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寶妻 第四章 不如我們合作吧
入夜,四周一片寧靜。
孟若荷在燭光底下,拿著炭筆在紙上涂涂畫畫。
孫氏拿著熬好的藥過來,「別忙了,把藥喝了,去歇著吧。」
孟若荷皺著眉,苦著一張臉,實在不想再喝苦藥,語帶撒嬌的說︰「娘,我身子好了。」
「乖,大夫說再喝上三帖。」孫氏輕聲哄著,「你喝完這三帖,娘親就不逼你了。」
孟若荷聞言,只能勉為其難的接過手,把藥給喝了。
孫氏在她喝藥的時候,分心的看著桌上的畫,「瞧瞧!這條瓔珞項圈真是別致。」
「別致吧?」孟若荷喝完藥,塞了個蜜棗進嘴里,難掩一臉的得意衣情,「這是我的緣定三生。」
「緣定三生?」孫氏被她的一臉慎重給逗笑了,「什麼意思?」
「我給這個項圈取了個名字,叫做緣定三生。」孟若荷若有所思,「我始終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若是有情,痴心不改,就算輪回,還是會相逢,一如前世,一如此生,來生依舊,這瓔珞上的三顆紅色寶石,便代表三生三世的真心。」
孫氏贊嘆著這條瓔珞代表的想法,細想了一會兒,最後卻嘆了口氣,「你是不是還想著你表哥?」
突然提到李少慶那個渣貨,孟若荷原本得意的神情變得不可置信,「娘,你怎麼會這麼說?」
孫氏拍了拍她的手,「要放下從小到大的依戀不容易,但你那表哥實非良人,縱使你有三輩子的執著真心,他也不配。娘親這些日子會給你物色人家,我的荷丫,值得最好的。」
孫氏維護她的心,令人很感動,可是——
「娘,你誤會了,我不喜歡表哥。」孟若荷頓了一下,「娘,你可認得東方文宇?」
「東方文宇?!你指的是大當家費了不少功夫才請動他來教導少爺的那位東方先生?」
孟若荷點頭。
「我自然知道這位東方先生,他可不簡單,十三歲就考上舉人,才華洋溢,人又長得好,能文能武,性子更是溫文爾雅,只可惜就是身子差了點,不然早幾年都金榜題名,當上狀元了。」
身子差了點?孟若荷側頭想了一會兒,今日看他氣色紅潤,一點都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樣子。
「不過珍珠便是珍珠,縱使沒走上仕途,老天爺也不會令他蒙塵。前幾年,黃河連年潰堤,東方先生向朝廷上了萬言書興水利,更親自與工匠設計堤壩,解決了潰堤之事,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聖上說他才氣無雙,下旨賞賜,但東方先生卻辭了功名,說志不在立身朝堂。如今他與眾多齊國大儒平起平坐,眾人見他總是恭敬的稱一聲先生,他是眾多深受水患之苦百姓的大恩人。」
孟若荷听得微瞠了下眼,原以為男神如今是個教書先生,跟她的距離近了些,沒料到他竟然還是個「民族救星」,她跟他之間一躍又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距。
「莊里的丫頭每個說起他都贊不絕口,他的事跡,他的才情,他的風度翩翩,進退有度,斯文有禮,別說莊里的丫頭,放眼天下的名門貴女,哪個不對這個還未婚配的公子抱著心思。但我倒還沒機會見過他,也不知是否如傳聞所言一般。」
「他是否真有這麼厲害我不知道,不過他確實長得很好看。」孟若荷糾結男神一躍成為民族救星一事,眉頭微皺,「因為我今天遇上他了,沒想到他是這麼有名氣的人,我以前怎都沒听過?」
「以前你的心思全撲到你表哥身上,認定他才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大才子,任何人都比不上,怎麼會留意旁的人?」
孟若荷真覺得原主的腦子抽了,放著男神不懂欣賞,卻為個渣貨傾盡一生所有。
看著孟若荷的神情,孫氏這才後知後覺的問︰「你提到東方先生,該不會也跟莊里那小丫頭一樣心思,才說這什麼緣定三生的?」
