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舍的羈絆 第五章
在破碎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而一切的美好,總有個開端。
八音盒再次倒轉,故事從頭——
教堂的門緩緩打開,小男孩孤單的剪影在兩扇厚重的門扉之間,顯得有些脆弱與無奈。
一直以來視他為最大驕傲的父親像突然變了個人,對他冷言嘲諷,小小年紀的他並不明白為什麼,大人的世界實在太難懂,他只好躲到小教堂來。
母親從他懂事以來就病弱而自憐,這幾日更是以淚洗面,雖說做兒子的總是心疼母親,不過在這時,他還是覺得懷抱耶穌的聖母更符合他心目中母親的形象。
這座小教堂一直是他的秘密基地,父親根本不來這里,而母親是基督徒,這座家族專用教堂的存在實在有點浪費,但男孩才不管呢,他喜歡這個地方勝過山莊里的任何一處。
不過今晚,卻已經有人在教堂里,男孩有點嚇著了。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他原本想這麼質問,話語卻在女人轉過身時吞回了肚子里。
她讓他想到聖母瑪利亞,也許是因為她的懷里就抱著嬰兒的關系吧?不過接著他才發現,女人懷里的小表已經不算是嬰兒了,小女娃趴在母親肩上,神情有點百無聊賴,還打呵欠。
女人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後才緩緩朝他走來。
男孩的心髒怦怦跳,他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大美人,而這女人雖不及他母親美艷,卻有一股讓人很想親近的氣息。
溫暖,恬適,一切祥和與美好的代名詞,都在她身上。
「你是令剴吧?」她蹲,微笑。
她知道他的名字呢!難道這女人真是聖母的化身?舒令剴有些訝異。
「我是……」女人偏頭想了想,嘴角的笑有些苦澀。「你喊我阿姨吧,以後請多指教了。」
舒令剴不自覺地盯著女人臉上的笑發愣,她又對懷里的小女孩說道:「,跟哥哥打招呼。」
舒令剴看著女人懷里的小女孩,那麼細致,像個精美的瓷女圭女圭,但粉女敕女敕的小臉讓他好想捏一把,而且小女圭女圭噘著嘴,像不滿瞌睡蟲來襲之際被打擾,她看向舒令剴,遲疑丁一會兒,似乎在決定要討厭或喜歡這個「哥哥」。
舒令剴偷偷期望是後者,他討厭洋女圭女圭,但是卻希望有一個像洋女圭女圭一樣的小妹妹。
「哥哥。」末了,小女圭女圭似乎決定要喜歡他,漾開有些靦腆的笑,伸出兩只粉女敕小手要和他玩。
舒令剴真有點受寵若驚,甚至是充滿欣喜的。
女人溫柔地笑了,讓小女娃從她懷里下來自己行走,舒令剴幾乎是直覺反應地牽住小女孩的手,怕她跌倒。
「令剴,這是玉,我可以請你以後要多多愛護她嗎?」女人笑問。
舒令剴像接受一項慎重而偉大的任務,點點頭。「我會保護她!」絕不會像其它的玩伴那樣,以欺負自己的妹妹為樂。
女人滿意地笑了,又看向小女孩叮嚀道︰「,以後要听哥哥的話唷,知道嗎?」
小女孩只是噘了噘嘴,很快地黏住舒令剴。「哥哥陪我玩……」她竟然不應母親的話,小小年紀已經有大小姐脾氣,她母親只能好氣又好笑地搖頭。
後來,舒令剴才知道,他喊阿姨的女人,才是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蔚藍山莊真正的女主人程群玉。
舒家男主人,龐大的蔚藍山莊的擁有者舒青鴻,當年外遇生下舒令剴,一意孤行將舒令剴與他的母親繭子接回山莊,身為元配的程群玉當時沒有為舒青鴻生下任何子嗣,只得默默退讓,搬到鄉下靜養。
當然,舒青鴻沒和程群玉離婚,那幾年仍然往返山莊和鄉下,享盡齊人之福,沒多久程群玉也有了身孕,舒玉就是在那時誕生的。
