了他二十多年的爸爸，我在蘇家長大，我身分證上的父親欄，寫的還是蘇智仁。」

孫如瓊一臉甚覺荒謬。「你不知道你爸要告你媽，還要向法院提出親子關系無效的訴訟嗎？再過不久，你就要改姓歐了！」

蘇盈盈抿緊紅唇，一語不發。

「你知道蘇允恆怎麼說你嗎？」孫如瓊無法理解她怎能這般自欺欺人。

「那個不要臉的東西還能說什麼好話。」蘇盈盈冰冷的回道。

「他說你不願意面對事實，一直在逃避，還妄想自己是蘇家的千金小姐，醒一醒吧！蘇盈盈，你已經不再是蘇家的千金大小姐了！」

話方說完，蘇盈盈突然轉身就走，留下滿臉錯愕的孫如瓊。

「你要去哪里？」覺得自己遭她利用，孫如瓊氣憤的追上去。

蘇盈盈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不應不理，把身後的孫如瓊當作空氣。

孫如瓊氣炸，一把拉住她的手肘。「蘇盈盈，你真好笑，你當自己還是什麼百億名媛嗎？你憑什麼用這種態度對待我？」

蘇盈盈被迫停下腳步，她別過臉，美眸怒極，紅唇緊咬，一臉仇視的回瞪。

「你想做什麼？看我笑話嗎？告訴你，你不夠格！」

話落，她抬起手肘，狠狠甩開孫如瓊的手，脾氣甚大的扭頭離去。

孫如瓊被她撒了一臉的氣，當下只覺自己好心沒好報，這段時間還被她編造的謊言騙得團團轉，把別人家正牌的繼承人，當作侵門踏戶的黃鼠狼，還差點在公眾場合鬧笑話，真衰！

「蘇盈盈，你真他媽的有病！」末了，氣不過的孫如瓊，沖著走遠的縴細身影爆了聲粗口。

計程車在信義區知名的豪宅社區停下，蘇盈盈讓司機在車上稍候，隨後下了車，走向前方那幢再熟悉不過的雙並豪宅。

她站在雕花鐵欄門前，按下門鈴，從二十四小時連線的顯示螢幕里，看見女管家一絲不苟的臉龐。

蛋幕里的女管家表情微變，語氣有些慌︰「小姐……你怎麼會……」

「陳阿姨，開門。」蘇盈盈冷冷地命令。

「對不起，蘇先生交代過我，不能開。」女管家歉然地回絕。

「哪個蘇先生？」

螢幕里的女管家一臉猶豫，正欲開口，忽然目光飄忽的退到一旁，接著，液晶螢幕被另一張俊美的面面龐佔據。

蘇盈盈一窒，當下轉身想走。

「等等。」螢幕里的蘇允恆喊住她。「你的包還在我這里。」

走了兩步的蘇盈盈頓住。

「我出去拿給你。」螢幕上的身影消失。

自尊心告訴她，立刻就走！別再讓那個王八蛋有機會羞辱她。

然而這一整天經歷了數場震撼教育，蘇盈盈疲累不堪，亦逐漸明白到，自尊心沒辦法替她付車資，更無法幫助她月兌離眼前的困境，她得拿回自己的包，至少得拿回皮夾里的錢。

幾分鐘後，雕花鐵欄門開啟，高大的男性身影緩緩步出。

蘇盈盈重新豎起身上的刺，冷眼看著蘇允恆。

「孫如瓊應該去找你了？」他走近，手里拎著她那只粉色愛馬仕包，包上還掛著她的貓眼墨鏡。

她不理踩他，伸出手欲搶回提包，蘇允恆手一抬，避開了她的手。

「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蘇允恆微笑。

蘇盈盈惡狠狠地瞪著他。

蘇允恆揚了揚嘴角。「怎麼，不罵我了？每一次你見到我，不是都得罵上

一句不要臉的雜種？」

「把包還給我。」不理會他的嘲諷，她下達命令。

「你是來找我爸的吧？」

這句話似尖刃，深深刺進了她的心，傷口血淋淋的。

蘇允恆當然知道，這些話對她而言有多麼打擊，所以他故意提及。

「爸不在家，不過，我會轉告他，你來過。」

「把包還給我。」她僵硬的命令。

「對了，今天爸的律師總算聯絡上歐女士。」

瞪著蘇允恆面上那抹清冽的笑容，蘇盈盈當真恨透了。上天憑什麼這樣對待她？！憑什麼要讓她遭遇這麼不公平的破事！

「歐女士似乎害怕吃官司，更害怕讓爸戴了二十九年綠帽的丑事曝光，會被台灣媒體追著跑，所以堅決不肯回台灣。」

