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田出貴妻(上) 第十四章 京城來的奴才
就在外頭的那個車夫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之時,裴子瑜已經來到大廳。
她才一踏進大廳便見到一名穿著藍色長褙子、打扮像是管家,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還有兩名表情十分嚴肅、身形壯碩的嬤嬤,分坐在她娘親下首的太師椅上。
這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神情看起來倒是平靜,看不出喜怒,倒是那兩名嬤嬤滿臉猜忌狐疑,其實與其說是猜忌,倒不如說她們正貪婪的盤算著,她這一屋子的家產還有她娘親身上的行頭。
坐在她娘親左側那名,眼尾上有顆大痣、穿棕色衣服偏瘦的叫陳嬤嬤,瞇細了眼不停四下張望,打量著這處修繕得嶄新漂亮的屋宇。
來到翠緹縣前往裴府的這一路上,她們就沒見過比這院子更好的房子了,讓她跟王嬤嬤都驚呆住了。
這就是自家夫人這十幾年來,嘴里會不時提起的破地方?
這里大又新穎,哪里破了?
而坐在一旁年長一些,身著花紅衣服的王嬤嬤,兩只眼楮從黃氏出現後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心里直驚疑著。
當初五姨娘被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來,這十二年來夫人司是不曾派人來送過半點銀兩,任由她們母女兩人在這鄉下自生自滅的,怎麼如今她們來到這里,見到的不是面黃肌瘦、一臉窮酸,眼巴巴求著她們趕緊帶她回京的五姨娘跟六小姐,反而足一身氣派,吃穿用度都不比京城大戶人家差,光這處院子,沒點錢是蓋不起來的,還有五姨娘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光那一套頭面就可以在京城買下間店面或宅子了。
兩名嬤娓互看了對方一眼,滿心的疑惑,她們母女倆這十二年來是如何過活的?日子竟然過得如此滋潤,還有這麼多僕人伺候著,莫非是老爺瞞著夫人,私下給她們母女塞銀子?可,這不對啊,這幾年皇上給老爺撥下的獎賞,全是原封不動的抬回裴府,由夫人發落。
那五姨娘跟六小姐是用什麼過生活的,讓人很匪夷所思啊!
相較于兩只賊眼一直打探著周遭的陳嬤嬤,許管事目帶著精光的看著,不動聲色。
黃氏一見到女兒回來,馬上向她介紹,「瑜兒來,娘跟你介紹,這位許管事是你爹身邊的得力管事,奉你爹的命令前來的。」
許管事起身抱拳,恭敬地向裴子瑜行禮,「老許見過六小姐,大將軍派老奴前來接六小姐及五姨娘回府。」
「大將軍!」裴子瑜故意驚呼了聲,裝得好像從來不知道有這號人物。「我認識嗎?小女子我可是從來不認識什麼大將軍這種偉大的人物,許大叔,你恐怕是跑錯家了,要我幫你找村長來問問嗎?」
這個名義上的親爹,竟然在遺棄母親跟她這麼多年才想起要派人來接她們,莫非是行軍打仗傷到哪了需要人照顧,才想起他還有個侍妾女兒?
「回六小姐的話,老奴正是從村長那里來的。」許管事有些詫異,真沒意料到這六小姐會這樣當著他的面不給大將軍面子,直接說不認識。
「是的,沒錯,六小姐,是村長領我們三人過來的。」花紅衣服的王嬤嬤語氣凶惡的搶著開口說話。
這五姨娘黃氏在她們的印象里就是怯弱膽小的性子,夫人不管說什麼,她都不敢吭一聲。
當年要不是仗著老爺的寵愛,直到六小姐出生都住在老爺院子里,這女人跟月復中胎兒早被夫人暗中派人給料理了,哪里還能放任讓六小姐出生。
不過這六小姐也不是個爭氣的,一出生就是個病秧子,那個什麼相命先生所說的話根本不足為懼。
老爺一上邊關,這兩母女在裴府里還真是什麼都不是了,夫人先是將她們母女趕到後院柴房住著,早上到槳洗房幫忙洗衣,不惹夫人心煩眼不見為淨就算了。
偏生她這女兒一天到晚要吃藥,黃氏時不時便去求夫人替六小姐請大夫,讓夫人厭惡怨肢不已。
無巧不巧的,一日一名相命先生經過後門,看到了六小姐便直言斷定,日後六小姐會是人中之鳳,身分貴不可言,這尊貴身分甚至超越夫人生的嫡長女裴子苑的I品誥命夫人命。
夫人豈能讓這庶女爬到自己疼愛女兒頭上,日後讓女兒對這低賤庶女磕頭,因此便將她們母女轟出裴府,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這被趕出裴府,黃氏一個大氣也不敢吭,說話沒底氣的主子,在他們下人眼里還真是什麼都不是,也不用太客氣,只要搬出夫人來,她們母女兩個還敢作對不成?
