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萬利小嬌妻 第三章 這個姑娘不簡單
看見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時,佟子若自個兒也有點傻眼,怎麼也沒想到她只不過請個人說書而已,竟會造成這麼夸張的景象。
古代人也太有正義、太有熱情了吧?
她不由自主的想,這都得感謝原主父親在世時與人為善的處世之道,否則哪有這麼多人會為她這個孤女抱不平,甚至挺身而出與張家作對。
總之不管如何,她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大半,剩下那一小半就看她待會兒的表現了。
佟子若走到姜青文面前,在听見他猶豫的喚出她的名諱時,毫不猶豫的將頭頂上的帷帽給摘了下來,反正這里也只有姜青文認得她是誰。
「姜先生,好巧。沒想到您也在這里。」她微笑道。
姜青文忍不住苦笑了出來,看著她直言道︰「佟泵娘應該早知道我會出現在這里吧?倒是在這里看見佟泵娘真的讓我很意外。」一頓,他又忍不住輕聲斥責道︰「妳這丫頭怎麼會明知山有虎,卻偏偏要往虎山行呢?」
「子若也是被逼無奈,自保而已。」佟子若答道,沒有否認此事與她有關。
她還滿慶幸先前張家曾派人來對付她和葉嬤嬤主僕倆,讓她此刻完全是師出有名,不然面對這個曾經幫助她、真心關心她的長輩,她還真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
「怎麼回事?」姜青文听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佟子若搖了搖頭,認真道︰「先前已經麻煩過姜先生了,這回子若想靠自己解決這事。不然以後每回遇事都要找人幫忙,哪天沒人願意幫忙時,子若豈不是只有等死的分?子若離開張家是為了要活下去,不是要等死的。」
姜青文聞言後,一時無話可說,只能輕嘆。「雖然妳說想靠自己,但真需要幫忙時還是可以來找我,別跟我客氣。」他對她說,目光卻是望向她身旁的葉嬤嬤,希望老婦人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不管葉嬤嬤明不明白,佟子若卻是明白了。她朝姜青文輕輕地揖了揖身,道︰「子若多謝姜先生。」承了他的好意。
兩人這邊的對話方罷,便听見前方人群響起了騷動之聲。
「快看!張家大門打開了。」有人叫道。
「有人出來了,是張家二老爺!」
「不,不只是他,在他身後的是張家大老爺,他也出來了,還有張家其他人。他們終于願意出來面對了嗎?」
「姓張的,交出佟泵娘!」
「對,交出佟泵娘!交出佟泵娘!」人群又開始喧鬧了起來,口徑一致的朝張家眾人大聲叫喊著。
走在最前頭一馬當先的張盛碩被嚇得止了步伐,轉身將氣撒在下人身上,怒聲道︰「不是說姜先生來了嗎?在哪?!」
身受無妄之災的管事踮高腳尖,引頸張望了一下,終于在人群後方找到熟悉的身影。
「在那里!」他伸手一指,指完才發現和姜青文站在一塊的還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是葉嬤嬤和引發眼前這紊亂的二少女乃女乃——不對,前任二少女乃女乃!我的老天爺啊!
