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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過豐年 第十六章 兩心相許

作者︰陳毓華

在鋪子用過午飯,纂兒讓小忠雇了輛馬車,兩人直奔她買下沒多久的莊子。

田地就在京城近郊,有六百多畝,她靜悄悄的來,帶著小忠從頭到尾巡視已經雇人用牛犁翻過一遍的田地,直到雇來看守的老農夫發現,連忙趕來。

老農夫姓黃,纂兒當初透過牙人買下這塊地的時候,曾和他打過照面,她對他的印象不壞,閑聊中得知,他們一家人三代都是佃農,靠租賃地主的一小塊田地過活,但是不論他們多辛苦勞作,經年累月忙得像頭牛,在扣除給地主的七分收成和賦稅後,剩下的糧食根本不夠吃。

逼不得已在農忙過後,家中所有的勞力只能到附近的碼頭去找活計,風吹日曬,這才勉強維持吃不飽、餓不死的生活。

這塊上好水田不是別人的,是微生府名下的產業之一。

牙人直說她運氣好,若非兩家國公府的官司不日就要判下來,正是緊要關頭,微生府哪可能會變賣

這麼好的良田,也就輪不到她能用不到六成的價錢買下這一大片土地。

所以這是撿到天大的便宜!

六百多畝的上等水田,牙人出價一萬二千兩,一口價,她買了,下手快狠準,不唆,該給牙人的中介費也一毛不少。

饒是見多識廣的牙人也沒見過這麼爽快的買家,賺了大把佣金之余,一張嘴就像開了黃河閘口,滔滔不絕的把魏國公府和英國公府這兩造的恩怨倒了個精光。

纂兒對微生府的事都興致缺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招架不住牙人的口舌便給,就算听得很不上心,也听出了個所以然。

原來在她忙著自己生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同時,束手無策的微生家人還是把微生明珠送到了英國公府,原以為能就此把事情按下,皆大歡喜,怎奈人算不如天算,這眼巴巴送上門的,人、家、不、要、了。

成了廢物的王正農在把英國公府鬧得雞犬不寧後,趁著伺候的丫鬟疲累打盹,很干脆的推著輪椅把自己撞進了荷花池自盡了。

人沒救回來,英國公撂下狠話,誓言要拉微生默當墊背,沒道理他沒了兒子,絕戶了,罪魁禍首還一點事也沒有。

兩家鬧到了這個地步,本來百般掩飾的傳言從竊竊私語的市井小道消息,凶猛的流竄到整個京城,成為最近各種公共場合最熱門的談資。

原來微生府沒再來找她麻煩,並不是被嚇跑,而是忙得焦頭爛額,已經無暇再顧及其他。

自作孽,不可活,這種人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至于她用低價從牙人那里買到這麼大一片肥田,銀貨兩訖,愧疚感就更不必了。

她把所有的佃農都召集起來,問有沒有人懂種樹的,不願意的可以領五百個銅錢另外去謀生,願意被她雇用的人,除了簽訂保密合約,一個月也給五百文的工錢。

五百文可就有半吊錢啊,這些樸實的農夫就算去碼頭還是集市做活兒,一個月能賺個五十文錢就已經頂天,也本以為換了個雇主,也不知道這田地還能不能種下去,沒想到人家除了願意繼續聘雇還加了工錢,這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餅!

不只這樣,那位姑娘還說,地里還未收成的糧她不要,都歸他們,只要往後努力幫她干活,她也不會虧待眾人。

這麼好的地主怎麼就叫他們遇上了?肯定是老天爺開了眼。

纂兒在田地待了半天,回到聞府已經過了飯點,她在路上已經用過點心,肚子也不餓,倒是忙了那麼些天,她洗洗就睡了,直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才醒。

既然去鋪子已經晚了,她索性偷一天的懶,反正鋪子里該上軌道的也上軌道了,又有未央在,所以她很舒坦的睡大覺,起來後又吃了兩碗三色鮮蛋粥。

當玉鐲在替她梳發時,未央來了。

她讓玉鐲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只用一根攢花細金簪,穿的是她覺得最舒服的細棉布衣裳。

