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狹路 第三十一章
遙控器轉了幾回,李芳菲終于看見新聞,一名記者正在做現場連線報導。
「檢方昨天下午接獲一封檢舉立群高中董事長貪污的信函,檢舉者自稱是關心司法與教育的人,檢舉信用電腦打字,將近一千字。內容指出立群高中董事長程國珍利用職務之便,指示董事會秘書制作零用金支付清單,核銷私人花費,共達九百四十七萬元之多。根據了解,她除了私人花費由學校埋單之外,又利用人頭冒充學校編制內員工,詐領薪資兩百多萬元。檢調單位還發現她藉著工程與平板電腦采購發包機會,收取回扣一千多萬,可以說是將立群高中當作她的私人提款機。
「至于檢方為什麼會這麼快就有所動作?原因是因為這封檢舉信函中有附上一個錄音擋,內容疑似是立群老師與總務處人員的對話,檢方認為可信度甚高,所以以最快速度向台北地院聲請搜索票,于晚間發動偵查,大動作搜索立群董事長辦公室和程國珍住家,以及她在展輝集的辦公室。
「檢方說,搜索程國珍在立群的董事長辦公室時,在保險箱發現六百萬現金,而程國珍無法交代金錢來源和用途,檢方即當場扣押這筆現金,並以涉嫌人身分約談程國珍及相關人等,以厘清案情。
「另外我們剛才也收到最新消息,這封檢舉立群高中董事長的信函中,其實還有另一個錄音擋,這個錄音檔指出展輝瘟豬事件中,福鴻肉品這家公司是由程國梁授意設立。目前這案子已進入二審階段,由于下星期將進行第一次的二審準備程序庭,所以檢方傾向當庭訊問,以厘清福鴻肉品究竟是不是程國梁授意。
「記者目前所在位置就是台北地檢署,涉案相關人等還在進行訊問中,如果現場有最新消息,我們會馬上為您插播。先將鏡頭交還棚……」
會是什麼錄音檔?會是誰去檢舉?她兀自出了會神,直至手機響起。「程國梁登報向爸爸道歉,你有看到嗎?」是哥哥。
她愣了愣,詫問︰「真的假的?什麼時候的事?今天嗎?」她今天只在早上看見展輝相關標題,還來不及拿起報紙,便被那人笑著攔下。
「昨天。我這兩天值班,忙得沒時間關切,剛剛吃飯時才看到報紙。」
「我也沒看。昨天放學後就跑來花蓮玩,不知道民宿這里有沒有留昨天的報紙。」她听聞這訊息,心情舒爽,問︰「道歉文是怎麼說的?」
「大概是說因他的疏失,讓他的老員工承受極大的壓力,他對爸和我們一家致上最高歉意,也說會盡量補償我們。」「沒承認是他讓爸當人頭的?」
「沒有。但他能登這麼一篇道歉啟事,表示他態度已軟化不少,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願意登報。」
她想了想,問︰「會是因為昨天是他們的股東常會嗎?」
「這我不敢說,因為市場派沒拿到經營權,新任董事長是程國珍。」
李芳菲瞠大眼。「程國珍?我剛看新聞,有人檢舉她,她現在正被訊問。」
「我剛剛也有看到新聞,更意外的是檢方還掌握福鴻肉品是程國梁授意成立的證據,不知道什麼人這麼厲害,一次送出兩份證據。」巫亞哲徐徐地說︰「我猜也許背後有什麼人設了這一局,讓程國珍選上又馬上被拉下,這等于是讓程家將經營權拱手讓出。」
她恍悟地開口︰「先讓她上雲端,再狠狠摔下。」她嘆口氣,「爬得愈高摔得愈痛,這設局的人真狠。」
巫亞哲笑著。「總算為爸出口氣。」
「嗯。」她輕應一聲,目光濕潤。「跟男朋友去玩?」
話題轉換太快,李芳菲愣了兩秒,才說︰「嗯,男朋友。」想起那人,她抬眼望去,對上他深沉陰郁的凝視時,心跳了下。他與她在一起時,多數是挑著美目,或含著笑意,幾乎不曾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他不高興嗎?