「和姜先生站在一起的是不是那個臭丫頭?她竟然還敢來這!」張盛碩一眼就認出了讓他咬牙切齒的人,怒氣沖沖的朝那方大步走去。
「讓開,都給我讓開!」他用力排開擋住他的人群,一邊怒聲叫道︰「你們不是要見佟家那個臭丫頭嗎?我現在就讓你們見她!讓開,不要擋我的路!」
大概是他的氣勢有點嚇人,人群不由自主的往兩旁讓開,讓怒氣沖沖的他不一會兒就走到了佟子若面前,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出聲。
「妳這個黑心的臭丫頭、賤人,我張家對妳不薄啊,可妳到底做了什麼?妳說!」
「張二爺,你這是做什麼?」姜青文沉聲道。
「姜先生,你也看到眼前這事了,這全都是這個小賤人做的,她想毀了我張家!」張盛碩咬牙切齒的迸聲道。
旋即,他突然身子一轉,扯開喉嚨朝四周的人群大聲說︰「你們不是要見佟家賤人嗎?她就在這里,好端端的連一根頭發都沒有少,說什麼我們張家虐待她、囚禁她、謀害她性命,全是子虛烏有的事!她早就已經和我兒和離,離開張家了。這事雅書坊的姜先生可以做證,我們張家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她的事。人就在這里,你們都給我睜大眼楮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給我滾!」
現場群眾頓時議論紛紛,當場就有人出聲朝姜青文問道︰「姜先生,眼前這位真是佟家姑娘嗎?張二老爺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這……」姜青文還在猶豫著要怎麼回答時,佟子若已自個兒出聲回答這兩個問題。
「各位大爺、大叔、大哥你們好,小女子正是佟家孤女。」她聲音清脆,咬字清楚,毫不怯場的開口說道。「不久前我听聞各位大爺、大叔、大哥們正聚集在這里為小女子的遭遇抱不平,小女真是萬分感動與感謝,在此謝謝大家。」
話說到此,她深深地朝大家一鞠躬,在大伙愣然之際,她又接著說︰「我與張家已經恩斷義絕,原屬于佟家的財產如今的確已成了張家的,是我親手簽了讓渡書讓與張家的。只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財能招禍。小女子還不想死。」
這全是實話,她沒撒謊也沒罵人,卻讓張家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想痛罵她胡說都不行。
對她莫可奈何的張盛碩只能開口趕別人。他朝群眾揮手道︰「好了,既然事實解釋清楚那就都散了,走走走。」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佟子若大聲道。
張盛碩瞬間被她氣到心肝都疼了。「妳還有什麼話要說?」他咬牙切齒的迸出聲。
「有。」佟子若點了點頭,冷不防的說︰「先前有刺客闖入我居所欲殺我主僕倆。」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她沒有停,繼續道︰「除了張家,我不知道自己得罪過什麼人,又有什麼人會想置我這個身無橫財的孤女于死地……」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指我張家欲加害妳嗎?簡直胡說八道!」張盛碩臉色鐵青的打斷她怒斥道。
「我根本什麼也沒說,張二老爺反應如此激烈,難不成是心虛?」
「妳胡說八道!」張盛碩瞬間漲紅了臉,一張老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當真精彩至極,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算不知道也在心里種下了疑心的種子。
佟子若只稍看一眼姜青文和群眾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她面對著群眾再度開口,「其實我今日將這事說出來,並不是要指責誰或誣蔑誰,只是想趁這機會請大家做個見證。小女子如今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無親無故,身邊除了一老僕相伴之外,再無他人。因此,倘若哪一天小女子真遭了難,懇請諸位鄉親幫幫忙,替小女子照顧與我相依為命的葉嬤嬤,在此先謝謝各位了。」說完,她慎重的深深一鞠躬。
