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重生不退親 第十七章
靳懿威抬頭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範敏兒,想著她在小客棧移動的那三幅畫,想著她天天到訪的宜和洋行,再想到她與他成親時不明的意圖……瞧他深深的看著自己,眸帶思索,她想也沒想的月兌口而出,「怎麼了?是你在那里看中某個美人,不好意思跟我提?」
他一挑濃眉,只見她美麗的臉上抹上一層紅潤,在燈火下更添三分誘人。他其實很喜歡兩人這個時間的獨處,甚至是期待的,即使他跟她之間藏著不能對彼此坦承的秘密——像是他的重生、她南下的意圖。
「沒關系,你可以說,你天天外出,我也是,這外頭有多少美人想嫁給你,別說你不知情。」呃——她的口氣是不是不太對啊?
也不知哪兒冒出的醋壇子被打破了,她整顆心被泡得酸不溜丟的,雖然她知他前世沒有娶妻納妾,卻有收通房丫頭,那不也是女人!
她不想承認自己妒嫉,但她知道她就是,而且更慘的是,相處的日子愈久,她就愈來愈在乎他,早先的理性、在乎的死劫等等,全都不重要了。
他專注的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意亂,忙低頭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情緒,並道︰「唉,原本希望你能戒掉晚上喝茶的習慣,沒想到反而是我被你傳染,也跟著喝。」
「我有你一個妻子就夠了。」他突然開口,黑眸中有著溫柔的笑意。
「喔——」她心里竊喜,卻莫名的有些害羞,「那個——其實也沒關系,只是我覺得你應該還不需要太多女人,咳,你一直忙南郊坡地的事,進行得還順利嗎?」她略微窘迫的轉移話題,以緩和此刻屋內太親密的氛圍,她的心跳得太快,粉臉好像在發燙。
「一切都算順利,只是——」他將那本衙門日志合上,定定的看著她,「我今日听到江巡撫提的一件事,」
接著便將洋商與高官之子簽買賣合約卻生變一事轉述,「按理,那名洋商可以到衙門提告,請求高官之子履約,但他卻是前往商會求助。」
「我能理解洋商的作法,在江南一帶,尤其是這通商口岸,不時會有洋人上洋行談生意……」她向靳懿威娓娓道來,基于語言不通,洋人都會透過熟悉商務的牙行陪同,居中調解買賣,此外,牙行還得向洋行或是洋人提供部分保證金,才能訂定買賣合約,從中賺取兩邊的佣金。
而這些屬中介商的牙行通常都有參與商會組織,那名洋商雖然沒有找牙行談買賣,但到商會求助,那批貨就不一定得靠著高官之子解決,商會里有更多牙行可以幫忙月兌手,何況惹了高官之子,洋商在這里無權無勢,無所依靠,怎麼斗得過?能拿回錢財才是真,又何必耗時上公堂。
靳懿威看著整個臉龐都發亮的她,奇怪她怎麼會是侯府千金,她明明像是有個商女魂,每每談起商場上的事,那雙澄淨明眸總是散發光彩。
「然而天下何來白吃的午餐,江巡撫在此事中就像個居中調解的牙行,若說什麼好處都不撈,那肯定有鬼!」她利落的下了總結,嘴巴都說干了,端起茶杯再喝了一大口。
他往後靠坐,「你怎麼會如此清楚牙行的事?」
她雙眸閃閃發亮,「因為常往宜和洋行跑啊,我跟曉喬一見如故,很談得來,天天往她那里買東西,也听她談些生意經,多少懂了一些,只不過——」她突然起身,「曉喬跟我說她二叔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有勇無謀,果真如此,那批貨竟然連看也沒看就要全攬下,我得去跟曉喬說說。」
他提醒道︰「時間已晚,宜和洋行應該打烊了。」
她笑著一福,「宜和洋行跟咱們這大院一樣,前面是店鋪,後面是主僕住的院落,當然,朱永信那一家子另外住,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帶玉荷跟雁子去。」
「你對宜和洋行似乎特別上心。」