她抿抿唇,看著他對著電話彼端說︰「他叫徐東俊。東方的東,俊杰的俊,找時間我再帶他回去讓媽跟你認識一下。」
「徐……東俊?」巫亞哲聲音帶著疑惑,「好像在哪見過這名字。」
她看著被他們談論的主角,笑一聲。「菜市場名吧,就像芳菲一樣啊。」
「你哪里菜市場了。好了,不打擾你跟他的時間,回來時跟我聯絡一下。」又叮嚀幾句生活瑣事,才掛了電話。
李芳菲將手機擱一旁,看著他問︰「干嘛這樣看人?」
「誰打來的?」
「我哥。」見他表情仍顯冷肅,她走近他,在他身前蹲低。她打量他五官,問︰「在生什麼氣?」
他不說話,只沉沉看她。
她探究他神情,不確定地問︰「吃醋?」
徐東俊不吭聲,抬手撫上她臉頰。她笑,臉貼近他溫熱掌心。「都跟你說是我哥了啊,雖然我跟他沒有血緣關系,不過我們感情真的好,他是打電話來跟我說好消息的。」
她抬起臉,微仰首看他,雙手搭他雙膝上。「其實這事情早該跟你提的,只是我哥交代這種事別讓太多人知道,免得無意間曝光他的計劃,畢竟這年代很流行網路爆料。」
他不吭聲,煙與煙包往旁一擱,他前傾身子,吻住她的唇,她笑著往他肩頭一推,道︰「我在說話,而且是正經事,別打斷。」
他抓住她胳膊,將她往上一提,按坐在他腿上。她側身坐,看著他側顏。遲疑數秒之後,她緩緩開口︰「我要跟你說的是展輝的瘟豬事件。那個自殺的巫祥林是我繼父,我哥就是在事件發生後,只要有程國梁出現的場合,他就會到場抗議的巫亞哲。」
李芳菲見他表情未有波動,又說︰「我爸真的是人頭而已,他幫程國梁開了二十幾年的車,因為信任老老板,才同意掛名負責人。但程國梁將所有過錯賴給員工,我哥和我不想讓我爸連走了都還要承受罵名,所以我們暗中找證據。之前我哥套程國梁的話,錄了音,但展輝有另一市場派的董事找我哥商量,請我哥不要對展輝發表不利聲譽的發言和文章,因為他們要拿下展輝經營權,他們保證經營權拿到後會還我爸清白。」
徐東俊一手攬她腰,一手將她手心握在掌中揉捏,他垂著長睫,難辨情緒。「我哥剛打電話給我,說程國梁昨天登報向我爸和我們一家道歉。雖然展輝昨天董事會上市場派沒拿到董事長大位,不過拿到董事長的程國珍現在被檢調調查,董事長位置恐怕不保。」話至此,她攬住他肩頭,笑著說︰「雖然他登報的內容沒澄清我爸是人頭,不過現在程家內憂外患,也算是為我爸出口氣了。」她搖搖他肩,道︰「你知道嗎?我哥剛在電話中說,這背後一定有個藏鏡人設了這一局,真不知道那人跟程家有什麼仇,要是有機會認識這個人,一定要好好感謝他為我爸出口氣。」
他始終未吭聲,她疑惑看了他一眼,問︰「你怎麼都不說話?」
徐東俊眨了下眼,掌心忽按住她頸背,側首湊唇吻她︰這姿勢不能盡興,他將她移至床鋪,身子隨即覆上,吻住她的唇。他吻得深、吻得狂,似要將她拆吃人月復。這突如其來的熱情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微微側首欲找機會開口,他將她下巴一扳,又將她唇瓣納入口中。
她快不能呼吸,推推他,趁他停頓那一秒,她開口︰「你怎麼了?」
「沒。」他在她眼皮落枚輕吻,將臉埋進她頸窩。「李芳菲,你只要記得我愛你,真真切切地愛你。」他唇移至她唇上,纏綿深入。
她微怔,意外這樣的話從他口中道出。他個性從來不像是能將愛字掛嘴邊的人,要他說出這種話,恐怕還要被他嘲笑不切實際;可她沒听錯,他確實在她耳邊對她訴說他真切的愛意。
她臉頰浮暖,勾他的舌開始回吻︰他捧住她臉頰,貼著她的唇又說︰「李芳菲,也要記得你現在是怎麼回應我的愛。」
他的吻來勢洶洶,雙手也急切地在她身上探索;他掀開她睡衣,她弓起身,聲音細碎︰「我、我還沒干淨……」
他並不說話,只忙著吻她,雙手褪去自己的內衣與短褲,又重新覆在她身上恣意妄為;他在她全身上下留下他濕熱的吻和他掐過的紅痕。
親密時,他不曾要求她為他做這樣的事,她只能紅著臉做,直到感覺手心與肚月復的濕熱,耳邊是他急促又粗重的呼息時,她把熱燙的臉頰往他肩窩藏。他喘了幾口氣,抱起她往浴室走。
「做什麼?」她攬住他肩背,看著他略帶薄紅的面龐。
「幫你洗。」
「我自己來。」他放下她時,她推他出淋浴間。
「別羅嗦。」徐東俊拉上毛玻璃拉門,轉開花灑,試了試水溫,讓花灑方向向著她。他手踫上她底褲時,她雙手按住他,他單手握住她兩手手腕,一手剝下她底褲,上面貼著衛生用品,還有紅色液體,她臉發熱,踢了踢他。
「不好意思什麼?我在酒店當少爺時,每天清垃圾桶,還少看過嗎?」
她兩腮潮紅,不知是熱氣蒸騰所致,還是羞澀︰她看著他將那片衛生用品卷起,打開拉門扔進垃圾捅,忍不住就問︰「是不是也幫小姐洗澡?」
他推上拉門,撥開她面上濕發,道︰「我沒幫人洗過澡,你是第一個。」
她瞠大眼,搖首低語︰「……髒……」
「哪髒?這是你的身體,難道這里你不洗?」他嘴吻著,手動著,「將來哪天老得走不動了、失禁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也會為你做這些。換作是我,你難道不管我,嗯?」
他並未做什麼,只將她身體洗得徹底,她卻像跑了八百公尺似,癱軟無力,在他為她吹干頭發後,她一沾枕,很快便人睡。
他靜靜看她,難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