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與告白 第二十章
兩人一下車,領頭男人見沈觀手中握有手機,遂開口要求兩人將手機留在車上,隨即將他們分別帶進前後兩部車里,他們見不到對方,猜不到這一路將往哪里去。沈觀頻頻回首,密切留意後車是否與自己同方向。
「沈小姐不必擔心,你男朋友不會有事。」說話的依然是領頭的那一個。沈觀忍不住,問︰「你們寶哥要見的是我,與我朋友無關,是否能讓他下車離開?」
「這沒辦法。我要是讓他先走,他帶警察跟上來,我怎麼跟寶哥交代?」沈觀不再開口,一路沉默至車停下。
車門一開,她急下車沖向從後車剛下車的男人,她握住他的手,追問︰「他們沒為難你吧?」
他垂眼看她,忍不住抬手踫了踫她臉頰。「沒有。」
領頭男人走過來,呵呵呵地笑了數聲,略尖的音色听來有些剌耳。「看來沈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對男友可真是情深意重。」
沈觀不想廢話,抿著嘴看他,只見他手勢一打,身後兩個年輕人上前壓制顏雋,隨即有第三人在他身上模索一番;在他腰間模出噴霧槍、甩棍及戰術手電筒時,領頭那人不禁拿起甩棍玩著,訝道︰「沈小姐的男友是混哪個道上的,身上工具未免太齊全。」
「阿三,人來了就帶進來,廢話這麼多!」屋前站了個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即轉身進屋。
阿三笑容陰森,道︰「沈小姐,你看我們寶哥都親自出來迎接你了。」
沈觀直接越過他往前頭屋子走。進門是一室茶香,她一眼便看見坐在長木桌後的男人。他就是張金山?他正將冒著熱氣的開水注入茶壺,手上瓖玉戒指泛著薄扁。阿三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男人笑了笑。
「沈觀是吧?來,這里坐。」張金山倒出茶湯,再次將開水注人茶壺,蓋上壺蓋時,抬眼看面前杵著不動的男女,做了手勢,道︰「坐啊。」一邊說一邊將茶湯來回注人幾個杯子。
沈觀動,顏雋便跟著動,兩人坐在男人對面,面色同樣沉冷。張金山手橫過桌面,將杯子遞至兩人面前,自己捏了個杯子在指尖轉了轉,才一口抿干。放杯時他看著沈觀,道︰「剛剛听我小弟說,你男朋友身上有甩棍,現在看他這模樣,還真像保鏢。」
「不如直接講重點。」沈觀看似沉著,擱在腿上的手卻隱隱發顫,顏雋留意了這幕,桌面下,他手搭上她的。
張金山放聲笑。「第一次見面,總是要先熱絡一下氣氛。」盛了杯茶湯,抿兩口才道︰「我知道被這樣請來太委屈你們了,但好像也沒更好的方法。」他拍拍身邊人手臂,又說︰「我這個小弟叫阿三,脾氣陰晴不定,要是路上有所得罪,看在我是你父執輩分上,多多寬宥,別計較。」
「我並不需要認識你的小弟。張先生何不直接表明找我來的用意?」
「好!有膽識,不愧是大華的女兒。」張金山豎大拇指。「你都這麼干脆了,我再嗦下去也沒意思。」他模了模手上戒指,道︰「你去廟里被蛇咬這事我是真不知道,我不讓你女乃女乃和你媽調閱監視器只是因為我跟你死去的爸還有一筆帳沒算,怎麼會想到我不過報個小小老鼠冤,卻連你的地盤被裝針孔也懷疑到我頭上。這不是很有趣嗎?」
「警方不是查清了你和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是沒有關系的?」
「怎麼沒關系?」張金山轉著茶杯,飲盡後,反問︰「對方要對付你,但把所有的犯罪事實全推給我,這怎麼能說沒關系?」
「張先生有話請直說。」她不習慣迂回的說話模式。
他放杯,在桌上發出聲響。「我知道沈大華有個女兒,但在我被約談前,我並不知道沈觀這個人,莫名其妙沾上這種事,實在觸霉頭;我找你來不是要算你爸跟我之間的那筆帳,是我想知道你究竟得罪什麼人,而那個人又與我什麼關系。」