裴子瑜一臉狐疑的打量她,絲毫不給顏面的怒喝道︰「你誰啊,這里有你這個做下人說話的余地嗎?」
這個王嬤嬤瞬間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將怒氣發在一旁一直安靜喝茶的黃氏身上。
「五姨娘,六小姐不識得老奴,你總該識得,你跟六小姐說一聲吧。」
黃氏抬眸看了眼這王嬤嬤跟陳嬤嬤這兩位故人,以前在裴府那些酸苦記憶不由得浮現在腦海,當年她可沒少受到這兩位嬤嬤的「照顧」。
尤其是臘月天,一大堆棉襖衣物、床單、被罩丟到她面前,要她在日落之前洗干淨,才要幫她請大夫給女兒看病,日落前沒洗干淨大夫就不用請了,那些衣物簡直永遠沒有洗完的一天。
一幕幕畫面提醒著她,當時她為了幫女兒請大夫看病是如何卑微,是如何的偷生苟活的,一切有多麼不堪。
「瑜兒,這兩位是王嬤嬤跟陳嬤嬤,她們兩人是大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黃氏勉強的扯了抹笑意。
那抹笑意讓裴子瑜看到了娘親許久不見的苦澀,這讓裴子瑜心頭生起一股怒火。
這里兩個狗仗人勢的狗奴才,也不想想現在是踏在誰的地盤上,敢這樣當著她的跟她娘親說話,她娘親當年在裴府肯定也沒少受這兩個奴才欺負。
「兩位嬤嬤茶想必也喝了好幾盞了,說吧,遠道而來的目的,那麼多年也不見裴府派只蚊子蒼蠅過來問候,怎麼這時候想起我們了?」她寒眸冷冷掃著這兩個嬤嬤,語氣十分不客氣。
「我們是奉夫人命令,前來接五姨娘跟六小姐回府的。」沒意料到裴子瑜會這樣冷淡,她們預期中卑微討好的態度都沒看到,這讓陳嬤嬤心下生起一股怒火,不客氣的回道。
「這你們一個是奉大將軍命令,一個是奉夫人命令,請問我听誰的?」她清冷的瞄了他們三人一眼。
嗤,夫人當年將她們母女趕出裴府,今天突然想起她跟娘親,還大費周章要接她們回去,要是其中沒點貓膩,她是一點也不相信的。
「自然是听夫……」王嬤嬤撇撇嘴不客氣地搶話,這話才說到一半便听見許管事傳來一記沉咳。
「王嬤嬤請謹辭慎行。」許管事淡然地提醒王嬤嬤。
王嬤嬤臉上一陣潮紅,趕緊解釋,「這……自然是听大將軍的命令,但夫人是老爺的正妻元配,府里一切都是夫人作主的……」
「夫人在府里權力再大,能大過在外頭賺錢給她在家里揮霍的大將軍嗎?」裴子瑜冷冷丟下這一句轉身走到黃氏身邊,在她一旁的主位上坐下。
這話直白得差點沒把兩個嬤嬤給噎著,一陣猛咳。
表情淡然的許管事表情也突然有些不悅,沉沉的咽下口氣後,自衣襟里取出一封信件,畢恭畢敬的呈上。
「六小姐,這是大將軍給您的信件,您看了後便會明白。」
王、陳兩位嬤嬤一看見許管事臉色一變,這一路上她們怎麼從來沒有听到許管事提起,老爺有一封信要轉交給六小姐?
