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是妾 第八章 染坊露一手
獨彧這人哪,像是抽動一下才動一下的傀儡,無論傷心還是高興都不曾在他蒼白的臉上看到絲毫波動,府里頭的光線不算太好,雪光映著少許的日照一照,他本就泛白的臉越發有些陰森。
他想了半天,才在老九的催促下,說道︰「你長高了。」
褒曼正是發育的時候,幾個月不見就如抽條的小柳樹長高了些。
「小女子只長高了點,其他的是靠我腳下的這個。」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個一咪咪的手勢,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裙擺下方。
她今天梳的是雙螺髻,擰旋式的發型端莊中不失俏皮,加上見到恭親王之後絲毫沒有畏懼的神情,言詞清楚,語意自然,就像是和鄰家大哥哥說話一一她不知道因為她的不做作,獨彧也有了好心情。
褒曼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這樣一個在旁人眼中陰沉到有些恐怖的男人,卻能得到她的目光。
「是什麼?」
「是高底鞋。」褒曼撩起裙擺露出鞋底,她忙著獻寶壓根沒听到褒姒的抽氣聲。
獨彧也不覺得褒曼這舉動有什麼失禮或不莊重的地方,他很自然的走下位置來到褒曼面前,繞著她走了半圈。
「你自己設計的?」
「殿下猜著了。」穿這高底鞋,走起路來頗有婀娜多姿之感,連她都覺得自己多了幾分的女人味。
「這樣的高度還可以。」獨彧指的是褒曼和他站在一起的高度。
上次見到她時,她連自己的肩膀都不到,是個小不點,這回起碼不用彎著腰和她說話了。
可褒曼不高興,瞋他一眼。「我年紀小,往後還會長大的。」
但是鐵證是,她上輩子直到死的那會身高也不到一百六,發明這高底鞋其實是因為切膚之痛。
這幾輩子,她和高姚什麼的是無緣了。
「既然來了王府,就到處逛逛吧,這里的景致應該還可以。」
獨彧顧著和褒曼講話冷落了褒姒,可褒姒還暗自慶幸了一下,恭親王不來和她搭話是最好,太恐怖了,請忽略她不打緊。
「謝殿下。」他一個親王專程招呼下屬的子女也不是回事,再說她也注意到姊姊退縮的模樣,她這麼努力的和恭親王對話,也是要將姊姊的分給補上。
老九在一旁听著,越听越有滋味。他們家殿下啊,講話從來不講究什麼禮尚往來,然而方才殿下和褒二姑娘可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毫不含糊呢。
這打鐵要趁熱啊,要不依殿下那性子,熱鐵到了他那里也會凍成冰棍,就像那位褒大姑娘一樣。
「不如讓宣姑姑過來陪著兩位姑娘,褒二姑娘與她熟識,也有話說。」老九又出主意。
這太瑣碎,不在獨?管轄的領域里,他沒置喙,隨便老九安排去了。
宣姑姑對于能引著褒曼逛親王府非常樂意,這是殿下到封地後頭一回邀請官員女眷進府里來。更何況她和褒曼曾經有過那麼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歷,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卻頗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她盡責的領著兩位姑娘沿著覆有水晶頂蓋的曲折回廊朝多進的四合院而去。
王府邸的建築分東、中、西三路,每一路都是由南自北,嚴格的中軸線貫穿著更多的四合院落組成的。
齋室軒院幽回曲折,風景秀麗,即便待在建築物里面烤著燻籠、吃著香甜的美食,也能透過窗欞看見怪石林立、環山餃水,變化萬千和處處可見巧思的景致。
褒曼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
對獨彧而言,撥冗和褒曼說上話便是責任已了,不過似乎是有那麼點可惜,他其實還有頗多的事想問她……
于是回到案牘上時,他的心緒就有那麼點不專心了。
「殿下,你歇歇,喝碗參茶。」對于一個貼身服務的太監來講,老九是非常專業的。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讓主子松泛松泛免得忙壞了,恰當的時候便奉上一杯熱茶更是舒暢。
獨彧端起茶盅喝了口溫度剛剛好的參茶,順便扭了扭頸子。
