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 第十二章
又過了七日,晨露的傷勢經過細心調養,總算開始愈合,她的腦袋不再昏沉,睜開眼皮,看著雕著並蒂蓮的床頂,同時發現有一只大掌正有一搭沒一搭撫著她的發,她的目光移向大掌的主人。
「醒了?」
這個男人看起來好慘,彷佛有好一陣沒能好好睡覺,她的喉嚨好干……她不由自主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瓣。公子碧立即扶她坐起,讓她靠在他的胸膛,取餅僕人備好隨時都溫熱的水,溫柔喂她,「小口喝,別太急。」
他的溫柔令她疑惑,他不是討厭她嗎?不是想要她的命,為何突然又對她好?她瞪著溫熱的茶水,不禁生疑。
公子碧不解蹙眉,「怎了?你不是渴了嗎?」她嬌軀僵硬,雙手撐在床上,想要離他遠些。
他見狀,俊臉立即拉沉,將她按回胸膛,「你做什麼?」
晨露伸手推開他手中的茶杯,啞著聲道︰「夫君,我可以自己來。」
公子碧發現她眸底的防備,不悅的哼了聲,「你以為我在茶水里下毒?」
被他說中了,她尷尬的紅了臉,否認到底,「不是的,只是屈屈小事,無須勞煩夫君。」
公子碧輕捏她的下巴,又好氣又好笑的逼她抬首,直視他的雙眼,一字字清晰道︰「倘若你是俞思凡,這杯茶興許真會下毒,但不會由我親自動手。」
她傻傻呆住,他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倘若她是俞思凡,他發現了什麼?他吻了下她的唇,低笑蹭著她的額,「抓到你了,晨露。」
她驚駭的倒抽了口涼氣,仍舊打死不承認,「夫君在說什麼,我全都听不懂。」他的手指輕輕刮過她細女敕的臉,「你的臉皮。」
「怎了?」她一顆心吊得半天高,緊張到就快喘不過氣來。他低聲命道︰「呼吸。」
晨露這才赫然發現,她屏氣凝神太久,連忙大口呼吸,瞪著似乎了如指掌的男人。他的指尖移至她的唇,「我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她輕喘低喃,他的手與眼神蠱惑了她,讓她無法清楚思考,當她說話時,便曖昧吻上他的指,教她微涼的嬌軀開始發熱。
公子碧又笑了,伸手自床畔模出一張臉皮,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的假臉皮在這兒。」晨露驚愕的瞪大眼,用力捏臉,果然,輕薄的假臉皮已落入他手中。
他拉開她的手,輕斥,「別這麼用力捏,瞧你,都捏紅了。」
「我……」腦袋混亂的她呆若木雞。
「既然我已發現懷里的女人是誰,你說,我豈會狠心對她下毒手?」他仰頭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以唇喂她。
她嬌喘一聲,害羞的瑟縮了肩,雙手緊抓著他的衣襟,承接他渡過來的水及親吻。
他的親吻溫柔且纏綿,是燃燒的火,自她的唇燒向她的舌,再順著喉嚨一路燒燙她的心,教她難以抗拒。 他貪婪的吻著,吮著,要她熟悉他的氣味與存在,她是他的,這點無庸置疑,否則人生兜兜轉轉,她豈會又回到他懷中。
他的舌尖放肆勾纏著她,壓抑不住泛濫情騷,呼吸轉為低吟。
才剛清醒的晨露被他吻得嬌喘吁吁,不自覺被他壓在身下,痛擰了眉心,「好痛。」
他那情不自禁揉撫美麗渾圓的大掌登時僵住,望著身下痛白了俏臉的心上人,壓抑低吼了聲,咬了下她的唇,「沒關系,來日方長。」
她被困在他的雙臂之間,感受到他的氣息與體溫,而他意有所指的宣告,使她蒼白的臉添上一抹嫵媚。「我不是你的妻子。」
「都已圓房,你敢不認?」他的眉不悅向上一挑。
「那……那是……」一說起他們的圓房,她就氣惱。
她羞惱的模樣,教公子碧心軟的又啄吻了下她的唇,「那一夜,我太粗魯了,你很疼吧。」她生氣閃躲他的親吻,她差點以為會被他撕成兩半,哼!
「還在疼?」他擔心伸手就往下模。
她立刻夾緊雙腿,不許他造次,「你想做什麼?」
「我看一下。」
「不許看。」
「你我是夫妻,你不必害羞。」他硬是要看。
晨露用力推開他往她身下模的手,不小心又扯疼傷口,讓她痛苦哀號,「好痛。」
「果然還在疼,我看看。」听她呼痛,他心下一急,再次動手。 她又羞又惱,用腳踢他,「那里已經不痛了,是我的傷口在疼。」公子碧停下檢查的動作,眸底有滿滿的受傷,「你為何不認我?」
「……」
「為何不說話?」
「已經死了的人,要如何認你。」
他不快的低斥,「胡說,你明明活得好好,不許你再說那個我不想听到的字眼。」
她悶聲不吭,別過臉不看他,心里有滿月復委屈,加上多年來的相思,以及他敏感的身分,教她無法快樂的與他相認。
他何嘗不知他們之間有著白府滿門血仇,人是父王下令殺的,他把心一橫,終于問了最害怕的問題,「晨露,你恨我嗎?」
你恨我嗎?