現場氣氛瞬間凝肅。
姜青文一臉肅然的沉聲道︰「不需要拜托其他人,妳們任何一人若出了事,我都會幫忙,也定不會放過幕後凶手,定叫他們償命。」
說完之後,他冷冷地看向張家人,一張臉一張臉的看過去,一個也沒落下。而張家人在他的目光下則是個個渾身僵硬。
「多謝姜先生。」佟子若朝他揖身道。
「佟泵娘妳放心,如果妳真出了什麼事,我們大家定會找出凶手替妳報仇。」群眾中有人喊道。
「沒錯,我們一定不會放過凶手的。」有人附和。
「沒錯,妳放心。」許多人叫道。
「謝謝,謝謝大家。」佟子若感激的說,再度朝大眾深深地一鞠躬。
這下她就不相信張家人還膽敢在青雲城眾多百姓的眼皮子底下對她這個佟家孤女伸出魔掌。相反的,他們最好祈禱她不要發生什麼意外,否則即便凶手不是他們,他們也難逃責難。
總之,她這回的計劃可以說是完美達成目的,不僅讓張家成了眾矢之的,也讓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點依靠與保障,不必再擔心身在危城,朝不保夕。
真好。
事了,人群散去,姜青文自然也踏上了返回書坊之路,同行者還有那位始終安靜當個旁觀者、就像真只是去湊熱鬧看戲的陸昊允。
走著走著,安靜的陸昊允突然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還真有點意思。」
走在他身旁的姜青文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什麼有點意思?」
「那位佟泵娘。」陸昊允說。
「她是個可憐的姑娘。」
「可憐?我倒不這麼認為。」
姜青文搖了搖頭,道︰「你剛到青雲城不久所以不知道,那個說書人所說的『富家女落難記』,九成以上都是真實發生過的,而故事中的女主角正是佟泵娘。一個自小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無憂無慮的小泵娘,在短短幾年內經歷家毀人亡、失婚又失去所有財產,甚至遭受性命威脅,差點連性命都不保,這難道還不可憐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昊允皺了皺眉頭,正色道︰「我的意思是這位佟泵娘雖然經歷了許多男子都無法承受的苦難,但她並沒有需要別人去同情她、可憐她的感覺。相反的,還有種堅毅得令人佩服的感覺。」一頓,他又補充道︰「我總覺得這位佟泵娘不簡單。」
明白了他的意思後,姜青文同意的點了點頭,告訴他,「自從她找上我幫助她離開張家之後,我就知道這個姑娘不簡單了。」
「哦?竟然還有這麼一回事,說來听听。」陸昊允感興趣的要求。
于是姜青文便將葉嬤嬤上書坊找上他,請他幫佟家姑娘與張家二房長子和離的事說了一遍,其中當然少不了佟子若在離開張家前那記回馬槍。
「簡直就是運籌帷幄,果然是一個聰明又果斷的姑娘。」陸昊允忍不住失笑道,旋即又輕嘆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姜青文輕愣。
「可惜她父母將她許錯人,毀了一生。」從這點來說,他倒是有點同情她。
姜青文聞言也跟著輕嘆了一聲,無奈道︰「誰又想得到張家竟會是豺狼窩,張家人個個道貌岸然卻是人面獸心呢?」
「有一點我想不透。」陸昊允若有所思的說︰「她明明就是一個聰明又果斷的姑娘,怎會在張家那個豺狼窩待了三年多才想到要和離?」
「出嫁從夫是理所當然的事,昊允怎會這麼問呢?」姜青文驚訝道,「若非逼不得已,性命受到威脅,別說三年多了,她應該一輩子都是張家媳,絕不可能會走上和離之路。」
「我的意思是以她展現出來的個性,並不像是能夠忍這麼久的人。」陸昊允說。
「听說有些人在經歷了大悲大喜之後,性格會有所改變,她似乎便是如此。」姜青文輕嘆。
「听起來好像以前的佟泵娘和現在的她有所差別?」陸昊允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嗯,據說她從前天真溫柔,現今身上倒多了凌厲與銳氣。不過太過鋒芒畢露,對一個姑娘家來說不是好事。」姜青文惋惜的搖了搖頭。
