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魔為偶(下) 第二十三章
她眸子仍張得圓圓大大,眼淚到底沒忍住,順頰而下。
「阿霖沒……沒有怕。」
「但本王怕。」他坦承自己也有軟弱的一面。
「師父……」
「你是我心之所愛,我卻一心想令你痛苦,最好將你的一切全部粉碎,那才痛快……你說本王厭惡你,其實當時本王最最厭惡的是自己,所有事超月兌掌控,心志不堅。那一次決定西行,去尋他山道人的行蹤,是為了一身難以駕馭的離火靈氣和暴虐難抑的心思,卻未料你在東海遇難……本王就怕你出事,怕你遭我傷害,而離你而去,是為了想找到能重新與你在一起、能走回你身邊的方法,所以必須走遠,必須分隔兩地,讓自己單獨且清醒地去弄明白一些事,才能夠再回到你身邊,但……本王如何料想,也料想不到會是天人永隔的局面。」
他探手去撫她的頰,沾了一手濕淚,仍不住輕撫。
「阿霖那時走得太遠,忘記回來的路,幸得有那一處小河灣停歇,讓你乖乖等在那兒,等本王尋你歸家。」
「所以師父你現下……你又變回那個很喜歡很喜歡阿霖的師父了,是嗎?」
她兩手握住那為她拭淚的大掌,眷戀地將那只手置在唇邊,淚水不斷滲出,弄得她眼紅紅,鼻子也紅。
在他面前,她愛哭的模樣永遠不會也不懂得隱藏。
「很喜歡很喜歡你,這樣的事,本王以為你是心知肚明的。」他微微笑,說著以往曾對她說過的話。
她大哭出聲,再也管不得什麼,飛身撲進他懷里。
「本來嗚嗚……本來是知道的,心知道,肚子也知道,心知肚明得很啊,可後來師父很壞很壞,說那些很可惡的話,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呀,嗚嗚……」
南明烈撫著她的後腦勺,一臂攬住她的腰身。
他低頭吻她的發,幽嘆自喃——
「幾次生死交關,你不會明白自己對我有多緊要……」
當他的身軀被囚于地宮,鎖在那張石床上,是進入凌虛的她成了誘餌,逼得他爆出藏于體內的離火靈氣,完全蛻變,進而才能月兌困。
當他時時受火能折磨,心志破損,被地宮中所發生之事侵擾神魂,是她傻乎乎闖了進來,硬逼她自己看盡那些丑惡之事,還傻透了拿自己當心藥,欲要醫治他已殘虐生成的性情。
「笨丫頭……」他再次低喃,薄唇勾起軟弧,禁不住又去吻她的發心。
然後那時,他失去她。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卻抵死不肯承認,仿佛只要堅持不認,她就會活過來。
她沒有令他一輩子痛苦絕望,畢竟,他家這丫頭永遠舍不得他難受。
她回到他身邊,讓一切的傷有了治愈的可能,亦讓幾已墜魔的他能不偏正道。
她肯回來,一切都好。
「絲雪霖,本王這輩子是纏你到底了,你心知肚明也好、裝瘋賣傻也行,左右是逃不過本王的摧殘。」他微施力道揪著她的發,她順勢揚起臉蛋,翹睫沾淚的麗眸亮得人心間發癢。
「師父明明是拿自身血氣和靈氣在養我,還說什麼摧殘……是、是阿霖在摧殘師父才是。」道完,她挺身親他的唇,兩手去攬他的頸項。
所有的事都拋諸腦後,暫且都……拋下吧。,喜愛著師父,好喜歡好喜歡他,有時會覺愛得太多,一想到他,心便會揪緊疼痛,卻也甘之如飴去承受那樣的痛。
師父說,她回到他身邊了。
她卻也想說,師父也回到她身邊了。
她用力去吻,喜歡師父對她很纏綿的回吻,然後……她又軟到不行,心有余而力不足,欸,千金難買早知道啊,早知道師父會趕回來,她就應該在榻上養精蓄銳等著他「自投羅網」。
「師父……」癱在他懷里懊惱喘息,一直蹭著。
南明烈連夜趕路,一身塵汗尚未梳洗,本要將她放回被窩里,甫一動作,她十指揪著他腰後衣料不放,抬臉仰望他。
一直知道她貌美,將她從小看到大,看久了也多少抵擋得住,但她此時張眸凝注、唇瓣微啟的表情,仿佛在問——
師父你忍得住?
