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王劫心 第十七章
第十章
宇文日向離開王府後,右副參軍進駐王府。
在听完吳樞及右副參軍的稟報後,齊暮雲一如往常的日常起居,其平靜的態度,加上宇文日向臨走前的從容,讓何晴雪的心穩定了許多。
一早善清帶著兩個孩子跟著外出采買的小爆侍去市集了。
因為沐亞也進了王府充當粹合院的僕役,善清也就未依當初說定的每六日可帶孩子返家一日的規定而行,染坊那里有沐亞的弟弟幫忙看管,也有信得過的師傅及伙計坐店,所以染坊的生意無須他們夫妻擔心。
孩子們剛進王府的新鮮勁已過了,平日多半只能待在粹合院中,日子一久,等于是拘著孩子,所以今早索性讓善清和沐亞把孩子們帶出去走走逛逛,讓他們看看熱鬧、買些零嘴,透透風去。
何晴雪則是鑽進廚房,依著昨夜善清教她的,試著用澄粉及芸豆泥、蓮蓉做成層糕,當做今日給齊暮雲的點心。
她正忙著,阿孀突然來喚她︰「晴雪姊,玉蓮在芳園外,說是有事要找你。」玉蓮時常來芳園替溫嬤嬤傳話,所以大小爆侍都識得她。
「好,你進來替我看著,不準任何人動這些東西,我一會兒就回來。」何晴雪才剛把泡了一夜水的芸豆放入鍋中煮,索性將陶鍋離火,以免阿孀不懂控制火候。
「是,晴雪姊快去吧。」阿孀笑咪咪的點頭。
何晴雪沒有耽擱,很快的來到芳園門外,「玉蓮。」
「晴雪姊,西側門當差的劉大哥說,昨天傍晚有個人說要把這個交給你,劉大哥問其姓名及來處,可那人不願回答,只說了把東西交到你手上就好,然後便走了。」玉蓮說著,遞上一個以黑色竺綢為底繡著蛇紋的精致荷包。
「劉府衛可有跟你形容那人的長相?」何晴雪接過荷包。
「劉大哥說那人長得很是平凡,沒什麼特別之處,那人要是往市集人堆里一扎,一時還尋不出來的那種平凡樣貌。」
「嗯……」何晴雪想不出來會是什麼人找她。
手中這只荷包質料上乘,繡功精美,但樣式是她不曾見過的,在手中惦著輕盈,她沉吟片刻,索性拉開繩結,將荷包打開來看看里面是什麼。
拉開一看,里頭有一用紅布裹起的物事,她取了出來,小心攤開,只見幾顆雁喙實在紅布上滾動了幾下。
「這不是雁喙實嗎?」玉蓮抱著緊張感及強烈的好奇心,卻見攤開的紅布里竟是這不算太過稀奇的藥材兼食材,霎時頗感失望。
「是呀,是雁喙實。」何晴雪蹙眉,只覺莫名其妙,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特別送幾顆雁喙實來給她?