「老奴替殿下松泛松泛可好?」
獨彧點了頭,于是老九站到獨彧身後,力道不輕不重適當的替他揉捏起來。
獨彧眯起眼,逐漸放松了肩頸。
「老奴听說宣姑姑把那兩位姑娘領到女官的茶室去了。」
想眯眼休憩的獨彧瞧著話只說了一半的老九,打算不搭理他。
有時他會想,他是不是太過縱容這個老頭了?但是沒有他和齊姑姑,他活不到現在。
慣就慣吧,反正他只嘴碎了些,何況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這主子好。
「殿下一定猜不到她們聊了什麼?」他有把握能勾起殿下繼續听下去的,至于會不會回話,他真的不強求。
幾個女人不就是一台戲?能說些什麼。
獨彧果然悶不吭聲。
唱獨角戲是老九的強項,當然,他是模熟了主子的個性,獨彧真要有個表示,他連屁也不敢放。獨角戲的時間他也拿捏得恰恰好,就等殿下忙完堆積如山的公務才假裝很隨意的提起閑事。
「她們聊的是布匹的印染。」
獨彧斜坐的身子直了直。
「褒二姑娘說她想開一家印染鋪子,小小泵娘口氣卻忒大的,殿下覺得能成嗎?」應該是吹牛吧。
「她憑什麼?」嘴里這麼說,腦海卻想起她做的那兩套衣裳。或許她對布料真有獨特的見解也說不定。
「這老奴就不知道了,要不,把褒二姑娘叫過來問問?」殿下對能賺錢的生意最感興避。
也罷,這些乏味的公文也看得差不多了,就讓她來替自己解解悶吧。
見獨彧不反對,老九便喊了個在外頭伺候的下人去把褒曼請過來。
在女官茶室里吃茶吃得好好的褒曼,又被召進了朝陽院。
「你懂布匹的調色?」一見著人,獨彧開門見山地問。
褒曼微微蹙了眉。怎麼這王府里隨便說個什麼都有人豎著耳朵在听?再者,她也不過是心血來潮說了這個,怎麼就勾起這位爺的興趣了?
她哪里知道獨彧有一間染坊,但是能染出來的色調不多。
他的封地需要大規模的生產線,既能促進經濟發展也能給居民們工作機會,但是染色技術要是無法突破,一切就是空談。
如果她真能掌握各種染料的組合與配方,他有興趣。要知道,印染這一行只要能多調出一種色就會多出多少生意,滾滾的銀子便鋪天蓋地而來。
褒曼在現代是服裝設計師,除了織布那個環節沒有親力親為,對植物染倒是十分有心得。自從來到駢州,她發現這邊的居民除了農耕放牧,還有為數不多的小鋪子,缺乏可以謀生的作坊,巴氏也叨念著來到這里,快要連漂亮的衣服都穿不起了。
就算有銀子,沒有染人和調色師,一切都是白搭。
「殿下有意見?」她反問。
「如果姑娘的答案令本王滿意,本王手下有一間染坊隨你使用,至于工藝條件,只要你提得出來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這幾乎是褒曼听他說過最長的話了,可見其真心,她不禁沉吟。
布匹調色除了要掌握調色方子,順序用料不能錯誤,調出來的色料還要求顏色多、色澤華麗,而且色牢度要好,不易褪色。
這些訣竅若全把握,染出來的布肯定人人趨之若鶩,若能做成色板送到京中那些娘娘們的手上,不搶破頭才怪。
她一直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主要是經濟不允許,開一家染坊可不是玩辦家家酒,要投下的金錢不計其數,沒有上好的調色師傅更是一切都免談。
因此獨彧提出來的條件很打動她,想不到出游還能有這麼大的轉折。
她最缺的不就是金主?這會金主出現了,再不把握真的說不過去。
「那就麻煩殿下派人帶我到染坊去,殿下總是要看看我的手藝如何才知道我的技藝堪不堪用,這樣才能談合作條件不是?」
「成,姑娘爽快。」他也不嗦。「本王就陪你走一趟。」
他的作坊只看他的令牌,尋常人是進不去的。
「那家姊?」
「本王會命人送褒大姑娘回府的,不必你擔心。」
「有勞殿下。」
于是獨彧領著褒曼去了他的染坊。
馬車上的獨彧仍是謹言少語,但是臨下車前,他突然回頭問了褒曼一句,「你為什麼不怕本王?」
「我為什麼要怕?」她表情真誠,半點作假也沒有。
「只要是人都怕本王。」
「人最可怕的不是外在,而是丑陋的人心。何況殿下的相貌身分都是絕佳的,千百個人也挑不出一個與你旗鼓相當的。」
獨彧依舊維持面癱的一號表情,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他的面貌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因為她也重活一世才有這般透徹的想法?
