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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鏟皇後 第三章 男扮女裝見九九

作者︰錦瑢

第二日九歌館還未開業,門外便已經守滿了人,土豆將門一開,百姓便一擁而入,不過片刻,便將樓上樓下的位子佔得一個不剩。

土豆和糯米不可思議地望著滿滿當當的客人,人多是好,可這麼多客人這麼多菜,光是柳九九和糯米肯定忙不過來,土豆打算跟昨日一樣,請走一半的客人。

哪兒知道客人們十分厚臉皮,紛紛抱著桌子腿,表示不吃到排骨死活不走。

土豆望著這一百來個客人,頓覺頭疼,他心平氣和道︰「各位客官,我們初來乍到,目前就一個廚子,在短時間內實在難以做出這麼多盤糖醋排骨……」

話還沒說完,有客人掏出一大錠銀子,瀟灑一揮手,「沒關系,本少爺等得起!甭唆,今兒個本少爺無論如何也要吃上糖醋排骨!」

這邊豪氣萬丈,那邊兒一位富家小姐掏出一大錠金子往桌上一擱,發出「砰」一聲脆響,土豆和糯米循聲望去,看見一大錠金子,眸中頓時金光閃閃。

富家小姐斜睨了一眼那邊的富家公子,輕蔑道︰「本小姐願用一錠金子買第一盤。」

糯米腿一軟,差點倒下,我的那個娘,這是要發了啊……

于是一傳十、十傳百,九歌館的糖醋排骨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神乎其神,更甚者,說這九歌館的糖醋排骨吃一口便能羽化而登仙。

慕名而來吃排骨的人越來越多,每天九歌館外的隊伍都能排出一條長龍。九歌館地處繁華地界,這隊伍一排出去,人流堵住街道,導致車馬不通。

這天丞相大人坐轎經過鬧市,被人潮堵住了去路,害得他早朝晚了半個時辰,不高興的秦丞相讓下人一打听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新開的一家酒樓。

九歌館的糖醋排骨引起京城百姓轟動,秦丞相琢磨著,將九歌館的廚子送進宮,若是能討到皇帝歡心,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說不定就能臨幸他那宮中的閨女了?

如此一想,秦丞相忙派人去請柳九九,讓秦丞相出乎意料的是,柳九九竟一口回絕。

趕走丞相的人,柳九九提起菜刀「咚」一聲砍在案板上,她給誰做飯就是不給狗皇帝做飯吃!

秦丞相本想送個廚子進宮討皇帝歡心,萬沒想到會被對方一口回絕,不過得知對方是個姑娘後,他便打消了送柳九九進宮當御廚的念頭,這要是送進宮被皇帝給看上了,可不就給他女兒多招了一個情敵?

也正因為秦丞相找上門,柳九九這才弄清楚京城的廚子為何不敢露出真實水準做菜,都怕當御廚啊!幸好皇宮御廚只召男人,柳九九暫時安全。

只是現在沒事不代表以後沒事,柳九九琢磨了一下,拉著土豆糯米商議,最後定出一條規矩——九歌館從明兒個開始,只接待女客,不接待男客,對外便稱是老板娘得了種不能接待男客的怪病,否則便會渾身起疹,變得其丑無比。

此條規矩一出,吸引了不少名門貴婦、富家小姐,這些貴婦小姐個個出手大方,九歌館賺得不比往常少。

也有不少名門公子帶著小廝上九歌館鬧事,非要吃九歌館的排骨不可,全都被土豆和糯米給打了出去。

另一邊,周凌恆總算熬到跟柳九九見面的日子,他特意穿了件雪白衣衫,手執一把折扇,帶著小安子出了宮門,直奔九歌館。

到了九歌館,他望著門口杵著的一男一女,目光遂落在女子身上,仔細打量,這丫頭倒是長得實在,難不成是鏟鏟姑娘?

周凌恆握著折扇在手上「啪啪」敲了幾下,帶著小安子朝里頭走,他一腳還沒跨進去,里邊兒便飄出一股糖醋排骨的香味。

這香味兒讓周凌恆渾身骨頭都變得酥軟,似乎他整個人都被這菜香給裹住,連帶著身子輕飄飄的,眼看他帶著小安子就要飄進去了,卻被土豆那條壯實的胳膊給擋了出去。

「這位公子,您沒長眼啊?沒看見那邊匾額上寫的公告嗎?」土豆上下打量著周凌恆,一臉鄙夷道。

一向凶橫的糯米這會兒是大變樣,她一雙小眼楮變成桃花眼,捧著臉望著周凌恆都快流口水。這位白衣公子長得可真俊哪!

