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七王妃 第十九章
第十章
寢房內,有濃濃的麻沸散那令人昏睡的氣息,趙冼鋒一踏進去,御醫見到他連忙上前請安。
「吳太醫,王妃現下如何?」趙冼鋒眯起眼,幾綹發絲散落于額前,氣勢凜人地的問。
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快被逼瘋的男人。
御醫了然一笑,「王妃命無大礙,老夫也算及時趕到,所以王妃失血並不多,只是……」
「只是什麼?」趙冼鋒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
「只是傷在臉上,即使是好了也會有疤痕。」好好一張花容月貌,就此毀去。
並沒有出現御醫預想的咆哮,只見趙冼鋒緩緩地吐了口氣,「這就好,性命無虞就好。」
奇怪!男人愛的不都是美貌嗎?
收回驚愕,御醫又道︰「我給王妃服下了麻沸散讓她止痛,她可以多睡一會,或許還會發熱,不過不要緊,熱度一過,她也就算沒事了。」
「你去耳房外候著,等王妃醒了,我差人去喚你。」趙冼鋒一步一步地邁向床邊。
原本秀麗的容貌上,包裹著大片白絹,傷口的位置正是他被刀劃傷之處。多麼可怕的替身咒,他傷,痛卻是她在痛。
跪在床邊,他輕柔地撫上她的小臉。此際她睡臉安詳,看起來沒有半絲痛苦,他這才感到自己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但激烈的情感是怎麼樣也很難平撫下去。
她雪白的繡領上,有一滴鮮紅的血,醒目、艷麗。他的心頓時痛得不能自己。
她總是淡淡的,幾乎不會表現出對他過份的依戀,甚至有時,他以為自己付出的比她更多。
今日才知,她不是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的女子,她愛得更深更切,只不過藏在冷淡的外表下,讓人不易捉模。
撫撫自己的臉龐,再撫上她的,那道傷痕、那樣的痛楚,應該是他的,如今卻是她替他領受。
濃情蜜意之後,是厚重的,不可撼動的生死相許。
黎明過去到來了深夜,再由深夜化作黎明,時間從不曾為誰停止,趙冼鋒跪在那里已忘卻了時間。
他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心愛的女子,哪怕筋疲力竭也不離開半步,鐵獅終于看不下去了。
「王爺,已過去一天一夜了,讓我來守著王妃吧,請您去休息片刻。」
他搖頭拒絕,「不,我要守著她,直到她醒來。」就是整個王府著火,他也不會松開握住她的手。
鐵獅嘆了口氣,「小的實在沒想到王妃會如此勇敢和多情。」替身咒,用生命為所愛的人擋去一切災難,即使是鐵血男兒都難做到。
「她一直都是最好的姑娘。」趙冼鋒深情的說。
「鐵獅從今以後,定會加倍保護王爺和王妃。」忠心耿耿的鐵獅鄭重承諾。
「她也逼得我不得不好好保護自己。」他搖頭嘆息。
蘇遙卿不知是听到了他們的談話,還是夢到什麼好事,芳唇微微勾起。
正如御醫所說,蘇遙卿除了臉上的傷之外,其它一切無礙,但趙冼鋒仍是不放心,強行將她留在床榻間養病。
這段期間,對蘇遙卿來說十分無趣,但對于整個汴梁城來說,卻有著驚天動地的變化。
永順王爺在一夜之間被關進了麓山別墅,從此與自由無緣。
而他那些黨羽,趙冼鋒不費吹灰之力的一一鏟除。
「你為什麼不殺我?」然而有一個人,幸免于難,卻仍是如此問道。
「我早已對你言明,還需再多問嗎?」趙冼鋒瞟了一眼神色恍惚的他。
深深地皺緊眉頭,焦銘不懂,他無法領會這種為愛不求佔有的滋味。
老實說,趙冼鋒其實是嘔得要死,還得裝出一派雲淡風輕,自己心愛女人時不時問起焦銘,他就嫉妒得快抓狂。
「你救我也是為了卿兒?」焦銘呆愣的再問。
「要不你以為本王喜歡你不成?」趙冼鋒哼道,心里月復誹無數。
一陣長長的靜默。
「我該怎麼做?」焦銘十分迷惘。他還愛著卿兒嗎?為何以前的執著,如今變得那麼不確定,他真的只是想佔有而已嗎?
「她要見你!」氣死了。趙冼鋒面罩寒霜、不太情願的道。
「她要見我?為什麼?」他六神無主,失魂落魄。
「告訴她一切都好,不用擔心。」趙冼鋒瞪著他,「快去!」再不去,他不保證自己不會失手殺人。
「我做了太多錯事,傷她好深,汴梁流言的事……」
「總之你快去見她就是。」
人都被逮到王府這邊來了,焦銘只好挪動千斤重的腳步。
「焦大哥!」欣喜的驚呼傳來,一張纏裹著白巾的小臉迎上來,往日的嬌顏被掩去好大一部份。
「焦大哥,是我,不認得我了嗎?」蘇遙卿凝住身形,不解地睇著垂著頭、不敢看她臉的焦銘。
他心中五味雜陳,愧疚難當。
「卿兒,對不住。」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窘迫不安。
「為何道歉?路近龍的事,你不必再擔憂了,王爺不會為難我們的。」她勸慰著他。
「我知道,他已告訴我了。」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她牽掛這位兄長,以往他跟著她,眼下不知他是否願意再留下?
