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佳人 第二章
接近晚膳的時間,月上柳梢頭,一抹窈窕的身影捧著吃食,往鐵城庭院最隱蔽的一處走去。她的形跡謹慎,還不時回過頭察看是否有人跟蹤。
尚未走到地牢入口,假山後方放陡然竄出一道黑影,驚得她倒抽一口氣,幾乎要拿不住托盤。
「又要去送飯嗎?」裘軻鄙夷地看著冰兒,視線掃過托盤上的食物。「那魔教之子運氣可真好,我本打算讓他活活餓死,沒想到沈莊主卻另有打算。
冰兒倒退一步,低垂著頭沒有與裘軻的視線接觸。
事實上,她並不是尋常女子,更不是一般的丫鬟。韓振夜沒有猜錯,她的確是來自關外,但是先前告訴旁人的都是謊話,她奉命來到鐵城,其實是為了執行某項任務。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她是沈寬的一步暗棋。
沈寬私下命令她,要她藏身在鐵家,設法接近韓振夜,得到他的信任,套問出鐵家與韓振夜的關系,隨時回報消息。沈寬正在籌備著一項陰謀,要是進行得不順利,功敗垂成時,她就必須使出最終的手段……
想到沈寬所交代的種種,她清澈美麗的雙眸不禁一黯,雙手卻握得更緊,指尖都陷入柔軟的掌心,她卻渾然不覺得疼痛。
她實在不願意那麼做,在騙取韓振夜的信任後,繼而狠狠地背叛。況且鐵家的人都待她很好,甚至連下任的鐵城夫人——那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顧野火,都對她照顧有加、待她有如自家姐妹。
但是,她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啊!遠在關外,她的所有親族至今全身陷牢籠,不久後都將送上刑場,她若是得不到沈寬的幫助,七十幾條人命就將慘死于劊子手的刀下——「他大概很信任你吧?想也想不到,你會是沈莊主派來的勾魂使,要送他下黃泉的。」裘軻打量著美貌的冰兒,暗暗佩服沈寬的睿智選擇。
這麼美麗柔弱的女人,看來像是沒有半分傷人的能耐,那無辜的模樣可以欺騙任何人。韓振夜就算是再謹慎,只怕也提防不了冰兒,大概作夢也想不到,冰兒也是計謀中的一環。連續兩招美人計,韓振夜不斷魂也難。
「套問出什麼消息沒有?」裘軻詢問道,往前走了數步,仍是在打量著她。
她抬起頭來,淡漠地看著他,神情沒有改變。「我不需要向你報告什麼,我所得知的一切,只能告訴沈寬。」冰兒冷冷地轉過頭去,想要往地牢的方向走去,心中對裘軻沒有半分好感。
裘軻冷笑一聲,陡然伸出手,凶惡地捏住冰兒的下顎。他的手勁很大,完全不知憐香惜玉,根本不在乎會弄疼她。
「給我端架子嗎?我要你說,就給我乖乖地說!」他嘶聲說道,因為被輕視而憤怒著。
下顎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楚,可她的神情卻還是沒有改變,清澈的眼楮直視著裘軻。她雖然模樣柔弱,性格卻十分地剛硬,受不得任何威脅。「你不是沈寬,我沒必要跟你多說。」她淡淡地說道。
「臭婊子!看不起我?」裘軻揮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用勁之大,把她打得偏過頭去。「以為端出沈莊主的名號,我就奈何不了你嗎?」他的眼楮閃爍,視線游移地看著柔美的她,眼中浮現了婬欲。這麼美的女人,要是先讓那魔教之子嘗了豈不可惜?只可惜現在沒有時間,不然……
裘軻冷森森地笑了,那笑容像極了野地吞食死尸的豺狼,讓人極不舒服。
