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十八章
第十章
書房里,皇甫貞親自拿著狼毫筆,穩著顫抖的手,一筆一劃地寫著,一旁的幽蘭伺候在旁,眼楮時不時地關注著皇甫貞。
女皇今日急急地召她過來,她一過來,女皇便說要下旨,她一愣,下的是什麼旨,于是她偷偷瞄了一眼,上面的兩個字看得很清楚,休夫。
南國歷代可沒有發生過女皇休夫的事情呢,是沐大人沒伺候好女皇嗎?幽蘭疑惑不已,雖然也听了幾位姐妹說,女皇跟皇夫鬧起來了,具體是怎麼鬧的,她卻是不清楚
因為女皇跟皇夫關在寢宮里好幾日,連朝政都不怎麼管,不少官吏已經開始說沐大人是禍水,竟然勾得女皇不上朝。如今女皇出了寢宮便到書房寫聖旨,這實在很匪夷所思啊。
幽蘭是有名的直腸子,在皇甫貞寫完聖旨之後,她便開門見山地說︰「女皇,茲事體大,可是真的要下旨?」
「嗯。」皇甫貞凶狠地看著聖旨,一想到沐辰的教訓,她的腿到現在還軟的,不對,是全身都軟的,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還要她服輸,呵呵,她便一旨休書,看他怎麼辦。
「恕幽蘭多言,可是……」幽蘭輕咳一聲︰「皇夫的床上工夫,女皇不滿意?」
皇甫貞正要端茶水喝一口,听到她的話,手一抖,茶便灑了,還好未打濕聖旨,她氣得說道︰「胡說八道。」
幽蘭一臉的放心,「如此便好。」
好個頭,皇甫貞的臉蛋通紅,南國的女子可不興守貞一說,但她也不想跟別人討論沐辰的床上工夫如何,雖然是很好……她啪地掐斷這個念頭,陰森森地看向幽蘭,「你去傳旨吧。」
幽蘭猶豫地說︰「可……」
「嗯?」
幽蘭心中一嘆,下旨娶沐大人的是女皇,下旨休沐大人的也是女皇,不管他們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事情,這事情真的太嚴重了,語重心長地勸導,「女皇要慎重考慮啊。」
皇甫貞捏緊了拳頭,想著沐辰,心里的火就劈哩啪啦地升起,她臉一冷,正要開口啪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推了進來。
除了沐辰,又能是誰呢,幽蘭看了看皇甫貞,又看看沐辰,兩人的目光啪啦啪啦地交織著火花,完全沒有注意到還有她這個人,她便安靜地行禮地退下,至于聖旨,且看沐大人來了之後,女皇是否還執意要下旨再說吧。
「女皇精神真好。」沐辰涼涼地開口。
「呵呵。」皇甫貞不說話,只冷笑幾聲。沐辰噙著優雅的笑,邁著矯健的步伐走到她的旁邊,自然也看到了那顯目的休夫聖旨,他面不改色地攥緊了拳頭,這個女人,口氣卻驚人的溫柔,「女皇想要休夫?」
她眼一揚,「沐大人有意見?」
「有啊」他笑著說。
「哦?」皇甫貞不感興趣,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伸手拿起了聖旨,認真地看了看,「女皇的字跡倒是越來越好,但女皇總是改不了自以為是的毛病,我真是擔心。」
皇甫貞被說得心中怒火中燒,「我自以為是,我休夫我便是自以為是?」
「哦,不喜歡這個詞,那就自大、自負吧。」沐辰毫不在意地說︰「要我做皇夫的是你要休夫的也是你,你可曾問過我的意見了?」
他俯首,將坐在梨花椅上的她包圍,「身為皇夫的我,怎麼也得幫助女皇改掉這個壞毛病才好,是吧?」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背脊處往上延伸,皇甫貞不舒服地換了一個坐姿,眼楮突然看到他拿起那份聖旨,撕拉一聲,她辛辛苦苦寫的聖旨被撕裂了。
「沐辰!」她咬牙切齒地看向他
「怎麼了?」他仍舊我笑意連連,很生氣嗎,記住了,這便是你給我的感覺。我看到這份聖旨有多生氣,你知道嗎?」
他湊在她的耳邊說話,溫潤的氣息沾染了她的耳廓,她身體敏感的顫抖了一下,抗拒地說︰「你離我遠一點。」
他直接將下巴抵在她的發上,「為何,女皇怕了?」