周凌恆一身雪白衣衫,身姿修長,五官俊朗,溫潤的氣質中帶著一層文雅高貴,一雙丹鳳眼水光盈盈,尤其是他握著折扇的手白淨修長,如玉雕的人般,有著讓人說不出的舒服清透,只是這麼靜靜看著便讓人神清氣爽。

周凌恆一扭頭,小安子頷首會意,退了一步去看那匾額,上邊清清楚楚寫著——只招待女客,男客一律不許進入。

周凌恆「嘩啦」一聲展開折扇,輕拍著自己胸脯,臉上浮現「朕與眾不同」的表情,驕傲道︰「我是你們老板娘的故人,勞煩去通報一聲。」

土豆上下將其打量一番,沖著他啐了一口唾沫,還好周凌恆機靈跳開,否則自個兒白淨的鞋子上一準沾上這廝口水。

「放肆!」小安子蘭花指一翹,指著土豆,聲音跟娘兒們似的,毫無氣勢可言。

「喲喲,怎麼著?用蘭花指來嚇唬爺?」土豆抱著胳膊斜睨了兩人一眼,「爺我不要臉的男人見多了,你倒是頭一個拿我們老板娘出來說事兒的。快滾、快滾,我們九歌館不招待男客!」

小安子氣得青筋直暴,差點月兌口說出「我不是男人」,伸出去的蘭花指急忙收了回來,「放肆!你們這知道這位是誰嗎?」

「誰啊?狗皇帝來了也不讓進。」土豆抱著胳膊,氣勢凌人。

「大膽!」小安子被氣得熱血上涌,一氣之下兩只手都伸出蘭花指,指著土豆鼻子。

土豆也不是吃素的,張嘴咬住小安子的蘭花指,疼得小安子「嗷嗷」叫娘。

周凌恆覷了一眼九歌館內,內心惆悵。

這是鏟鏟姑娘的人,他打不得、動不得,可是進不去,他該如何是好呢?

土豆跟小安子鬧得不可開交,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周凌恆闔上扇子在小安子肩膀上敲了一下,「這麼凶做什麼?心平氣和,以和為貴知道嗎?」

小安子扁扁嘴,委屈地朝後退了一步。他不明白陛下為何要對一個伙計讓步,更不能理解陛下此刻的好脾氣。

周凌恆又展開折扇,雲淡風輕地搖著扇子,在門前踱來踱去。

他走路思慮的樣子讓糯米的心坎又是一軟,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這男人連嘆氣都是如此的賞心悅目。

「當真不讓我進去?」周凌恆「啪」一聲再次闔上折扇,轉過身詢問土豆。

「不招待男客。」土豆抱著胳膊擂在正門前,大有「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霸道氣勢。

第一次跟鏟鏟姑娘見面,周凌恆可不想給對方一個壞印象,只是見不到柳九九他心里就像螞蟻爬似的,似乎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兩人千里傳音,而是此刻他在門前卻見不到她。

無奈之下,周凌恆只好先帶著小安子離開,躲在別家門前石獅後打量九歌館門口。

小安子見周凌恆執意要進去,給他出主意,「陛下,不如咱們翻牆進去?」

「行啊,朕平時沒白疼你,關鍵時刻倒是挺聰明的。」周凌恆握著折扇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走,跟朕翻牆去!」說罷轉身朝九歌館後院走去,小安子揉著腦袋緊跟而上。

到了圍牆下,兩人仰著頭一望,登時呆若木雞。

這……鏟鏟姑娘真是大智慧啊!

柳九九早料到會有人來翻九歌館的院牆,她不僅將院牆加高了兩尺,且在院牆頂端插了一排刀刃,這要是爬上去,一準被刀刃割傷皮肉。

周凌恆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頭,頓覺頭疼。難道見鏟鏟姑娘他還得爬「刀山」不成?

「陛下,不如咱們回去吧,你若真想吃九歌館的排骨,改明兒個我差宮女來買。」小安子提議道。

周凌恆素來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見不到鏟鏟姑娘,回宮後定是寢食難安。他轉過身目光一掃,瞧見了對面的衣莊,望著從衣莊里走出來的女子,靈機一動,用折扇敲了一把小安子的頭,「小安子。」

「陛下。」小安子揉著自己的腦袋,他這腦袋就是被皇上給敲笨的!

「去,給朕買兩套女裝。」不等他做出反應,周凌恆又補充道︰「要白色,有仙氣兒那種,團扇首飾胭脂也不能少。」

小安子小心肝一顫,「陛下……您這是?」

「快去快去。」周凌恆抬腳踹在小安子**上,小安子一個踉蹌跨了出去。

小安子覺得陛下當真無可救藥,為了吃一盤傳聞中無比美味的糖醋排骨,竟不顧九五之尊的形象,想要……男扮女裝?更喪心病狂的是,陛下還拉著他一起!

雖然他是太監,可也不能這般踐踏太監尊嚴的啊,陛下,您這安的什麼心?