「我卻不這麼認為。」陸昊允有不同看法。「我覺得她現在這樣很好,正好。」
「昊允何以這麼說?」姜青文好奇的問。
對于好友這個弟弟,他雖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卻早已從與好友的書信往來中听聞了不少事,綜合起來就八個字形容,那便是「聰明絕頂,桀驁不馴」。所以他還挺想听听他有何不同的見解。
「佟家已倒,如今只剩下一孤女一老僕,兩者皆為女流之輩,身為主子的人若不撐起來,難道靠一個老奴婢撐起來嗎?即便真撐得起來,但奴婢就是奴婢,誰又會真把個奴婢當回事,把她這無用的佟家孤女放在眼中?所以,我認為她現在這樣很好,即便鋒芒畢露又如何?至少再也不會有人將她視為螻蟻任意拿捏欺凌。」陸昊允說著,冷笑了一下。
「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她畢竟是個姑娘家,這樣拋頭露面、作風強勢,于她未來的姻緣路恐怕有礙。」
陸昊允對于這言論有點嗤之以鼻,道︰「即便她沒有拋頭露面、沒有強勢作風,一個和離過的女人想二嫁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姜青文呆了一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怎會忘了呢?佟泵娘是結過一次親的人,想再嫁雖不是太難,但想找個家世好、不做填房的正妻之位再嫁卻是太難了。為此,他先前的顧慮就顯得有些多余可笑了。
唉,罷了,能幫就幫,不能幫他想幫也幫不了。
佟老哥,小弟盡力而為了。
「阿岳,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青雲城內,陸昊允正坐在一座二進宅院的大廳之中與下屬阿岳說話。
「在青州排前幾名的商號以張家的勢力最雄厚,其次能達到公子要求的商家還有李家商號、翁家商行和秦記。」一頓,阿岳補充道︰「倘若咱們提早一年來的話,符合資格的還有一家佟家酒商號。」
「已經不存于世的就不用說了。」陸昊允冷漠道。
「是。」
「達到資格的那四家商號風評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張家風評最差,李家和翁家伯仲間,秦記算是最好的,但財力和勢力卻是四家中最弱的。」
陸昊允的食指不斷地輕敲著桌面,在沉思了一會兒後,他開口問道︰「張家風評最差卻擁有最雄厚的勢力是因何故?可是有做違禁販私的不法勾當?」
「沒有。」阿岳搖頭,「張家現今所擁有的財力與勢力是吞並了佟家酒商號所得,與其經營手段無關。」
陸昊允突然停下食指敲桌的舉動,大廳內因此陷入一片寂靜之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嗤笑了一聲,嘲諷的開口道︰「像這種利用下作手段強取豪奪他人財產,還是一個孤女財產的人家本身就有問題,你們根本一開始就不該浪費時間與精力去調查它。」
「屬下知錯,請公子責罰。」阿岳單膝落地。
陸昊允瞄了他一眼,淡聲道︰「起來吧,下回做事要記得動動腦。」
「屬下知道了。」
「張家直接排除在外,剩余三家都找人接觸一下,試試看他們的反應。有意者照計劃設三道關卡讓他們去闖,擇優入選。」陸昊允言歸正傳的下令道。
「是。」
「另外……」陸昊允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回語氣不知為何多了抹猶豫。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另外」兩字的後續話語,阿岳只能輕聲拭探,「公子?」
陸昊允輕怔了一下,隨即揮了揮手道︰「沒事了,你去忙吧。」
阿岳雖然不知道怎麼了,但還是謹守分寸的點頭退下。
陸昊允獨自坐在大廳中眉頭輕蹙,他不知自己剛才怎會突然有那種想法,想叫阿岳派個人去暗中保護那位佟家孤女。他在想什麼?
經過上回百姓圍困張家的事之後,照理張家不會再對她出手,她應該不會再有什麼生命危險,不需要人特別保護才對,他又何需畫蛇添足?重點是,即便她真受到生命威脅需要有人保護,那又干他何事呢?