尋常人要是有此等遭遇應該會想盡辦法遮掩,她倒好,上回在他就藩路上就坦承不諱了。
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子若是進王府來,府里應該會多了不少樂趣吧?
尋常女子會有她的果然決斷嗎?她小小的身軀里又是藏著多少力量?還有她的笑聲也滿動听的。
對于她,他想認識、想挖掘,想知道她在他面前會不會也能燦爛的笑?
絲毫不知自己被一只面癱月復黑大野狼盯上的褒曼看著車窗外,發現馬車已經來到一處靜僻的地方,四周皆是矮房。
馬車停了。
染坊看著不大,進到里面才發現頗具規模,手上忙著活的工人見到獨彧皆全數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管事硬著頭皮站出來接待。
「麻煩這位大叔帶我到染間去吧。」褒曼跳出來把所有的注意力全引到她這邊來,被人這樣瞧著,誰都會不舒服,她不自覺替獨彧擋去了一部分的眼光。
管事怯怯的看了獨彧一眼,見他頷首,大氣不敢吭一聲的帶著褒曼去了染間。
染間通常除了調料師傅一般工人是進不去的,如今踏進來的卻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那些師傅們可不高興了。
「你們別吵,這姑娘是‘那位’帶來的。」管事很恭敬的指了指外頭,那位恐怖到極點的大魔王這會兒正在外頭呢,誰要跟自己的飯碗過不去就盡避大聲嚷嚷吧。
管事這一說,調染師傅的嘴全部閉上變蚌殼了。
然而他們的心不甘情不願,很快就被掛出來的第一匹布給沖淡了。
「從沒見過這種顏色的布料啊!」
這年代的布料染色多為本色和原色,厲害一些的將原色混合得到多次色的綠、紫、粉,也稱為間色,可除了這些再也無法突破從間色里染出層次更多的顏色。
褒曼染出來的布由輕到重,由淺至深,呈現出這些人從未見過的顏色,難怪他們驚嘆了。
師傅們驚嘆連連的同時,獨彧也進來了,他也看見了那匹色彩很繽紛的布料,原本木然無表情的他,嘴角居然翹了起來。
旁人沒注意,老九卻是大大震撼。他們家殿下居然、居然笑了!這個褒家丫頭太神了!
他們家殿下這輩子得到的東西實在太少了,尤其是感情。而這個能讓殿下展露微笑的女子,就算讓他絞盡腦汁也要替殿下把人收攏過來才行。
接下來褒曼又在一種色調上明確的分出幾十種近似色,這更不得了了,使得那些師傅紛紛討教。
當然,在專業就代表著有飯吃的鐵律下,這是人家的飯碗,誰敢讓褒曼教他就是搶人飯碗,但是看到這麼漂亮的染布,誰又忍得下心里那股蠢蠢欲動?
褒曼卻沒打算藏私,中國人有個習慣就是不論做什麼都要留一手,留來留去,不用幾代,精華就沒了,許多技法的失傳都和這種心態月兌不了關系。
但是一口氣全教給別人也不可能,還是要循序漸進和有節度,畢竟她還是得先喂飽自己。
「等我回去記下用料的順序,再說給你們听。還有這里的染料也要改進,這些都等我整理好再一並過來和各位大叔、大哥們說。」
因為染料不齊全,她只能調出十幾種不同的色,要是能把她需要的植物材料找齊,她能染出的布顏色會更豐富,色彩更明亮。
那些師傅完全沒想到褒曼願意把這本事教給他們,一個個收斂了起初的不悅表情,只差沒把褒曼給供起來了。
獨彧一個命令下去,讓那些上山摘找植物的染料人按著褒曼給的單子,把她要的那些草木搜羅回來,處理後靜待褒曼下回來調染。
上了馬車離開染坊後,獨彧輕輕問道︰「你上輩子也會這些?」
褒曼看著自己因為染布吃進顏色的十根指頭,在獨彧還沒察覺前就把它藏了起來。「上輩子我的心思都放在追求虛榮上面,對于靠自己的雙手賺錢半點興趣也無。」听一個女子說自己愛慕虛榮還真是不容易,「你看起來不像。」
「不像嗎?就像壞人也不會在臉上刻個壞字,但這輩子我不了,我再也不靠別人,我要靠自己的雙手過我想過的日子。」
以前覺得想要的東西向別人伸手很容易,卻不曾想過哪天那個人要是不願給了,自己又怎麼過日子?