一向冷靜自持的未央一見到纂兒,連說話都結巴了,「姑娘……每一把椅子都被預定……走了,我收回昨天的話,我的擔心純屬多余了。」

統共也就五十把,沒訂到的人還很不高興,直問下一批什麼時候會推出,他苦等姑娘不到,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看起來我沒想岔,人們都喜歡這種純天然美感的東西。」她花了五年心血,終于開花結果,看到收成了。

纂兒十三歲這一年,對她來說是個豐收季節,對她身邊所有的人來說也是,十樂院的下人和替她做事的花匠都說,他們是投入財神爺的懷抱了,自從跟了他們家姑娘,日子一天好過一天,一個個都快成了小盎翁了。

對于纂兒終于也變成有錢人這件事,她很想寫信去跟聞巽炫耀一下,快樂也需要有個能分享的人,但是信是寫了,要寄哪兒去?

于是她把一元叫來。

被留在府里听纂兒差遣,一元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但是他知道把姑娘伺候好,爺就高興,爺高興,這天下就沒有大事了。

听到纂兒要給他們家爺寄信,他拍著胸脯道︰「姑娘把信交給小的就是。」

「那能不能也讓他寫封信,不,報平安的短箋回來讓我知道他的近況?」她提出這種要求會不會太不合理了?他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可是她好想他,見不到人,看看字也行。

她想念他的人,想念他那一筆行雲流水、龍飛鳳舞的字跡。

她眼巴巴的看著一元,一元被她看得心都軟了,「小的會給爺提上一句的。」

這不算循私,姑娘是爺心尖尖上的人,多遞句話,太子也不會說什麼的。

纂兒很闊綽的給一元打賞了十兩銀子。

他也沒推辭,收下信和銀子辦事去了。

這一年,還有件事,輔國公府的嫡長孫女聞采黛議了門親,是掌著兵部的洪家,這門親事看起來沒什麼,就是門當戶對四個字。

但是纂兒整日不在府里,她的消息管道就是聞昀瑤,對于聞采黛能定下親事,她覺得就是樁喜事。

聞昀瑤一根指頭差點就戳到纂兒的額頭上,一邊還把金絲蜜棗和白雲酥、紅豆女乃酪往嘴里送。「拜托,你偶爾也關心一下府里的動靜,不管怎樣我們可都沒有把你當外人。」

「是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原來聞采黛一听說是兵部洪家就反對到底,說那洪武就是個粗魯不文雅的匹夫武人,開口閉口就是他能拉幾石的弓,能使多重的流星錘,她才不嫁這種蠻橫沒水平之人。

她之前議的親也因為她的挑三揀四都黃了,佟氏也難掩擔心,女兒年歲都到了,要是再沒有滿意的親事,眼看不用幾年就會變成大齡小姐,要想再嫁出去可就難了。

聞采黛的話傳到蔣氏那里,她沉了臉,他們輔國公府難道不是以軍功起家的?看不起武將之家,這也是連帶看不起自己的出身。

對于這從小疼愛有加的孫女,蔣氏的失望只能說越來越深,到後來對于聞采黛的婚事也不肯多說什麼了。

她原來擔心的還有一層,那就是若國公府有了這門姻親,等于洪家和國公府都站在二皇子這邊。

雖然皇上春秋正盛,太子也已定,但是還沒有坐上那個位置,誰能說沒有變量?她那大兒子身為黛兒的父親,國公府的國公爺,又怎會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和道理?

所以,這是有意為之了。

他想站在二皇子這邊,巽哥兒卻成了太子太傅。

她頭疼啊!這大兒子也太沒腦了,這種漩渦是能攪進去的嗎?

這一年,纂兒過了個沒有聞巽的年,她十四歲了。

這個年過得沒有年味的當然不只有纂兒,微生府那邊是一片愁雲慘霧,別說過年,是壓根盼著這個年可不可以不要過。

微生默因為壞事干得太多,罪證確鑿,被判了個斬監,但就算把半個微生府都搭進去了也無濟于事,答應他們收了銀子會辦事的也的確盡了力,最後死刑免了,微生默流放黑龍江。

黑龍江是什麼地方?窮山惡水的,這和死刑又有什麼差別?