沒多久小安子抱著兩套衣服回來,哭喪著臉問周凌恆,「陛下,您是真打算……」

「廢話。」周凌恆接過衣服,張望四周,拉著小安子進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客房,關門讓小安子幫他換裝。

小安子走過去幫他解開腰帶,抬頭望著他,滿臉委屈,「陛下,您九五之尊怎能為了吃排骨男扮女裝?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周凌恆不以為然,「大丈夫能屈能伸,況且此事只你知我知,難不成你想笑話朕?」

小安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安子不敢。」

「起來起來,別磨磨唧唧,趕緊給朕換衣服。」

小安子望著自己那套綠色的女裝,抬頭巴巴望著周凌恆,「陛下,小安子能不去嗎?小安子不想吃排骨。」

周凌恆抬手對著他腦袋拍了一巴掌,「大丈夫能屈能伸,穿個女裝有什麼可為難的?」

「小安子不是丈夫,小安子只是個太監。」小安子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周凌恆的臉色頓時冷下來,他陰沉著聲音道︰「小安子,朕平日里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你都敢跟朕講條件了?」

「陛下恕罪,小安子沒那意思……」小安子欲哭無淚,對著陛下千萬不能講理,因為陛下總是比他還不講理。

小安子手巧,給周凌恆盤了個垂鬟分髯髻,在他發髻上插上金釵步搖,末了又伺候周凌恆抿了口胭脂,打扮後的周凌恆當真有那麼幾分淑女窈窕的模樣。

周凌恆吞了口胭脂,「這東西怎麼跟蒼蠅一個味兒?」

小安子手上一頓,「陛下,您何時吃過蒼蠅?」

周凌恆瞪了他一眼,手一下又敲了過去,小安子淚眼汪汪的躲到一旁換裝了。

周凌恆捏著手帕起身,一身白色齊胸襦裙,淡紫色上襦,眉眼分明,當真有那麼幾分絕色美女的味兒。小安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家陛下當男人時是個絕色的,扮成女人一樣絕色,上了妝容的陛下被紅色胭脂一染……哎喲,儼然就是磨人的妖精一枚。

周凌恆看了眼銅鏡里的自己,捂著胸口學著柳九九的腔調「哎呀」一聲,「排骨大哥,你當真是傾國傾城。」

陛下這聲音……小安子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換上綠色襦裙的小安子也別有幾分姿色,主僕兩人手執團扇在房間內學著女人的模樣慢吞吞走了幾步,練好步子這才離開客棧,朝九歌館走去。

兩人用團扇遮著臉,邁著小貓步來到九歌館門前,土豆將跟前兩位女子一番打量,乍一看眼熟,再一看猶如浸入了一碗鮮美的桃花羹中,沉沉浮啊,半晌定不下心。

九歌館開張這麼多日,來光顧的美女不少,但眼前這女子美得很特別,這種與眾不同的美,土豆實在表述不出。在土豆眼里,自家小姐算得上美女一枚,可眼前這位白衫女子比自家小姐美得太多,不僅身材比小姐高姚,臉也比小姐好看不少。

若將他們家小姐比喻成剛出鍋的湯圓,眼前這位姑娘則是上好的燕窩,細膩白女敕中夾雜著幾分天生自然的高貴優雅。

周凌恆見土豆一直打量自己,以為他瞧出端倪,忙用團扇擋住自己半張臉,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小安子。

小安子忙跳出一步,伸出蘭花指在土豆鼻子上點了一下,「小色鬼,看看看,看什麼看?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隨便看的嗎?」

土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側身讓開一條路,招呼兩人進門。

周凌恆輕咳一聲,挺直胸脯,跨進九歌館,他沒太注意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還好土豆眼捷手快地將他給扶住。

土豆一反常態,聲音溫柔似水,含情脈脈地看著周凌恆,「姑娘,你沒事兒吧?」

「沒……事。」周凌恆掐著聲音道,被土豆看得打了個寒顫。

小安子用團扇打掉土豆的手,蓮花指一指尖著嗓門訓斥道︰「小色鬼,休要對我家小姐無禮!」

土豆盯著小安子的蘭花指,凝著眉頭暗自琢磨,這丫鬟他是在哪里見過?

九歌館同京城其他酒樓有所不同,館內布置簡單,除了桌椅幾乎再無其他擺設。周凌恆為了避免一些女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帶著小安子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土豆為他們添上茶水,端上兩碟油炸花生和百果糕,臨走之前還戀戀不舍地看了周凌恆一眼。

周凌恆被土豆看得心里發毛,待土豆離開後,這才略松口氣,眼尾一瞥,他用手中團扇指著百果糕激動道︰「小安子,這百果糕朕是多久沒吃過了?」

小安子怔怔望著他,目光呆滯,「陛下,小安子不知啊……」

他用團扇拍往小安子腦袋上一拍,「一問三不知,朕怎麼養了你這麼個不中用的奴才!」

小安子揉著腦袋一臉委屈。

周凌恆拿起一塊百果糕放進嘴里,雙眸立刻像是被點燃一簇篝火,一臉回味無窮欲罷不能的神情,百果糕以粉糯多松仁、胡桃而不放橙丁者為妙,然而宮中御廚要嘛松仁少了,要嘛放了橙丁,讓橙丁的甜膩壞了口感,九歌館的百果糕松軟糯口,正合他口味,這塊百果糕里的甜味非糖非蜜,絲絲甜蜜乃果子自帶的甘甜。