失笑的搖了搖頭,陸昊允覺得自己剛剛真是莫名其妙。
他起身走出大廳,感覺今日天氣不錯,陽光暖和,輕風徐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到雅書坊逛逛。上回他在那里翻到一本不錯的游記,今日再去踫踫運氣,看能不能再翻到一本。
想罷,他朝大門走去,出了家門後向右轉,緩步朝距離這兒兩條街外的雅書坊走去。
走著走著,一張熟悉的臉孔突然出現在他視線之中,是那位佟家姑娘。只見她一個人在街上閑逛,身旁不見葉嬤嬤的身影。
陸昊允不由自主輕輕地蹙起了眉頭,舉步跟了上去,卻見她走進一間賣雜貨的鋪子。
「大叔,下午好。」
「佟泵娘,妳來了。大叔真要感謝妳,若不是妳的話,大叔的女兒和女婿就完了。謝謝妳,真的是太謝謝妳了,佟泵娘。」
感激涕零的聲音來自于店鋪內,令走近的陸昊允不自覺挑了下眉頭。
「大叔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大叔真的一點客氣話都沒說。大叔全家人都要感謝妳,若不是妳替大叔出了點子,大叔一家老小肯定得為這事愁死,說不定最後還會做出把這間祖傳鋪子盤出去的決定,到時大叔可就成了我王家的千古罪人了。佟泵娘,妳以後就是我王力及我王家的救命大恩人。大叔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妳,以後大叔鋪子里有的東西妳需要就隨便拿,都不用錢。」
「大叔你不用這樣——」
「要,一定要。知恩圖報才是做人的道理。」
「那我也是報恩啊。前幾天大叔也去了張家大門前幫我抱不平,不是嗎?」
「那不一樣,大叔是看不過張家人的作為才去的。況且大叔就在那里站了一站,什麼也沒做,哪能讓姑娘這麼報恩,這可不行!」
「唉,照大叔這說法,咱們兩邊可都要恩恩相報永不了了。」
店內頓時響起了哈哈大笑聲,笑聲萬分開心,那帶著極度暢快的聲音道︰「好,就讓咱們恩恩相報永不了好了,哈哈哈……」
「大叔,既然事情都解決了,我就放心了。我走了,有空再過來看大叔。」
「佟泵娘,記得大叔的話,需要什麼就讓人到大叔這里來說一聲,大叔給妳送過去啊。千萬別忘了。」
「好,大叔我走了,你別送了。」
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即將走出雜貨鋪,陸昊允迅速轉身將自己隱藏到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他看著佟子若向隨她身後走出雜貨鋪、發上已有幾許銀絲的中年漢子揮了揮手後離去,一個人繼續在大街上蹓,直到又走進一間偏角的涼糕餅鋪。然後,類似剛才在雜貨鋪里的對話又一次上演。
「佟泵娘,謝謝妳,真的是多謝妳了。現在店里的生意每天都在成長,這都是妳的功勞,若不是妳,店里的生意也不可能會起死回生。」
「這並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你們自己的。俗話說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們的糕餅味美價廉、老少咸宜,生意自然會好。」
「老夫原本也是這麼認為的,怎知搬家換了個地方之後,生意卻每況愈下,後來甚至是一落千丈到幾乎要經營不下去。若不是老夫憑著一股不認輸的精神死撐著,這間店早就倒閉了。」
「恭喜老伯苦盡笆來。」
「這一切都要謝謝妳啊,佟泵娘。若不是妳,老夫可能到死都等不到這一天。來,這是老夫及老夫家人們的一點心意,妳收下來。」
「這不行,我不能收。」
「收下吧,這是我們的心意。」聲音略微一頓後,又道︰「姑娘現在一個人在外生活,什麼都需要用到銀錢,雖說這點錢也幫不上姑娘什麼大忙,但至少能讓姑娘吃幾頓好的,或是買幾件衣裳、幾雙鞋,所以姑娘妳還是收下來吧。」
「老伯都這麼說了,我若再不收下就是不知好歹了。多謝老伯,承情了。」
「該說承情的應該是老夫才對。多謝佟泵娘了。」
之後還有第三間鋪子、第四間鋪子、第五間鋪子。
一整個下午,陸昊允沒去雅書坊,就這麼偷偷地跟在佟子若身後,看她連續進了五間鋪子,然後每間鋪子的主事者都對她感恩戴德的稱謝不已,看得他真的是愈來愈好奇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麼事,何德又何能?