可對微生府一家而言,人活著,就是希望。

至于又要折騰多少人和銀子安全平安的送他到發配的地方、會不會讓整個府邸的人反彈到底,鬧得分崩離析……天知道。

當聞巽回來時,已是春末。

春的尾巴留著少許春日的芬芳,和初夏正要大張艷幟的濃郁芳香,結合成一種恰到好處的舒適。

一將重刑犯暫時收監,待秋審、朝審後再重新考核裁定者。

纂兒正和蔣氏說起日前和聞昀瑤一起去坐船游河,半途還去了一間小佛寺參拜的趣事,她說得很生動,蔣氏也听得津津有味。

外面的丫鬟這時來稟報三爺回來了,不只纂兒,就連蔣氏也激動了。

「丫頭,還杵在那做什麼?快點替我去接你巽哥哥!」蔣氏看向乍然听到消息有些呆愣的纂兒,迭聲指揮。

纂兒機械式的出了彝秀堂的門,這才敢腳下生風的穿廊過橋,但是她穿這樣的衣服去接巽哥哥好嗎?要不要回去換一套?

愛美之心人都有,何況她好久沒見到巽哥哥,想讓他看到她最美的那一面……

不過哪來的時間?算了,雖然素了點,應該也還好,只是她的心啊,就如同鼓滿了風的帆,腳步雀躍,裙袂飛揚,心情好得如同漫山開遍的野花。

聞巽一走進院門,他的眼里再也沒有別人,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像片軟軟的雲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簡單的發髻,小金簪,淡青色細布短上衣,素白紈裙,靛藍腰帶,清爽如出岫的白雲。

纂兒也是看得目不轉楮,她的巽哥哥已經是個成熟優雅的男人了,雖然曬黑了,但是那骨子里透出來的沉穩和冷靜,讓她抬起了頭,深深的仰望。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把所有的思念都傾注在她身上,然後帶著微笑,進了廳里。

他們沒什麼說話的機會,接下來的幾天,又是朝見,又是宮宴,又是私宴,聞巽忙得腳不沾地。

太子的表現太出乎皇帝的預料,太子和聞巽這一趟不只體察了民情、河流、關隘、農事,甚至和邊疆民族過了個新奇又別致的年。

太子侃侃而談,不畏不懼,獨到的見解,彷佛溫室里精心栽培出來的樹苗經過風吹日曬後,變成更加堅韌的樹。

最重要的是,太子還趁機查了各處的賦稅帳務,核帳之余發現不少漏洞,皇帝當初可沒想到這個,這樣的意外收獲讓皇帝龍心大悅,不只對太子的蛻變頗為稱贊,更覺得自己替太子選對了老師,不枉費他這些年的等待啊!

皇帝的旨意也不唆,聞巽一躍成為太子太師,從從一品官變成了正一品官,可以算是大晁開朝以來拔擢速度最快的官員了。

另外,皇帝還給了他一個月的假。

其實,這才是聞巽最想要的。

但是那些聞風而來的官媒,差點把聞府的門坎給踩爛了。

火燙燙的將來帝師,這般年輕,這般炙手可熱,燒紅了京中多少名門淑女們的眼,那些一個以前和輔國公府有往來的更加殷勤了,至于沒機會攀上關系的,更是想盡辦法制造偶遇機會,聞巽的桃花一時開得萬般燦爛,就像被蒼蠅盯上的肉塊。

除此之外,還有如同潮水般的送禮,朝里那些官員誰不是在看人下菜碟的勾心斗角里泡著腌著的,聞巽這平地一聲雷,再也沒有人敢小看他,把他的商賈經歷拿來說嘴,更有些御史言官還把皇上大大地吹捧了一番,說陛下用人唯才,也因此激起天下自詡有才華,又不得志的士農工商使出渾身解數,希望能得到像聞巽一樣的好運,從此青雲直上。

不論關說還是親事,聞巽壓根沒當回事。

輔國公府不是普通人家,就算來的是官媒,不給進,就只能站在門口,不過當然也不可能滴水不漏,京里的關系盤根錯節,誰跟誰之間都難免沾親帶戚的,但是只要他不接受,又有誰能厚著臉皮把閨女往家里塞的?