裴子瑜接過信件,瞄了眼上頭已有些磨損的信封,看來這封信被許管事隨身攜帶了不少日子。
想著這位六小姐在這種窮鄉僻壤之地定是沒有讀過書,王嬤嬤連忙開口,「六小姐,你不識字吧?老奴來代你看吧!」
「夫人教出來的奴才,各個膽子都挺大的啊,越俎代庖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真不知誰才是主子,誰是當家的。」裴子瑜冷嗤了聲,「這位嬤嬤你要不要上前來,我這位子換你坐?」
王嬤嬤被她這麼一頓奚落,當場一陣惱羞成怒,想反駁斥責她這個低賤庶女,一旁的陳嬤嬤馬上沉咳了聲,「咳!」示意她不要再自取辱。
陳嬤嬤又打圓場道︰「六小姐,這王嬤嬤還不是怕你看不懂字,才會想幫忙小姐你的。」
裴子瑜冷眼掃了兩人,她還會不知道她們兩人想知道大將軍給她的信里頭寫了什麼,好回去邀功。
她干脆當著眾人的面直接閱讀信件,片刻後道︰「許管事,相信大將軍已經有指示你該怎麼做了,這一切就如大將軍信上說,可,我跟娘親目前還無法隨你回京,必須等我將所有事情交代好才能上路。」
現在可是草藥收成的時節,還有-堆貨物貨款要交要收呢,她怎麼可以在這時候離去。
「不知六小姐需要多久時間?」
「半個月吧,再快不行,我走不開。」裴子瑜將信件收好,放進衣袖里。
「這……」听她這麼說,許管事就有些為難了。
「許管事,我看這樣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起程前去與大將軍會合,告知大將軍我知道了,我會按照他說的做。」
「小姐,你要自己上京城,這路上……」
「許管事,你放心吧,我會帶著家丁一同前往京城,不必擔心路上會有危險,更不會耽誤時間的。」
「好的,那就如小姐所說行事。」許管事沉思了會兒便點頭同意。
「刀豆、八角,許管事一路舟車勞頓,你們兩人先領許管事下去休息吧。」裴子瑜對著站在門邊等候的兩人喊著。
許管事很快便被帶下去休息,這少了許管事,這王、陳兩個嬤嬤少了一個可以壓制她們的人,說話更大聲了,不再似方才那般恭敬。
「半個月?這怎麼成呢,六小姐,夫人要你馬上起程回京。」王嬤嬤火速又搬出夫人,企圖壓制裴子瑜。
裴子瑜手朝著大門方向指去,直接趕人。「兩位嬤嬤,大門出去右轉是回京城的路,不送。」
兩名嬤嬤臉色頓時比大便還難看,她們可是夫人身邊得力的嬤嬤,從沒有人敢對她們這麼無禮,這六小姐這一刻鐘時間不到竟然就讓她們吃癟了無數次,這叫兩人一張老臉都不知要往哪里擺了。
「六小姐,我們是奉了夫人的命令,來接你跟五姨娘回去的,怎麼可以我們兩人先回去?」陳嬤嬤斂下滿臉的尷尬,涎著笑臉提醒她。
「這里是我說了算,我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不想等的話,你們可以先回京,就這樣。」裴子瑜冷下臉,森寒的睞她們一眼,絲毫不把這兩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嬤嬤當一回事。
「六小姐,別忘了你可也是裴府的人,你這話要是傳到夫人耳里,可是免不了被夫人喊去立規矩的。」王嬤嬤聲帶不悅地提醒她。
裴子瑜故意拍著胸口,「哇,我好怕啊,沒想到裴府是奴才在作主的,隨便一個下人都可以給本小姐立規矩。」
「六小姐,老奴說的是會被夫人喚去立規矩!」她為之氣結。
「你也知道你叫奴才啊,我還以為十二年不見,你從一個奴才變成主子了。」
「奴才哪里敢。」她不以為然的哼道。
「知道自己是奴才,就記好身為奴才的規矩,我不知道我回到京城後會不會被夫人叫去立規矩,但我知道,身為奴才的你現在就會被身為主子的我掃耳光!」裴子瑜很不客氣的一巴掌甩到王媿嬤臉上。
「啪」地一聲,清脆的響聲讓王嬤嬤臉上瞬間浮上火紅的巴掌印。
「六小姐!」在場的人皆驚訝的驚呼。
不等人發難,裴子瑜率先怒責王嬤嬤,同時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長長記性。「王嬤嬤,這一巴掌是告訴你,記著你是奴才的身分,注意你身為奴才應有的言行,再膽敢隨便威脅本小姐,下一次就不是這一巴掌。」
「你!」王嬤嬤大怒,她可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府中那些低賤不受寵的庶女們哪一個不是對她巴結得緊,那里想到這個被趕出府中,在外頭自生自滅的六小姐竟然敢這樣當眾甩她巴掌。
