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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請納妾 第五章

作者︰喬寧

被動地任由婁易拉著她走了一段路,來到跨院堂前的廊廡時,沈芯婕這才使勁抽回了自個兒的手。

婁易順勢停住腳步,別首回睨,也不說話,靜等她開口。

「你這是做什麼?何必故意在女乃女乃面前做這種引人誤會的舉動,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你。」

婁易也不跟她爭,漠然地回道︰「你必須嫁。」

沈芯婕火了。「奇了怪了,我不是婁家的恩人之女嗎?為什麼我得被迫嫁給你?照理說,應該是你們對我有求必應才對。」

強逼別人結婚,這算哪門子的報恩?!

見她脾氣甚倔,婁易便直話直說︰「女乃女乃沒有多少日子了,為了讓她放心,我們必須盡快成親。」

「你有病!」她氣得當場跳腳。

婁易見她這般抗拒,知她個性不比尋常女子,唯恐會節外生枝,不得不冷著臉妥協。

「我答應你,成親之後,不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攔著你。」

「真的?」她喜出望外,嬌顏霎時一亮。「但你得乖乖配合,不得在女乃女乃面前說漏嘴。」

「好,只要你同意往後不會阻攔我做任何事,我就勉為其難的嫁給你。」听她吐出「勉為其難」這個詞,婁易嘴角一挑,略帶嘲諷地冷笑一聲。她八成忘了她是什麼來歷,在外人眼里看來,真正「勉為其難」的人,應該是他這個東周王朝歷來最年輕的殿前司才是。

也罷,只要她願意與他成親,哄女乃女乃歡喜,她愛怎麼想便怎麼想,他無妨。

「婁易,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孝順。」她就事論事的贊揚道。

盡避遭他逼婚的滋味不好受,可客觀而論,他會這麼做,出發點無非是為了讓何老夫人放心,這份孝心實屬難得呀。

「她是我女乃女乃。」婁易只淡淡給了這麼一句。

光是這句話,便能听出他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或許他並沒有她想得那樣壞。

望著眼前神色沉穩的稚秀少年,沈芯婕心底漸生一股好感。

「我向陛下告了假,三日後便得回宮,在這之前,得趁早把婚禮辦了。」她一呆,訝喊︰「啊?你的意思是,三天內我們就得成親?」

「你什麼都不必做,只要人在場便好。」

語畢,婁易兀自往前走,出了草木扶疏的庭院,繞過一個迷宮般的水榭曲廊,她一路在後頭跟著,越發覺得這宅邸大得嚇人,看來婁易這個官當得挺威風的。

思及此,沈芯婕小碎步追上婁易,難忍好奇地問︰「我听他們說,你是在皇宮里當官的,你當的是什麼官?」

「殿前都指揮使。」婁易高瘦的背影又挺又直一走起路來,兩腳落地無聲,彷佛是一抹會移動的黑色影子。

「這官位很大嗎?」她盯著他姿態優美的背影,沒什麼概念的追問。

「二品。」

「二品是很大的意思嗎?」

「不大,矮了一品一個官階。」

婁易停在一扇朱漆紅木門前,輕推開門,側身斜睞她,道︰「往後,這里便是你的房。」

「那你睡哪兒?」她下意識問道。

「這兒。」宴易動也不動的回道。

「這兒?」沈芯婕一臉困惑。

婁易唇畔浮現淡淡的笑紋,並未回復,兀自轉身離去。

沈芯婕後知後覺的會意過來,立馬暴喊︰「我跟你睡同一間房?︰」

婁易止步,轉身,望著一臉憤慨的某人,語氣涼薄的回道︰「成親之後,本就同睡一房。」

沈芯婕本想發飆,可轉念一想,兩人睡一起又如何,他對她沒意思,她亦

然,兩人只是商議假結婚,哄騙老人家,這跟偶像劇里演的沒兩樣——不一樣的是,她絕對不可能喜歡上這個小屁孩!

「同睡一房就同睡一房唄,真當我會怕你嗎?」沈芯婕冷哼一聲,轉身進房。

婁易見她態度前後轉變如此之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倘若她說的全屬實,真不曉得在另一個……她所說的另一個世界里,那個真正的沈芯婕,生得什麼模樣,活在什麼樣奇奧的世界里?