獨彧望著她,似在沉思什麼,她也兀自沉默。
染了那麼多的布,兩臂和腰都疲得不像自己的,加上她思緒浮沉又被舒適的馬車顛搖著,不知不覺就在獨彧的肩頭睡了。
這時的她不會知道素來寡淡的恭親王爺平常愛潔,是不讓女子輕易靠近的。
他既然讓褒曼糊里糊涂的靠著睡了,咳,是要負責任的。
這責任還是一輩子的。
從親王府回來的褒曼並不覺得日子有什麼改變,硬要說的話,就是姊姊追著她問和恭親王去了哪里。
她對于自己比妹妹先回府一直耿耿于懷,感覺沒有盡到保護妹妹的責任。
姊姊就是褒曼的小母親,她當然沒什麼好隱瞞的,一五一十的把去了染坊的事情說給褒姒听。
褒姒這一听,明媚的眼眸頓時漾起一片喜色。「這事確定嗎?」她還以為到駢州再也沒有賺錢的機會了,想不到從天上砸下一塊大餅。
「七、八成能成。」
「瞧你這樂呵的樣子,會不會太難看了?」褒姒故意掮著鼻子表示嫌棄。
「姊姊嫌我銅臭?那咱們一起臭好了。」褒曼拿身體去蹭褒姒,蹭著蹭著,褒姒也不甘示弱反蹭了回去,姊妹笑成了一團。
翌日,褒曼便把調色的順序送到染坊,至于調色方子,她當然不可能一口氣都交給那些調色師傅。要是把絕活都交出去了,她還跟人家混什麼?
因為獨彧給了她出入染坊的手令,不用獨彧帶領,她就自己去了染坊,那些師傅都是老手,經過褒曼稍微提點,配的調色就差不多了,再往更細致的點上要求,終于染出她想要的那種佛金黃。
當那匹布料掛在竹竿上時,工人和師傅一起歡騰,礙于男女有別不能將褒曼舉起來甩個幾下,否則褒曼大概早被這些坦率熱情的工人們甩得七葷八素的了。
工人們喜極了,看來染坊可以長長久久開下去,他們再也不用日夜擔心哪天染坊要是關閉,他們回家看著孩子嗷嗷待哺的臉該怎麼辦。他們這些當爹的,這下回去總算可以抬頭挺胸、走路有風了。
今兒個割兩斤肉回去慶祝吧!
這位褒姑娘是福星,是他們整個染坊的大福星!
褒曼在染坊忙得不亦樂乎,哪里知道褒府平地起雷聲——恭親王府派來了媒婆。
媒婆來的時候,褒正濤正好在家。
當媒婆說明來意,表示說親對象是褒家二姑娘褒曼,而男方是恭親王,給的是側妃位置時,褒家兩老都沉默了。
怎麼會這樣?
恭親王想納自己的女兒為側妃,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是多少人擠破頭都排不上號的事,只是太突然了。
女兒受邀進王府去玩的事,褒正濤這個當爹的不是不知道,原本只當是恭親王給他這新任知府臉面讓家中女眷去開開眼界,怎知一趟王府行,恭親王竟然看中了他的小女兒?
他太耿直,從來沒有將女兒當富貴利益交換籌碼的意願及想法,但是卻對女兒進親王府並沒有太大的排斥感。
也難怪褒正濤這麼想,他是道地道地的古人,女兒能進王府,雖然不是正妃,依然勝過豪門大戶許多。
不過褒正濤是和獨彧打過交道的,他哪里不知道恭親王有多麼的難以形容,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子漢和恭親王面對面的時候,連正視都不敢。
若要把女兒嫁給這男人,成為這男人的岳父,心髒必須很大顆、很結實才行。
他很為難,真的很為難,恭親王可不可以不要這麼不按牌理出牌?