誰知道舒令剴八歲這年,舒青鴻無意間得知舒令剴根本不是他的種,他憤而和舒令剴的母親翻臉,不讓他們母子離開,要繭子和舒令剴留在山莊受他羞辱,還去鄉下求回元配,程群玉不想讓舒玉沒有父親在身邊而遭人指指點點,才點頭答應舒青鴻無恥的要求。
初回蔚藍山莊的那一夜,她整晚陪兩個孩子待在花園和教堂,看著他們玩耍,心里明白今後生命的重心與力量,就是放在照顧這兩個孩子上了,舒令剴的母親已經沒有余力保護他,雖然曾經恨過那個女人,但舒青鴻難道不是最可惡的始作俑者?如今他們的恩怨越來越錯縱復雜,她的心雖然已從那些恩怨中抽離,但兩個孩子一下小心就會成為犧牲品。
這對沒有血緣的兄妹將一起成長,一旦其中一個斷了羽翼,另一個怎能不受到影響?更何況舒令剴完全是無辜的。
而她知道,舒青鴻對她至少還有一點愧疚,她可以因此有多的力量將他們護在羽翼之下。
命運與時間一樣無情,一格一格地殺戮與掠奪,躲在花園里玩耍的男孩與小女孩,笑容那麼純真燦爛,沒有心機與隔閡,不知世間丑惡,不用任何理由與條件就接納彼此,真心愛戴,程群玉多希望世間真有那麼一塊淨土,可以讓她永遠守護著這樣的美麗與和諧……
***
舒令剴與繭子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幸而有程群玉和舒玉的陪伴,加上舒青鴻也不是天天都待在山莊里,所以舒令剴至少保有了一個還算快樂的童年。
他依然姓舒,原因絕不是舒青鴻顧念情分,而是他不想自己戴綠帽的丑事張揚出去;人前,舒令剴喊他父親,人後,他和其它佣人一樣喊他先生,而且從沒得到過好臉色。
要說舒青鴻會對舒令剴做出令人發指的凌虐手段來報復繭子,倒也沒有,只是原本屬于舒家少爺的待遇都被撤回了,舒令剴仍然睡在他的大房間,只是被單與床罩不再有佣人來替換,房間亂了要自己整理,壁爐里也不再有木炭,家庭教師被取消,他必須到鎮上念小學,如果不是程群玉出面,他可能還得自己走幾里的路去學校上課。
大房子里的冬天很折騰人,雖然整座大宅地板都有暖氣系統,不過在下了雪的冬夜,沒有壁爐取暖,還是很容易因為寒冷轉醒。
舒令剴開始討厭冬天的夜晚,有時深夜醒來,再怎麼把被子裹緊,被窩依然有寒意。
這一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際,他又感覺寒氣逼人,擰起眉,有些無奈,怎知今晚卻有些異常,他感覺床尾有一團東西在蠕動,沒兩三下,那團蠕動的異物已經鑽淮他懷里,理所當然地剝開他包得像春卷一般的棉被,理所當然地與他共享被窩,還理所當然地把他的懷抱當睡袋,一陣扭動——這中間還不斷對他的胸部又模又揉,讓舒令剴懷疑自己半夜被襲胸色|魔偷襲!
好半晌,那團異物似乎是調整好了喜歡的位置與姿勢,便安靜了下來,他甚至听到綿軟細微的鼾聲。
舒令剴努力睜開眼,這團軟綿綿的異物雖然替他趕走不少寒氣,像個天然大暖暖包,抱起來又香又舒服,可是三更半夜的,他忍不住害怕自己是踫見了佣人們說的鬼壓床!
而且還是個亂模他胸部的色|鬼!
勉力和睡神拔河,他終于醒來,就著暖色小夜燈,他首先看到一撮泛著光澤的柔軟鬈發,再往下,是有著小小發旋的頭頂,而他胸前貼著細致如白瓷的小臉蛋,因為頭發往下滑,搔得她鼻頭癢,小臉還不住往他胸前磨蹭,接著芙頰便再大方不過地貼著他胸口,小嘴微張地打著鼾。
舒令剴感覺他的身體被當成尤加利樹,小家伙則是四肢並用的無尾熊。
他忍不住莞爾,但接著想到的是,舒玉房里有壁爐吧?她怎麼反而跑到他這里來了?
他猶豫著該不該叫醒舒玉,看她一下子便睡得好香甜,想到要打擾她的美夢就讓他有罪惡感,可是他又擔心小家伙沒有壁爐取暖會受寒,只得拍拍她的臉,把她叫醒。
「嘿,你跑到我房里做什麼?」雖然他一點也不想趕走她,可是卻更不願意她生病,小家伙是他在這座冷宮里少數的快樂泉源之一,他希望她永遠活力滿點?