打算?!對,他有打算。
「我留下來保護七王爺。」如果趙冼鋒有個三長兩短,首當其沖受傷的,便是她。
蘇遙卿一愣,以為自己听錯了。
「記得我教你替身符咒時就說過,此咒不可輕用,除非決意為對方而死。」焦銘壓抑地道︰「今日這局面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坐視不理,我不該教你的。」
「焦大哥,你這是……這不能怪你。」她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明白,你願意為他而死,而他願違己心意為你做不願做的事,倘若只是擁有和相守,根本不能算是愛情。」如今要他使出替身咒,他都不一定能做到。
「焦大哥,你明白就好。」她笑了笑,不意扯痛傷口,讓她眉頭一皺。
「以往我以為自己喜歡你,如今才知我不配,也不配做你的兄長,以後我將只是七王爺的護衛。」焦銘跪到地上,「希望王妃不要拒絕。」這是他贖罪的方式。
「好,我收下你這位護衛了。」趙冼鋒從門外閃進來,高深莫測點點頭,心里掛心最多的,還是心上人剛扯痛傷口時皺起的眉。
「多謝王爺。」焦銘心甘情願地一拜。
素來冷靜的蘇遙卿,眨眨眼,再眨眨眼,事態完全超出她的設想。
「既然已是我的護衛,那就要先過鐵獅這一關,你們倆比劃比劃去。」呵呵,殺不了你,也能讓你痛上幾天!趙冼鋒在肚里壞笑。
「屬下領命。」焦銘亦不推辭,霍然起身。
「等等。」她還想再和焦大哥多說一點,弄清楚他的心態。
「卿兒,不用叫了,讓他們練練拳腳也好。」趙冼鋒阻止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焦大哥為何會願意做你的護衛?」在她的預測里,按照他的脾氣,定會氣怒地離開才是,怎麼可能還願意做情敵的護衛?
「他比較喜歡本王。」趙冼鋒大言不慚地胡謅。留下焦銘,他還是有所顧慮,但只要她能開心,他就能忍耐。
喜歡他?!她聞言對天翻了個白眼,狠狠出腳。
「啊!你為何又踩我?」他表情迷惑地問︰「為何你踩我,我痛,你不痛?難道替身咒失效了?」
淡淡一笑,蘇遙卿撇撇嘴,「替身咒依然有效,可對于我這個施法人無效。」
唯有她傷他,不會令她以身相替。
「原來是這樣。」趙冼鋒沉下眉鋒,若有所思。
「趙冼鋒,你不提我倒忘了,那晚……那晚……」那晚他居然用那種手段讓她昏昏睡去,濃情蜜意的糾纏令她說不出口。
「那晚?!哪晚?」他心中一清二楚,就是裝傻給她看。
「下流,你……」她總被他吃得死死的,沒有辦法反擊。
「卿兒,我錯了,我願用它來賠罪,你是否接受?」那只嵌金的玉牌,在他指尖搖晃。
她一見,眼淚猝然流下。
「別哭、別哭,」見到她的眼淚,他連忙愛憐地擁她入懷。「已經很久了,今日我將它還給你,從此讓它與你形影不離。」
微微推開她,他將玉牌掛到她的頸子上。
「當年贈你玉牌時,就承諾要娶你過門,如今我的誓言就要實現。」他在她的耳畔輕輕呢喃,修長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臉上流往傷口的淚珠。
這塊久違的玉牌,再次回到她胸前,彷佛以往的陽光、承諾、羞怯、幸福都移至今日,她覺得胸口好甜好甜。
「我答應你,即使我死,這塊玉牌我也將它帶入陵墓。」蘇遙卿堅定地對上他的眼,哽咽地承諾。
「笨丫頭,別哭了,否則會對傷口不好的,你不想大婚之日臉還得包得像個饅頭吧?」他寵溺地撫著她烏亮的秀發,低沉地輕哄。
「御醫說,會留下疤痕。」她不太在乎容貌,在落雁院時,就因為外表出眾引來多少風風雨雨,如今失去,她也不覺得可惜,只是擔心他會在意。
他……會嗎?
「那又何妨?我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那時你還是個小丫頭,倔強又拗脾氣,我也見過你風華絕代的笑顏,以後還要看著你慢慢長出皺紋,添了白發,不管是何等容貌,我都愛你。」緊摟懷里的人兒,他心如刀割的說。那傷,是為他而受,他除了疼惜還有無數的自責與愧疚。
「你也會老,也會變成走不動路的老公公,到那時候我依然會守在你身邊,永遠。」稍稍推離他溫暖的懷抱,好仔細端詳著他,她有些吃驚,他的眉宇間全是疲憊和滄桑。
她替他受了傷,而他,受的卻是心傷,擔憂害怕啃囑著他的心。他們注定要一輩子這樣糾纏下去。
蘇遙卿傷好之後,王府內盛大舉行一場婚禮。時值向晚時分,新郎在前堂大宴群臣,而新娘在紅光映天的寢房內,掩在蓋頭下傻笑著。
這一夜,簡直像夢一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