看著雁喙實,腦中全無想法,何晴雪再將紅布裹起,收回荷包之中。「你去幫我跟劉府衛交代一聲,若那人再來,或不管在何處見著,盡可能攔住他,然後差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好去見見到底是什麼人。」
「是。」玉蓮本該別過後離去,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還有話想告訴我?」何晴雪重新打好繩結,見玉蓮似還有話要說,「有話就說,為什麼一副扭捏模樣?」
「晴雪姊,咱們往那處說去。」玉蓮拉起她的手,指向離芳園有一小段距離的涼亭。
何晴雪沒應聲,但依著玉蓮之意,邁步與她同往涼亭走去,待上了涼亭,她也不急,坐了下來,端詳著還揣在手里的荷包。
玉蓮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我知道晴雪姊不喜歡听閑話,可這事實在有些離譜,反倒讓人覺得不會是假的,所以還是覺得該說與姊姊知曉。」
「說吧。」還好她調到芳園後,玉蓮並沒有轉而跟著秀菱或秀楓,而是回到溫嬤嬤手下,相信跟著溫嬤嬤,這丫頭當不至于學壞了。
「這話也不知打哪傳出來的,說是……粹合夫人本是皇後宮中的宮女,卻背著皇後勾引皇上,因與皇後爭寵而使皇後不容,皇上為了保住她的性命,才把她送出宮來的……」玉蓮說著說著突然閉上了嘴,因為她看出了何晴雪眼神中帶了警告意味。
何晴雪低聲斥道︰「敢議論主子、甚至天子,你以為你有幾顆腦袋?還是活膩了,嫌自個兒的命太長?」她沒有顯露出真實的情緒,語氣淡涼。
「晴雪姊……」玉蓮弄不清楚她這會兒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些忐忑不安。
「這話你只有跟我說吧?」何晴雪緩下臉色,不忍再嚇她。
「是,這種話我如何敢與他人談論?听到的時候,因為害怕,連聲音都沒敢發出半點……」玉蓮年紀雖小,但也知道這事嚴重起來可是會掉腦袋的。
「府中可是很多人在議論此事?」何晴雪問。
「不清楚,我只听人說過一次。」玉蓮老實回答,「說這話的兩人不知道我趁休息時窩在針線庫房里間打瞌睡,其實我並沒有睡沉,當值的碧兒見她們來取線,嚷著內急便要她們等她一會兒,然後就急忙跑出去了,並沒告訴她們我在庫房里間,所以她們大概以為四下無人,才大著膽子聊了起來。」
「可知那兩人是哪處院所的?」何晴雪細問。
「不知道,我本欲起身出去,可仔細一听話頭不對,怕被她們發現了,就不敢動彈,繼續窩在里間,事後也沒敢跟碧兒提起,所以也不好跟碧兒打探她們是誰,只听聲音陌生得緊,應該不是與我時常往來之人。」偌大的王府,不可能個個相熟,許多人只偶爾打個照面,連話都不曾說過,所以玉蓮是真的不可能光從聲音辨人的。
「罷了,那些嚼舌之人若不珍惜自己的腦袋,咱們也無須替她們擔心,至于你,再不可對他人提起一個字來,無論事實與否,這些都是該避忌的事。」
何晴雪告戒著玉蓮。
「是,我知道,晴雪姊放心。」玉蓮點頭,「這些話也只敢跟你說說,旁的人我是信不過的。」
「謝謝你,玉蓮。」何晴雪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晴雪姊這是謝我什麼?」何晴雪這一謝,玉蓮只覺莫名其妙。
「我沒能帶著你一塊兒來到芳園,你卻還是像從前那樣待我。」玉蓮大可以不跟她說這些的,之所以對她知無不言,是因為玉蓮仍信任她,認為自己仍是她的耳目,有必要將知道的所有消息告知她,這要是換作其他丫頭,怕就不是這麼回事了,何晴雪是真心的感謝玉蓮。
「我明白晴雪姊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帶我一起來芳園的。」玉蓮笑得很甜,「晴雪姊待我的好,我怎會不清楚?我可是把晴雪姊當自己親姊姊一般看待的。」在王府里不缺精明厲害的人,人人都想出頭,難免使絆子,或是得了機會就踩著他人往上爬,沒有幾個是可以真心相待的。
何晴雪時常幫她,有功也總不忘拉她們這些婢女一把,更是從不曾要求她們替她做任何難為的事,也不曾意圖索討恩情,所以她不管為何晴雪做什麼,都是自己情願的。