冰兒秀眉蹙起,因為被掌摑,嘴里嘗到血的味道;大概是這一掌,把她的唇扯裂了道傷。她仍是看著裘軻,那神情不像是恐懼驚慌,倒像是困惑。
「中原所謂的名門正派人物,私底下就淨做這些欺凌弱女子的勾當嗎?比較起來,只怕還不如韓振夜。」如果這才是正派人士的真面目,那她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裘軻臉色陡然一紅,更加惱怒了。沒有料到這模樣柔弱的女人,說話竟如此犀利,暗諷他只是徒有虛名的俠客,甚至比不上韓振夜。
「還敢胡說八道?看我不——」他再度舉起手,憤怒得失去理智,幾乎想當場殺了冰兒。
「喂!你手舉這麼高,是想對冰兒做啥?」庭院另一端傳出清脆的女聲,語調中充滿警告與不悅。
一個嬌小的身子很快地跑了過來,綢緞的細致衣服,穿在她身上有幾分不合襯,散亂地搭在嬌軀上。
「野火姑娘。」冰兒屈膝福了一福。
「冰兒,怎麼了?這人欺負你嗎?」顧野火狠瞪著裘軻,她對這些名門正派的人沒什麼好感,恨不得這些人早早離開,說話口氣自然和善不到哪里去。
裘軻的表情變得僵硬,將怒火吞回肚子里,沒有發作。「野火姑娘,一切只是誤會罷了。」他看了冰兒一眼,暗恨冰兒的運氣太好。顧野火是鐵城城主的未婚妻,沈寬先前曾囑咐過,要多加留意。
「是的,只是誤會。」冰兒淡淡地說道,不想擴大事端。
彼野火點了點頭,還是瞪著裘軻。「最好是誤會,要是有誰想欺負你,記得來跟我說一聲,我都不會放過的。」她明明感覺氣氛很詭異,遠遠就看見裘軻在欺負冰兒,而冰兒的唇邊也有裂傷,看來像是被打過的模樣;為什麼冰兒還要替裘軻隱瞞?
「這丫鬟有著顧姑娘撐腰,有誰敢欺負她呢?我臨時想起有事,請容我先離去。」裘軻干笑幾聲,雙手一拱,不情願地轉身離開,在經過冰兒身邊時,他的聲音壓到最低,語氣中充滿惡毒。「就快改朝換代了,你以為顧野火能護你多久?今日夜里,一旦沈莊主行動,她也必須死。從現在開始,你就盯緊韓振夜,見機行事。等閑雜人等都死絕了,我再來治你。」他冷笑著,緩步離去。
冰兒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雙手握得更緊,冰冷的感覺竄遍全身,恐懼不安的情緒抓緊她的心。
今夜嗎?沈寬就要行動了?要是今夜的行動成功了,只怕鐵家所有人,包括地牢內的韓振夜都會慘死的。
「你真的沒事嗎?你的臉色好蒼白啊!」顧野火詢問道,牽起冰兒的手。「我早告訴鐵鷹,該把這些閑雜人等全趕出去,省得這些偽君子們整日窩在鐵家,算計著要怎麼處決韓振夜,我听了就心煩。比起韓振夜,他們才該死呢!」
「野火姑娘請別擔心,我沒事的。」她輕咬著紅唇,知道唇瓣的傷口再度綻開,口中都是血的腥甜氣味。顧野火愈是關心她,她的罪惡感就愈重。
她只是想要拯救族人,才會答應沈寬潛伏在鐵家,乘機接近韓振夜。只是,她愈是了解沈寬的計劃,她就愈恐懼,她感到自己似乎是在不知不覺中,已被卷入了一場可怕的陰謀。
接觸到顧野火關懷的眼神,她的心猛地一痛。再過幾個時辰,她就必須要背叛這雙有著純粹關懷的眼神,想到顧野火也在沈寬的殘殺名單上,她的胸口就有著陣陣抽疼。
她不敢去思考,這場陰謀結束後,她會有什麼下場。
☆☆☆
陰暗的地牢里,韓振夜依舊被捆綁在石牆上。
他閉目養神,氣運周身,感受到體力正在一點一滴地恢復。先前身上因為拷打而留下的傷痕,已經因為冰兒細心的照顧而痊愈,功力也早已恢復成原有的八、九成,要掙月兌鐵鏈實在是易如反掌,但他仍舊自願被囚禁在地牢里,為了自己允諾參與的計劃,也為了那個俏人兒。
閉目養神之際,耳邊傳來衣料拂地的聲音,他尚未睜開眼楮,唇角就已經浮現一抹勾魂的笑紋。「冰兒。」他低嗄地喚著,緩緩睜開眼楮,看見靈秀動人的她走了過來。
