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愛你一味 尾聲 伊人歸來
結束約會,回到芳菲城。
這一晚,顧珣再次作夢。
夢里依舊出現了那個名叫琥珀的女孩,她考上了S大,暑假要去敦煌旅游,他並不知道她具體的行程,但他知道她一定會去莫高窟,于是在莫高窟等了一天,終于等到她。
「偶然」邂逅,同游三天。
可惜她依舊對他無感,回來後他借故去學校找過她幾次,她卻忙著做翻譯兼職,難得見到人。
後來她在學校附近開了一間女乃茶店,名叫東西南北,他終于能光明正大去見她。
再然後,場景換到了武隆山,雨後的山路崎嶇泥濘,她乘坐的車子翻了,她受了傷。他見到她肩後不斷涌出血來,竟然被一陣劇烈的心痛給痛醒。
清晨時分,屋內空寂無人,黑暗中一股淡淡的馨香飄過來。
顧珣終于想起來這股氣息正是那個女孩身上的味道。
他當時抱著她,她臉色蒼白,一雙眼楮卻出奇的亮,細聲細氣的說謝謝,客氣禮貌,不驚不亂。
那時候她身上有血,卻沒有血腥氣,反倒有一股很特別的氣味,如蘭馨香,他記得特別清楚。
顧珣再無睡意,起身來到露台,從玻璃窗看過去,遠處的珍珠湖清清冷冷。
他無從解釋這個夢境,也無從解釋為何會連續夢見同一個人,更無法厘清為何夢里的女孩和黛若拉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這瓶香水添加了迷幻藥?他左思右想又覺得不大可能,黛若拉和他素昧平生,兩人不過在三年前見過一面,如果她對他有什麼企圖,也不至于等了三年再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吃過早餐,顧珣來到公司,周一鳴又拿出一束紅玫瑰,笑嘻嘻的說︰「小舅,又有人送花給你。」說著,又遞給他一個紅色小錦袋,「花店還順便給了這個,說是送花的女人要給你的。」
連著兩天被人送紅玫瑰示愛,顧珣挺不好意思的,還好他的辦公室在最內側,和其他主管的辦公室隔開,不會被人看到,周一鳴也絕對不會四處八卦。
他走進辦公室,打開紅色錦袋,怎麼都沒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本很小的字典,翻開發現里面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幾個數字,依舊沒有落款署名。
顧珣略一思索,按照第一個數字翻到字典的那一頁,所有字瀏覽一遍,並未看出什麼端倪,然後他翻到第二個數字的那一頁,心里微微一動,等翻到第四頁,他明白了,這幾個數字應該是「我喜歡你」的意思。,他的第一直覺依舊是黛若拉,但轉念一想,她的方式很直接,當面說要追他。而這個送花人的表達方式,明顯是少年人的含蓄,應該是個小女生,他想不出來會是誰。但是,昨天的卡片和今天的字典都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好似他真的曾經接受過這樣的禮物。
顧珣把東西放到抽屜里,打開計算機開始工作。
中午他打了一通電話給黛若拉,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天寒地凍,又是工作日,兩個人都很忙碌,似乎擠出時間一起吃飯成了唯一的選擇。
「好啊,我們去芙蓉閣如何?就在珍珠湖附近。」
顧珣馬上回了聲「好」。
他本來可以準時下班,可是張屹來辦公室談新產品的方案,他晚了半個小時才離開公司。
他開車路過街口的花店,心念一動,停車走進去。
花店老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顧珣笑著打了聲招呼,很有禮貌的問她這兩天早上送到星跡公司的玫瑰是誰訂的。
他儒雅清俊、舉止謙和,老板娘對他的印象非常好,便回道︰「是個年輕的女人,長得非常漂亮,身材也很好。」
「她有沒有留下電話名字?」
「沒有,哦對了,她好像是個左撇子,寫字用的是左手。」
左手?顧珣心里微微一動,不知不覺竟然想到了諾丁。
當然不會是他,可是會不會是他媽媽?他潛意識里不知為何,總是聯想到黛若拉,似乎鮮花和表白來自于她,是一件愉悅的事,若是來自別人,就是煩惱了。
到了芙蓉閣,顧珣停好車,並沒有先上樓,而是坐在車里等。