「莊里的丫頭是何心思我不知道,」孟若荷也老實沒隱瞞,想前世她第一次畫這張設計圖時,想的是對愛情的執著,如今她是想著男神,再活一世也能有緣的重逢。「但這張緣定三生,確實是想著他而畫的。」
「荷丫,那可是東方先生,多少名門貴女想著要結親的人,你……」孫氏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最終只能嘆了口氣道︰「你還是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別想那些虛的。」
雖說孟若荷早有自知之明,自己與男神之間差異太大,但是沒想到連最疼愛她的孫氏都這麼打擊人。
她低頭看著桌上的圖,她並非妄想,只是懷抱著夢罷了。
這份跨過前世今生的執著,是她對他的心,至于東方文宇怎麼看她,她才不在意。活了兩輩子,面子什麼的早被她踩到腳底,縱使兩人之間差異很大又如何?反正她很清楚男神不能隨意染指,就算是意yin一下都是罪過。
只是上天安排,總有其道理,走這一遭,她情願相信這是上天安排她與東方文宇相遇。她不會不切實際的認為東方文宇會看上自己,但對她而言,能跟他說上話,看他對她溫和一笑,就算此生足矣。
京城內,緊鄰朱府有棟同樣氣派的大宅,朱紅大門終年深鎖,鮮少開啟,門上懸著塊御筆親題的匾額名「東方」。
府里東側的主屋旁,院子中繁花盛開,在一片黑夜中,隨風送來暗香,小綁里依然亮如白晝。
東方文宇已經洗漱,一身月白色單衣,披散著一頭黑發,一邊握筆繪丹青,一邊听著程毅說話。
突然他的筆一頓,微側著頭道︰「投湖自盡?!為了……她的表哥?」
「屬下所查,確實如此。」
東方文宇不由得一個搖頭,果然人不可貌相,明明一副聰明樣,竟做蠢事——低頭繼續繪圖,讓程毅繼續。
程毅將四張繡樣放到東方文宇面前,「這是屬下從小少爺身上拿過來的,是孟姑娘要交給二當家的。」
今日程毅被東方文宇派到孟若荷和朱景昱的身旁,從兩人出府開始,一舉一動都落入程毅眼中,只不過藏身暗處的他,沒讓天真的一大一小發覺。
東方文宇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樣,仔細端詳,一個繡娘的女兒,倒有些才情……
「前些日子,溫家小姐在首飾鋪里大鬧一場,將所有有關荷花的首飾全都收走,還發話不許在鋪子里再見到荷花樣式的飾品,起因便是因為孟姑娘,溫小姐與孟姑娘的表哥有些……交情。」
程毅說得隱諱,但東方文宇听出了端倪,說穿了便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遷怒到了華月居的荷花首飾上。
荷花,花中君子,清雅若荷,自他有記憶以來,多得是人來逢迎巴結,從未被人小看,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個小泵娘視為教書郎,還被教導著做人的道理……
想到她正經八百的模樣,東方文宇的嘴角忍不住微揚,背靠大樹好乘涼?!就是個腦子不好的,想她巴結朱景昱這點,他就別指望她有多高的智慧,就算拿樹來打比方,朱景昱充其
量不過就是株小樹苗,真要依靠,也得找棵貨真價實的大樹才對,她想要——他就送她。他將手中的繡樣交給程毅,「交給二當家,讓他們見上一面。」
「是。還有今日孟姑娘的李家表妹去她那討要珍本,似乎是孟姑娘的表哥李少慶所要,但姑娘說一定要見到李少慶才願意交出。少爺可要讓人去查查李家?」
東方文宇重新拿起筆,沉默無語,手中的筆沒停,一支典雅的金步搖躍于紙上,儼然是朵半開半闔的荷花,久久才道︰「不用去查,若是至此還識人不清,這丫頭也不值了。」
程毅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更不明白一個小小的繡娘之女何以令主子上心,他知道主子向來喜荷,看著紙上那支典雅秀氣的金步搖,難道就因為名字?
