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斗 第十二章
第十章
「讓我去!讓我去找他!」
「小姐,您才剛醒來……不行啊!」
香草居內,傳來淒厲的哭喊與無奈的阻止,驚擾了經過的孟家長男——孟雍軾。
雍軾一入寢房,就見雍荃頭發散亂,臉上滿布淚痕,不顧芳兒,蘭兒的阻止拼命想往外沖的雍荃。
雍軾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妹妹如此失去理智的模樣,急忙上前詢問。
「發生什麼事了?」
一見雍軾來到,兩名奴婢仿佛見到救世主般,急慌慌的求他一定要阻止雍荃不理智的行為。
「少爺,小姐適才昏倒,一清醒就說她要去平江府。」蘭兒急道。
「去平江府做啥?」
平江府那兒會有啥事讓妹妹急成這樣?雍軾百思不得其解。
「讓我去!」雍荃趁奴婢們分心在雍軾身上,甩開了兩人,往外沖。
「荃兒!」雍軾一把將妹妹壓回床上,「你冷靜點,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不好?」
「我沒有辦法冷靜!」縴手捂住小臉悶泣,「他死了……嗚……」
「誰死了?」是誰的身亡讓妹妹柔腸寸斷?
「是……」芳兒與蘭兒互覷一眼。
「符公子。」蘭兒回道︰「符兆悅公子。」
「符兆悅?」雍軾覺得這名字听起來挺耳熟。「是……」腦中靈光一閃,「擂台賽與二姐夫旗鼓相當的符公子?」
「是的,」蘭兒點點頭。
「他死了?」怎麼可能!
那名武功跟二姐夫不相上下的大漢,怎不過幾天的光景,就已天人永隔?
蘭兒抿了下唇,嗓音哽咽,「剛收到消息,說符公子遇刺身亡了。」
「怎麼會這樣?」即使與符兆悅不熟識,然而听聞一條生命的逝去,雍軾仍覺感慨。「人死不能復生,妹妹也別傷心……」他頓了下,「為什麼符公子過世一事讓你如此傷心?」
這沒道理呀!
雖然他幾乎整天都不在家,可家里發生了啥事他是清楚的,也知曉雍荃為了讓符兆悅在擂台比賽失敗,還特意更改了規則,這在在說明了妹妹可一點都不想嫁給那個男人。
不想嫁,就代表無意思,既然無意思,哭得肝腸寸斷是為了什麼?
蘭兒為難的看著雍軾。
主子的秘密,身為貼身丫環的她,可不敢亂公開,即使對象是主子的親哥哥。
「我跟他……已互定終身……」心碎的雍荃答道。
「互定終身?」雍軾大為驚訝,「怎麼跟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樣?」
雍荃啜泣著說明她跟符兆悅為了不讓大娘與二娘計謀得逞,只能將彼此之間的情意掩藏,直到兄長可掌管織廠,她能安心放手的一天。
听到妹妹的委屈全都是為了他,雍軾不由得感到深濃的愧疚。
「荃兒,是為兄的不好,害你受委屈了……」
「不!」雍荃搖頭,「你的所作所為跟我的出發點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杜絕她們的陰謀。」
「唉……」坐在床沿的雍軾深深嘆了口氣,「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要去平江府!」雍荃急切道︰「我要去確定他是否真的死了!若非親眼所見,我……我不願相信。」
他不會離開她的,不會的!
他說要與她生生世世在一起,他下了承諾就一定會遵守的!
就算他真的死了……也要見尸!
「那你去吧!」雍軾握著妹妹的雙肩道︰「去找他,若找到他,確定他還活在這世上,別猶豫了,嫁給他吧!」
「嫁……」雍荃一怔,「不行,我還不能嫁!」
「家里的事你就別管了。」
「我不能辜負娘的遺言!」
「娘的遺言不是要你犧牲幸福。」雍軾厲聲道︰「你以為娘是為什麼要求爹必須得到你們的允準才可以把你們嫁出去?她為的就是要你們能夠獲得真正的幸福,這才是娘真正的目的!她並不在意織廠到底會不會落入大娘或二娘的手中,對于她來說,沒有一件事,比得上我們能夠幸福的過日子還要重要!你懂嗎?」
「我懂,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織廠我會回來管理。」
「不行!」雍荃用力搖頭,「你堅持了那麼久,當了那麼久的浪蕩子,目的還是沒有達成,不可以半途而廢!」
「要我犧牲你的幸福來達成我的目的,我辦不到,我已經決定了,我要主動退婚,就算落得一世罵名也無所謂!」
「你不可以這麼做……」這教無辜的女方情何以堪。
「我非得這麼做不可。」雍軾的目光炯炯,寫著堅定,「因為我已經找到我要相守相知一世的人了,為了她,我寧願背負無情無義之名。」
回到客棧的雍荃,一身疲累的癱坐在椅子上。
隨行的蘭兒連忙倒了杯茶給小姐解渴。
喝完茶潤過喉後,雍荃重重嘆了口氣,淚珠在眼眶打轉。
「小姐,我們來到平江府已經三天了,可是還是沒有符公子的消息,您想接下來要怎麼辦?」
雍荃垂首斂眉,心下也沒主意。
來到平江府,她與傳遞消息給她的朋友見過面,想知道符兆悅目前的下落,想不到得到的答案竟是——不曉得。
「監察御史遇刺身亡這事在平江府早就傳開來,可是除了刺殺者,似乎無人知道他的尸首在哪,或許已遭棄尸掩埋了吧!」朋友如是猜測,「問題是現在誰也不知道到底刺殺者是誰。」
符兆悅調查平江府太守貪污一事,卻沒料到落得一個客死異鄉的下場,雍荃每每想起,就不由得悲從中來。
「我們要繼續找。」她咬了咬唇道︰「沒見到他的尸首時,我不相信他已身亡!」
說不定那只是誤傳,他人還活著,只是受了傷,不得不躲起來。
一定是這樣的。
她相信他吉人有天相,不會這麼輕易向閻羅王報到!