他以視線吞噬著冰兒的身影,只是短短一個晝夜沒有見到她,心里就掛念得緊。
這些日子以來,冰兒細心地照料著他,每日按時為他送來吃食,拭淨他一身的血污,仔細地為他敷藥。在陰暗的地牢里,就只有自己和冰兒在一起,偶爾用言語逗弄她,看著那無暇的雙頰漸漸染上迷人的暈紅。
包多的時間里,他會用毫無忌諱的眼神看著她,像是永遠看不厭她似的;看著她靠近自己時,那種略微遲疑的腳步;看著她為自己擦拭傷口時,精致面容上那抹含羞帶怯的美麗。這麼多年來,不曾有任何女子他他心中流下這麼深的印象。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只知道自己早已習慣了每天有冰兒的陪伴,甚至只要她來得晚了,自己都會顯得焦躁不安。
「我好想你。」他開口說道,看見她只是睨了他一眼,輕咬著紅唇,沒有任何回答。「那麼你呢?是不是也想念我?」他的語調充滿誘哄,總是喜歡逗弄她。低嗄迷人的嗓音襯著那俊美的五官,那難以形容的邪氣可以蠱惑任何人。
「不想,當然不想。」她迅速地回答,有些心虛。
為什麼當那雙精光內斂的黑眸,專注的瞅著她時,她的心就會怦怦地跳?她的心跳與慌亂,是因為作賊心虛,還是其它的原因?
有些顫抖的手探入竹籃,拿出熱騰騰的食物,以調羹攪勻了才熟練地喂著他。這樣的工作重復了好一段日子,她已經習慣了他銳利的黑眸,以及不時說出口的逗弄言語。
韓振夜總是用那雙黑眸看著她,嘴角眼中都帶著邪氣而溫柔的笑,那樣的笑容,天底下大概沒有什麼女人抗拒得了。有些時候,她會著迷于他的笑,以及他說話時的語調,甚至會忘了沈寬所交代的任務,以為眼前兩人安適的相處,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她能夠欺瞞自己多久?她身上背負著七十幾條人命啊!就算是真的對他有些許心動,她也必須強忍割舍。到最後,她必須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冰兒,怎麼了?看見她沉默不語,清澈的眼里蒙上陰影,他蹙起濃眉,不喜歡見到這樣的她。」有什麼不開心,你可以告訴我。「他是叱 風雲、讓江湖人士聞之色變的魔教之子,總是輕易就讓天下女人傾心,若是被人知道他此刻努力想討好一個丫鬟,一定會被人笑話的,但是誰在乎?此時此刻她唯一在乎的,的確就是冰兒的喜怒。
「沒事的。」她淡淡地說,避開他認真的黑眸,持著調羹靠近他的唇。裘軻的宣告,像是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她的胸口,讓她難以呼吸。
一時沒留神,被人飛快地啄吻了柔女敕的手,灼熱的唇貼上她的肌膚,帶來奇異的酥麻。她低呼一聲,雖不是第一次被他偷襲得逞,但調羹還是因為驚嚇而掉落。
「你……」她的臉兒變得酡紅,幾乎想伸手去打他,一時之間倒也忘了惱人的裘軻。他老是這樣,突然啄吻她,無論她怎麼抗議,他仍是把握機會調戲她。
這樣的男人實在太過危險,連被綁在牆上還可以危害女人,難以想象他要是得到自由,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
「我想知道出了什麼事,好冰兒,快說。」俊邪的面容仍是漾著淡笑,但深幽的眼中卻是閃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沒有什麼煩心事。」她努力重申,卻想起了裘蚵歹毒的嘴臉。沈寬即將動手了,而韓振夜是聚賢莊的大敵,她不久之後就必要手持劍貫穿他的胸膛,到時他那雙黑眸是否會從信任,變成全然的仇恨?