錦繡山莊里有座湖,湖中央有個閣樓,據聞在清晨薄霧時如夢似幻,所以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鏡花水月」。不過此刻日正當中,晨霧早已散盡,天邊朵朵白雲,微風拂來,吹動閣樓四周的紗幔,另有一番美景,遠遠就听到閣樓里傳來的悠揚琴聲。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站在湖旁的柳樹下,朱景昱一臉的內疚,「我明明就放好的,可是最後不知怎麼就丟了。」
孟若荷輕嘆了口氣,安撫著朱景昱,「丟了就丟了,大不了我再重新畫過就好。」
「可是那些繡樣你應該花了不少心血和時間。」朱景昱感到氣惱,「一定是青竹或青柳弄丟了,回頭我一定罰她們。」
看著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頭無奈的苦著一張臉,孟若荷很清楚與她們無關,先不論她們有沒有膽子動主子的東西,她們知道朱景昱身上有繡樣嗎?
「少爺,我知道你心疼我得重新畫過,但是我也不相信青竹和青柳敢隨意丟掉主子的東西,沒證據前不好隨意冤枉人。」
朱景昱嘟了下嘴,他向來就任性,以前也沒少打罵過奴婢,只不過這一年被東方文宇磨得性子圓融了些,現在听孟若荷這麼說,他當然也不會真的對兩個丫頭動手,只是就是想不通繡樣明明收得好好的,怎麼會丟了?
「少爺,別想了,我回去再重新畫過就好,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你听,這琴聲真好听。」遠遠的看著閣樓四周的雅致景色,孟若荷不想多糾結這事。
朱景昱根本無心欣賞,嚴肅道︰「荷丫,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孟若荷一臉慎重,「少爺如此為我著想,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討厭你?」
朱景昱聞言,這才安心了下來,「荷丫,你跟府里的丫頭不一樣,你會畫別人塵不出來的繡樣,會做好吃的東西,會說讓我開心的話,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一樣討厭東方,所以你不能討厭我。」
孟若荷的笑有些牽強,其實套句現代的話來說,她根本就是東方文宇的腦殘粉,但朱景昱竟然會以為她討厭東方文宇?她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就怕傷了朱景昱的心。
「少爺。」一身青衣的山莊管事劉力走來,恭敬的一禮。
朱景昱收起撒嬌的神情,正經八百的看了劉力一眼,「有事?」
劉力笑著看了孟若荷一眼,「二當家有請孟姑娘。」
孟若荷聞言有些驚訝。劉力她是知道的,他一家老小全都在莊里當差,妻子是繡房管事,大兒子是大當家身邊的長隨,小兒子現在也是莊里的門房,這一家人對孫氏都極為照顧,總是喚她荷丫,現在竟叫她「孟姑娘」,還說二當家有請?