聞言,已走到門口的範敏兒停下腳步,頓了一會兒才笑著回頭,「曉喬是我在這里交的第一個知交好友,自然得多上心。」
他看著她步出書房後,吹了聲暗哨,見黑衣人立即現身,便道︰「好好跟著。」
「是。」
片刻之後,範敏兒已經乘坐馬車來到宜和洋行。
此時店鋪正要打烊,曾曉喬見到她跟兩名丫鬟到訪,相當訝異,但隨即招呼她們到店鋪後方的廳堂。
範敏兒這段日子過來時大都在雅間,這還是頭一回進到無比熟悉的地方,猶記得自己以前的屋子就在後方。
她收回思緒,看著曾曉喬,「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曾曉喬笑道︰「不會的,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跟你特別熟悉,好像我們老早就認識了。」
夏黎跟春蘭也在一旁用力點頭附和,「奴婢們也有一樣的感覺,只覺得似曾相識。」
範敏兒眼眶微紅,這陣子相處,她總是因為能跟她們再同處一室而內心激動,好不容易情緒比較穩定了,沒想到她們一句話就讓她又想哭。她長睫低斂,強忍著鼻酸道︰「也許我們幾個前世是姊妹。」
「有可能,所以我們大家才這麼合得來。」曾曉喬笑著贊同。
夏黎、春蘭、雁子跟玉荷頻頻點頭,近日兩個主子走得近,她們也變成好朋友。四人清楚範敏兒有事要跟曾曉喬談,所以都乖巧貼心的退出廳堂。
範敏兒隨即將靳懿威說的事娓娓道來,沒想到——「這件事我恐怕阻止不了。」曾曉喬苦笑。
她忍不住追問,「為什麼?」
「二叔不是能商量的人,他決定的事不可能因我的勸告而做出改變,眼下洋行看似一家店,實則分裂為二,進貨、出售、收帳,皆分為兩邊。」曾曉喬輕嘆一聲,「實話說了,我能替義姊守住的就是二叔尚未強行管事前,洋行過去存在頤和錢莊的大筆金錢。錢莊老板只認我跟大堂哥有資格動用那些錢,這也是當初義姊在跟錢莊定約時寫下的附約,所以若那批貨虧損了,也是二叔自個兒賠錢。」
「話是沒錯,但他那批貨也會放在洋行里買賣,屆時若品質有問題或有什麼買賣糾紛,影響的都是洋行的商譽。」範敏兒說得直白。
曾曉喬看著她嚴肅的神情,搖搖頭,「若有足夠的權勢,我定會阻上二叔,可是敏兒,我能做的真的不多,且朱氏家族的其他人在二叔的搧風點火下,對我誤會極深,如果大堂哥再不回來,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上多久,且我也怕他回不來了……」
這一晚,範敏兒心情低落的回到府衙,久久無法成眠。
第二天上午,在靳懿威到衙門後,她不讓兩個貼身丫鬟跟著,獨自一人去了一趟小客棧。牆上的三幅畫仍是以稻為首的直掛,她眼眶泛紅,咬著下唇,大堂哥會不會真的已經不在人世?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因自家大堂哥一直沒現身,範敏兒愈來愈不安。
靳懿威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更知道她三天兩頭的就往那間小客棧去看那三幅畫,因此他也曾夜探,以為那三幅畫有何機關或是奇異之處,但再三撿查下,那真的只是三幅畫。
後來深入調查開客棧的江湖人,原是江湖一個神秘組織風沙幫的人,該幫是專門買賣各路消息的幫派,在各地多有耳目傳送各方消息,只是不知她想傳送的是何種消息,偏偏他又不能明問。
靳懿威站在書房窗口,看著對面仍亮著燈的屋子,都已四更天,她還無法入睡……定容縣近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觀音廟,平時香客不絕,現在正值百花爭艷,蜂蝶飛舞,許多游客上山,除了求觀音保佑外,也順道避避暑氣,欣賞山巒景致。
此時,一名粉妝玉琢的人兒從觀音殿跑出來,沿著鵝卵石小徑快步走著,身後跟著兩名亦步亦趨的丫鬟。
「齊夫人,小心啊。」
唐紫英回頭,腳步未停,一根手指放在嬌女敕的唇上,輕聲道︰「噓,這里是廟宇,小聲點。」
「齊夫人,小心!」兩人又驚惶出聲。