「你不說,那麼讓我猜猜,是心疼我被捆在這牆上,不能好好地陪陪你,還是擔憂我一旦被釋放,會遠遠地逃了,從此不見蹤影?」他仍是噙著笑,低頭看著神態不甚自然的冰兒。知道她不肯說實話,只好隨意猜測逗弄著。「好冰兒,是這樣子的嗎?」
她拾起掉落的調羹,放入清水碟中清洗著,然後以隨身的絹子拭淨。「我沒想過那些。」她靜靜地說,可以回避他的視線。他對她愈好、愈溫柔,她心中的痛楚就愈尖銳。
「冰兒,你別怕。」他輕輕一笑,再次展露那股無人能抗拒的魅力。「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是我的形式原則,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他早以決定當這一切結束後要帶著冰兒一塊兒離開,不管是向鐵鷹討人或是硬搶,總之他是不會讓冰兒離去。
雖然自己尚未明了,心中對這美貌小丫鬟的興味到底是什麼,只是單純地想將她留在身邊,一年半載或是更久些。他想只要再過些時日,他就能理清那些不明的情緒。
听見他的誓言,她的動作變得僵硬,有半晌的時間只能如同石雕,完全靜默不動。而後當她能動作時,縴細的身軀卻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最害怕听你說這句話。」她喃喃自語,雙手緊緊交握著,想要克制住那陣由內向外狂涌而出的顫抖。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當她親手執行沈寬交代的任務時,他會不會恨極她,就算死去了,也化為厲鬼來索命?
「冰兒,別怕,這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就是你……」他的語氣依然漾著無比的魅惑,恨極了此刻還不到掙月兌身上鐵鏈的時候,他想緊緊抱住她,抬起她美麗的臉,以吻一遍又一遍地撫平她如柳秀眉之間的結。
冰兒抬頭看著他,雙眼中充斥著無助。她的雙手摟抱著身子,像是想給自己一些溫暖。站在三尺之外看著他,她的心被罪惡感折磨得好軟弱,幾乎就想投進他懷抱里。
這一瞬間她無法想到太多,那些關于沈寬的命令、或是她接近他的真正理由,以及親族那七十幾條的性命,她都無法想起。她只是專注地看著他;如同天底下所有女人,看著自己明知不該愛上、卻無力抗拒的男人。
韓振夜也察覺到她的轉變,那雙清澈雙眸中的恐懼與無助撼動了他,他感到震撼與憤怒,不知道是誰讓她流露出那麼無助的神情?「冰兒,過來,讓我看清楚你一些。」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地牢內,是最溫柔的誘惑。
她像是被催眠,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包漏一滴又一滴,夜更深了,沈寬只怕就要進行那次驚逃詔地的陰謀,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逃避現實?
兩人靠得很近,她不由自主地接受他的呼喚,走上前去,感受他溫熱的氣息圍繞在四周,知識靠近他,她就像是被他擁在懷里。她一寸寸地接近他,被他的眼神多蠱惑,如同最無助的小動物,忘記了要反抗或逃開……
當她靠近,溫柔的香氣迎面而來,借著搖晃的燭光,他瞧見她柔女敕肌膚上的傷痕,黑眸陡然一眯,穩如泰山的情緒瞬間消失無蹤,狂猛的涌進胸口的是一股想殺人的怒氣。
白皙如玉的面頰上有著淡淡的暈紅,他一眼就看出是被人掌摑後留下的痕跡。
「那道傷痕是怎麼回事?是誰打了你?」他的聲音壓抑,低沉得震入人心,那個傷害她的人,就是她這麼恐懼的原因嗎?