他原本能忍住,然,被她微帶哀怨的模樣一勾,徹底不能忍住。
一手扶著她的後腦勺,俯下頭攫奪她的唇舌,一臂箍住她的腰肢,將她按在自己身上,兩具身軀很快變得熱燙濕潤。
纏吻間,他將她壓在軟被上,卸去彼此衣物,從頭到腳很熱切地啃吮過。
絲雪霖眨著迷蒙雙眸,輕揪著男人垂蕩在她胸上的一綹發,那發絲銀灰帶寶藍,想必色澤會越來越深,說不準會回復以往他那一頭黑緞般的烏絲。
但不管如何,她都喜愛,只要是他身上之物,她都愛的。
「師父等阿霖養好了,體力足夠了,我就……」
「還想獨自一個去闖蕩江湖?」南明烈口氣微狠地截斷她的話音,手也沒饒她,往她最受不住的地方揉捏撩撥。
她細細發抖,眼角含淚,抖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蹭出聲——
「沒……沒……」
「沒?那還想干什麼?」
「等我養好了,我……師父……我要把師父壓在身下,壓住……」
他一楞,隨即挑眉沖著昏昏然的她獰笑。「好啊,本王等著。」
他伸手擺弄她那雙玉腿。「本王先將你養好了,再任你來欺壓本王,你打的就是這般主意是嗎?」
她臉蛋白里透紅,身膚流赭,沒力氣撫模他,卻傻呵呵對著他笑,笑得他春心、春情大勃發。
「既然如此,那本王得抓緊時候欺負你,先把你欺負夠本了再說——」聲音未止,他已一舉挺進,兩具luo身連成一個,壓著她撻伐起來。
金紅火流越轉越急,絲雪霖不住地喘息細吟,想笑,因為好喜歡又好歡喜,結果……卻是哭了。
欸,又被師父弄哭啊!
所以從今往後,她一定、一定要好好練氣。她在內心握拳起誓。
她要每天三餐加夜宵來練,要補血氣、練內力、養體力,務求日日進步,等進步到某一天大功告成,她就熬出頭了。
她也想讓師父很喜歡又很歡喜到哭出來!
當金紅火流將她裹著百般滋養,接著貫穿她肉身、浸潤她的神識時,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復仇」。
之後她睡著了,被師父摟在臂彎里,覺得溫暖又心安。
不知過去多久,她隱約听到外頭有誰在說話。
……唔,是師父的聲音啊,不知對誰吩咐些什麼。
又過了會兒,感覺自己被移動,師父趁她昏睡之際,命僕婦和婢子張羅了一大浴桶的熱水,他抱她進到偏間小室,浸浴在水氣蒸騰的熱水中。
像那時浸在深谷老泉那樣,他一手按在她胸口上,另一手置在她臍下丹田,熱水雖少了老泉的療效,但熱氣有助于氣血運行,他以火能徐徐催動,令她經脈舒活,血氣潤增。
浴畢,被抱回榻上才放妥,她又滾過來蜷進他懷里。
她感覺頭皮被輕微拉扯,有人在動她的發,以為是師父在幫她擦干頭發,也不甚在意,持續掩睫昏睡。
這一睡,睡到外邊天已大亮,日上三竿。她張開雙眸,男人英俊面容離她僅一息之距。
似乎很久沒見到師父的睡容了。
他不大睡,那時她想方設法欲探進他的凌虛夢境,等了好多天才逮到他入睡時刻。
許是夢魘太深,總在熟睡後涌來糾纏,所以能不睡就不睡,即使睡去,也無法安眠,干脆一直醒著。
而今見到這張安然睡著的臉,眉峰舒朗,墨睫輕斂,好看的薄唇甚至微微啟開,嘴角似翹未翹,靜靜吐納溫息……所以,那些壞事都遠離,師父能有好夢相伴了,是嗎?
她真開心!真開心!
咦?師父的頭發……
他的散發被抓出一髻,用一支簪子隨意固定在頭頂,那根簪子有些眼熟,她不禁探手去取,弄散了那個男人發髻,將簪子握進掌中。
……似乎是他曾送她的那根鑄鐵竹節簪,又不完全是。
等等!她頭上好像也有東西啊!
她坐起,探手往自個兒頭上抓,發絲立時披瀉下來,入手的也是一根鑄鐵簪。
但她的簪子很不一樣,卻也相當眼熟,竟是一葉長草闊葉的形狀,是長在小河灣畔的那種水生長草,她和師父都會拔它來吹葉笛。
男人在此時醒了,鳳目徐揚,正沉靜地看著她。
「師父,這根竹節簪子……像是我十五歲時,你送我的簪子,又……不像似啊。」她螓首微偏地端詳。
南明烈睡了個飽覺,身心舒暢,他勾唇笑,一掌輕握她的手。
「本王讓老工匠修整過,改成男子款式的竹節簪,如今是本王之物。至于你那根闊葉長草簪子,是老工匠新鑄造雕琢而成,本王想,你葉笛總吹得不怎麼樣,戴根葉草狀的簪子在頭上應是不錯。」
她瞪大雙眸,看看手里兩根簪子,又抬眼去看他,看著看著,心頭一熱,眼眶也有些發燙。
「師父說話逗人呢,我……我是知道師父的心意的。闊葉長草簪子,看著它就想起師父吹葉笛的模樣,還有那些曲音,有它在身邊,阿霖會一直記住許多美好的片刻。」一頓。「然後……然後這根竹節簪……」她咬咬唇,最終嘆了口氣——
「師父,我已經不痛,我也沒有怪你,我那時是甘心情願的,我……唔唔……」她被男人拉去,撲倒在身上,喃喃不休的小嘴遭封吻。
一吻結束,南明烈將她的小腦袋瓜按在頸窩,撫著她的流泉發。
他嗓聲微啞道,「竹節簪以你的血獻祭,你說自己是甘心情願的,那本王自然得萬分珍惜。」他珍藏那根曾穿透她掌心的鑄鐵竹節簪,如同珍藏她的情意,每見一次,心痛一次,卻也痛出異樣的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