「我仲叔找荷丫什麼事?」
「回少爺,小的不知。」
朱景昱不太情願的看著孟若荷。
「少爺,我去去便來。」孟若荷本就一心想要見朱二當家一面,這次有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沒有繡樣又如何,她荷包里還有張緣定三生設計圖樣,這才是她的重頭戲。
劉力帶著她,走上了湖上的曲橋,直到閣樓之前,停下了腳步,「二當家就在里頭。」孟若荷看著劉力,帶著淺淺的笑,「謝謝劉管事。」
她的有禮令劉力也回了一笑,直想著這丫頭看來真是長大懂事了,如今已是個有禮的好孩子,孫氏也該欣慰了。
「進去吧!見了二當家,可得恭敬些。」劉力叮嚀了句,守在外頭,讓孟若荷自個兒進去。
孟若荷點點頭,走進閣樓。
閣樓里,朱永誼一襲水藍色長衫,坐在石桌旁,身後的紗幔隱約有個人影,她才知道琴聲是從里頭傳來的。
石桌上除了有上好的茶及糕點外,赫然還有她所畫的繡樣——
「這個……」她正想開口詢問,但一對上朱永誼的眼神,她立刻恭敬的行了個禮,「二當家。」
「不用多禮,過來坐下。」朱永誼看了眼自己對面的位子。
孟若荷依言坐了下來,態度落落大方,一點也不見膽怯,這倒令朱永誼有些刮目相看。他向來愛才惜才,這個小泵娘畫工極好,若能為他所用,他相信錦繡布莊的衣飾,肯定更加名動京城。
他嘴角含笑地問道︰「這繡樣是出自孟姑娘之手?」
「二當家叫我荷丫便好。」孟若荷早就听聞過朱永誼溫文儒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想起了朱景昱所言,這人可說是披著羊皮的狼,看似無害,論起生意卻是心狠手辣不講情面,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這繡樣確實是我的手筆,只是不知道你從何處拿到?」
朱永誼輕挑了下眉反問︰「怎麼,這不是你讓人給我拿來的嗎?」
孟若荷確實是想讓人交給他,但是朱景昱方才明明說丟了,不過看朱永誼的樣子,她也識趣的沒再追問,只道︰「確實是我請人送給二當家,不知二當家看這繡樣可還行?」
朱永誼等到一旁的小廝上前替孟若荷斟了一杯茶之後才道︰「我嫂子今日不停的稱贊孫氏昨日送上的新衣,裙禰繡上舞蝶,走動之間搖曳生姿,我家夫人也嚷著要一件,我宣人來問,才知這也是出自你的想法。」
「是。」孟若荷知道要讓朱永誼另眼相看,她就得拿出本事來,所以承認得一點都不客氣。
「你既有心讓人拿繡樣來尋我,我便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也直問了,你可願意替錦繡布莊辦事?」
孟若荷是想要借力使力,依靠朱家,但繡樣不過是她的敲門磚,她鐘愛的是珠寶首飾,也知道這比賣布、成衣的利潤高多了。
「承蒙二當家看得起,若二當家喜歡,這些繡樣就無償贈于二當家。」
朱永誼聞言,一針見血地直問道︰「天下無不勞而獲之事,給我這份禮,你圖的是什麼?」
「我听聞大當家的商船、馬隊來往齊國與猛族、南疆之間,每每帶回許多珍寶、玉石,京城最大的華月居都得賣朱府一個面子,才能取得上好的寶石及玉石。」
朱氏一門也稱得上是傳奇,朱家大當家娶了一方首富厲家的大小姐,二當家更不遑多讓,娶了與大齊國向來交好、猛族首領姜炎的親妹妹,兩位當家唯一的親妹妹,更是大齊的大皇子妃,可謂一門顯赫。這樣的富貴人家,卻難能可貴的待人和善,處世低調,行善天下,世人說起朱家都是贊不絕口的。
朱永誼臉上依然帶著笑,但眼底寫著認真,「所以?」
「朱家雖富可敵國,但多做門生意總是有利無害,既然手中有金銀珍寶,為何二當家不自己開間鋪子呢?我想與二當家合作,開一間首飾鋪。」
沒想到這丫頭年紀不大,野心倒是挺大的,竟想與他合作?
朱家能歷經三朝依然穩坐第一皇商之位,只有兩個字——不貪。
戶部每年的稅收,有許多都是由朱家所貢獻,若遇大災,朱家也從不吝惜捐贈糧食金銀,但他們從不妄想能加官進爵,也不讓朱家嫡派子弟出仕,甚至擔憂樹大招風,還會廣結善緣,讓財富四方流通,旁人沾著邊也能賺得金銀滿庫,溫家便是其中一戶得利的人家。
這些年溫家靠著朱家的助力,縱使還遠不及朱家,卻也是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可眼前這個搞不清狀況的丫頭,竟要他去斷了溫家的財路?