過了大約十幾分鐘,一輛銀色奔馳開到停車場。
芙蓉閣的生意向來很好,車位總是一位難求,那輛銀色奔馳找的車位正好在顧珣車子的斜對面,可是左邊停了一輛七人座商務車,車身比較長,奔馳折騰了好久還是無法順利停好。顧珣忍不住笑了,他下了車,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琥珀一見是他,又窘又喜,連忙降下窗戶。
他笑著問道︰「需要幫忙嗎?」
她馬上點頭,求之不得,立刻讓出駕駛座。
顧珣把車子開出來,重新調整一下,千脆利落的一次就停好了。
琥珀笑道︰「顧先生技術真好。」
「我也曾出過車禍。」
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頓了一下才輕聲問︰「怎麼回事?」
顧珣風淡雲輕的說︰「其實是我家人告訴我的,我完全不記得當時的事情,就像喝醉酒,某段記憶消失了一樣。」
琥珀定定的望著他,「或許,你忘卻的記憶並不僅僅是那一段。」
他狐疑的望著她。
她試探的問︰「你最近有沒有想起過什麼人或什麼事?」
顧珣微微擰眉,想了想,回道︰「有時候會覺得某件事曾經發生過,或是曾經經歷過,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是我又無法確定。」
雖然他什麼都沒想起來,但是她听到這個回答,已經欣喜不己。
顯然那瓶香水對他很有效果,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她笑著說︰「我有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感覺,路過某個從未去過的街口,覺得曾經來過,非常熟悉,據說這是上輩子的記憶。」
顧珣笑道︰「我不信上輩子。」
琥珀又問︰「那你相信外星文明嗎?」
「當然。」
他的回答很肯定而且毫不猶豫,讓她更為開心。
其實她並沒有把握,當顧珣想起她的時候,可以接受她來自外星。
喚回他的記憶,是個冒險的做法,她是可以以全新的身分讓他愛上她,但是那麼做,他就永遠不知道諾丁是他的親生兒子。
可是如果喚回他的記憶,接踵而來的就是必須說出真相,他能否接受她和諾丁,是未知數。但無論如何,她願意冒一次險,不僅為了諾丁,也為了自己。
這幾次約會她都特意選擇在和他曾經去過的地方,朱頂、卡薩布蘭卡、芙蓉閣,和他的談話,她也都盡量重現昔日的內容。
時光荏苒,已經過去多年,她原先並沒有用心去銘記的點點滴滴,沒想到竟然全都記得。
她二十四歲那年突然對顧珣動心,看似突兀又莫名其妙,她一開始歸結于自己有病,現在改變了看法,應該是他將一抹情思種在她心里,八年時光潤物無聲,忽然間發了芽。
她當初對他無心,往事都能記得清清楚楚,顧珣彼時早已用情很深,肯定比她記得更清楚,可見機場那一幕對他的剌激有多大,才會讓他如此決絕的忘記她。
琥珀不願再想下去,只是替顧珣心痛。
吃過飯,兩人在門口道別。
顧珣柔聲問︰「我在煙雲山有間小別墅,里面有溫泉池,周末我們帶諾丁去住兩天,你覺得如何?」
「好啊,諾丁最喜歡玩水,不過這個周末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走不開,下個周末再去,你不會介意吧?」
他當然不會介意,畢竟黛若拉不是普通的職業女性,身為公司總裁,忙碌才是常態。
因為是周末,顧珣沒有去芳菲城,而是開車回到顧家大宅。
父母和妹妹正陪著袓父打麻將,老人家借口打麻將可以預防老年痴呆,每到周末就讓家人陪著來幾把娛樂一下。
顧珣陪袓父玩了一會兒,然後去了露台。花花草草依舊長得茂盛青碧,金桔已經掛果,蟹爪蘭開了滿滿一枝頭紅雲似的花朵,壓得枝椏往下彎垂。
夢里和那個叫琥珀的女孩在露台見面的畫面,歷歷在目。
他走到花架前,上面擺放著一些盆景,他驚訝的發現,果然有兩個花盆上寫著「一花一世界」和「三蘊三菩提」。他經常來露台蒔花弄草,但是從來沒留意過花盆上的字。
眼前這一幕實在讓顧珣驚奇,松木桌子、花架、曇花、花盆,彷佛是照著夢境搭出來的實景。
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那瓶琥珀香水,莫非是這瓶香水成了精,化作夢里的那個女孩?
