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萬身價之戀 第二十三章
第十三章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透明的玻璃,落下一地光暈,溫暖而明亮。
管易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低垂了頭,手中握著一支黑色的筆,寫寫畫畫,陽光在他的身側閃耀,自成風景。
姬愫藍凝視著這一幕,往事在腦海中呼嘯。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可以浪費,又有幾個十年可以蹉跎?
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曾經帶給她的絕望,在歲月的侵蝕中變成了無限的憂傷和深夜里的輾轉反側不能成眠。
像洋蔥一樣,剝去干癟的外衣,里面深藏的事實讓人流淚。她一步一步走過去,靠近他,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他。
姬愫藍在他面前蹲下,抬頭看他,心疼得無以復加。當年的管易,溫潤如玉,如芝蘭玉樹,如今的他,斑駁了鬢角,滄桑了容顏。這個男人,這個用全身力氣愛她的男人,將他自己置身何地?
管易放下了手中的筆,疑惑的看她,眉頭皺成一個川,「你是誰?」
我是誰?我曾是你的妻。可現在她卻沒有一點勇氣把這些話從口中吐出,「我是姬愫藍。」
「姬愫藍……姬愫藍?」他抓抓頭,小聲的念了兩遍,「啊,我知道,藍藍啊。」
心中咚咚作響,「藍藍啊」,情到深處,他亦曾這般親昵的喚她,已不知多少年沒有人在她耳畔輕柔而甜蜜的這麼叫她。
「是啊,我是藍藍。」
原來這個世界上,對她姬愫藍來說,最可怕的從來不是管易不再愛她,而是從頭至尾,他忘了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叫姬愫藍的女人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他舉起手中的畫,獻寶似的,「你看,我畫的,好不好看?」
「好看。」怎麼會不好看。
他笑了,如孩子般。
姬愫藍走到羅鳶身邊站定,和她共同凝視著一株已經吐綠的月季。昨天還是冷冽寒風透骨,今天已經有女敕芽吐綠,摻雜在大片大片的枯黃中,點點蒼翠。
「謝謝。」姬愫藍說。
「不必。我做這些,從來不是為了你這一聲謝謝。」
「我知道。」
羅鳶繼續說道︰「他的病發作得很快,醫學上所說的階段性在他身上就是個笑話。他開始忘卻很多事情的時候,我看見他無數次看著貼在筆記本上你們母女的照片。再後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有一本筆記本。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把筆記本和你們母女的照片都拿走了。既然已經離開,那就忘得干干淨淨,不要再和你們有半分聯系!」
姬愫藍卻從她的話中听出了深深的絕望,那是一種愛而不得的痛苦。
眼角有淚光閃過,羅鳶卻擦也不擦,任由它滾落,「姬愫藍,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你知道管易有多愛你嗎?我和他認識的時間比你早,我自詡愛他絕對不比你少,可即便是我費盡心機把你們母女的資訊從他的世界中抹掉,他依舊不曾愛上我。」
「或許感情,從來不是用時間來衡量。」姬愫藍沉默良久,緩聲說道。
「我知道。」羅鳶慘淡一笑,「所以我的愛情,從來不是輸給你姬愫藍。這十年,我就像作了一場夢,可只要是夢,就有醒來的時候,現在是夢醒的時候了,姬愫藍,我把管易還給你。」說完,她轉身離開,瀟灑決絕,挺直的後背如白楊般挺拔堅韌。
和他一起離開之後,我就知道,他最怕的不是離開,而是有一天醒來,把你們完全忘記。既然這樣,我把他還給你又何妨,就算是我對這份數十年愛情的最後告別。
姬愫藍凝視著她的背影,滿月復的話揉成一團哀傷,沉澱心底。
她姬愫藍此生無愧任何人,唯有管易。還好,時光不曾虧待于她,幸好,她還有足夠的時間陪在那個人的身邊,履行結婚時的諾言——白頭偕老,不離不棄。
至于羅鳶,她願用余下半生的運氣,祝她覓得良人,從此不再孤獨。
姬寧沒有跟著父母親回B城,在她看來,母親需要時間和父親單獨相處。
多年橫亙在心尖的刺拔出,傷口愈合,她在夢里幾乎都會笑到醒過來。
她去了謝宅,謝望月身體已經大好,見她去了,歡喜的拉著她一起去看上次一起買的小丑魚。
小魚兒在水底悠游,小小的空間,只有七秒記憶的它們,幾乎在轉身的瞬間就會忘記曾經,幾乎每一刻,在它們面前展現的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姬寧見到雙親後有很多的話要和謝望舒說,但電話打過去卻總是關機,她匆匆來了謝宅也沒有見到他,然而她實在難以對謝望月開口,問她哥哥現在何處,最後只能怏怏離開。
N城的夜晚燈火通明,她站在車水馬龍的街角,看著紅綠燈交錯變換,車輛川流不息,心底涌起一股沖動。