關說嘛,他自己都覺得還沒有在朝廷里站穩腳步,能幫誰?他吩咐門房,一律擋回去便是。

公事告一段落,那麼就該來處理家事了。

這一年他不在家,由他打理的族中庶務和公家產業經眾人商量後,各房派出了人互相監督看管處理,這一年,倒也沒犯什麼大過錯,但是對于庶務上要均攤的銀錢有些怨言罷了。

族中長老亦然,他兩個哥哥也一樣,他們從來沒想過不過就是代替弟弟管著庶務,人情來往的花費、應酬支出-紅白包……居然要花那麼多銀子,每回一看賬冊,心就不由得陣陣抽痛。

不拿別的說,聞氏一族那些旁支的家族人口不少,婚喪嫁娶這種人情俗事就是一筆非常可觀的數目,遑論其它的支出。

以前聞巽到底是怎麼平衡這些銀兩進出的?

聞擇、聞易趁著休沐日來找聞巽,這是兄弟倆商量好要把庶務還回去呢。

「我說過,我已經不管這些了。」聞巽重申自己的立場。

「你不管,誰管?」聞易就是個肚子藏不住話的,這一年他可憋壞了,錢氏的銀錢管得越來越嚴,小妾和姨娘們一個兩個都不消停的向他討錢花用,他已經拮據得一年都沒有抬姨娘進門了。

「三弟。」聞澤還想動之以情。

這一年,他的情況雖然不像二弟那樣慘,但也有點冷颼颼的感覺,他的面子向來都是三弟做給他的,而他也是到後來才發現,自己那些花銷三弟走的從來都不是公帳,是從他私人的腰包里掏出來的。

族中長老和他都暗自震撼,三弟究竟有多少私產?這事沒有人知道,問娘,她也說不知道,三弟要是真的不管庶務,這可怎麼辦?

「大哥……」聞巽知道大哥要說什麼,可他先發制人。「我從十三歲管了你們覺得是燙手山芋的庶務,一管將近十年,這是兄弟情分,可是如今的我已經不適合再去插手。」

聞澤一凜。也是,老三從小就比他們兩個為人兄長的要出挑,無論哪方面都勝過他們許多,當初讓他管這攤子庶務,身為兄長的他的確是想壓他一頭,可這些年他就算看似沒有往仕途這條道上走,如今憑自身的能力,位居一品,連他這大哥在朝中見了他都還得向他見禮,說什麼也不能再回去周旋那些唆唆的帳目和人情世事了。

「老三,我們也不敢要求你再回去管這些,但起碼你教教我們這一大攤子事該怎麼辦?」聞易可不想再繼續這麼消耗下去,他快坐吃山空了呀,手上沒銀子的日子真的很痛苦,手腳完全施展不開。

聞巽瞥了眼都快急紅眼的二哥。「要嘛,從族里找一個大家都能認同的人出來管,要嘛,讓族里的人各自管各自那一塊。」

要他說,族老和他那些叔父們會選第二條路,能放在自己眼皮子下的銀錢才是銀錢,至于要怎麼分配,他該交代出去的已經都交代好了,剩下的那些,真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系了。

聞澤和聞易兩兄弟交換了盡在不言中的一眼。

看起來好像只有這條路走了。

聞巽剪著手,無事一身輕的穿花拂柳,心情好,看著花鮮樹翠,站得高了,從茂密的樹影間隱隱能看見十樂院的院落。

托紫嫣紅開遍的景色宛如錦繡堆就,韶華盛極,彩蝶翩,庭院花紅柳綠,碧穹蔚藍澄澈如玉,陽光特別的好,小泵娘帶著香淳在剪花,她穿著米白小衫,紫色紗裙,挽著小小的髻,綴著珠花,有種異樣的可愛。