蘇允恆見她一臉無動于衷，不由得譏諷道︰「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意外，應該是已經猜到你母親會這麼做吧？」

「不關你的事！」蘇盈盈心慌的怒斥。

「老實說，我也跟你一樣，一點也不意外歐女士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態度。

蘇允恆低笑，黑眸彷佛罩著一層薄霜，注視之處皆教人泛寒。

蘇盈盈總算明白，過去她對付、打壓的那個蘇允恆，她所認定的孬種，只不過是他的偽裝。

眼前這個冷酷惡毒、心機深沉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蘇允恆。

「能生養出你這樣的女兒，歐女士想必跟你之間，有著極大的相通點。」

「你閉嘴！不許你這樣說我媽！」

驀地，蘇盈盈腦中浮現許多年前的一幕。

「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不許你羞辱我母親！」

忘了是什麼場合，亦忘了是什麼事而引起，只記得那一回，她當著一眾旁人的面羞辱楊雨瑄，一旁的蘇允恆便是冷著臉這般喝斥她。

風水輪流轉，眼前改換他羞辱她……這算什麼？她的報應嗎？

不！不是的！她沒做錯任何事，憑什麼報應？蘇允恆憑什麼報復她！

望著她怔忡的神情，蘇允恆挑起嘴角，笑得諷刺。

「怎麼，覺得自己說的話似曾相識？」

蘇盈盈渾身僵冷的直瞪著他。

「你曾經對我做過什麼，我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蘇盈盈，你的苦日子才正要開始。」

話落，蘇允恆抽起提包上的墨鏡，然後將提包往她腳邊一扔。

不曾遭受這樣的對待，蘇盈盈愣在原地，屈辱感瞬涌而上。

那個惡劣的男人面帶微笑，走向她，打開墨鏡為她戴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更來不及躲開。

「戴上你遮羞的墨鏡，彎下腰把你的愛馬仕包撿起來，因為很快的，你就會明白對人鞠躬哈腰的感受是什麼滋味。」

修長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頰，像是不經意，又似挑釁。

她心頭莫名一顫，慌亂地抬起手推開他。「誰準你踫我的！」

蘇允恆不以為意，黑眸幽冷地凝睇她，唇上那抹笑，分外刺眼。

「根據歐女士的說詞，她似乎沒有多余的心力管你的死活，根據你們母女倆的性格來判斷，未來你得靠自己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給我閉嘴！」

「你沒有資格要求別人閉嘴，別忘了，你已經不再是蘇家千金。」

「你閉嘴！」蘇盈盈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蘇允恆笑了笑，目光冷得教人打從心底發寒。「等著吧，我會讓你明白，什麼叫作真正的走投無路，就像從前你對我們做過的那樣。」

「你閉嘴！」

不理會蘇盈盈的嬌吼，蘇允恆噙笑轉開身，往豪宅方向走去。

蘇盈盈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昔日被她欺壓的那個雜種，走向她曾經溫暖的家，搶走屬于她的一切。

她摘下墨鏡，往地上用力一砸，抬起腳踩碎，哭喊著︰「不要臉的東西……不要臉的東西……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像個得不到東西的小女孩，對著破碎的墨鏡又踩又碾，將所有的氣都撒在它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良久。