「沒有。」
「那為什麼身為皇夫的我不能跟你肌膚相親呢?」沐辰淡淡地問。
火一直在皇甫貞的心里醞釀著,被他左一個皇夫,右一個皇夫弄得好生郁悶,她直接扯過一張空白的紙,狼毫筆沾了沾墨汁便快速地寫了一份新的聖旨。
沐辰冷眼旁觀,黑眸隨著她的每一個下筆而暗沉一分,原以為她會再寫一份休夫的聖旨,沒想到她寫的是。
皇甫貞利落地寫完之後,吹了吹,挑釁地看著他,「皇夫要大度,這後宮太清閑了些我納些男妃,好熱鬧熱鬧,而你的位置好好的呢,該是有容乃大才是。」
他笑了語氣極其嘲弄地說︰「哦,那我是否要三拜九叩,好好感恩戴德一番呢。」一只小手模上他的大掌,她嬌笑地說︰「這倒不用,你只要好好跟他們相處便是,別讓我為難了。」
是誰說這後宮從此以後只有我一人,只專寵我一人的呢?」他笑容和藹地看著她皇甫貞隨意地說︰「這人哪,沒一個不貪鮮的,路邊的野花誰不愛采。」微微一頓,「送上門的倒不稀罕,什麼都是得不到的最珍貴。」
沐辰的下頷微緊,她的話明顯是說他還記掛著以前的青梅竹馬,他抿了一下薄唇,「是啊,像某個人,得到了我便不稀罕了,可惜我再稀罕她,她卻愛上了路邊的野花了。」
皇甫貞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因為他那一句稀罕自己而心軟,她想得開,既然她休不了他,她便納幾個男妃氣死他,看他會不會氣得自己拱手讓位。
「看來女皇的毛病很多,不僅夜郎自大又喜新厭舊,這個毛病也得改……」他諄諄教誨地說。
她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還未有所行動,沐辰已經將第二份聖旨也給撕掉了,她氣得咬著銀牙,狠狠地瞪視他,「沐辰,你再這樣下去……」
「嗯,如何?」
「我!」
他擁住她,貼著她的耳,「貞兒,你到底要如何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
皇甫貞抬頭看他,兩眼紅紅的,「你的真心,你對我有真心?如果有的話,你豈會對我無動于衷,你對我根本不是真心的。」
「你再說一次,我對你沒有真心。」他語氣平淡地說
「本來就沒有。」她紅著眼,雙手緊緊地抓著手心,咬破的唇上突現一抹紅珠,更顯得她的臉色蒼白。
「四年前,我孤身一人來到這里,你強行要我做什麼丞相,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四年後又被你下旨成為你的皇夫,就算拒絕也沒有用,我一直不懂,不懂自己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
後來才明白,一切皆是因為你,你每一次微服出巡,我不是怕你不回來,而是怕你被野男人拐走,就連所謂的三月之期,後來也變得可有可無,根本不重要,我也無所謂,這些算不算我的真心?」
皇甫貞靜靜地听著,彷佛有听又彷佛什麼都沒有听,安靜地如一個傀儡一般。
沐辰繼續說︰「前女皇去世前跟我說過,如果我留在你的身邊,輔佐你、幫助你,我一定會得到我想要的,我以為我想要的是對以前的放下,我現在才明白,原來我想要的一直是你。」
他的聲音很近,她听得清他每一個呼吸,他每一句話,甚至連他的心跳聲,她隱約都能听見,結疤的心又裂開了,鮮紅的血流了出來。
他就是這樣的人,看她的傷口快好了,又來撕扯她的傷口,非要她的血為他沸騰,非要她放不下他,當初她怎麼就看上了他,喜歡上他了呢?她問她自己,可她問不出一個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沐辰,我恨你。」她平靜地說,她恨這個男人,她都已經陷入絕望的谷底了,他又來一招妙手回春,將她救活了,讓她痛,讓她死,最後卻讓她活著,還有什麼比這樣煎熬過後活著舒暢。
「你以為你說這些,我便會開心,我便要抱著你歡天喜地地感天謝地?」皇甫貞冷笑。
