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請自重 第十章
第四章
才剛送走了雷傾天,香君正打算換下一身衣裳回小宅去,沒想到回到寢房,卻見到一個男人正坐在桌邊等待著她。
香君受了驚嚇,以為那個擄青樓女子的凶嫌竟被她踫上了,定下心神一看才發現是雷朔夜。
「軒毓侯,您不該如此不請自入吧!」
「只要出得起夜度資,你就與恩客共度不是嗎?」
香君可以看出雷朔夜臉上盡是鄙視,她也不在意他怎麼看她。「侯爺與侯爺夫人鶼鰈情深,在城里傳為佳話,侯爺不是要告訴香君,您打算在新婚期間上青樓買春吧?」
「你說呢?」雷朔夜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實的意圖,他就坐在那里,交迭著雙腿,如鷹隼一般的眸子緊盯著她,好像她是他的獵物一般。
「香君是清倌,不是賣身的姑娘,香君只賣藝。」
雷朔夜哂然一笑,因為他真的听見了一個笑話,「傾天他每夜來雲仙樓,捧的不是你的場?」
看來,是為了雷傾天來找她麻煩,想來也是,堂堂天莊之主,放下偌大的產業不管,整天窩在雲仙樓樂不思蜀,是挺讓人擔心的。
不過……那擔心的人之中並沒有她,天莊怎麼樣她不管,毀了更好。
「雷家主除了香君表演的日子會來听風軒以外,其他時間都是跟不同的姑娘過夜的,不信的話,侯爺可以去問錢老板。」
「你以為我來多久了?不足以看見你送傾天離開嗎?」
既然雷朔夜全看到了,香君也不打算再睜眼說瞎話。塑造雷傾天每夜光顧不同姑娘的形象是錢老板的主意,因為四大金釵的規矩不能破,但雷朔夜與雷傾天是如此親近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實情。
「侯爺,我可沒有拿鏈子拴著雷家主,是他自己願意來的。」
「香君,我沒見過冉蕙蘭,或許該說見過了我亦沒有注意過她,但很顯然在傾天的眼中,你就是冉蕙蘭。」
香君不以為忤,的確,一個于府的小侍女,他這樣的貴公子怎可能記得她。
「我們還得爭論這個話題多久?我從沒說過我是冉蕙蘭,是他自顧自的如此認為。」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他你喪失了記憶,我調查過了,沒人知道你喪失記憶的事,所以我推斷你並不是冉蕙蘭,你與傾天沒有共同的回憶,只好以這個借口來規避免得露了餡,你是在誤導傾天,讓他認定你就是冉蕙蘭。」
「既然如此,侯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雷家主,早早讓他斷了妄想回天莊去?」
雷朔夜還沒告訴雷傾天,是因為他的證據還不夠充分,如果雷傾天已陷得太深,甚至會為她想出無數的借口,所以他還在調查香君的底細,她來雲仙樓大約三年多,之前來自何方卻無人知曉,至少在查明之前,他沒有足夠的證據讓雷傾天相信他。
但這件事不能一直拖著,青樓女子在乎的不外乎是錢,而錢是雷家最不缺乏的東西。
「你想要錢,我給你,只要你離開傾天。」
想用錢打發她?他們富貴人家要舍棄一個人,總是這麼沒有創意,不是用錢、就是殺……
「您不是香君的客人,我不能收您的錢,這是香君的原則。」
「我付錢,你付出代價,而我要的代價就是——我要你拒絕接傾天的生意,徹底跟他斷絕關系。」
「不,我有我的原則,除非侯爺您也每夜來買下香君的時間,那麼香君自然不會陪伴雷家主。」
雷朔夜冷睨她一眼,「我可以買下你的時間,但我不會來。」
「那恕香君不能收下侯爺的錢,香君有自己的原則。」
「不久之前,你的原則還是不見客、不陪酒,現在不是打破規矩了?我再說一次,我要你拒絕傾天,不接這個客人。」
她抬手掩著嘴笑出聲,「香君不過就是一名青樓女子,誰送錢來我便陪誰,您怎能叫我把生意往外推呢?」
「所以你對傾天只有交易,沒有情分?」
「青樓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真實的男女感情。」
「你若真對傾天有愛意,我或許不會反對你們的戀情,但若你只是要勾引他,貪求榮華富貴,我不會讓這事發生!」
香君唇邊勾著一抹冷笑,仿佛他說了什麼笑話一般,「就算您反對又如何?雷家主不是個孩子,他會乖乖听話嗎?」
「紫微院效忠天莊不是秘密,你知道我左右不了傾天,但我依然還是軒毓侯,這整個軒毓城還是歸我管轄,你說……我要毀了一座雲仙樓,難嗎?」
「侯爺知道雲仙樓背後的靠山是誰吧,雖然他的勢力不若侯爺,但若你們成為仇人,恐會動搖軒毓城的根本。」
雷朔夜站起身走到香君面前,看著她自信的模樣,他微弓身子欺近她,聲調平淡卻隱含著威脅,「不要小看我跟傾天的兄弟情分。他可以為了我,做出危及天莊的危險決定,你覺得我會不會為了他,放棄這座軒毓城?」
「你……」
雷朔夜抬起食指壓在自己唇上,發出了噓聲,「噓!別急著回答我,你好好的想一想,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我要看見讓我滿意的答案。」
這對兄弟果然同樣冷血!