「想與我合作,憑什麼?」
「憑我腦子里的東西,憑出自我筆下的圖樣,不論是繡樣或是首飾圖皆是獨一無二,我有信心,經過我的手肯定轟動。」
「口氣不小。」朱永誼沒有嘲弄她的大言不慚,只道︰「只是口說無憑。」
孟若荷從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圖樣,「二當家可以瞧瞧,這是我的緣定三生。」
朱永誼疑惑的接過手,打開一看,上頭是個瓔珞項圈,縷空的圓,中間垂墜著荷花鏈,尾端瓖上寶石。他眼中閃著驚艷,這個姑娘確實有幾分能耐,「為何要叫緣定三生?」
「只要有緣,縱使千年過去,歷經輪回,抱著信念,終將不再獨影難成雙,這三顆寶石代表著三世的真心。」
「你不單畫得好,說得更好。」朱永誼笑了出來,「我夫人若在此,肯定要你立刻將這條瓔珞項圈在最快的時間里做出來給她,孟若荷——你行啊!」
「二當家夸贊了。」孟若荷微斂下眼,「若二當家給我機會,我肯定不讓二當家失望。」
不可否認這條瓔珞項圈勾起了他的興趣,他肯定自己收了這個人,絕不會失望,只是……她還不足以令他壞了朱家的原則。
「你有才情,我也不瞞你,其實華月居里不單寶石、珠玉是朱家所有,連首飾也是大部分都是出于朱家的工匠之手,所以開鋪子的事你就死心了吧,你來幫我就是,至于薪餉,我自不會虧待你。」
孟若荷聞言十分意外,沒料到朱家跟溫家並不是合作關系,這樣看來反而朱家才是華居的真正所有者。
她的眼底閃過苦惱,這代表她的計劃就要胎死月復中了?
她明白若能讓朱永誼看中,成為朱家的工匠,以朱府今時今日無人能撼動的地位,她這輩子也能不愁吃穿,甚至賺得不少銀子,只是她要的不僅如此,她想要建造屬于自己的珠寶王國,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愛的首飾,把以前沒做到的事全都完成。
「謝二當家抬愛,只是希望二當家能夠再思量一番。」她不死心的游說︰「華月居的飾品皆以金銀為主,寶石為輔,看來確實典雅細致,但二當家手中的寶石不少,為何不能以寶石為主,金銀為輔,更顯奢華大氣。這是京城,繁華似錦,最不缺的便是富人與權貴,不在乎一擲千金,要的是獨一獨二,二當家可以另開一間首飾鋪,讓兩間鋪子各有其風格,並不沖突。」
她說的可行,但,真要為了她與溫家交惡?