冰兒的動作停滯,被他充滿危險口吻的語氣驚醒。她抬起頭來,原先夢幻似的神情消失,在淡淡的燭光下看著他,專注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見到他。
他的眼神充斥著難言的邪意,就算是被綁在牆上,還是有著蓄勢待發的殺氣。她此刻絲毫不會懷疑,他是聲名狼藉的男人。
韓振夜是最可怕的魔教之子,她該執行任務後,就盡速返鄉去,絕對不該跟他有太深的牽扯。所有人都會被沈寬殘殺殆盡……
「你別怕,給我名字,我會幫你好好回報他的。」韓振夜嘴角輕扯,調子不再輕柔,反倒是充滿嗜血的魔性。
他眼中的殘忍,不由得讓冰兒想起今晚即將發生的事情——鐵城里會有一場屠殺,所有人都會死!
想起顧野火,冰兒的心驀地一緊。她的雙手顫抖,回想著裘軻歹毒的表情,她的心中有巨大的聲音在呼喊;至少前去警告野火一聲。野火先前對她照顧有加、視她為自家姐妹,她怎麼能夠在危機到來時袖手旁觀?
突然,遠方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眾人驚叫的聲音,這聲音在夜里听來更加刺耳駭人。
冰兒猛地抬起蒼白的小臉,迅速轉過身去。
「看來那些人動手了。」韓振夜警覺地看向地牢口,緩緩地收緊鏈,黑眸中的光芒更冷更邪。
他會乖乖待在地牢里,就是守株待兔地等著,等待那些人開始行動。這些日子來他可是被綁得不耐煩了,迫不及待想活動筋骨。況且,他跟沈寬可還有一筆帳還沒有算清楚。
「著火了!著火了!」外頭傳來眾人的驚叫聲,像是亂成了一團,人馬雜沓,呼聲震天,整座鐵城都陷入混亂中。
她無法思考了,本能地依靠沖動行事,急切地想去通知野火。白色的衣綾掃過地面,她迅速地奔出地牢去,嬌小的身影往烈焰熊熊的宅院跑瑁,罔顧裘軻要她盯牢韓振夜的命令。
不論沈寬的計謀如何,她就是無法眼睜睜看著野火受傷!
「冰兒,回來!」韓振夜氣急敗壞地喊著,怎麼也沒想到那柔弱的小女人,在察覺出事時,會沖得那麼快。
他因為冰兒的離去而變得更激動了,運勁開始掙扎,試圖以內力震開身上的鐵鏈,他怒吼一聲,震得鐵鏈發出巨大的叮當聲響。
膽敢夜犯鐵城,可能都是江湖好手,那女人這樣闖出去非受傷不可。腦海中浮現她渾身是血的樣貌,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
「喝!」他定下心神提氣,將內力集中與雙腕,醞釀已久的力量在此刻爆發,發出石破天驚的劇響。
石牆間起了一陣晃動,石磚一塊又一塊地碎了,接著他的雙手一揚,最牢固的鐵鏈瞬間斷裂,石牆整片碎裂。鐵鏈飛舞著,他已經得到自由,雙手纏繞著鐵鏈,疾步邁向地牢之外。
此時,鐵家已經亂成一團,四處起了火苗。他眯起黑眸往一旁望去,思索著冰兒會奔往哪個方向。
只是想著她或許會遭遇不測,他的胸口就一痛。他從未這麼擔憂過一個人的安危,此時此刻,他心中所能想到的全是冰兒。
身後有細微動靜,他不耐煩地轉頭看去,看見裘軻不敢置信的表情。「混帳!你是怎麼逃出來的?」裘軻喊道。看不見冰兒的身影,他在心中暗暗咒罵︰果然是個蠻女,沒有半分腦袋,明明告知她要看好韓振夜,結果行動才一開始,她就跑得不見人影。
「難道你不知道,先前的不掙扎,是因為我很享受你的鞭打嗎?」韓振夜嘴上掛著笑,雙眸去閃著極端的冰冷。一顆心早已因憂心而如火焚,裘軻的出現無疑是火上加油,讓他焦躁不安的心渴望見到鮮血。