回家後,他立即將阿岳給叫了過來。
「阿岳,去幫我查幾件事。」他沉聲吩咐道︰「二水街上有間王姓人家開的雜貨鋪,你去查那戶人家出嫁的女兒日前出了何事,又是如何解決的。靠近二水街尾的一條小巷內有間陳家涼糕餅鋪,去打听一下他們近日的經營手段與之前有何差別。另外,平承巷有間張姓的小飯館、路口街有間嚴氏茶坊和李氏布行,都派人去查一查他們這段期間在店鋪經營上遇到了什麼問題,又是如何解決的。我要在最短時間內知道所有答案。」
「是,屬下這就去辦。」
不到兩天的時間,阿岳將調查結果呈了上來,現今正攤放在陸昊允面前的桌上,白紙黑字將來龍去脈寫得一清二楚。
雜貨鋪店主王力的女兒,其夫家在鄰城同樣開了間雜貨鋪,但因貪小便宜進貨太多卻銷不出去,導致貨物囤積過多,成本比例太高,流動資金不足,小雜貨鋪因此經營日漸困難。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不僅造成自家貨物燒毀損失了不少,還禍不單行的讓火災波及到鄰居,致使鄰居屋毀人亡,導致王力的女婿被捕入獄,女兒與其婆家頓時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的困境之中。
為了女兒及年紀還小的外孫們,身為親家的王家只得一肩扛起這事,想辦法籌錢還債救人了。
籌錢的方式有二種,一是借錢;二是賺錢。
前者速度快,但風險大;後者速度慢風險小,可問題在于他們有時間可以慢慢來嗎?
就在王家人愁眉苦臉、猶豫不決時,意外听見此事的佟子若為王家獻了計,讓他們得以用最快的賺錢方式籌到錢,還一舉兩得的將女婿家所囤積的貨物也一並處理了。最終讓王家雜貨鋪的店主順利籌到錢,幫女兒婆家還了債,救出了女婿。
佟子若對王家雜貨鋪獻計的銷售策略歸納起來只有一句——買一送一,買愈多賺愈多。
涼糕餅鋪的銷售策略是在外包裝紙上作文章,包裝紙上不僅繪制了餅店的所在位置,還多繪了一個不完整的小圖案,需要與另外三張不同的圖案拼湊在一起,這才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圖案,拿此圖案到糕餅店便能免費換得一盒糕餅。
這是一種很創新的銷售手法,集合了趣味與人性貪便宜的心態,在有得玩又有得吃的情況下,糕餅店的生意怎能不蒸蒸日上?
小飯館的生意是弄了一個他听都沒听過的套餐名目出來,除了讓人耳目一新、方便選擇外,價格較單點更優惠才是吸引人的關鍵。
茶坊的生意是多加了一些與茶有關的貨物一起銷售,將單純賣茶的茶坊變成一種賣所有與茶有關物什的茶鋪坊。這種點子很創新,非常的獨特,能激發他不少想法。
布行的革新更加大膽,竟是完全推翻了原本的經營方式,改賣便宜廉價的布匹,廣納中下層百姓這一條客源。
她打的是薄利多銷的主意,非常冒險的策略,可卻因佔了先機而成功致勝。
五個實例,五間類型完全不同的鋪子,有著不同的商品、不同的客源,卻沒有一個能難倒她的,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陸昊允這輩子很少佩服人,更從未佩服過一個女人,可是今天、此刻,他卻打從心底佩服這個叫佟子若的年輕女人。
他很好奇那些听都沒听過、五花八門、奇思妙想的銷售策略她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想出來也就罷了,個個都成效斐然這才叫人覺得不可思議。
他看著桌面上那五份報告,手指不自覺的輕敲著桌面,一下又一下。
佟家孤女,佟家酒商號,佟家……
她所擁有的經商奇才是因為從小生活在商家,長期受其商人父親的教導與燻陶的結果嗎?
倘若真是如此,她父親的經營手段一定更加不俗,英年早逝實在是太可惜了,要不然他這回下青州所尋找的合作對象肯定非佟家莫屬。
佟家。
可惜了。
突然間,陸昊允停下了手指輕敲桌面的動作,再度將目光投向桌面上那幾份報告。
佟子若,佟家女,佟家。
一個未滿二十,成過一次親的女子。
一個聰明果斷,擁有經商奇才的女子。
一個想法奇特,敢作敢為的不簡單女子。
也許……也許他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