這個念頭一起,顧珣自己都忍不住笑。
當然不可能。
香水的氣息在他的鼻端飄拂,這一夜,顧珣繼續作著那奇怪的夢。
他夢到和琥珀一起去煙雲山看流星,夢見自己許願,希望身邊的這個女孩能成為顧太太。
又夢到隔天她的項鏈不見了,他幫她找,她在車上突然流鼻血,他的袖子沾到了血跡,她送他一件新的襯衫。
緊接著他夢到自己收到匿名的快遞,第一份里面是一封匿名的情書,第二份里面是一本小字典。
然後她在他加班的時候,突然送來餛飩,他又驚又喜,親自下樓把她接到辦公室。
她問他喜歡吃餛飩嗎?他回答還可以。
她又問;「那送餛飩的人,你喜歡嗎?」
他心里巨震,難以置信。他苦等數年,幾乎已經不抱希望,突然卻來了這麼一個巨大的驚喜,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掌管語言的大腦區域在狂喜中失去了功能。「那我就算是追到你了吧?」
她笑得甜美可愛,他枰然心動,無法自持,伸出雙手,將她輕輕抱住。真真切切的踫到她,他依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所以不敢用力,很怕會驚破這個夢。
他幾乎分不清是夢是幻。
「正常程序是先牽手再擁抱啊。」她輕輕推開他,笑吟吟指著牆上的畫說︰「我好喜歡這幅畫,你也畫一幅送我,好嗎?」
他說︰「我送你另一幅。」
袓父生日那晚,她穿著一件豆綠色的長裙,如春天中的花仙子,艷驚四座。
他趁她不備,偷偷用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
他決定把那一夜的她畫下來,再把畫送給她當生日禮物。
他每日下班回家就窩在三樓的畫室里……
長夢醒來,顧珣再次驚訝不己。
他從未這樣,連續不斷的作夢,且夢到的都是同一個人。夢境和現實互相呼應印證,唯一不同的是,夢里有個女孩叫琥珀,而現實中的女人叫做黛若拉,那種感覺就像黛若拉走進了他的夢。
夢里收到示愛的卡片和字典,竟然和他收到的一模一樣,只是沒有玫瑰花。
他起身走出臥房,來到三樓的畫室,他在夢里就是在這里作畫,可是畫室里並沒有他夢中完成的那幅畫。
他在夢里是如何構圖、如何用色,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記得在畫她的手指時,他在她的左手的指尖點了一顆黑痣。
如此真實的記憶,怎麼會是夢呢?他心里充滿了疑惑,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手機,會不會他的手機里真的存有那個女孩的照片?