當然不,偏偏她也不能愛他。她怔怔無言。
公子碧將她的沉默當成默認,頹喪的垂下雙肩,「你果然恨我,才會不認我。」她不忍見他失落,苦澀著聲道︰「我恨的人不是你。」
她恨父王,這點無庸置疑。
「我爺爺和我爹爹並未謀反。」她不容白家一門清譽遭受誣蔑。
「我知道。」
「我好不甘心!」她恨得咬牙切齒,「明明他們是清白的,大王卻羅織罪名,連剛會說話的小陽都不放過,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她憤恨的怒捶床板。
強烈的恨意與強烈的悲傷相互沖擊,使她全身不住顫抖。
無話可說的公子碧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以他熱燙的懷抱無聲安慰受創甚深的心上人。怨恨燒灼她的心,讓她久久無法平靜。
心頭滿是憂愁的兩人沉默無語,好半晌後,晨露終于較為平靜,緩緩開口問︰「小憶呢?」
「小憶?」他想了下,意會她口中的小憶是誰,「她好吃好睡,你別為她擔心。」
「只是?」她听出他話里有但書。
「只是她不能到處走動。」
她心慌揚聲,「你把她關進牢里?」
「放心,她是你的丫頭,我不至于狠心關她進牢里,不過是讓她待在房里。」
發現晨露易容成俞思凡後,他們也一並揭了紫鳶的假臉皮,果不期然發現連陪嫁侍女都是假的。
「你們是如何偷天換日?」他深信定是有人在背後主使,否則她們無法掩人耳目混進府里,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他雖然感謝新娘換了人,但也不會因此輕忽大意。
晨露自嘲一笑,「平時你的二公子府確實戒備森嚴,要換人並不容易,但在你的大喜之日,眾多賓客帶著各府隨從,要混進來便簡單多了。」
「撫琴的人不是你。」他知道她的琴藝沒那麼高超絕倫。
「不是我。」
「所以老三刻意試俞思凡,老五應當早有警覺,是以與我拜堂的人是俞思凡,進了新房後,便換成你。」公子碧仔細回想那一晚及隔日與兄弟們的對話,便得到了答案。
「是老五在背後策劃這一切。」
「公子封已經去林國,公子淳與公子爵視他為眼中釘,俞思凡偏偏想與他同生共死,兩人興許是回不來了。」晨露就事論事,對于王家這些丑陋的你爭我奪感到可笑,大王的兒子個個野心勃勃,明爭暗斗,無一日安寧對大王就是最好的懲罰。
「老五回來了。」
「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
「在你昏迷的這段期間,儀妃在後宮遭到宸妃毒殺身亡,父王便命老五回城,鑄下大錯的宸妃遭到流放,老三也因此遭受牽連,父王改派他出使林國。」先前因她的傷,他沒辦法寧定心神思考宮中最近所發生的事,現下定下心來仔細想想,儀妃的死,老五因此因禍得福,實在令人玩味。
「你要小心他。」公子封回城不是好事,誰知意在取得大位的公子封會有什麼盤算。
「你為何听令于老五?」他不喜歡她與老五牽扯在——塊兒。
「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是什麼?」
晨露無所畏懼直視他的雙眼,吐出冰冷的字︰「報仇。」
「……」
「你可以殺了我,可我要你知道,只要我還活著,我就要大王嘗嘗什麼叫肝腸寸斷。」 公子碧長嘆了口氣,一個是他的父王,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他選擇站在哪一邊都不對。
「既已知道是你,我又豈會殺你。」
晨露看出他的為難,她本就不期望他會為她反叛,她只是淡然一笑,「在你大婚那一夜,我本要一走了之,卻沒想到你提前回新房,一切便亂了套,現下是撥亂反正的時候,你我就當不曾相遇,後會無期。」她推開他的胸膛,試著下床。
公子碧惱極了,收緊雙臂,不肯放人,「你要上哪兒?」
「你無須知曉。」
「我是你的夫婿。」
她冷冷譏嘲,「沒有拜堂,只能算苟合。」他惱火低吼,「你非要氣我不可?」
她是氣他,也是提醒自己,不可陷溺于他的溫柔,否則她會忘了家是如何滅的。
「好,你非要說是苟合,那便是苟合。」他不悅拉扯她的衣衫。
「你做什麼?!」她驚駭大呼。
「與你苟合。」公子碧氣瘋了,顧不得她的傷,只知他得用盡一切方法留下她不可。
「我不要。」
「你要不要與我無關,反正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他朝她怒吼,吼出他的痛心。
她踢他,打他,卻是撼動不了他的力量。他的怒火燒痛了她的心,她受不了的吼出滿月復心碎︰「那你要我怎麼辦?!你父王滅了我白家滿門,除了離開你,你自己說,我能怎麼辦?」
她傷心至極,雙手成拳用力打他,不在乎扯裂已結痂的傷口,血如紅花,點點染紅里衣。
她悲傷的嘶喊扯痛他的心,他停下動作,眼眶發熱,雙臂將她緊緊困鎖,將臉埋在她頸側,粗喘著氣,心頭有太多氣惱與不甘。
「總之,我不會放手,就算是死,我也會牢牢將你護守在懷里。」
晨露承受他的重量,眼眶凝結著要掉不掉的淚珠,他們倆被愛與恨困死了,傷心的她悄悄探臂,環抱住他的腰,放任自己小小沉溺于他熱燙的懷抱。
他渾身一震,將她擁得更緊了,死咬的牙根,讓他嘗到血味。往後,他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