哭聲漸歇，紅腫的雙眼垂落而下，望著歪斜地躺在地上的凱莉包，她伸出顫抖的手，然而，不彎下腰，要怎麼撿起？

她長這麼大，幾時在外面的場合別下腰？幾時自己撿過東西？沒有。

她自認身分尊貴，出身高人一等，吃穿都是最好的，東西掉了、扔了，再買就有，她從不心疼，何必撿？何必找？

望著近在眼前，伸出手卻構不到的凱莉包，她咬住紅唇，剛剛才打住的淚意，瞬間又泉涌。

她彎下腰，緩緩蹲了下來，縴手微微顫抖，探向了凱莉包。

她拿起沾了泥塵的包，抬起手心拍去了上頭的髒污，然而，沾上污穢的簇新皮革，卻是越拍越髒。

一如她的人生，原本只是崩塌了那麼一小點，卻逐漸串連起來，全盤皆崩。

她抱起拍不干淨的凱莉包，蹲在原地，咽嗚哭泣。

她並不曉得，在雕花鐵欄門內的花圜庭院里，蘇允恆立于暗處，深沉地望著這一幕。

哭聲由大至小，漸漸止歇。沒了墨鏡遮掩，蘇盈盈從包里翻找出面紙，胡亂擦干臉上的淚痕。

腿麻了，她站不起身，就這麼繼續蹲著，抱著她僅有的家當——那只凱莉包，愣愣發著呆。

良久，良久，她從包里掏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趁著對方還未接起時，用力吸了下鼻頭，清了清喉嚨。

「Lance，是我，盈盈。」盡避濃重的鼻音遮掩不了，她仍然用著與平日無異的聲調，高傲而冷淡。

「你可以來接我嗎？我遇到了一些麻煩，需要你的幫助。」

隱身于庭院暗處的蘇允恆，將她與對方交談的內容盡收耳底。

沒有援兵了？她竟然找上前前男友來幫忙，記得沒錯的話，當年她跟那位金控小開的分手戲，可是鬧得沸沸揚揚。

根據八卦周刊報導，那位徐姓小開的家族事業發生危機，不得不向蘇盈盈求援，蘇盈盈卻火速提分手，數個月後便與前男友葉哲維交往。

盡避傳聞有多種版本，卻始終沒有人能從兩名當事者口中，套出任何相關訊息。多年過去，徐姓小開的家族危機亦已解除，也迎娶了某位金融界大老的獨生女，在外人看來婚姻幸福和樂，眾人已逐漸淡忘他與蘇盈盈的那一段。

約莫二十分鐘過後，一輛黑色跑車往這方停靠，蘇盈盈拎著包站起身，拉開車門，坐入跑車副座。

蘇允恆眯起眼，緊盯著這一幕，此時，長褲口袋里的手機正好響起。

目送黑色跑車駛遠，他接起手機。

「允恆，你在家嗎？」倪佳瑋甜美的聲嗓傳來。

「不在。」

「啊？可是我剛剛問過阿姨……」

「我爸臨時要我陪他一起出席一場商業應酬。」蘇允恆聲調平緩，語氣自然，听不出半分異狀。

另一端，陪著楊雨瑄逛百貨公司的倪佳瑋，語氣難掩落寞，「那我跟阿姨先去吃飯羅。」

「嗯。」蘇允恆淡應，收線。

「先生，方才蘇小姐……」身後傳來女管家關切的問聲。

蘇允恆轉過身，神色冷厲的糾正，「她已經不姓蘇。」

女管家立時噤聲。

「往後她若再來這里，別理會她，也別跟她交談，直接請她離開。」

「是。」女管家點著頭。

蘇允恆別開眼，邁步朝車庫走去，女管家不解，連忙尾隨詢問︰「蘇先生要出去嗎？」

「嗯。」

「可是蘇董一會兒就回來，太太跟倪小姐也會回來吃晚飯……」

蘇允恆驀然一個側身斜睞，眼中冰冷的警告，止住了女管家的打探。

女管家不敢再追問，連忙改口︰「我會告訴蘇董，蘇先生出門了。」

從水晶缽里取走鑰匙，蘇允恆從偌大的車庫中，隨意挑了輛墨綠色古董積架跑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