「你知道嗎,你喜歡我還是愛我、恨我,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他的身體倏地僵硬,她緩緩講道︰「這天下這般的大,天下的好男人哪里沒有呢,我何必將自己困在你里,又何必將眼楮擺在兒女情長上,國家大事都讓我有的忙了。」
「你喜歡做我的皇夫,那你便做,可我要告訴你,沐辰,你已經不是我所在乎的人了。」她扯開他的手臂,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當真不在乎?」他問。
皇甫貞停住腳步,頭卻沒有回,「是。」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沐辰和皇甫貞之間的不對勁,以往女皇愛纏皇夫,如今卻成了皇夫纏著女皇。哦,也不對皇夫沒有纏著女皇,但是只要有女皇出現的地方,便有皇夫在。
下朝之後,皇甫貞坐上軟轎,閉目休息,軟轎的四邊是四個粗壯的婆子抬著,她們的腳步一致,她仔細傾听便能辨出,除此之外是青竹的腳步聲,最後便是他了。
每日沐辰都是跟在皇甫貞的身後回寢宮,這一段路不遠,可走到寢宮也需要一盞茶的時間,就跟著幼崽的大母雞一樣跟著她,她的食指輕輕地點著大腿,一種難解的感覺襲上心頭,復雜而彷徨。
軟轎並不巔簸,可是今天早起時,胃口便不好,有一種酸酸的感覺在她的胃里游走著,她難受地撫模一下肚子。
「停轎。」皇甫貞出聲道。
軟轎停下,她立刻下了軟轎捂著小骯干嘔了幾聲,卻沒有吐出任何東西,驚壞了一旁的人。
「女皇,恕罪。」婆子們都跪下了。
青竹焦急地說︰「女皇可有哪里不舒服?」
皇甫貞吐夠了,正想要找一個地方靠一靠,一個溫暖的胸膛便湊了過來,她想也沒想順勢靠了上去,虛弱地搖搖頭,「無事,只是肚子不舒服。」
下一刻,她感覺到被人抱了起來,她半睜眼看了一下,沐辰堅毅的模樣此刻在這時令她的心瑞安穩了不少,她便沒有再拒絕他的懷抱。
「啊,沐大人,你要帶女皇去哪里?」青竹不解地問道。
「女醫院。」
皇甫貞依在他的懷里,感覺到他溫潤的氣息隨著他的步伐逐漸灼熱,連他的胸膛也變得熱呼呼的,她听著他的心跳,啪啪地響著,非常的快速,他的腳步也同步地快速,只是他走得很穩,一點也不顛簸皇甫貞有些懶洋洋的,本來就不舒服的胃忽然也舒服了,她眯著眼楮,舒服地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以及從沐辰身上傳來的安心味道。
去女醫院的路程光是走過去便要一炷香的時間,她便這樣睡了過去,等到了女醫院她才悠悠轉醒,而自己則仍舊坐在沐辰的懷里,她清醒了一會,暗想這樣不成體統,便要下來,哪知抱著她的人力氣極大。
她抬頭看去,便看到他臉上有著被曬紅的印子,額上還冒著珍珠大的汗,她仔細一想,嗯,走過來估計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你干嘛抱我過來這里?」皇甫貞不解地問。
「你不舒服。」他的眉皺成一條線。
她疑惑地說︰「為何不直接回寢宮,再讓人喊女醫過來。」又想了一下,「或者讓人有接將軟轎抬過來便成了。」
沐辰沉默了一下,回了三個字,「我忘了。」
沐辰是何許人也,什麼大事小事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人,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忘記了呢,她費盡心思地想著。
他突然有些急了,沉聲喊道︰「女醫呢?」皇甫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急什麼呢。」
「你不舒服。」他回道。
「我現在舒服了。」她說。沐辰安靜了一下,「還是看看吧。」
「小題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