舒玉小嘴騙了扁,對于睡眠被打擾相當不滿,她閉著眼,任性地咕噥半晌,身體抗議地扭啊扭,就是賴皮不想醒。
「你睡在這里會冷,快回房間去。」舒令剴不準自己心軟妥協,繼續道。
小丫頭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睜開眼。
「乖,哥哥送你回房間去。」他說。
「不要……」她的嗓音像小貓咪,神情卻十足十是個任性的大小姐。「我下要自己一個人睡。」她又變成八爪章魚,把舒令剴抱得更緊,一副有種就把她扒下來的耍賴樣。
「你以前不都是一個人睡?」
「才沒有,我有媽咪……」其實她從來沒自己睡過,以前在鄉下家里,她都是和母親一起睡,搬回蔚藍山莊後,舒青鴻逼她自己睡一間房,但她依然會在半夜溜進母親房間。
「那我陪你去找阿姨。」至少阿姨房里也比他這兒溫暖。
小家伙卻悶不吭聲,只是抱緊他,讓他動彈不得。
「?」
貼在他胸的的小嘴咕噥半晌,他听不清楚,只覺身體有點熱。
因為體溫的關系吧?他想,雖然對其他人愛理不理的,對他卻黏得像牛皮糖,他已經開始習慣她動不動就蹭到他懷里要他抱抱了。
「我討厭把拔……他欺負媽咪……」搬來山莊後,她常听到媽咪房里傳來媽咪的叫喊和申吟,還有奇怪的踫撞聲,有一次她生氣地闖進媽咪房里,看見爸爸壓在媽咪身上,還很壞心的把媽咪的衣服月兌光光,她氣得沖上去咬住爸爸,還不忘拳打腳踢,十爪並用,爸爸都痛得哀哀叫了。
今天她也听到媽眯房里傳來奇怪的聲響,可是爸爸卻把房間上鎖,害她不能沖進去保護螞咪,爸爸是討厭鬼!
舒令剴一愣,心想也許今晚父親在阿姨房里過夜吧?只是他也有點擔心阿姨,因為在他的記憶里,父親也總是欺負母親,每次父親從母親房里臉色鐵青地離開,母親便獨自垂淚。
雖非親生,但他對母親和阿姨的愛是同樣的,母親的過錯他無能為力,但他不希望阿姨也被父親欺陵,于是他問舒玉︰「父親責罵阿姨嗎?」
他不曉得父親有沒有動手打過母親,但母親身上曾經出現過傷痕,他只能焦急,心疼,卻不下知該如何是好。
去責問父親嗎?但他有什麼立場質問對他有養育之恩的「父親」?
舒玉小嘴一扁,像跟親愛的人告狀那般委屈,連眼眶都紅了,模樣可憐兮兮,教舒令剴好生心疼,忍不住輕輕抱住小丫頭,拍拍她的背。
「把拔月兌媽咪衣服,還壓在媽咪身上害媽咪哭哭……哥哥你去揍把拔!」話落,她已經嗚咽地哭了起來。
「……」舒令剴未月兌稚氣的俊臉倏地紅燙了,雖然還未成年,但正要步入青春期的他也知道那代表什麼,只是窘迫得不知該如何向妹妹解釋。
舒令剴的沉默讓舒玉抬起頭,半晌,她才黯然道︰「算了,哥哥你打不過把找。」說下定還會被爸爸揍扁,她不希望哥哥受傷。
舒令剴實在哭笑不得,又頭痛得很,他很想安慰舒玉,至少讓她安心,因為阿姨其實不算是被欺負。
應該不算吧?老實說,他對成年人的事也是一知半解,要解釋也不知從何解釋起啊!