雷朔夜離開後,香君緊握著雙手壓抑憤怒。雖然天莊與旗下三院已是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但雷朔夜及雷傾天的性格如此相像,雷家的男人果然都是冰做的。
雷朔夜塑造貪圖享受的形象太久,久到讓人忘了他亦是個在戰場上斬殺敵軍的將軍,他為求速戰速決不留後患,一向不俘虜,只破陣殺敵,讓敵人聞風喪膽。
而雷傾天……她永遠忘不了雷傾天怎麼欺騙她,騙得她交了心-給了貞操,還懷了他的孩子,最後卻拋棄了她,說她不配成為他的妻子,不配為他生下孩子。
她至少慶幸一件事情,他的冷血沒讓她進了雷家門,成了雷家人,否則現在的她豈不是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想起自己四年前的無助,她的淚早已流干,只余憤怒,因為她知道沒人能幫她,哭泣也沒有用。
四年前,當她被發現懷有身孕後,便被于夫人下令軟禁,于夫人懷疑她月復中的胎兒是于允昊的,而夫人絕不容許于允昊納一個身分低下的侍女為妾,所以在還未確定她懷的是雷傾天的孩子前,于夫人可不想讓她逃了,然後幾個月後抱著于家的孩子回來要求名分。
她把這一切都忍下來了,因為她知道這個誤會很快就會厘清,而對于這個她待了很多年的于府,經過這次事件後,她也不願意再留下來了。
她相信很快她就會被接到天莊,成為雷傾天的妻子,只是她沒等到雷傾天來救她離開,只等到無情的消息。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夜,讓她絕望的那一夜——
那一夜,于允昊來找她,說了許多安慰的話,那些安慰怪異到讓她不懷疑都難。
于是她問了,「少爺為什麼跟蕙蘭說這一些?」
于允昊欲言又止,好似怕傷害她一般,看得她的心都涼了半截。
「我只是要勸你想開一些……」
「請少爺告訴蕙蘭實情。」她不想再猜想,不想再疑神疑鬼,她打斷了于允昊的話,再問他一次。
終于,于允昊不再隱瞞了,「傾天他……變心了。」
「變心?」
「傾天對你甜言蜜語只是為了得到你,如今他得到了,對他來說就等于對你這個玩物失去了興趣,如今你又有了孩子,對他更不具吸引力,他……不願意負責。」
她捂住雙耳,不相信于允昊的話,「騙人!七公子不會這樣待我。」
于允昊扣住她的雙臂,逼她看著他,听清楚他的話,「蕙蘭,傾天他不會負責了,他對我說,雷世伯正在幫他找配得上雷家家世的女子,也選了幾位不錯的小姐要讓傾天挑選,或許不久之後,你就會听見傾天要成親的消息了。」
「不、不可能!七公子說他要的是我,他會給我名分,他會帶我進天莊,成為他的妻子……」
「蕙蘭,你別傻了,天莊是什麼樣的家世,你怎會認為傾天會娶你?」
「騙人!騙人!騙人!」她邊喊著邊槌打著他的胸膛,阻止他箝制她的行動,「我要去天莊找七公子,我要親自問他。」
「蕙蘭,你還記得你送給傾天的定情信物嗎?」
她倏地停止掙扎,不明白為什麼于允昊會提起定情信物,「少爺為什麼這麼問?」
「他對我說出這些話後,我指責了他,說他怎麼能辜負你的情意,他拿出這只香囊隨意地往地上一扔,鄙視地說你就跟這只廉價的香囊一樣,丟在地上都沒人會看一眼。」于允昊說著,還拿出香囊佐證自己的話。
她接了過來,證實了那是她送給雷傾天的香囊。
「不可能!就算七公子真這麼做了,香囊又怎麼會在少爺的手上?」
「因為我舍不得你的心意被踐踏,所以我把香囊撿起來。蕙蘭,你知道我多麼希望能收到你送給我的物品,哪怕是別人不要的都好。」