如此一來,就可以驗證這個夢到底是不是真的,夢里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發生車禍後,他換了新手機,所幸舊手機他並沒有扔,因為手機里存了許多資料,他擔心公司機密外泄,就把那支手機和過去用過的幾支手機都放在一起。
他立刻下樓回到臥房,打開抽屜,找到過去用過的幾支手機,其中屏幕破碎的那一支正是車禍時在用的,可惜已經開不了機,他無法驗證是否有照片。
吃過早餐,顧珣開車去找朋友路坦,他在3C賣場開了一間計算機手機維修店。
顧珣把舊手機交給路坦,請他幫忙維修。
路坦打趣道︰「顧總裁這麼有錢,還這麼節儉。」
顧珣笑道︰「不是,里面有些資料照片我想要看看,能開機就好了。」
路坦說︰「這支手機毀損得有點嚴重,沒辦法這麼快修好,要不然你先把手機放在我這里,等好了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那我先走了。」
顧珣回到老家,管家告訴他剛才送來一份他的快遞。
顧珣接過紙袋,微微一怔,他從來不網購,合約協議之類的都是快遞到公司,而且知道顧家大宅的只有親人朋友,就算要誰拿東西給他,也會親自拿來,不會叫快遞。
紙袋薄得像是什麼都沒放,他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張卡片,和放在玫瑰花束里的卡片是同色同款,但是上頭只寫了一個網址。
顧珣不明所以,拿著卡片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把網址輸入到計算機,原來是某個人的臉書,看到昵稱,他一愣,Seek?黛若拉送他的那瓶琥珀香水,瓶子上就嵌著這個英文單字,更讓他驚訝的是,臉書的大頭照是他的照片。
臉書已經幾年沒有更新,非常荒涼,以前發的動態內容也異常簡單,每次只發表幾個字,也幾乎沒有人回復,唯——次是Seek說要去相親,有人留言問他在哪里相親。
當顧珣看到回復的ID是小小君子時,不由得一愣,這不是妹妹嗎?難道臉書主人是她認識的人?
他接著往下看,看到一本小字典,和一張寫了數字的紙條,他驚訝的發現,這和他收到的東西一模一樣,而且隱含的意思也一模一樣。
再往下看,他越發震驚。
第一則動態是一封情書的照片,看到最後一句話,他簡直難以置信。
內容和玫瑰花束的那張卡片一模一樣,甚至連筆跡都一模一樣,是同一個人寫的。
這則動態發表的時間距離現在將近五年,也就是說,五年前真的有人給過他情書和字典,但為何他毫無印象?他記憶力過人,這樣的事情他不可能會忘。
顧珣驚愕之余,也感覺到一絲絲詭異。
是誰寫了這樣的情書給他?又是誰,時隔五年,將往事重現,再次向他表白?
他為什麼會忘得這麼干淨徹底,還有,這個臉書賬號的主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大頭照會放他的照片,難道是寫情書給他的人?
他立刻去顧曉珺的房間。
顧曉珺正要出門,听見敲門聲,打開一看是哥哥,便問︰「什麼事啊扮?」
顧珣開門見山的問?「你認識一個臉書昵稱叫Seek的人嗎?」
她嚇了一跳,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琥珀出事之後,他的傷心絕望每個人都看在眼里,所以車禍後他忘了琥珀,大家都認為是好事,從此以後閉口不提。
可是現在他卻突然提起Seek,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不敢輕易回答,只好打太極,笑嘻嘻的反問︰「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看到這個人的臉書上有你的回復。」
顧曉琚暗暗松了口氣,看樣子他是沒想起來,才會來問她。「那是某個人的私人賬號,為了追回他的前女友弄的。」
顧珣一愣,「是個男的?」他以為是寫情書給他的那個女人的。
她小心翼翼的又問︰「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人了?」
他反問道︰「我忘記過什麼人嗎?」
顧曉琚忙說︰「我怎麼知道,我急著出門呢!」說完,她快速從他身邊閃了出去。
顧珣沒有問到任何信息,好奇心反倒因此越發高漲,他回到房間看完了Seek的臉書,又去看他追蹤的對象,其中比較特別的是一間名叫「水邊的阿狄麗娜」的民宿。
他點進去,很奇怪的是,這間民宿的臉書——也很久沒有更新了,從時間上看,幾乎是和Seek同時間停止更新,彷佛齊齊消失了一樣。
他看了看地址,驚訝的發現這間民宿居然就在珍珠湖邊,而且離芳菲城很近,奇怪,他經常從那里經過,為何從來沒有看過這間民宿?