「妙哉!妙哉!」

小安子一口百果糕還沒咬下去,就瞧見陛下一臉的陶醉,捏著百果糕用粗嗓子吼著「妙哉」,殊不知他清潤的男音招來一干女客側目,偌大的酒樓頓時寂靜一片,女客們停了手上吃食的動作,紛紛扭過頭看著周凌恆。

周凌恆頓住,很快反應過來,在眾女客的注目下機智地翹翹了蘭花指,聲音放細,「安安……這百果糕可真是不錯。」他的聲音甚至比小安子的太監音更細,分外帶著一種讓人骨頭發酥的妖嬈。

「噗——咳咳——」小安子頓時被糕點嗆住,胸口被嗆得火辣辣地疼。

等女客們扭過頭去,周凌恆這才深吸一口氣收回蘭花指,將手中余下的糕點一口塞進嘴里。他喝了口茶水低聲問小安子,「朕剛才的聲音好听不好听?」

小安子憋著笑,對著周凌恆豎大拇指,「陛下男女莫辨,真乃大智慧……」

周凌恆滿意地點點頭,遂又覺得不對,他怎麼听小安子這話有點怪怪的?

周凌恆和小安子是九歌館接待的最後兩位客人,柳九九做完他們的菜,在廚房大松一口氣,哼著小曲兒,親自出來送菜。

柳九九一身廚娘短打模樣,腰間系著茄色圍裙,端著托盤撩開布幔從後院走了出來,她邊朝著周凌恆這邊走,邊用清脆嬌女敕的聲音喊道︰「上菜嘍!」

听見這聲音,周凌恆虎軀一震,這是……

「鏟鏟姑娘!」

小安子被一口百果糕給嗆住,他咳了幾聲順著周凌恆的目光瞧去,只見一個面容稚女敕的小泵娘舉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

陛下直勾勾望著那位姑娘,目光灼灼,就跟他平素盯著糖醋排骨似的。小安子頭一次見陛下這麼盯一個女人,平日陛下可不是這樣的,他在宮內看見眾嬪妃都是閉著眼楮繞道走,堅決不看一眼。總而言之陛下看女人,比看肥膩五花肉還要心不甘情不願。

在周凌恆直勾勾的視線中,柳九九已經端著菜走到他們桌前,她將托盤里的菜一一擺上桌,照著酒樓的慣例開始介紹菜名。

「沙舟踏翠、龍鳳柔情、香油鱔糊、龍舟鐘魚,還有最後一道招牌菜——糖醋排骨!」

柳九九將托盤握在手中,恭敬站直,「客官,您的菜齊了。」

周凌恆望著柳九九,又看了眼糖醋排骨,鏟鏟姑娘做的糖醋排骨竟撒了芝麻!他顫抖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里。

哎喲喂,這爽脆的!

排骨上裹著薄脆一層紅糖,一口咬下去不僅有酥脆的口感,還有溢滿唇齒的酸甜醬汁,無論是口感還是味道,都讓周凌恆回味無窮,這可不就是他一直想吃的味道嗎?

吃了這麼多年的糖醋排骨,他總算找到一盤對胃口的——撒了芝麻,醬汁適口,連著做排骨的人也與眾不同。

加上他方才吃了百果糕,嘴里還縈繞著淡淡的果香味兒,他望著柳九九咬著排骨,一時間忍不住有些沉醉了。

鏟鏟姑娘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比他以為的長得更為……可口,她那張臉倒真有些像圓滾滾的食物,但絕對不是饅頭,這般可愛的鏟鏟姑娘怎麼會長得像饅頭,分明像珍珠糯米糕,圓潤剔透,從里到外都給人一種甜絲絲的妙感。

對對對,就是這樣,無論是排骨還是她,就是這種甜絲絲的感覺。

大概是太激動,周凌恆緊抿著嘴,手里緊緊攥著一坨軟乎乎的東西,差點月兌口喊出「鏟鏟姑娘」,可他嘴巴剛張開就被小安子「哇」地一聲打斷。

周凌恆瞥了他一眼,小安子縮著脖子望著他,咬著嘴皮兒可憐兮兮道︰「陛……小姐,您抓疼我了。」

他的目光下移,發現自己緊抓著的那坨東西是小安子的手。

柳九九被周凌恆的樣子逗笑,她大刺刺的在周凌恆對面坐下,目不轉楮地看著周凌恆,「姊姊,你真漂亮!」

「噗——」小安子沒忍住,扭過頭噴出一口糕點。

周凌恆臉上笑容凝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穿著女裝。他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忙用團扇擋住自己半張臉,細聲細腔地道︰「姑娘也不差。」鏟鏟姑娘長得真是可口。

可恨他此刻不能以男子打扮相對,他現在若是男人裝扮,鏟鏟姑娘說不定會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繼而一見鐘情了吧?