他那些面對紛擾一刻不得安寧的心,在見到她的同時得到了最大的撫慰。

「纂兒。」他淺淺一喊,特別婉轉,好似藏了千言萬語。

纂兒沒防備,猛然一哆嗦,全身酥酥麻麻的,如同觸電一般,半晌回不過神來。

當她看到聞巽邁著大步朝著她而來,他穿著湖藍細布袍子,心熱熱的,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一時間,口干舌燥,說不出話來。

他閑閑站定,「我終于能好好的看看你了。」那話語說得好像他有多艱難才能見她一面。

「你手上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她的心還微微地顫抖著,她嚴重懷疑他會听見她的心跳聲。

他接過她手中的花剪,眼楮朝著她長高一截的身量瞄去,隨手剪了串紫藤,「我有一個月的假,想去哪兒玩,我帶你去。」

香淳很識相的退到和一元一塊,兩人瞬間消失。

「我听說大小雁塔好玩。」纂兒把頭垂下來,歡喜的傻笑。

「你十四歲了。」他等了好久,感覺好像要天荒地老了。

啊,怎麼離題那麼遠?從大小雁塔跳到她的年紀?不過無所謂,和一個她喜歡的人在一起,就算不說話,也是很令人心醉。「嗯哼。」

「嫁給我吧?」

纂兒覺得自己好像被焦雷給劈了,杏眼慢慢睜大,小嘴也跟著張開了,可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是求婚嗎?哪有人這麼突然的?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她把手里捧著的紫藤絞得都有些蔫了。

腦袋一片空白又心慌,不意觸到他的目光,只覺得他的目光帶著火,自己被他的視線所踫過的地方皆像要燒起來似的燙。

她沉默得太久,久得聞巽都要以為她嫌棄自已了。「你是擔心我年紀比你大那麼多,將來會老得比你快嗎?」

纂兒飛快的搖頭,搖得頭上的珠花顫顫晃晃。「巽哥哥,你捏我一把,我想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他的眸中有春水蕩起,帶著一股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纏綿,「不是。」

「那麼……」她羞澀極了,可心頭又滿是甜蜜。「年紀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問題,我擔心的是你會不會轉過頭就反悔了?」

世間最難得的便是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自己。

纂兒的腦袋有點懵,但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歡喜,滿得胸膛彷佛要炸開一般。

聞巽眸子微暗,低頭咬住了她的唇。

樹叢中的一元一把捂住香淳的雙眼,一個巧勁把她帶往別處去了。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爺會要他的小命的……

纂兒嚶嚀了聲,她杏眼微瞪,接著羞赧的閉上了眼。

只是聞巽像開啟了某種開關,一咬上她的唇,便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不放,直到她掙扎著推了推他,他才微微退開身子。

她的聲音縹渺如霧,「不許欺負人。」

他眉眼含笑,幽深的眼猶如盛滿星光。

春末的風溫暖香甜,有荼靡的清香,月季的芳麗姿態,還有一對人兒的兩心相許。

「胡鬧!」

彝秀堂廳里的斥責聲很大,大得候在外頭的丫鬟婆子都抬起了眼皮,還沒來得及重新垂下頭,另一個聲音一如平常的響起——

「你看我什麼時候胡鬧過?」

老夫人從來沒有用這麼嚴厲的語氣和三爺說過話,這是怎麼了?不過也沒有誰有那個膽去打探,國公府嚴格的規矩讓這些下人再好奇也只能把頭垂到地上去。

屋里,是劍拔彎張的沉重氣氛,廖嬤嬤和珍珠早就躲到偏廳去,連听都不敢。

「你怎麼能娶那種沒有娘家幫襯的女人當妻子?!你仕途一片看好,當娶對你前途有幫助的名門千金才是正理。」蔣氏氣得嘴角發抖,就算天打一道雷下來,她也不會這麼驚訝又生氣,還不能理解。