媒婆閱人無數,一看兩老的神情,她就知道沒戲唱了。
果真,接下來褒正濤便以婚姻大事需征詢女兒的意思才能回復打發了她。
媒婆走後,夫妻倆眼對眼、眉對眉,也商討不出個所以然來。
待褒曼從外面回來听到這消息,忍不住自嘲的想,她難道就是做妾的命?重生一世,繞了一大圈還是要為妾?
再說皇室里人人心機狠絕,勾心斗角、暗刀子滿天飛舞的日子,她真的受夠了!可她也想到獨彧和她說話的神情,心頭驟然風起,掀起一片漣漪。
他的人看著冷,但是她總覺得他的面無表情是因為木訥,和她一起的時候應該是想盡了辦法找話和她說的。
這是用心了吧?
但是做妾?不了,那種為了爭寵爭得你死我活的日子她厭了,所以她以長姊未嫁,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拒絕了。
褒正濤一向疼愛女兒,女兒既然不想嫁恭親王,他也不勉強,只是等褒曼回了自己院子,他便和巴氏說道︰「丫丫既然不想進王府的門,我們也不能勉強,婚姻大事首重你情我願,轉眼孩子都到適婚年紀了,這些日子你就先放下手邊的事,替兩個孩子多相看些人家。」
唉,雖說兩個孩子都已經及笄,老大甚至是大姑娘了,可他這當爹的只顧著衙門的事,從未認真考虎兩個女兒的終身大事,然而北越這麼個苦寒窮困之地,能有什麼人選適合女兒的?
府衙里老的老、小的小,要家世沒家世、要家底沒家底,想找個合適的人談何容易。
褒正濤真是頭大了。
恭親王府粹芬院里。
「什麼,王爺要納側妃?嬤嬤,你這消息從哪來的,確實嗎?」王妃何妍芝珠圍翠繞,濃妝艷抹的容顏起初是懨懨的,斜臥著寶藍繡仙草的大迎枕,一听到恭親王要納側妃的消息,整個人從美人榻上坐直了起來,頭上珠翠發出叮當聲響。
「府里的人傳得沸沸揚揚的,只有王妃您不出門,也沒人敢在您面前說這個,怕王妃堵心,所以不曉得。」施嬤嬤是王妃的陪嫁老人,年近半百,富態的臉看著親近,其實不然。
「在我身上討不了好,所以去找別人嗎?男人就是賤!」何妍芝口不擇言又鄙夷的冷諷。
「王妃,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要是傳到王爺耳里,你們夫妻又要生嫌隙,再說身為王妃,你太失儀了。」施嬤嬤苦口婆心。
「本王妃還怕他嗎?」何妍芝眉頭微微一揚,回頭就搶白。
「听老奴一句勸,王妃再不情願,也已經和王爺是夫妻,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王妃該想著如何籠絡王爺好生下世子,而不是一股勁的和王爺置氣。有了子嗣,王妃將來才有依靠,要是側妃進了門,先你一步生下子嗣,王妃到時候就欲哭無淚了。」
何妍芝小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就是吞不下這口氣,我明明能嫁個更好的,憑什麼要委屈自己和那樣的人過一輩子?」一想到枕邊人的陰陽怪氣,她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要和那樣的人圓房,這委屈她受不了。
她老爹是當朝次輔,她又是個美人胚子,何府所有的嫡庶女沒有人比得過她,她美名在外,一滿十五歲,來說親的人家幾乎踏平何府門檻,當初太子選妃時曾有意于她,可礙于她是四女便轉而迎娶何家二女,而她就只能嫁給一個要遠去邑地的五皇子。
這叫她怎麼甘心?!
「王妃,多想這些無益,為今之計是讓王爺回心轉意才是重點,那側妃不過是個四品官之女,哪能有王妃的美貌聰穎?只要王妃肯在王爺面前多顯現些溫柔,夫妻感情又能差到哪里去?」
據施嬤嬤觀察,王爺不是的人,他和王妃成婚至兩載,後院除了王妃這個正妃,二側四庶的位分空空如也,王妃底氣足,前提就是王爺後院無人,一旦添了新人,王妃再拿翹,後果就不是她一個下人能說了。
要是到那天……唉,希望王妃不要太糊涂!
「本王妃是王爺的正妃,她一個妾室又能拿我如何?」何妍芝絲毫沒把褒曼放在眼里。
要收拾,個人太簡單了,規矩一立就能去掉她半條命。
想跟她爭,哪邊涼快哪邊去吧!
她完全沒把側妃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