周凌恆也目不轉楮看著柳九九,心口突突地跳,激動得無以復加,以至于事先準備了許久的話都忘得一干二淨。

柳九九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姑娘,心情一好,小肉手一揮,說道︰「漂亮姊姊,這盤糖醋排骨我就不收你錢了,以後常來。」

周凌恆心中淌過一陣暖流,鏟鏟姑娘可真是溫柔大方……

這會兒九歌館的客人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了,不多久,就只剩周凌恆他們這一桌,也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的土豆大喊一聲——

「小姐,有故人造訪!」

「故人?」柳九九蹙著眉頭想了想,嘀咕道︰「難不成是……排骨大哥?」

周凌恆正往嘴里送水喝,一听「排骨大哥」,一口茶水噴在了小安子臉上。

眾人全望著門口,就見一個白衣翩翩的俊朗男子走了進來。

小安子用手絹將臉擦干淨,當他看清楚那白衣勝雪的男人是誰時,指著門口顫顫巍巍道︰「鄧鄧鄧……鄧大人。」

柳九九疑惑地望著小安子,「你們認識鄧少俠?原來鄧少俠叫鄧大仁?」

周凌恆用團扇遮住自己的臉,只露出一雙眼楮。他望著一襲白衣翩翩而來的鄧琰,聲音冷冷,「何止認識。」

何止認識而已,這個不要臉的還學他穿白衣耍帥!

眼看著鄧琰離他們越來越近,周凌恆用團扇擋住自己整張臉,這下可慘,這副模樣若被鄧琰認出,他還要不要繼續當高冷英俊的皇帝了?

鄧琰是鎮國大將軍鄧煜的第三子,他曾是叱 邊疆的飛雲將軍,半年前擅離職守闖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禍,被撤了職,因他跟周凌恆情同手足,兩人穿過一條褲子,一起偷過雞打過牛,即便丞相那邊變著法子想要打壓鄧家勢力,周凌恆還是想方設法讓鄧琰留在身邊做事。

從門口到周凌恆他們所在的位置,要上一個六階木梯,只見鄧琰帥氣利落的翻過木梯扶手,穩穩落在他們面前。

周凌恆露出半只眼楮打量鄧琰,這一細看,嘖,這不是他的衣服嗎?

這個不要臉的,在他的鏟鏟姑娘面前耍帥,還不知廉恥地穿他的衣服!

鄧琰一**在小安子旁邊坐下,兩只胳膊擱在桌子上,望著柳九九說︰「九九姑娘,我總算找到你了……」

柳九九心底一驚,難不成鄧少俠反悔了,不想買她柳州城的酒樓了?

可他們已經簽字畫押,哪里還有反悔的理?哪怕是他用功夫威脅,她也不會把銀子退給他!柳九九手里緊緊攥著楠木托盤,準備跟鄧琰「大戰一場」,她誓死不會交還那三千兩。

鄧琰眼珠子轉得溜圓兒,說道︰「九九姑娘,你低價將酒樓賣給我,我娘子高興,待我也溫柔了不少,你的大恩大德在下無以為報……對了,糖醋排骨還有嗎?」

柳九九嘴角一抽,其實「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都是屁話,重點是某人想吃排骨吧?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鄧琰已經轉過臉,目光死死盯在了桌上盤中最後一塊糖醋排骨上。

只露出一雙眼楮的周凌恆跟鄧琰那雙賊兮兮的眸子對上,兩人眼神交鋒,開始了一場眼神和眼神的無聲廝殺,兩人不動聲色間抓起筷子,同一時刻夾住盤中最後一塊排骨。

緊接著就見兩人抓著筷子當劍使,兩雙筷子「劈里啪啦」在空中交鋒,柳九九目瞪口呆地捧著臉,她……似乎看見了刀光劍影,火花四射?

不不不,幻覺,一定是幻覺……

柳九九望著周凌恆握筷子的手,揉了揉眼楮。這手怎麼那麼大?有點像男人啊……她又看了眼不搶到排骨誓不罷休的鄧琰,攥緊兩個小拳頭,抵著下巴將鄧琰給鄙視了一番。

鄧少俠夠不要臉的啊,跟女人搶排骨!

周凌恆跟鄧琰搶排骨搶得太歡,所有力氣都灌入了一雙筷子里,不知不覺放下手中團扇,而鄧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筷子和排骨上,他咬著牙感嘆——這女人力氣怎麼那麼大,今兒個遇上練家子了?