「嗯!」蘭兒悲痛的點了點頭。「奴婢先服侍小姐休息吧!養足體力,明日才有精神尋找符公子的下落。」
沒有任何異議的雍荃梳洗過後躺在床上,一雙大眼眨呀眨的,身體雖然疲累,卻怎麼也睡不著。
萬一,他真的死了,那她該怎麼辦?
每次一想到此問題,嬌軀就不由得簌簌發抖,熱淚盈眶。
忽地,一陣微涼的晚風吹入房中,吹動床幔,引起雍荃注意。
「是蘭兒忘了關窗嗎?」
她不解的拉開床幔,正想下床去關窗,赫然發現在她的床邊駐立一具高大身軀。
灑入窗內的月牙銀光在他的周圍勾勒出挺拔曲線,嚇得雍荃慌忙縮回床內,張口就要尖叫。
「噓!」闖入者即時按住她的嘴,「敢叫我就殺了你。」
嬌小的身軀抖個不停,害怕的淚水撲簌簌直落。
「說!誰派你來調查符兆悅的事的?」捂嘴的手改捏住她的雙頰,薄刃就貼在她頸邊。
「沒……沒有人!」
雍荃著急的眼往牆邊的太師椅上搜尋著,想找蘭兒的身影,這一尋才發現蘭兒不知何時已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說實話。」握著薄刃的手多用了點勁,雍荃立刻感覺到一陣刺痛。「你跟符兆悅是什麼關系?為何要查他的事?」
「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刺客的眸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光芒,「符兆悅曾告訴過你什麼?有關于平江府太守的事?」
「他什麼都沒跟我說……真的!」
「不說實話?」刺客冷笑了聲,「我問的問題你只要不說實話,我就砍下你漂亮的手指頭,直到你肯說實話為止。」
「我說的都是真的。」雍荃急慌慌的道︰「我只知道他要來平江府查案,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不肯說實話?」刺客拉出右手的縴白食指,「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真的!」心跳如擂鼓的雍荃用力搖頭。
手指被砍,她以後還能拿針嗎?
左手握著右手手腕,想將手指自刺客的手中抽出,刺客見她掙扎,讓他難以抓牢,索性狠甩了她一巴掌。
被打得七葷八素的雍荃倒在床上,舌尖隱隱嘗到咸腥味。
「我什麼都不知道……別……別毀我的手……」雍荃苦苦哀求。
「還是不說實話?我看一次切掉四只你才會知道害怕!」
閃動銀光的薄刃揚起,對準她的長指切下……「啊!」尖叫聲淒慘的響起。
她完了……她以後再也不能拿針了……從此以後,針神將永遠消失在人間……等等,剛才尖叫聲不是她的。
雍荃連忙將手湊到眼前,左晃右看,五只縴如青蔥般的玉指仍是好好的留在手上。
那剛才尖叫的是誰?
雍荃一骨碌爬起來,這才發現剛才要殺她的刺客已經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取代他的是另一個彪形大漢。
又來另外一個刺客?
這個會不會比剛才的更凶殘,直接取了她的性命?
雍荃慌張的忙退往床內,直到背頂著冰冷的牆壁為止。
「不要殺我……」她顫顫哀求。
「荃兒,是我。」
藕臂架高擋著小臉,「求求你……」
這人……這人的聲音怎麼那麼溫柔,而且那麼耳熟?