不知怎地,他竟有些期待往後與這個奇異女子一塊兒生活的日子。

為了能讓何氏真正放心,兩日後,在婁易緊鑼密鼓的張羅安排下,婚禮竟也當真籌備完善,一切低調從簡,甚至連張喜帖都沒發出去。

沈芯婕幻想過無數次屬于她的婚禮,她心目中的絕佳地點是在法國酒莊,身穿特別訂制的VeraWang婚紗,佩戴卡地亞珠寶……這些幻想,終究只能是永不可能實現的夢。

如今,沒有VeraWang,沒有卡地亞,更沒有什麼法國酒莊,她人在另一個時空,準備穿上古時候的大紅嫁裳,掩著繡有龍鳳呈祥的紅蓋頭,嫁給一個

她根本不熟悉的男人。

最悲慘的是,她要嫁的對象,是個男人都稱不上的小屁孩。

但,倘若這便是能重新活下來,不必再被禁錮的代價,那她也只能認了。然而,就在成親當天的清早,婁易卻讓金寶幫她梳妝打扮,金寶幫她挑了一件桃花紅滾金邊短襖,暗桃紅繡月牙白荷花的馬面裙,又梳了個墮馬髻,簪了滿頭的瑪瑙珠花與掐絲瓖珠金釵。

望著倒映在黃花梨木夔花雕紋鏡台中,那張妝容濃艷的臉蛋,沈芯婕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她轉過身,不悅的瞪向端坐在太師椅上,同樣一身玄黑錦服,英姿煥發的婁易。

「我們這是準備去拍婚紗照嗎?」沒事讓她畫得大濃妝做啥啊?

婁易早已習慣她時常說些听不懂的古怪詞匯,自然也不以為意,他手里端著茶盞,淡淡地道︰「陛下想見你。」

「陛下?你說的是……你們這兒的皇帝?」

「嗯。」

「他為什麼要見我?」她瞪大水眸。

「陛下三番兩次想幫我賜婚,可全讓我回絕了,知道家中長輩已幫我定下親事,陛下便想見見你。」

這下她懂了!迸裝劇里的皇帝,不就是閑來沒事愛搞賜婚嗎?看來這個東周皇帝也不例外。

只不過,皇帝想賜婚,卻遭婁易打槍,心中肯定不爽了,想瞧瞧他家里人幫他找的老婆能有多好。

好奇心一被挑起,沈芯婕順勢又問︰「皇帝想把誰嫁給你?」

「公主。」婁易眉頭微皴,古怪的瞄她一眼。

「公主?那不就是皇帝的女兒?」太老哏了!

「皇姊。」婁易的回答向來簡潔不拖沓。

「皇姊?那不就是老姑娘嗎?」噢,難怪他會給皇帝打槍。

婁易嘴角一抽,有些失笑。「陛下年紀猶輕,尚不及我這個歲數,蘭箏公主是陛下的堂姊,與我同年。」

「原來皇帝年紀比你小。」她有些詫異。

「走吧,轎子已經在外頭候著。」

「欸,等等——」沈芯婕站起身,一個大動作揮袖,伸手拉住了婁易。

婁易頓住,瞥了一眼被她握住的那只手,還未斂過神,她已挪身湊近,小手探向他的腰間,將正要松月兌的佩玉重新系好。

只見她低著臉,兩排長長睫毛如羽扇垂掩而下,秀挺的鼻尖,微抿的紅唇……竟意外勾勒出一幅靜美的景。

當她揚起陣光,那雙眼好似落了滿天的星光,光輝瑩瑩,特別是展露笑容時,教她整個人越發顯得明媚靈秀。

婁易喉頭驀然一窒,胸中有絲異樣騷動,面上卻不漏任何情緒。

「你一定是被人伺候慣了,才會連塊玉都系不好。」她取笑他。

「出門打仗,腰間佩的是刀,不是玉。」他不以為意,淡淡回道。

「好啦好啦,知道你最厲害了,行了吧?」她毫無矜持的翻了個白眼。婁易嘴角若有似無的揚了揚,背過身時,大手輕撫過腰間的玉飾,那玉是上等的白玉,尚余留著她的溫度。

那殘溫漸涼,可莫名地,他竟覺得撫過玉的指尖,似被燙著一般……

兩頂軟轎被抬進了皇宮,停在巍峨莊嚴的石砌宮門前,沈芯婕拎著裙擺下了馬車,目光忐忑地覷向身旁的婁易。

一名白發太監已在前頭等著,面上笑咪咪的,看上去和藹可親,那雙眼卻如針一般的尖銳。

「大人,陛下已在暖閣候著二位。」

婁易未應聲,只是淡睞了那太監一眼,然後轉向沈芯婕,沉嗓叮囑︰「走好。」

沈芯婕愣愣的喔了一聲,便照著臨出婁府前,他交代過的那般,把臉壓低,雙手合袖,緊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在白發太監的帶領下,他們行過宮門前的廣場,步上長長的白玉階梯,進到了雕琢著東周神靈與祥獸的宮殿里。