他的目光移到周凌恆那張上了妝的精致面容上,猛地楞住,然後手一抖,筷子「啪答」一聲落在桌子上。

一旁憋著氣不敢喘的小安子捂著臉,心口似被重重一捶,看樣子……鄧大人已經認出了陛下。

周凌恆得意洋洋咬了半口排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露餡,他側過臉躲著鄧琰的視線,但為時已晚。

鄧琰望著周凌恆這一身打扮,若是再來一個刺激,他一準能噴出一口血來。他一拍桌子,指著周凌恆結結巴巴,「娘……」後面跟著的那個「哎」字還沒吐出來,柳九九就捂著嘴一臉不可思議的插話——

「不會這麼巧吧?姊姊是鄧少俠的娘子?」

怪不得漂亮姊姊方才看見鄧少俠,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何止認識」,原來兩人不僅認識,還是夫妻。

「哈哈哈……」鄧琰終于破功,捂著肚子扭過身拽著小安子的胳膊一陣狂笑,不過當他看清楚小安子的樣貌時,笑聲又響亮了幾分,最後趴在桌上捶桌狂笑,將桌子捶得發出「咚咚咚」的巨響。

柳九九一臉疑惑的看了眼周凌恆,指著鄧琰說︰「姊姊,鄧少俠這是怎麼了?」

周凌恆板著臉,「他羊癲瘋發作了。」望著捶桌狂笑的鄧琰,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

然而他一氣之下竟忘了偽裝聲音,低沉的男音讓柳九九怔住。

柳九九捂著嘴,打量怪物似的看了眼周凌恆,繼而又瞧了眼還在捶桌狂笑……不是,是癲瘋發作的鄧琰,登時明白了鄧少俠為何如此懼內,敢情鄧少俠的娘子是個外表溫柔,內里粗獷的女壯士?只是這聲音為什麼听起來還有幾分耳熟,她是在哪里听過?

看著笑不停的鄧琰,柳九九十分同情地看了眼鄧少俠,又十分同情地看了眼周凌恆,同情後者,是因為「她」有個羊癲瘋的相公,同情鄧琰,是因為他有羊癲瘋。

「姊姊,羊癲瘋這病能治的,你帶他找個好一點的大夫瞧瞧。」柳九九生怕鄧琰羊癲瘋發作傷及無辜,特意拉著凳子坐得老遠,不是她嫌棄鄧琰有病,而是她實在怕被傳染,她還得迎娶俊俏兒郎好延續柳家香火呢,萬萬不能染了這種病。

周凌恆沉著臉,手掌聚力,「不用,他這羊癲瘋拍一下就好了。」說罷,一巴掌拍在鄧琰背上。

鄧琰被周凌恆這一掌震得差點沒把心肺給吐出來,陛下下手也忒狠了啊!

見那一掌下去,柳九九都覺得疼,她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周凌恆一把將鄧琰給拎起來,沖著柳九九說︰「老板娘,今兒個我就先吃到這里了,我改日再來。」

一行人匆匆出了九歌館,周凌恆拎著鄧琰走過三條街,找了條沒人的小巷子,一把將鄧琰摁在牆上,模樣凶橫,「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說出去,朕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不說不說,您是陛下,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你剃的啊!」鄧琰揉了揉胸口,他的小心髒都快被周凌恆給拍出來。「陛下,柳九九到底是什麼人?您讓我千里迢迢跑去柳州城查她,你自己還……穿成這樣過來見她?」

周凌恆扯著他的白衣服,白眼一翻,「你管得著嗎?誰允許你穿朕的衣服了?給朕月兌下來!」

鄧琰雙手捂住自己的胸,「我這不是沒衣服穿嘛,媳婦兒不給做新衣裳,我只好……」

「我警告你,以後不許穿著朕的衣服去見柳九九。哦,不,以後不許再去見柳九九!听見沒你?」周凌恆一拳頭打在鄧琰肚子上,疼得他悶哼一聲。

鄧琰捂著小骯咳了一聲,「听見了、听見了……」

回宮後,周凌恆對柳九九朝思暮想,但臨近皇家齋戒日,宮內諸事繁忙,他根本沒有時間出宮去見柳九九。

為此他頓頓吃排骨,也不嫌宮里御廚做的糖醋排骨惡心了,為了能跟柳九九說上話,就是牛糞他也咽得下去。

柳九九好多天沒跟周凌恆說話了,再一次听見他的聲音,心里甭提多高興,「排骨大哥,你為什麼不來見我呀?」一段時間沒听見排骨大哥的聲音,她還怪想念的。

柳九九的聲音脆女敕得就像蓮藕似的,周凌恆回憶起她的樣貌,心里就像被針給扎了一下,心里生起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你們九歌館不讓男人進,我被伙計給擋在了門外。」

柳九九「呀」了一聲,這才想起九歌館還有這規矩。她想了想,又說︰「沒關系,明天你跟土豆說你是‘排骨大哥’,他自然會放你進來。」

「早有暗號多好,不過我明日月兌不開身,等我有了空,立刻去看你。」周凌恆手撐著下巴,望著碗里澀口的排骨郁郁寡歡,在听見柳九九的聲音後,恨不得馬上出宮去見她。

小安子帶著人進來收殘羹剩飯,他瞧見周凌恆望著碗中咬了一口的排骨發楞,大概猜到了一二。他手持拂塵走過來,低頭輕聲對他說︰「陛下,不如將九歌館的老板娘請來宮里,專門為陛下做糖醋排骨。」