「就憑你腦子的東西,」朱永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值嗎?」
「值!我會讓二當家看見,只有經過設計,結合了工藝、金銀與珠寶,才能稱為精致的飾品。」
她說的話令朱永誼想起東方文宇,他也總拿著一堆石頭當寶,告訴他,只有經過琢磨的玉石才是巧奪天工的美物,會讓眾人追求,當時他不以為然,可看看現在京城里的富貴人家對首飾求之若渴,方知東方文宇是真知灼見。
他低頭看著圖樣,孟若荷是個有才之人,只是合作……
突然,「錚」的一聲,琴弦斷裂,原本悠揚輕柔的琴聲頓時一停。
朱永誼的神情一正,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走到紗帳後。
孟若荷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雖然好奇,但也記得自己的身分,沒有跟上去,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等待著。
沒多久,听到腳步聲,她一臉粲笑的抬起頭,就見東方文宇身著一襲黑袍,衣襟袖口上的金絲雲紋在他行進間閃著光亮,顯得他風華絕代、英俊非凡,她看了不由得一怔,連忙收斂心神站起身,「東方先生?!」
東方文宇微揚了下唇角,當是回應了她的笑,低頭看著桌上的圖樣,伸手拿起。
孟若荷壓下心頭的異樣,暗暗的輕撫了下自己的胸口,不過一看到他的動作,心又開始不受控制的開始狂跳。
「你說這瓔珞項圈名為緣定三生?」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看著瓔珞項圈上的垂鏈,不是簡單的金鏈,而是一朵朵的花接連而成,而且還是——「荷花?!」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孟若荷有些不自在的紅了臉,就算她是來自開明的二十一世紀,也沒辦法厚著臉皮大聲的說︰這是想著東方文宇畫的,荷花代表的是她自己。
「我覺得挺好的。」
听到東方文宇的話,她的心頭一陣激動,「真的?」
他肯定的點頭,「只是若沒有幾分能耐的工匠,可做不出你要的樣子。」
有些工藝確實在這個時代有些困難,但也並非全然沒有辦法,「我始終相信人定勝天,所以我畫得出來,朱家的工匠也能做出來。」
听她信心十足的口氣,東方文宇輕聲的問道︰「你如何得知朱家有工匠可以做出來?」
「因為前陣子我去了華月居好幾次,若真如二當家所言,華月居里大半的首飾都出自朱家工匠之手,我相信朱家的工匠中絕對有能人,不然也做不出如此巧奪天工的配飾。」
朱永誼聞言,不由得淺淺一笑,看了東方文宇一眼,識趣的拿起杯子,靜靜在一旁沒有說話。
「可有筆?」
孟若荷有些手忙腳亂的從自己的荷包里拿出炭筆。
東方文宇接過手,在她的圖樣旁畫上簡單的三條同心圓水波鏈,最下方的一朵荷,荷心中一顆紅寶,這是京城時下貴女最喜歡佩帶的眉心墜一樣式簡單,與她的瓔珞項圈放在一起瞧著,一個華麗,一個清雅,卻奇異的和諧。
「你的緣定三生,是圓,也是緣,但若有情,一顆真心足矣。」
簡單的一句話,令她思緒一片空白,只能看著眼前的圖案發呆。
久久,她的臉上漾出一抹甜笑,她就知道冥冥之中兩人有所牽引,不論是上輩子的他,或是這輩子的他,都因為她的設計圖引發靈感。兩人真的有緣,瞧他信手拈來的才牆,相信他讓朱家重視的絕對不單單是他的學富五車,他也不該只是一個教書先屯……
「東方先生,不如我們合作吧!」
朱永誼一听,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就見東方文宇一臉淡定,「我不過一介儒生,只怕無力與姑娘合作。」
「沒關系,你只要跟我一起設計就好。」她眼巴巴的看著他,「只要我們一起,將來肯定名揚四海。」
朱永誼看著孟若荷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不禁失笑,「荷丫,你可能還不知,東方可是個頭兒,我府里工匠的頭兒,你現在是打算在我面前挖我牆角嗎?」
「啊?!」果然東方文宇之于朱家,不單單只是夫子而已,他對設計有獨到的天分,朱二當家又怎麼可能會放過?
想起自己流連華月居那幾日,看著鋪子里一件又一件細致漂亮的珠寶首飾,東方文宇果然非池中物。自己也有眼光,崇拜的人都是厲害的角色。
只是眼前這情況,她一心想要順風順水的過好日子,靠上朱家這棵大樹的計劃,似乎就跟這座湖的名字一樣,成了鏡花水月。
「其實要合作也不是不成,」東方文宇低頭將孟若荷的失落盡收眼底,「三天,三天的時間,五百兩。」
孟若荷不解的看著他。
「畢竟在商言商,想要開間鋪子,不單只是憑著你腦子里的東西,你拿出五百兩,便能在京城里擁有一家由你做主的首飾鋪,但要是拿不出五百兩來,這件事就當從未發生。你是個有才之人,就到朱家干活,拿工匠的薪酬。」
他的提議稱不上過分,只是她現在一窮二白的,別說五百兩,連拿出五十兩都有問題,他明明就是她心目中的男神,竟然為難她?