裘軻手中持劍,心中知曉若是不打倒韓振夜,就只有死路一條。等不及其他人趕到,他就必須先動手。
「受死吧你!」他吼道,劍式凝為劍招,就往韓振夜攻去。
韓振夜的嘴角扭曲成諷刺的笑,于內力運震鐵鏈,沉重的鐵鏈竟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凌空飛起,筆直地往裘軻而去,有著蛇般的靈巧,轉眼纏上裘軻的長劍。
裘軻胸中大駭,連忙松開手,虎口卻已被鐵鏈的強大力量震出一道血口子,鮮血狂涌著。
鐵鏈纏緊長劍,只是瞬間的事情,听得連聲霹靂刺耳的聲音,長劍已經震個粉碎。
「忘了告訴你,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挺會記仇的。」韓振夜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鐵鏈以為大量的內力,在地上嗡嗡作響,迫不及待等著奪取人命。「先前那些鞭打,我想忘也忘不了,你說,該怎麼還你呢?」
裘軻連退了數步,驚愕地發現兩人之間的武功相去太遠。他咬緊牙關,狼狽極了,先前凌虐韓振夜的意氣風發模樣全都消失不見了。「你不可以殺我……不可以的……」他的聲音軟弱,只差沒有跪四求饒。根本就鮮明,對仇人絕不寬恕。
裘軻心念一轉,連忙說道︰「我……我知道冰兒的下落,你若是想速去救她,就不許——」話尚未說完,鐵鏈已經無聲無息地竄了過來,緊緊纏上他的頸部,勒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這個理由不錯,她人在哪里?」黑眸眯起,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充滿讓人恐懼的邪氣。
「她……她……」裘軻吞吞吐吐,冷汗不斷地流下額頭。他其實也不知道冰兒躲到哪里去了,會這麼說只是想欺騙韓振夜,多拖點時間,或許可以等到其他人來救他。
忽地,不遠處的庭院里傳來一聲女性的高聲驚叫︰「冰兒!」
韓振夜全身一震,黑眸中首度失去了冷靜,不由自主地往那方向望去。裘軻見機不可失,猛扯著鐵鏈「妄想要逃月兌。
「你知道,我個人比較偏好折磨,原本打算讓你不生不死地活個一年半載、回報你先前的鞭子,不過……」韓振夜冷凝的目光看著裘軻,雙手運勁一扯。「這樣近看你,你這個人長得實在討人厭,所以我改變主意了。」
只听得鐵鏈亂響,陰暗的夜色中傳來悶悶的聲音,人類的骨骼瞬間在血肉下被絞碎。裘軻粗重地喘息,疼痛在四肢百骸中爆發。
「別以為你逃得掉……魔教之子,還是會有人等著殺你的,到時候,你會比我痛苦上千萬倍。」裘軻口中吐出鮮血,嘴角卻浮現一抹冷笑。多麼希望能親眼看看,當韓振夜知道冰兒真正身份時,會是什麼表情——他深深在乎的女人,竟是奉命來殺他的;哪一個男人禁得起這樣的背叛?
只是,裘軻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他頹然倒在地上,全身軟得像是一灘爛泥,抽動半晌後死寂不動了,而他的嘴角還維持著詭異的微笑。
韓振夜收回鐵鏈,沒有分神多看一眼。他全心地擔憂著冰兒,心中浮現最可怕的預感,任何膽敢傷害她的人,他都會親手將那人碎尸萬段!
足尖一踮,他在滿是火焰的鐵家凌空而去,迅速地往驚叫聲傳來的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