害怕的雙眼用力睜開,一張仿佛已有隔世未見的俊郎面孔入了眸。
「啊……」太過驚訝的她雖張口卻不能言,只有淚珠兒反應了內心的激動,撲簌簌滾落雙頰。
「沒事了,別擔心,沒事了。」大手一伸,將恐懼得全身顫抖的粉軀攬入懷中。
「兆……兆悅……兆悅!」雍荃欣喜莫名的回擁住他。「你沒死,你沒死!」
「我沒死!」
顫抖的手確定似的撫模著他的臉,他已冒出的胡須。
「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我不相信,沒有親眼所見,我不相信……」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此次前來平江府的原因,「所以我來平江府,找你找了好久,沒有消息……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冷靜點,听我說。」符兆悅將她的小臉貼放在他的胸口處,實際感受生命的躍動。
「我是遭到暗殺,但我詐死,讓對方松懈警備心,這次平江府的貪污比我想象中牽連還要廣,為了查出後面真正的主謀,所以你還是要假裝以為我已經死了,知道嗎?」
「好……」
「明天一早,你就離開,我會暗中派人護送你們回去。」
「那你呢?」
「我還得繼續查案。」
「可是……可是不會遭遇危險嗎?」
「放心,我的武功高強,傷不到我的。」
「是嗎?」她想起她曾見過他滿身傷痕。「你在安慰我,」雍荃一把將他推開,「你的身上有好多傷口,是不是你每次查案都會遇到類似情況?」
「不是每一次。」只是當監察御史嘛,難免被很多人視為眼中釘。
尤其當初清明的皇上就是因為看上他的公正不阿,所以才在他險些被誣陷入獄時,派遣他當上御史一職,負責糾察內外官吏,巡撫州縣獄訟等事,其背後須承擔的風險,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他只是沒想到竟差點害得雍荃也丟了小命。
要不是自她進平江府的第一時刻,他就派人保護了她的安全,他一定會因此後悔一世。
「這麼危險的工作,你為什麼要做?」雍荃激動的問。
「為了百姓的幸福!」符兆悅義正辭嚴道︰「如果每人都挑閑缺,如果貪官污吏的惡行沒有人負責彈劾與糾舉,那麼黎民百姓豈不生活于水深火熱之中,無法安居樂業?」
雍荃用力抿緊唇,「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你做官還要冒生命危險而已……」
「我知道你擔心我,我也答應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與你白頭到老,好嗎?」
雍荃躊躇了下,「還要四肢健全。」
「會四肢健全的回來見你。」符兆悅笑著允下。
「而且腦子不可以有損傷。」
「腦子絕對完整無缺,沒有破洞。」
「還要能說話,能跟我斗嘴。」
「就算嘴被縫了,我也會拿剪子剪掉。」
「你……」雍荃終于破涕為笑,「你答應了的。」
「發誓絕對做到。」
符兆悅手才剛舉起,雍荃的頭猛然朝他的胸前敲下。
「還好,你還活著……」所有的忐忑,所有的恐懼,緊張與不安,在這一刻,終于得到釋放。
「荃兒……」符兆悅輕輕抬起娟秀下頷,作勢就要吻上她的唇。
雍荃閉上了眼,等待四唇相貼的剎那。
「啊!」腦中突然閃過件事,她驚喊了聲。
「怎麼了?」濃情蜜意被打散,符兆悅微蹙了眉頭。
「蘭兒,我忘了看蘭兒是否安然無恙。」
她急急忙忙的就要下床,符兆悅的粗臂立刻將她攬住。
「我查看過了,她沒事,只是暈了過去,估計還要一時半刻才能清醒。」
「真的嗎?那就好。」心上一塊大石落了地。
「所以我們要快點。」免得蘭兒醒來了,破壞好事。
「快點啥?」她明知故問。
「你等等就知道了。」
符兆悅放下紗帳,將美人兒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
她含羞帶怯的凝視著正緩緩俯下首來的符兆悅。
當他的唇貼上她的唇瓣,舌尖吐出欲探入檀口時,雍荃突然又叫出聲來。
「又想起什麼了?」
想起她可以嫁給他了。
雍荃抿著唇神秘一笑。
不過這事她不打算現在就告訴他,等他平安回到孟家時,她再宣布這個好消息。
這次回去,她得動手縫制嫁衣了,只是這次不再是為他人作嫁裳,而是為了自己。
她要設計一款獨一無二,只有揚州「針神」才有的別致嫁衣,絕對會在出嫁當日引起眾人驚嘆與仿效。
「沒什麼。」她笑擁上他的肩頭。
「我怎麼覺得你笑得很賊?」他才不信當真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她用力吻住他,阻止他喋喋不休的詢問,「再不快點,蘭兒就要醒了,你不想一下子就結束吧?」
當然不想!
符兆悅立刻手腳並用,卸了兩人衣裳,熱切的擁抱在一塊兒。
至于她不肯說的實話,以後有的是時間,等親熱完了再慢慢逼問。
現在,先溫存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