「九九姑娘不接待男客,對外稱得了什麼怪病,這是京城內無人不知的事兒,朕若下旨讓她進宮,同‘逼良為娼’有何分別?」周凌恆哼道。

小安子掩著嘴小聲道︰「明的不行,咱們暗著來啊,讓鄧大人將她綁來皇宮,做完排骨便將她給送回去……」

周凌恆扭過頭瞪了他一眼,「朕是那種人嗎?強搶廚子這種事朕這個好皇帝能做嗎……不過,那個……你讓鄧琰手腳利落點,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知道嗎?千萬不要讓九九姑娘知道是朕這個狗……是朕做的。」

小安子頷首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干極殿外夜色如墨,重重樹影落了滿地,靜無人聲,唯有一個大黑影坐在殿前的台階上磨刀,發出「嗤——嗤——嗤」的聲響。

小安子從殿內出來,看見那個大黑影,正欲走過去,耳旁便「呼呼」一陣風過,一身黑衣的鄧琰扛著磨好的大刀堪堪落在他跟前,小安子不禁拍著胸脯道︰「鄧大人你這神出鬼沒的,嚇死咱家了。」

鄧琰一張臉嚴肅冷峻,與白日灑月兌的性格有所不同。「陛下有何吩咐?」吐字清清冷冷,帶出一股寒氣,讓小安子打了個寒顫。

小安子差點忘了,鄧大人是有病的,白日是笑容滿面、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晚上則與白日不同,同一副驅殼,卻是不同的個性,晚上的鄧琰個性冷峻,不苟言笑,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整晚板著一張嚴峻的冷臉,一副不知誰欠了他一千兩黃金的樣子。

總之夜里的鄧大人惹不得,白日的他是溫順小獸,夜里的他就是冷血禽獸。

小安子咳了一聲,清了清嗓門,道︰「陛下讓你去將九歌館老板娘抓回來做糖醋排骨,等她做完排骨再不動聲色送回去。切記切記,不要讓她知道是我們做的,最好用……」

他的手伸進袖子里,還沒來得及將一包迷藥取出來,鄧琰已然躍上枝梢,身子掠過樹枝發出細微聲響,驚飛一片寒鴉宿鳥,融入了一團黑壓壓的夜色中。

月色已高,煙霧四合。

按照柳州城的習俗,柳九九和糯米提著兩只燈籠,掛在九歌館的招牌前。

掛好燈籠,柳九九從木梯上跳下來,拍拍手,望著兩個寓意生意紅火不斷的燈籠,很是滿意。

她跨進九歌館,關上門,扭過頭問糯米,「你信不信有‘千里傳音’?」

糯米拿來門閂遞給她,「小姐,您最近話本子又看多了吧?那些怪力亂神的故事您少看點兒。」她說得語重心長,一臉悲情的望著自家小姐,瞧瞧她們家小姐被話本子荼毒到什麼地步了,成日不切實際的幻想,對著排骨、鍋鏟喊「大哥」。

柳九九拿過門閂準備閂上門,門板卻「砰」地一聲發出巨響,一陣巨力沖撞而來,將柳九九掌心震得發麻,她下意識跳開,糯米握著蠟燭照過來,發現地上有一塊大石頭。

「我的那個爹啊,這麼大塊的石頭到底是從哪里飛來的?」柳九九蹲打量石頭,捧著圓滾滾的臉,望向糯米。

糯米也蹲下,望著地上跟小姐腦袋一樣大的石頭,捏著下巴想了片刻,抬頭對她說︰「小姐,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天外隕石吧?」

「天外隕石?」柳九九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糯米,「就是從天上落下來的神石?」

「對對對,應該是的。」

柳九九喜出望外,忙伸手將那塊大石頭搬起來,身子剛起了半截,頭頂「咻」的掠過一陣勁風,她不禁呆若木雞地望著糯米,「糯……米,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什麼東西?」

糯米雙腿發抖,「我剛才看見一坨黑影從小姐你的頭上飛過去了。」

柳九九嘴一扁,「哇」地一聲扔掉手中的石頭,拉著糯米朝廚房跑去。土豆去了城外莊子收食材,到現在還沒回來,九歌館只剩下她們兩個女子。

躲在廚房灶台後的柳九九一手拿菜刀,一手拿鍋鏟,小心翼翼地覷著外頭。

「小……小姐。」糯米膽小,不怕人,卻怕鬼,她緊緊攥著柳九九的衣服,哆哆嗉嗦地道︰「剛才那一大坨黑影,會不會是傳說中的吸血蝙蝠啊?」

「你……你……開什麼微笑,這世上哪里有什麼吸血蝙蝠。」柳九九故作鎮定,但雙手有些發抖。

糯米抱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哆哆嗦嗦地糾正她,「小姐,是開玩笑,不是開微笑。」

柳九九抬手捂住糯米的嘴,屏著呼吸望著門口。沒一會兒,廚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進一個肩扛大刀、身姿瘦長的黑衣男人,他臉上畫了張猙獰面譜,用一雙陰森森的眼楮掃著四周。

有影子!柳九九借著月火仔細一瞧,還畫了臉譜!