通過金碧輝煌的前殿,又繞過了幾扇金漆高門,終于來到了皇帝私下召見官員的後殿暖閣。

他們等在門外,白發太監先行入內通報,趁著這個空檔,沈芯婕悄悄伸手扯了一下婁易的袖子。

婁易別過俊顏,有絲不悅的回睨她。

「一會兒見了皇帝,我該說什麼?」她壓低聲嗓悄問。

「陛下問你什麼,你便回答什麼。」

「我總不能跟他說,我不是岑巧菱。」他傻了嗎?

婁易眉宇間的折痕漸深,稚秀的面龐益發冷沉,道︰「那就別跟陛下說這些,假扮成岑巧菱,說些岑巧菱會說的話。」

「啊?可是我不知道岑巧菱會說什麼呀……」

「大人,陛下召一一位入內。」白發太監去而復返,笑咪咪的躬身說道。

婁易不著痕跡的扔給她一記警告眼神,挺直了腰背便往暖閣內走去。

沈芯婕咬咬唇,抹上了嬌媚濃妝的小臉好生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尾隨婁易而進。

進到暖閣里,她悄悄用眼角余光覷望。

暖閣牆上掛著橫幅的山水墨畫,窗邊的幾案上,一只鎏金獸爐飄出縷縷煙香。

另一側窗邊的暖炕,上頭鋪著金黃色繡九爪青龍的錦毯,一個膚白唇紅的俊麗少年,單膝屈起,一腿盤坐,只手托腮,低垂著如畫的精致眉眼,過目手邊那一小疊的奏折。

那就是婁易口中的東周皇帝?不可能吧……皮膚細女敕白皙,五官精致俊麗,根本是二十一世紀的美少年來著。

察覺沈芯婕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少年皇帝,婁易心中莫名有些發堵,忍不住啟嗓︰「不得無禮。」

沈芯婕連忙垂下眼,照著他先前給自己特訓過的,姿態十分假掰的彎身跪地。

「民女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婁易亦一同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的行了君臣之禮。「微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

那頭暖炕上的少年皇帝,美目含笑,端詳起幾步之外的沈芯婕。

「阿易,這便是你要娶的媳婦兒?確實還挺漂亮的,不過比起皇姊,似乎還差了那麼一些。」

盡避這副身軀並不屬于沈芯婕,可當她听見少年皇帝語氣狂妄的評斷自己,不免心中有些上火。

這個小屁孩皇帝真是讓人不爽!她長什麼樣兒,難不成礙著他了?他自己推銷不力,沒法兒讓婁易點頭娶公主,便把矛頭轉向她,真是不成熟!

沈芯婕心中罵罵咧咧,正欲揚陣,偷瞪暖炕上的皇帝,不想,視線驀然一陣模糊。

眼前好似被漫天的煙霧掩蓋,竟什麼也看不見,她心下發慌,探手便往身旁的婁易模去。「婁易……我……我看不見了!」

婁易愣住,反手握住她發著抖的縴手,沉嗓問︰「發生何事?」

沈芯婕拼命搖首,視線已從一片霧白色,逐漸褪成一片漆黑,再難看清任何景物。

「我看不見了……我……婁易,你說什麼?我听不見你在說什麼……」她慌亂低嚷著,身旁的婁易不知說了什麼,他冷沉的聲嗓,彷佛被風吹散開來,她越想听真切,卻是越听不清。

漸漸地,她看不見亦听不見,僅僅只能憑靠著雙手去模索。

然而當她試著用力抓住婁易的手,卻發現身上的力氣正一點一滴抽離。所有的知覺逐漸喪失,就如同當初發病那般,只是這一回,失去的速度更快,更教她措手不及。

婁易!她的喉頭已發不出聲,只能在心中大喊。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意識似落入了無邊的黑夜,她被完全孤立,像是死去,卻又沒有,她的呼喚無人回應。

生不如死。

沈芯婕想哭,想大叫,想喊誰來救救她,想伸出手抓住點什麼,可她辦不到……

如此簡單的事,她就是辦不到。

不要,不要再讓她經歷一次那種生不如死的痛苦!

最終,她發覺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慢慢地,一絲一縷的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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