他越想越詭異,拿起車鑰匙下樓,開車去珍珠湖。
來到湖濱路,他減慢車速,按照臉書上的地址去找那間民宿,果然在距離芳菲城不遠的地方有間民宿,但是不叫「水邊的阿狄麗娜」,而是叫做「有緣人」。
顧珣將車子停在路邊,下車走了進去。
一個胖胖的男人熱情的迎上來,笑容可掏的問︰「你好,歡迎來到我們民宿,二樓還有空房間,請問你想要什麼價位的?」
顧珣笑著回道︰「謝謝,我不是來住宿,我是想打听一件事,請問這間民宿以前是不是叫水邊的阿狄麗娜?」
男人笑著說︰「是啊,我接手之後就改名字了,原本那個名字太長了,又有點拗口,我這個人懶,喜歡省事。」
顧珣又問︰「以前的民宿老板叫什麼,你知道嗎?」
男人笑呵呵的說︰「要是一般的名字我肯定早就忘了,不過她的名字挺特別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她姓老虎的虎,這個姓很少見,名字也好記,叫虎珀。」
顧珣心里一震。
虎珀,他的夢里那個叫琥珀的女孩,說她大名叫虎珀,小名叫琥珀,念起來一樣,然後她在露台的桌子上寫了個虎字。
黛若拉也曾經寫了一個虎字給他看,那瓶香水是她送給他的,瓶身上瓖嵌著Seek這個英文單字。
她說「這瓶香水名叫琥珀,或許能讓你想起一個你曾經忘記的人,或者曾經忘記的事」。
她說過的很多話,做過的很多事,在夢里——重現。
她為什麼會給他似曾相識之感?她為什麼會讓他一見如故?為什麼他排斥所有人的觸踫,卻在第二次約會時就情不自禁牽起她的手,彷佛那個動作早已在心里做過無數次,不會尷尬,亦不會拘謹。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是眼前卻是重重迷霧。
顧珣轉身走出民宿,這時,路坦打電話來,說手機修好了。
顧珣立刻趕過去,拿到手機,他坐到車里迫不及待打開,破損的屏幕並沒有換,他點開相簿,里面的照片不多,因為屏幕受損,看上去有些影響視覺,他找到了那幾張照片。
春天的花海般的長裙,巧笑倩兮的女孩,和黛若拉一模一樣的容顏。
一切不是夢,原來在他的生命中,的的確確真真實實的存在過一個人,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忘得如此徹底。
他迫不及待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等待接通的時間,他的心跳得很快。
寒風從珍珠湖面吹來,穿過大衣,涼涼的貼到肌膚上,可是他的胸口熱得幾乎像是有一股岩槳。
「顧珣。」
「黛若拉……」顧珣的聲音不受控制的低沉,彷佛喉嚨里鯁了東西,「你是不是琥珀?」
手機那頭沒有回應,只傳來輕微的呼吸聲。「顧珣,你去這兩個地方,之後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什麼地方?」「你看訊息。」
顧珣掛了電話,看見訊息里有兩個很詳細的地址,一個是陳陽的老家,一個在T市。
他沒有遲疑也沒有多問,立刻開車朝著陳陽的老家而去。
路上,他想起陳陽在葡萄園里溫馨而簡樸的婚禮,想起在桑樹林中,他被琥珀主動親吻,他想起新娘拋捧花,琥珀接住了捧花,眾人紛紛恭喜她要成為下一個新娘,她羞赧歡欣的笑臉,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似乎是黛若拉,也似乎是琥珀。
兩個人在他心里重迭,如同夢境和現實重迭。
車子開到葡萄園附近的金銀海大酒店。