舒令剴只好拍拍小妹妹的背,柔聲哄著她,「阿姨……可能不是因為疼痛才哭的。」才說這麼一句,他已經尷尬到整張臉都紅透了,幸好小丫頭看不見他此時的模樣,否則又要追問了。
他清了清喉嚨,又安撫道︰「你放心,阿姨應該不會受傷,你乖乖睡覺,哥哥陪你,嗯?」暫時也只能這樣了,其實一般夫妻都是同床共枕吧?就算他
們家情況特殊,但夫妻同睡也屬正常,以後應該是不能常常往阿姨房里跑了,看了他只得擔任好保母的角色,記得睡覺時要抱好,別讓她受涼了。
「真的嗎?」舒玉仰起小臉,腳丫子更加沒規矩地往他腰部一跨,簡直當他是懶骨頭了。「哥哥不趕了?」
「嗯。」舒令剴拍拍她因為開心而紅撲撲的小臉蛋,心里只覺他們的姿勢好像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說不上來。
舒玉開心地抱緊他,舒令剴沒敢亂動,只是將小丫頭護在懷里,不讓涼夜使她受寒。
「那以後都要跟哥哥一起睡覺。」因為爸爸把媽咪搶走了。她只好趕快霸佔住扮哥,免得他以後被別人搶走!
舒令剴皂心髒跳快了一拍,身體又開始發熱,他覺自己有點怪異,也許是不習慣哏旁人貼這麼近吧?一定是這樣的,他不像,早就對父母親的擁抱沒有任何印象了,不忍讓小妹妹失望,他只能應聲,「嗯。」
小丫頭抱著他,大概還不習慣「新抱枕」,扭了半天,小手又往他胸口模去,舒令剴被模得一陣心跳紊亂,心想小丫頭天真無邪,跟襲胸色魔不一樣。更何況他是男的,有什麼好模的?所以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讓她上下其手。
也不知舒玉是模上癮了,還是見他沒反應,動作越來越大膽,最後甚至伸出食指往他**戳了戳,小嘴噘起,神情似乎不太滿意。
「……」雖然他是男的,雖然她還小,但這麼詭異的親密接觸也是會讓他感到困窘的好嗎?
小丫頭仰起頭,一臉困擾,看得舒令剴一陣好笑,該困擾的明明是他吧?
「哥哥的胸部好硬,而且平平的。」不好睡。
「……」舒令剴一陣無言,好半晌才無奈地回道︰「對不起哦!」他有種深深的、好氣又好笑的無力感。
想想也對,他胸前都是排骨,小丫頭睡不習慣,難怪覺得不舒服,一想到這里,舒令剴也覺得不舍,忍不住說道︰「哥哥會努力……」呃,可是要努力什麼?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臉紅了。
「哥哥努力就會變得跟媽咪一樣嗎?」看來爸爸一點都不努力哦!以前住在鄉下時,隔壁胖胖的麥肯爺爺就有ㄋㄟㄋㄟ,麥肯爺爺一定是很努力!
變成一樣還得了!舒令剴猶豫著該不該打馬虎眼,直接哄她睡覺算了,可是見小丫頭眼楮睜得老大,對他的答案一臉期待,他又于心不忍。
「就是……不會一樣,不過至少不是平的。」雖然就舒適度來講應該是比不上吧?哎,正要步入青春期的少年郎滿臉通紅,心里暗暗怪自己愚蠢,才會讓兩人的話題越來越詭異,他只得趕快轉移妹妹的注意力,「以後你就知道了,快睡覺吧。」
以後就會長大了嗎?小丫頭感到神奇,一臉不可思議地模了模舒令剴平坦的胸口,舒令剴則默下作聲,心想與其要回答那些讓他尷尬不已的問題,他還寧願讓吃豆腐……反正她還小嘛!他是男的,被模幾下也不會少塊肉,而且是他唯一最寶貝的妹妹,當哥哥的不該那麼小氣,她愛模就讓她模吧!
而舒玉呢,想到哥哥願意為了她而努力,把平原變高山……嘩!這是多大的工程啊!她好感動!
「最喜歡哥哥了。」小女孩嘟起紅唇,在心愛的哥哥唇上印了一個大大的響吻。
舒令剴又覺得空氣變熱了,看來他房間也沒他想象的那麼冷嘛。
他大概不知道,因為他的那句承諾,舒玉在有正確的男女生理構造知識前,每天晚上都會忍不住親手「關心」一下「工程進度」……
小丫頭既開心又滿足,很快地沉沉睡去,酣睡中身體還不時扭啊扭的,蹭著她的大抱枕,舒令剴本來不習慣與人同睡,卻也不排斥將小丫頭抱在懷里,慢慢地,睡神也吹走了他的意識。
只是蒙蒙朧間,他突然有個不那麼男子氣概的想法——
剛剛那好像是他的初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