她掏出手機跟總監何黎請假,匆匆趕回家,收拾了幾件舒適的衣服,搭車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最近一班去十堰的火車票。她要去一趟武當山,去看看當年爸爸媽媽相遇的地方。
她在火車站等了一個多小時,火車緩緩而來,因為過了火車運輸的高峰期,她幸運的買到了臥鋪,她提了行李上車,N城火車站橘色的燈光溫暖淺淡。
十多個小時,她除了睡覺就是透過車窗看外面逐漸倒退的景色,心底一片沉靜。
下火車的時候十堰下了小雨,她沒有帶傘,淋著蒙蒙的雨絲搭車去事先定好的飯店。辦伊了入住手續,她直接拎著行李進房間,洗去滿身的風塵,隨便吃了點面包,倒頭就睡。
在火車上睡得不安穩,眼底的青黑一片,她要養足精神,明天才有精神爬山。
早上六點姬寧就醒了,睡得久了,渾身都酥軟。換了一身輕便的運動裝,她將要帶上山的東西收拾到隨身的雙肩包中,下樓吃早飯。
飯店里有接駁車,為房客去武當山提供交通工具,八點半,接駁車準時出發,向武當山行去。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金庸的武俠著作中,武當山作為六大門派之一,一直在武林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倚天屠龍記》,敢愛敢拫的趙敏,風姿卓越,是金庸筆下她最喜歡的女子,而書中主角張無忌,便是出身武當派。
因為喜歡,各種版本的電視劇她幾乎都看過,最喜歡黎姿和賈靜雯演的趙敏。黎姿的趙敏,美艷無雙之中帶著一絲邪氣和清純,魅力獨特;而賈靜雯的趙敏,高貴清華之中自有一番大氣磅礡,亦是奪人心魄,兩者各有千秋。
想著書里的武當山,不知道此番她前來,又能有怎樣際遇。
姬寧在山下買了門票,坐了登山游覽車一路行到南岩,隨著乘客下車,看了看手中的簡易版地圖,背著背包,一路且行且看。
三月底的十堰因為昨日的一場雨氣溫偏低,她沒有跟團,身邊自然沒有眾人的喧囂,獨自一人漫步在鋪好的石板路上,道路兩旁不時有探出頭來的鮮女敕植被。
不是旅游的旺季,不會出現只見人不見景的情況,新鮮的空氣吸進肺部,滿目蒼翠,在這樣的環境中,人的心靈仿佛都安靜下來。
姬寧緩緩的走著,反正時間來得及,只是不過半個多小時,她額頭就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在路邊停下,大大的喘了幾口氣,心下自嘲,自己可是越來越嬌弱了,這才多大一會就累了。
她月兌下外面的運動衣收進包里,反正不停地走路,月兌了外套也不冷。
武當山是道教聖地,峰巒迭翠,黛色青青,今日天並未完全放晴,山巒籠罩在一層輕薄的霧氣中,遠山近景氤氳在這層淡淡的煙霧里,天邊雲卷雲舒,渾然天成的一幅山水畫。
石階層層,姬寧步伐不斷,過了一天門、二天門、三天門,紅牆灰頂的道家小臂掩映在蒼翠的山林間,門下是長長的石階,地勢越來越高。
石階越發陡峭,姬寧覺得雙腿酸澀不已,她在路旁站定腳步,掏出水喝了幾口,以手做扇,隨意的搧著。
環顧四方,旁邊的路標上標注不遠處便是朝天宮,姬寧想了一下,抬步走過去。
朝天宮紅色的外牆上嵌著灰色的瓦片,斑駁老舊,帶著歲月的味道。沿著老舊的石階拾階而上,拱形門內是一口大鼎,插著數十支香,煙霧繚繞。主殿干淨整潔,供奉著玉皇大帝和真武大帝等一干神仙,面前放著的蒲團上,有虔誠的信男信女跪在那里,合十參拜,除了殿外傳來的鳥雀鳴叫,再無雜聲。
姬寧將朝天宮觀賞一番,退了出來,她站在朝天宮拱形門下的石階上,頭頂「朝天宮」三個大字,透著股蒼老清潤。
底下的石階上游客極少,所以姬寧一眼就看到了隔著幾十個台階的距離,站在兩個手舞足蹈的外國人的身後,一身休閑裝,長身玉立含笑而站的男子。
男子似有所覺,疑惑抬眸,面色舒緩,笑容緩緩展開,遠山蒼翠,氤氳的山景因為他的笑容而鮮活明亮。
他一步一步如閑庭散步一般,信步而上,從幾十個台階的距離,倒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姬寧站著不動,驚訝不已,看著他站到她身邊,「姬寧,好巧。」
近在咫尺,連落在臉上的光影都清晰可見。
「你怎麼會在這里?」姬寧看著謝望舒。
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等一切塵埃落地,她才發現已經多日未聯絡他。她有些羞愧,之前有事的時候找人家幫忙,忙完了就把人家丟在腦後,豈不是過河拆橋的小人行為?
她打他電話,也去家里找過,一直沒有聯系上,卻沒想到在這幾百公里之外的武當山相遇。
謝望舒把手插在口袋里,看著朝天宮下的石階,「怎麼,不允許我來?」
瞧這話說的,武當山又不是她家開的,他自然是想來就來。「怎麼可能,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踫到你。」
謝望舒也點頭,「我也沒想到。」他轉頭看她一眼,「听小月說,你前幾天找我了?」
謝望月那張大嘴巴,姬寧心底一悸,訕訕道︰「啊,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
「如果是為了前幾天的事情,那大可不必。」他神色淡淡。
姬寧陝陝應了一聲,低頭看腳下的石子,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