不甘受辱的王嬤嬤仗著夫人的寵信,惱羞成怒的向前就要教訓裴子瑜,她身旁的陳嬤嬤見狀連忙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
「春滿,你可別誤了大事,先忍下這口氣,等她們母女回到京城,還不是任我們拿捏,你可別壞了夫人的事,屆時夫人怪罪下來,可不是我們可以擔當的。」
裴子瑜這個賤丫頭從一進來便沒有給他們好臉色看,面容淡淡,眸光清冷,身上還有一股若有似無上位者的氣勢,似有似無的拒人之感,讓她感到非常的陌生,一點都不像從前那個說話唯唯諾諾、不敢看著人的六小姐,這轉變太大,讓人根本無法將現在的六小姐跟以前的聯想在一起。
這幾年她跟五姨娘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改變竟然這麼大,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天高皇帝遠的,夫人遠在京城,手哪里能伸這麼長教訓這賤蹄子,跟這庶女硬踫硬,她們的確討不到便宜,王嬤嬤這才壓抑下心頭怒火,暗自恨恨地啐了口︰賤蹄子,看回到京城,我王嬤嬤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
王嬤嬤深吸口氣,壓下剩余的怒火,陰陽怪氣的說著,「六小姐說的是,老奴受教了,老奴會謹記在心,一切就依六小姐說的。」
「最好認清自己的身分,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個巴掌如此簡單。」裴子瑜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橫了兩位嬤嬤一眼。
接著對著站在門邊等候傳喚的吳嬤嬤吩咐道︰「吳嬤嬤,帶這兩個嬤嬤去歇息吧。」
「是。」吳嬤嬤進入大廳領命,「兩位嬤嬤請跟我來吧。」
看著王、陳兩位嬤嬤的背影,黃氏平順了的眉眼又再度攏聚起一抹悲傷,裴子瑜清楚感受到娘親身上的哀怨與悲戚,甚至還有恨。
她握了握娘親的手,小聲的安慰道︰「娘,瑜兒身子已經痊愈,不再是當年那個瑜兒了,娘親也無須再看夫人的臉色,我不會讓那群魔鬼欺負您的-就算回到京城,您還是一樣過您無憂無慮的日子,您別擔心。」
女兒難得跟她說這些貼心的話,黃氏感動的落下眼淚。她點點頭,拭掉了眼眶里的眼淚,給了女兒一個笑容,「有瑜兒在,娘不擔心,娘的瑜兒是最棒的。」
是的,她的女兒是最棒、最厲害的,身子痊愈後,人也像是換個人似的,獨立自主,凡事都無須她操心,還反過來照顧她這個沒用的娘親。
有時她都懷疑自己才是女兒,女兒是自己的母親,不過,不管誰照顧誰,女兒都是她的女兒。
出了任何事情,女兒都會擋在前頭,回京,似乎不再是那麼可怕的事了。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處理好各項事務,本就是到了秋忙的季節,草藥園里的草藥也全收割完畢,不能收割的草藥,做好了過冬的準備,還有必須要曬干處理的藥材,也都在裴子瑜的監督下全部曬干,收進倉庫或是送到醫館。
至于她手上其他產業,例如農場上的作物,本就有專門的人在負責管理-也無須她擔心。她只要交代好今年過年之時,村里每戶每人發多少米、多少干糧、多少鮮肉跟腌肉便成。
到了要離開翠緹縣前往京城這一天,裴府的大門外擠滿了不少來送行的鄉親,裴子瑜打算將府中所有下人都帶上京城,因此將院子暫時交給這幾年一直負責幫忙照顧庭院花草的老江夫妻打理。
由于眾人都要離去,廚房里便有大量干糧肉類米糧等食物,放久了怕會壞掉,因此裴子瑜讓人留了一部分給老江夫妻,其余的全分送給村民。
看著那麼多好東西都白白送人,讓王、陳兩個嬤嬤看得直肉痛。
裴子瑜才沒空去理會那兩個人,一邊分送東西給村人外,一邊交代囑咐村里其他人,她不在期間,請他們多多幫忙照看房子,照應老江夫妻,她回來後定會好好答謝村民們的。
村民們自然是滿口答應,要她放心上京,她的宅子有他們看著,不會有問題的。
她又擔心要是霽三回來了找不著她,便要村民幫忙轉達,若黃公子回來了,要他上京城裴府找她。
在村民的歡送聲中,他們一行人緩緩出發,因為馬上就要入冬了,加上又是長途旅行,所以他們的馬車都布置得十分暖和。
裴子瑜跟黃氏共乘由刀豆駕駛的馬車,吳嬤嬤隨侍一旁,小紅跟小青則與其他幾個丫鬟坐八角駕駛的馬車,後面還有一車坐著家丁們。