「少爺……」她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不傻,听得出來于允昊在對她求愛。
「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蕙蘭。」
「少爺,您是有家室的人啊!」以于允昊的家世要納妾不是問題,對于他有家室,介意的人是她。
她從不想要什麼榮華富貴的生活,要她嫁入富貴人家當妾,她寧可嫁給莊稼漢為妻。
「我知道我只能給你妾室的名分,但你相信我,我愛的人是你。」他急切地想表達自己的心意,卻被她一再的拒絕。
「蕙蘭今生都不會為妾。」
「那你給我時間,先委屈你一陣子,我休了她。」
她不敢置信,驀地冷起臉看著他。少夫人未做錯什麼事,不該落得被休離的下場。「少爺現在可以隨意休棄無辜的少夫人,來日膩了我,也會隨意休棄我。」
「我不會!她不是我要的女人,她是我母親為了讓我對你死心,才硬要我娶的,你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的人,我不會休棄你。」他急著解釋,就怕她誤解他。
「我喜歡的是七公子,不是少爺。」
「他已經不要你了!」
她已厭倦了再與于允昊爭論,「我不相信他不要我,就算他不要我,也會要我月復中的胎兒吧!我要去見七公子,告訴他我有身孕了,我相信他會為了孩子讓我留在他身邊。」
于允昊似是不敢置信她竟傻到這個程度,對著她怒吼,「你以為我沒告訴他你有身孕了嗎?我對他說我母親懷疑你懷的是我的孩子,如果傾天不承認你們之間的關系,我母親會打掉你的孩子,把你賣進青樓,你知道他是什麼反應嗎?」
她突然覺得害怕,怕听見雷傾天會無情的傷了自己,所以她選擇不听、不信,「我不想听,這不是真的。」
「蕙蘭!傾天他說,我母親若真這麼做了正好,省了他的麻煩,他有更好的女人可以為他生下子嗣,他說你月復中的孩子他不稀罕。」
「不可能!七公子不是這樣的人!」
「蕙蘭,忘了那個無情的男人,我愛你,我會給你你要的一切,當我的女人。」
「不!」她用力推開了于允昊就要往門外跑,卻被他抓住,由她身後抱住她。
「不要拒絕我,我對你的愛比雷傾天深了百倍、千倍!」
「少爺請自重!您這樣對得起少夫人嗎?」
「我不愛她!我愛的是你!」他再也無法慢慢勸說了,他失去了耐性,開始出言威脅,「你已無路可走,雷傾天不要你的事我母親已經知道了,明天她就會命人送來滑胎藥,然後以失貞敗壞門風的罪名把你賣了,你現在跟了我,我會幫你安排一處隱密的宅邸,讓我母親找不到你。」
「我寧願死!這一生除了七公子,我絕不成為其他男人的女人。」
冉蕙蘭死都不選擇于允昊,還奮力抵抗,終于惹怒了他,見她不斷喊叫,他的怒火不斷累積,最後竟拿起桌上的花瓶用力打了她的頭。
冉蕙蘭一個踉蹌,手搗著傷口,傷口的血流淌滑下她的臉,她又是難以置信又是充滿恨意的看著于允昊。
這樣熟悉的畫面讓于允昊想起了什麼,臉上出現了恐懼,「我不是故意的……」
「你……真想殺我……」
冉蕙蘭承受不了劇痛,緩緩倒地,但她圓睜著眼瞪視著他,竟把于允昊嚇得腳軟,他爬了開,喃喃說著沒人听得懂的話,「不要找我……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我殺了你的……不要找我!你知道得太多了,你是阻礙,我一定得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