「有困難?」看著她輕咬著下唇,東方文宇問。
她輕輕的點點頭,眼底閃著期望的看著他。
「好吧!」他對她柔柔一笑,「多給你兩天。五天的時間,該是夠了。」
她一口血都要噴出來了,這人真是個書呆,根本就不是時間的問題,是她沒有銀子好不好!
「東方的提議甚好。」朱永誼立刻點頭同意,他知道孟若荷的娘親是繡娘孫氏,也絕對拿不出這麼多銀子,東方這是換了個方法拒絕孟若荷,這樣也好,不得罪人,又能解決事情,最後還能將孟若荷收為己用。他贊賞的看了東方文宇一眼,果然聰明。「就這麼做,荷丫,我就給你五天的時間。」
五天之內五百兩……孟若荷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就算賣了自己也攢不了這筆錢,但若要她放棄她又不甘心,算了!回去再想辦法,總得試試才行。
「好,」孟若荷答應下來,「就此說定,東方先生、二當家,若沒事我先告退。」
「去吧!」朱永誼也沒有留人。
她行了個禮,對東方文宇感激一笑,再飛快的轉身離去。時間不多,她得想辦法快籌到銀子才行。
看她的模樣,朱永誼不禁嘖嘖出聲,「東方,你瞧瞧她那模樣,實在討人喜歡,竟然天真的以為你是在幫她,這單純的心思真是可愛。」
「別忘了,你已成親了。」
東方文宇坐了下來,朱永誼親自替他斟了杯茶,放眼這世上,能得到他如此慎重對待的可沒幾人。「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且深愛著我家夫人,她現在正懷著我的孩子,再說你放心,就算我至今未婚配,也不至于禽獸到對個這麼弱的姑娘下手。」
「有趣。」東方文宇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我心知肚明,在你看上你家夫人的時候,她不單體弱多病,當時還只年方七歲,你當年可是對個七歲又身子不好的小泵娘下手,可比禽獸還不如。」
朱永誼本想膈應人,沒想到反被膈應了,但東方說的是事實,他也不惱,只是忍不住啐了聲,「你這小子人前一副尊貴高尚的樣子,骨子里就是個傲慢的家伙。」
「怎麼,有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我又惹不起你,只是——」朱永誼「嘖」了一聲,「緣定三生,是圓,也是緣,你說的是圖還是人?」
東方文宇沒有回答,默默的將茶喝完,站起身離去,走之前還不忘手一伸,順手帶走了桌上的圖樣。
「等等!」朱永誼一點形象都沒有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跟你談筆買賣,這套首飾給我多做一副,我要送給我家夫人,代表我的真心,證明我們即便輪回也會在一起。」
東方文宇彷佛沒有听到,腳步加快了些許。
朱永誼知道這代表著東方文宇拒絕了,他不死心的跟了上去,「你就是這副古怪的性子!獨一無二是好,但也沒必要每樣你看中的設計都如此吧?這套首飾給我也做一副。」
「不。」東方文宇簡單一個字回絕。
朱永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趕著回去打造這副首飾吧?我真是不懂你,等等我!我也隨你一同回城。」
「不。」還是簡單一個字回絕。
「為什麼?」
「你太吵。」
朱永誼瞪了他一眼。
不過就算東方文宇再怎麼擺臉色,朱永誼還是厚著臉皮的跟他擠同一輛馬車,東方文宇不喜歡吵,他偏偏這一路上就是講個不停,兩人若是打起來,他肯定打不贏,但這精神上的折磨,朱永誼向來做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