相較于他們這幾輛熱鬧又暖洋洋的馬車,這陳、王兩個嬤嬤所搭乘的裴府那輛豪華賓利馬車雖說不錯,但防寒的裝備卻是不怎麼夠,因為他們出發時是夏天,又在翠緹縣耽擱大半個月,根本沒想過會逗留那麼久,所帶衣物根本不保暖,加上不時有有寒意鑽進車廂里,讓她們兩人是冷得慌,只能緊挨在一起互相取暖,只是卻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裴子瑜倒是有送過御寒的衣物來,但她們嫌不是新的不要。
越往京城天氣越冷,兩個嬤嬤是一路發抖,這回京的路走不到一半,她們兩人就染上風寒,各自輪流病了一回。
這一路上,她們是急著早點回到京城,但裴子瑜有感于娘親多年未離開過翠緹縣,也未曾到處走走看看,欣賞過風景名勝,因此決定回帶著娘親跟一票下人一路玩回京城,行程于是又拖久了。
這不過才走上十天半個月而已,天空便開始下起雪來,裴子瑜一行人看到天空降下了瑞雪,紛紛停下馬車,下車玩起雪仗來。
黃氏看女兒跟家里丫鬟們玩起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為了怕女兒凍著了,趕緊吩咐吳嬤嬤讓他們歇腳這茶肆準備姜茶跟熱食,一會兒讓女兒他們祛祛寒。
她自己則坐在茶肆里,手捧著熱茶看著女兒玩得開心,吳嬤嬤也記得將暖手爐帶著,在茶肆里添了新炭火後,讓黃氏拿著,才不會著涼。
坐在賓利馬車里的王、陳兩個嬤嬤望著陰暗的天空不斷飄下的雪,手不停的發抖,牙齒上下打顫。
兩人心里不禁抱怨起自家夫人來,派她們出門,卻沒多給點盤纏,現在她們連同車夫三人是山窮水盡的,連下馬車喝杯熱茶的銅板都快籌不出來。
雖說心里怨著夫人,但她們更怨恨的人是裴子瑜,好歹都是一路的,竟然說他們三人不是她帶出來的人,沒理由為他們支付任何費用,要他們自己打理這路上一切食宿花銷。
這要是按著正常時程回京,他們的盤纏也是夠用的,偏偏這六小姐竟然要一路游山玩水,這路走不到一半,他們的盤纏便用盡,這今晚也只能在車上睡了。
裴子瑜跟小青、小紅玩打雪仗玩得盡興,才開心地往茶肆走去。
「娘啊,打雪仗很好玩,您怎麼不跟吳嬤嬤一起玩啊?」
黃氏寵愛的道︰「你當娘親跟你一樣年紀嗎?」
裴子瑜親密的勾著她的手臂,「娘親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年輕的。」平心而論,她娘親這些年保養得好,看起來真的一點都不顯老,她這個年紀要是放到現代,還是所謂的輕熟女呢。
「小姐,喝杯姜茶祛祛寒吧。」吳嬤嬤趕緊為她端來杯姜茶。
裴子瑜一邊喝著暖呼呼的姜茶,一邊拿了塊小扳點吃著,這姜茶捧在手心里,整個人都暖和了。
黃氏看著女兒那眉開眼笑的神情,想了想,小聲的詢問道︰「瑜兒,真的不派人給那王、陳兩個嬤嬤還有車夫送碗姜茶跟點祛祛寒嗎?」
這女兒對任何人都很有愛心的,偏偏對夫人派來的這三人是一點情面皆無。
「娘,我的銀兩不是用來接濟壞人的,當年她們是怎麼待你的,我可清楚得很,別想我會給她們一絲一毫的憐憫。」提到他們,裴子瑜冷下臉來。
「娘是擔心你回到裴府後,會遭到夫人的責罰。」
「放心吧,娘,您別再把我當成當年那個需要靠夫人同意才能請大夫治病的藥罐子了-當年她們怎麼欺負娘,我就會怎麼一筆一筆的為娘您討回公道,這事娘您就別管了。」她也要為含怨而死、真正的裴子瑜討回公道。
「就是啊,夫人,您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四處游山玩水、開開心心的過活便成,這事您別管了,交給小姐去處理,小姐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帶來麻煩的。」一旁的吳嬤嬤也勸著。
「是啊,娘,這事您就別管了,欠我們的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當年那些苦我不會讓您自受。」
裴子瑜放下空湯碗,拿出帕子拭著嘴角,對著刀豆喊了聲,「刀豆,大家用好姜茶點心後就上路了,風雪越下越大,不快些晚上到不了下榻客棧的。」
在車里的王、陳兩個嬤嬤見裴子瑜絲毫沒有讓人給她們端姜茶來的意思,是氣得快咬碎了銀牙。
如今她們也只能把一切對裴子瑜的怨恨吞進月復里,趕緊回到京城,向夫人稟告這一切,讓主子為兩人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