看這架式,似乎是個殺手……

她將手中菜刀塞進糯米手里,自己拿著鍋鏟準備跟黑衣人展開一場殊死搏斗,眼看黑衣人慢慢走近,她掌拍灶台,拿著鍋鏟「啊」地一聲朝黑衣人拍過去——

黑衣人完美閃避,柳九九撲了空。

鄧琰雖然變了性格,但他的味蕾始終忘不了糖醋排骨的味道,要是換了別人偷襲,說不定就被他一手捏斷了脖子,可面對的是柳九九,他舍不得下手。

他扛著大刀,杵在灶台前冷酷地想,到底該怎麼才能不動聲色的把柳九九給帶回去?

就在他冥思苦想間,糯米捧起大鐵鍋,「砰」地一下砸在他後腦杓上。

鄧琰慢吞吞轉過身,拔出扛在肩上明晃晃的刀準備一刀了結了糯米,可刀還沒抽出來,身後的柳九九舉著鍋鏟,「啊啊啊」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他的腦袋一陣猛拍,她一副豁出去的癲狂模樣把糯米嚇得不輕。

鄧琰被柳九九拍得七葷八素,鐵腦袋也被她拍成榆木腦袋,雙眼一花,手上一麻,「砰」的一聲栽在了地上。倒下的那一刻,鄧竣忽然明白一個道理,長得可口的人也不見得溫柔,譬如他娘子,又譬如柳九九。日後就算周凌恆剃光他滿頭黑發,他也不會再做這種「偷拐廚子」的苦差事了。

柳九九連忙找了兩根繩子將鄧琰綁了個結實,讓糯米拉來牛車,將鄧琰拉去了官府。

折騰到半夜,柳九九還沒緩過勁。都說京城治安好,怎麼她剛來京城就踫見了黑衣大盜?好在這個黑衣大盜是個半吊子,只會扛著刀嚇唬人,沒有出手……

翌日晌午,周凌恆正在用午膳,便听小安子倉皇來報——

「陛下,鄧大人昨夜被九九姑娘送去了官府,現在躺在將軍府里起不來了,鄧夫人現在磨了刀準備找九九姑娘報仇……」

周凌恆放下筷子,蹙眉問道︰「怎麼回事兒?」

「被九九姑娘給打的唄……」小安子倒吸一口涼氣,滿心不敢置信。

周凌恆抬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低低一嘆,「鄧琰,你讓朕怎麼說你才好?怎麼這麼蠢……」他模了模下巴,目光微眯,「看來,得朕親自出馬了。」

小安子望著一臉深不可測的陛下,听他要「親自出馬」,趕緊提醒他,「陛下,明天您就得和太後去感業寺齋戒,這一百日您只能待在寺里,哪兒也不能去,甭說吃排骨了,連喝口湯也不能有丁點豬油。」

「這麼慘啊。」周凌恆手撐著腦袋,感嘆說︰「小安子,你講實話,你覺得朕這個皇帝當得慘不慘?人人都羨慕朕坐擁後宮三千,可朕的後宮佳麗朕一個都看不對眼,別說寵幸,就是親一口朕這良心也過不去。還有人羨慕朕能享受各種珍饈佳肴,他們根本就不懂朕對排骨的執著!現在可好,朕好不容易遇見了對眼的姑娘,找到了令朕心儀的排骨,卻要去感業寺齋戒一百日……」他咳聲嘆氣,模著小安子的胸口揉了揉,道︰「小安子,你模著良心講講,朕這個皇帝,慘不慘?」

被陛下揉著胸口的小安子心驚膽顫,每當陛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時候,就意味著陛下有大動作了。

他哭喪著臉,捂著胸口道︰「陛下,小安子即便是模著良心講實話,您也不能拉著小安子下火坑。」

「嘖……」周凌恆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朕該怎麼說你這個榆木腦袋?齋戒一百日,純粹浪費朕寶貴的光陰,朕的時間是用來做那些無聊之事的嗎?」

「陛下,您想要做什麼?」小安子忐忑地問。

「咳……明天朕跟太後前往感業寺齋戒,屆時任何人都不能見我,唯獨你……」周凌恆招手讓他附耳過來。

小安子將耳朵湊到他唇旁,听了他的話,嚇得雙腿一哆嗦,急忙跪下,顫聲道︰「陛下,使不得、使不得,這萬萬使不得!您若是有個什麼好歹,讓小安子可怎麼活?太後若是知道您……小安子這腦袋哪里夠砍哪?陛下,三思,三思啊!」

「你就這點出息?」周凌恆一巴掌打在小安子腦袋上,輕哼一聲,「這事朕自有主張,若你不想掉腦袋,就仔細琢磨琢磨應該怎樣幫朕保守好這個秘密。朕的安危你倒不用擔心,比起感業寺,我相信九九姑娘那里更安全。」

想起往年的齋戒,來行刺自己的刺客可不少。當皇帝不僅是個高危險的活兒,還被限制人身自由,這個皇帝當得簡直是慘無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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