「那我更是要謝謝你能如此體諒我了。」何晴雪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晴雪姊,你再這樣客氣就太見外了。」玉蓮低嚷。
「好,不說這些了。」何晴雪松開手,「你快回去做事吧。」
「是,晴雪姊可得記得,得空時來跟嬤嬤問安。」
「好,我會的,你去吧!」
何晴雪與玉蓮步出涼亭,分頭離開。
轉身向著芳園走的何晴雪現下心里總算是明白的了,想來方才玉蓮告訴她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與她本來猜想的兜在一塊兒,就完全合理了。
偶爾何晴雪想起那只荷包,便會將其取出,攤開紅布看看,想不明白為何有人要專程送這幾顆雁喙實給她。
卻沒想到,過了數日後,玉蓮竟又送來了一只模樣相同,內容物同樣是幾顆雁喙實的荷包交給她,而這回據說是送到東門守衛處轉交予她的……
「晴雪。」善清來到廚房,喚了站在磨子前的何晴雪。
「你怎麼來了?」何晴雪因想著事而有些出神,听到善清的呼喚,回頭問道,「這會兒不用陪著主子?」
「主子困頓,想要睡一下,我便出來了,到後院見孩子們跟櫻兒她們玩得好,索性就上你這兒來了。」善清走向她,看見她正在磨雁喙實,「你磨這東西要做什麼?」
「方太醫曾替主子診脈,說是可給主子用些雁喙實,讓主子胃口好些,已有些日子沒做了,今日苓卿告訴我主子想吃甜薯紅棗羹,正好能以雁喙實為芡,所以我在將雁喙實磨成粉。」何晴雪回道。
「我光听著就覺得嘴饞了起來。」善清看向另一側,見洗好了的甜薯及紅棗,便道︰「我來切甜薯、剝棗核吧。」
見她要邁開步,何晴雪叫住了她,「善清……」
「怎麼了?」善清回身,見何晴雪神情有些不對勁。
「方才磨著這東西,突然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何晴雪索性把心里琢磨著的想法說與好友听,「約莫十天前玉蓮來找我,說是有人交給西門守衛一只荷包,指名要給我,那只荷包顏色及紋飾都挺獨特,但我不曾見過,打開一看,里面用紅布包著幾顆雁喙實,就再無其他。你說,為何有人專程給我送來幾顆雁喙實?」
善清想了想,「這的確不太尋常。」
「昨日玉蓮又來找我,再交給了我一只模樣相同的荷包,里面仍是用紅布包了幾顆雁喙實,那個將荷包托門衛轉交的人,不待門衛說要喚我出去一見,就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呀?」善清覺得古怪。
「是呀,我這會兒磨著雁喙實,越磨心里就越覺著不太對勁。」
「那兩只荷包都放在你房里?」見何晴雪點頭,善清便伸手從木盒中抓了把還未磨成粉的雁喙實,「走,到你房里拿荷包,然後去找沐亞瞧瞧,他為了采辦染料及做買賣,關內關外也跑了不少地方,算得上是見多識廣的,看他能不能瞧出什麼端倪,若他不行,就讓他拿出去找人看看。」
「好。」宇文日向曾說過,有事可與沐亞相商,但何晴雪忽又想到此事未明朗之前,實在不宜張揚,便拉住善清,「等等,先不急,我這會兒就暫不用雁喙實為芡,以藕粉作芡好了,沒弄清楚前先別張揚,免得無事弄得人心不安。」
想想有道理,善清把手心揣著的雁喙實收進腰間的荷包里,然後淨了手,幫著切切弄弄,「也是,那咱們先做羹吧。」
兩人有默契的不提此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待宜卿進來廚房時,羹已制好。
宜卿聞著香甜氣味,嘴角漾笑,「這味道叫人聞著肚子餓。」
「今日用的食材弗柔也盛產,所以我特意煮了許多給妹妹們吃,你想吃就吃一些吧,我已把主子的盛好了,其他的分給大家嘗嘗。」何晴雪笑著端起托盤,「我還不及收好磨子及那盒雁喙實,一會兒再回來收拾,先趁熱把羹呈給主子。」
「我來收就好,你快去吧。」宜卿也是笑意滿臉。
「我跟你一道走,也該去看看孩子們玩得怎樣了,不知有沒有讓櫻兒她們煩心勞神了。」善清神色自若的道。
「好。」宜卿和氣的應聲。
然後何晴雪便與善清一塊兒離開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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