先攔車,再強迫式把她找來,手法上無法令她認同,但直到這刻為止,這個人並未對她做出什麼傷害行為。也許他對她無惡意,只是與她一樣,也想知道這場戲的導演鋪陳這些劇情究竟是為什麼。
「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這些事。」
張金山「哦」一聲,明顯質疑她的說法。
「我不知對方目的,只能猜到或許這個人與你曾有過過節,而這個人可能也認識我爸和鄭智元。」
張金山認真思索,並無所獲。「很多人已經沒有往來了。」
「那為何不靜待司法調查?」顏雋沉靜許久,此刻才出聲。
張金山低眼注茶,哈哈笑著。「等到警方抓到人,我不知還要被誣陷幾次,不如我直接把人找出來問清是什麼情況。」
「用處理江湖事的方式處理?」沈觀不以為然,不過是更添麻煩罷了。
張金山擺擺手。「我都這年紀了,打打殺殺多沒意思,頂多給點教訓而已。」
他一口就是一杯的茶水,問︰「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沒有。」沈觀連想都沒想。「我都還沒說要怎麼合作。」
「給警方調查就是最好的方式。」
「你就這麼信那些賊頭?」張金山抬眼看她。
「我相信警察,更相信因果報應。」沈觀說話時,淡淡地與他對視。張金山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側男人,兩人神情與眼色幾乎一致,這倒是讓他感到有些趣味。
「你這樣一講,我倒是想起來,听說當年沒人敢幫你們打官司,是一名賊頭幫你們找到律師,才順利將阿元仔送進牢里。」他笑一聲,「這也難怪,難怪你相信他們。」
听他提起顏雋父親,沈觀這時才後覺地發現,她的手還被包覆在他掌下,略出了點汗。
張金山不在意她有無回應,開口說︰「說起來,當年我跟你爸交情還算不錯,要不是他找人去賭場設計我,我也不會跟他結下梁子,本來想要跟他算賬,哪曉得他就這樣被阿元仔斃了。」
沈觀忽問︰「既然你跟我爸有交情,知不知道他曾經得罪過誰?」
「太多了啦!以前大家都干八大行業,酒店、賭場這些地方拉關系很容易,得罪人也容易,算都算不清。」張金山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跟我這事不可能是那些人干的,這明顯的嫁禍手法太粗糙,不像我們這種PRO級級的會干的。」
PRO級?她唇稍稍一扯,問︰「鄭智元還有沒有親人?」
張金山皺眉想了想,搖頭道︰「我跟在他身邊好幾年,知道他脾氣不好、性格粗殘,疑心病又相當重,兄弟姊妹早就沒往來。他爸走得早,只有他媽媽對他還抱有期望,但他媽媽前幾年肝癌走啦,他老婆在他媽離開後也有自己的新生活,實在想不出來他還有什麼親人。」
說不失望是假的,還以為能從中得到什麼線索。沈觀抿抿唇,問︰「那天的監視影像你看過沒有?」
「是指你阿嬤跟你媽要調的那段?」張金山點了根煙抽。「說來也真是陰錯陽差。那幾天信徒那麼多,廟里大家都很忙,我事後就忘了這件事,等我想起來想去調畫面出來看,才發現監視器真的壞了。找了人來修,說是線路被破壞,剛好那幾天香油錢被偷,我根本沒聯想到是跟你那事有關,直覺認為是小偷搞的鬼。」
「偷香油錢的有抓到嗎?」
「就是沒抓到啊,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賊頭上哪找人?所以我才說你要靠賊頭揪出那個幕後藏鏡人,倒不如讓我那些小弟去幫忙還比較快。」
沈觀始終沒同意與他合作。離開時,張金山派人送他們,她並不願上車。
「寶哥,你就讓他們這樣走了?」阿三看著張金山。
「不然咧?」張金山負手望著身影漸遠的兩道背影。「你真的相信她不知道是誰在搞鬼?」
張金山瞄他一眼。「不是我信不信她的問題,是她不願意講。我不讓她走,難道留她下來吃三餐?」
「那怎麼辦?你被冤枉這事就算了嗎?」
「是不會派人跟著沈觀嗎!」張金山「嗤」了聲,轉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