熟悉的高樓,金碧輝煌的酒店名字,緩緩移動的旋轉門,兩旁高大的鐵樹和榕樹。
他將車子停到路邊,沒有下車,也沒有進去,看著鋪著紅地毯的台階,記憶像潮水般從台階上涌下來。
他扶著琥珀走進電梯,她軟軟的說她要公主抱。
他身邊還有一個胖胖的服務生,他不好意思滿足她的要求,即便心里無比樂意。
她賴著不走,他只好抱著她進了房間,替她月兌掉鞋子。
她穿著湖水綠的長裙,露出白皙如玉的小腿,完美的肌膚,觸手滑膩。
他心潮澎湃,幾乎難以自制,可是還未等他離開,她勾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的說︰「你為什麼不吻我?」
無人能抵擋這樣的邀請,他口干舌燥,低頭吻她,如吸食花瓣上的甘露,卻反而更渴。她解開他襯衫的扣子,他按住她的手,說「你不要後悔」。她說「我不後悔,我喜歡這樣」。
回憶一幀一幀如照片鋪開,顧珣知道這不是夢。
可是如此旖旎的畫面,他沒有血脈沸騰之感,他只覺得心疼,疼到好像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從天堂到地獄的旅程,這一刻的幸福轉瞬即逝,即便他拚盡全力,依舊會失去……
他閉了閉眼,回憶繼續涌現。
斷斷續續的片段,反而不如夢境清晰。
他拿出手機,看著訊息中的第二個地址。
T市離這里不遠,是個寧靜的海濱小城。
顧珣開車繼續上路,下了交流道,是一段臨海公路,冬日的海邊,空蕩無人。
冰冷的海水,眺望過去,空茫茫一片無邊無際。
他關著窗戶,感覺不到海邊的濕冷,卻依舊渾身發冷,潛意識里很抗拒這里,甚至想要掉頭回去,可是答案即將揭曉,他不能半途而廢。
車子沿著海邊公路一路前行,終于,他看到了一座燈塔。
他把車子停到路邊,打開車門,寒冷的海風撲面而來,好似可以穿透他的身體。
風冷到剌骨,海水呈現灰藍色,他凝睇著礁石下的海面,海浪泛起白沬,一波一波涌過來,他頭疼得彷佛要裂開,心髒也像是要裂開。
他緩緩蹲下去,手放在心口的位置,痛不可抑。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隱隱听見了一聲呼喚——顧珣。
他將手捂著眼楮,掌心漸濕。
他的確忘了一個人,一個他此生唯一愛過的人。
回到S市,開始下起細細的雨。
所有的回憶全都回來了,他記憶中最後關于她的片段是,光陰故事里的那四本書。他知道自己在光陰故事買了一棟房子要當作新房,但是他忘了那個打算娶做妻子的人,這幾年也沒有找到可以結婚的人,房子閑置至今,他也沒再去過。
他此刻無比肯定,琥珀一定在那里等他。
庭院里雪松的枝頭沾著水珠,天黑得很早,路燈紛紛亮起,道路兩側房子里的燈也陸陸續續亮起來。
他停在自己的房前,下了車,仰起頭望著窗戶。
屋內亮著暖橘色的光,雨絲落到他的眼睫。
他疾步走上前,按著密碼鎖的手指微微顫抖。
密碼是她的生日。
客廳里開著燈,雖然空曠,卻一塵不染,陽台上竟然種了許多植物,郁郁 ,像是有人打理,蝴蝶蘭和海棠競相開放,妖嬈絢麗,水培的綠蘿枝葉蔓延,有如水蛇,花架上的細口玻璃瓶中插著幾枝梅花,暗香浮動。
站在花架前的琥珀轉過身。
他夢里的人,他畫里的人,他心里的人,合為眼前的唯一。
回憶如潮水,淹沒過心頭。
顧珣走上前,彷佛踏過十三年的光陰。
琥珀含淚望著他,「你回來了。」
汽車鑰匙從他手中滑落,掉到地板上,在空寂的房間里發出清脆響聲。
這不是夢。
他伸手撫去滑落她臉頰的一滴淚珠,哽咽的道︰「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