這是養了老鼠咬布袋。

「就像母親這般出身官宦高貴人家,知書達禮,色藝雙全嗎?」

聞巽微諷了回去。

他要這樣的妻子做什麼?滿街抓一大把。

他要的是心心相印,能與他知心的人。

蔣氏一愣,從沒想過小兒子會這麼對她說話,一顆心又酸又澀又苦又無奈。「你……她到底有哪里好,讓你來對著我說這種話?」

「娘,她好不好,您模著良心說,孩兒沒能朝夕伺候您膝下,是誰陪著您打發時間?盡心服侍、討您歡心的人,又是誰?」

蔣氏嘴硬回道︰「我身邊哪個婆子丫鬟不比她強?」

模著良心說,這些年,若是沒有那丫頭一天到晚的喊老夫人、老夫人,說這好吃、那味兒好,眼巴巴就給她帶回來,非看著她吃一口才了事,要不就喊老夫人來看花,來曬暖陽,外頭買了什麼小玩意就往她屋里送,她的日子會有多無味。

那孩子……

「總而言之,兒子心意已決!」

「巽哥兒!」

聞巽看了母親一眼。「您當初答應過孩兒,讓我自主婚姻,我今兒個來只是知會您一聲,不管您答不答應,我都要娶她。」

他這半輩子都必須听別人的,凡事都必須按照別人安排好的路去走,然而婚姻這一步,他絕不會讓步,就算他娘極力反對也無用。

「你這不肖子!」看著小兒子離開,蔣氏這一聲嚷得又重又沉。

為什麼她身體這麼好呢?不能像那些老太太們一踫到不如意的事情就嚷著心口痛、頭痛,然後一昏了事?

她氣到無處發拽,砸了一整套的血珊瑚茶具。

廖嬤嬤和珍珠心驚膽顫的連忙跑出來,只看到一地殘破。

母子倆鬧翻的消息很快傳到纂兒那里,她心里咯 一聲,這是為了他們的婚事嗎?

老夫人這是看不上她啊。

她胡思亂想了很久,但腦子里就像一團沒了線頭的線團,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幾個丫鬟看她大異尋常的樣子,各自悄悄走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珍珠來了,說蔣氏有請。

纂兒猛然回過神來,珍珠的臉上帶了股憐憫,雖然收得很快,她還是看見了。她整理了一下服裝儀容,跟著珍珠去了彝秀堂。

彝秀堂里一如以前習慣性的把簾子全數拉了下來,以致里頭能看清楚的地方有限,只有一片昏暗和盈鼻的燻香。

蔣氏坐在官帽椅中,神色不明。「你走吧,府里不能留你了。」

「老夫人。」纂兒沒有哀求,沒有別的情緒,冷靜得不象話。

「你我也算結了善緣,但是巽哥兒是我兒子,我是不會答應讓他娶你這樣的女子的。」

蔣氏的聲音很硬,帶著股撕裂的狠意。

「纂兒知道了。」她恭恭敬敬的回應,一如往昔的每一日。「纂兒多謝老夫人這些年來的教誨和疼愛,纂兒無以為報,只能在未來的每一天誠心祝禱老夫人身體平安康泰,長命百歲。」她說完,跪了下來,結結實實給蔣氏磕了三個頭,決然的離開彝秀堂。

「派人看著她,不許她院子里的任何人去向三爺通報消息,一旦發現,給我杖斃!」蔣氏神色陰鷙的吩咐廖嬤嬤。

一旦牽扯到她的小兒子,等著的只有她雷霆的手段。

守在外頭的香淳一字不漏的把纂兒和老夫人的對話全听了去,她心驚膽顫的拉著纂兒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道︰「姑娘,求你帶香淳走吧,香淳不想和姑娘分開。」

纂兒拉了拉香淳的手,心里是無比的難過。「我也想帶你走,但我在國公府只是客居,你是老夫人給我的人,對不起,我沒辦法帶你走。」

她的能力太微薄了,就連喜歡的婢女也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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