唐紫英轉回頭時,已經一頭撞進一堵肉牆,她哀號一聲,「噢,我的鼻子!」
一抬頭就看到齊謙那張俊美的臉孔,疑惑地問︰「爺不是在廂房?」
齊謙先看向兩名丫鬟,兩人明白的退了下去,讓他們在這偏離主殿的後院獨處。
他溫柔的輕揉唐紫英撞疼的鼻子,「你這小沒良心的,為了你的妏姊姊,又是禮物、又是平安符的,你讓爺一人獨坐廂房那麼久,走出來找你,你還嫌了!」
這一路南下,她買了一大堆禮物差人送回京城給宜妏不說,這一回為了求到平安符,還硬是跟著尼姑念經隱了三個時辰,還說這樣才能顯出她的真心誠意。
「妏姊姊不能來嘛,我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差人送東西給她,她就像跟著我們一站一站的玩,何況她的肚子肯定更大了,我向觀音菩薩求平安符,讓她隨身戴著,大人、小孩都保平安。」唐紫英拉下他的手,皺了皺鼻子。
「你到哪兒都想著她,可爺跟著你,你卻視而不見。」他真不滿。
「我要視而不見也很難,爺晚上都不讓人——」唐紫英粉臉兒一紅,從不知道他是需求那麼旺的人,這一路南下,纏綿的次數她都羞得數不清了。
「埋怨我了?過去在東宮得雨露均沾,現在只有你能伺候,你就辛苦點。」他輕笑一聲,「但爺特別開心,真的。」
見他深情凝睇,她心頭一緊,一顆心怦怦亂跳,「爺正經點,這會兒是大白天,還在廟里呢。」她愈說愈小聲,粉臉染上紅暈。
「是誰提到晚上的事?」他伸手輕輕將落在她臉頰旁的鬢發撩到耳後。
唐紫英粉臉發燙到都要冒煙了,她趕緊退後一步,轉換話題。自從爺不當太子後,臉皮就變厚了,說起話來幾乎百無禁忌,教她又羞又怒。
「我們下山到城里逛逛,听說港口那里特別熱鬧,餐館、茶坊、客棧都不少,美食一定很多。」她提議道。
齊謙看著她說到後來的饞樣,無言望天,但能怎麼辦?自己就愛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頂多晚上再在她身上要點補償。
片刻之後,他們已經乘坐馬車來到城區,一行主僕都餓了,齊謙找了家餐館用餐。
酒足飯飽後,唐紫英的目光落到餐館斜對角的宜和洋行,她嬌俏的看著已在喝飯後茶的齊謙,「那兒有家洋行,我們去看看。」
「是去找你妏姊姊的禮物吧,你去,我在這里等你。」他對逛店家沒半點興趣,何況這丫頭逛街時,也是他辦正事的時候,隨侍她的丫鬟有功夫底子,他很放心讓她出門。
唐紫英離開後,一名店小二邁入廂房,另兩名在旁隨侍的小廝走出去,將門給關上。
店小二恭敬的一揖,「小的參見二皇子。」
「說吧。」
店小二一一稟報,江南這段時日的風起雲涌,包括江方樁刻意親近並拉拔宜和洋行的朱永信,兩人對新縣官靳懿烏伊拉攏失敗,以及大皇子的人馬強勢成為幾名富商或官員的貼身隨侍,令這些官商成為得定時上繳黃金給大皇子的散財童子。
齊謙笑了,他早就查出野心勃勃的大皇兄金庫在江南,原本他可以視而不見的,但既然大皇兄費時費力花了大把銀兩設計構陷他,害他被廢了儲君之位,他若不來截他的金援回報一番,怎麼對得起自己。
他翻飛的思緒很快被手下的報告打斷——「奇怪的是,除了大皇子的人馬外,我們還發現另一批不明的黑衣人日夜不分的盯著那些散財童子。」
齊謙蹙眉,「是哪一方的人?」
店小二臉色微微漲紅,「呃,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屬下們目前仍無法掌握。」
「是靳懿威到任後才出現的?」
「不是,屬下等人一年前奉您的命令在此居住,盯著那些散財童子時,就已發現那些人,但誤以為是大皇子的人,直到近月來才確定他們與大皇子無關。」他正色回答。
那會是什麼人?齊謙眉頭皺得更緊,他會想到靳懿威,是因為父皇曾盛贊此人才華、心思都是一等一,日後定為國家棟梁,要他這東宮太子多多親近,只是兩人尚未見上一面,他就被設計廢了太子之位,靳家也跟著出事。
「不管如何,盡快確定對方的身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