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騎士(中) 第二十章
那一天晚上,廚娘特別準備了比平常更豐盛的餐點。
餐桌上出現了久違的面包和麥酒,還有羊女乃濃湯,以及用面粉、洋蔥、蔬菜和春天時曬干的菇菌,還有被珍藏許久的火腿,一起烤出來的咸派,所有的料理,都沒用到一粒燕麥;每個人都知道,貴族是不吃燕麥的,那是給馬和窮人吃的東西。
廚娘安娜用盡心思,端出了超乎平日的豐盛料理,讓餐桌上的男人們瞪大了眼。
他沒有多說什麼,反而是凱見了一愣,當她試圖起身,想去找安娜時,他在長桌下按住了她的大腿,阻止了她。
凱轉頭朝他看去,只見身旁的男人看著她。
「不礙事。」波恩說。
「我沒有這樣要求。」她不安的啞聲解釋。
「我知道。」他清楚她沒有要安娜特別加菜,他告訴她︰「是我交代的,只是一餐,偶爾吃好一點,沒什麼不好。」
她一愣,美麗的雙眸變得無比柔軟,她不再試圖起身,只是伸手覆住了他擱在她大腿上的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一顆心,莫名安定了下來。
只是一餐,他招待得起。
那女人是客人,但她不是,她是他的妻子。
他的。
餐桌上,人們熱切的期待著,大伙兒都听說了那遠從威尼斯而來的女人,對那遠道而來的客人異常好奇。
然後,就在這時,那俊美但低調的男人走了進來,通知他,那女人因旅途勞頓身體不適,已經歇息,無法出席這特別為她而設的歡迎晚宴。
大廳里瞬間一片沉寂。
剎那間,凱尷尬不已,她清楚澪是故意的,但身旁的男人即便不悅,也沒有多說什麼,只一臉平靜的開口。
「請幫我問候夫人。」
「我會的,謝謝大人。」蘇里亞垂手躬身,走了。
長桌上,還是寂靜,只有熱燙的美食,冒著蒸騰的白煙,散發著香氣。
他瞧著眾人,開口。
「吃吧。」
人們松了口氣,開始爭相伸手拿取面包、烤派。
氣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但凱卻依然覺得窘迫。
「抱歉。」她不自覺低聲和他道歉。
「是我沒想到。」他捏了捏她的手,要她別在意,「威尼斯離這兒很遠,路上也不平靜,她會累也很正常。」
她瞧著他的眼,心頭緊縮著,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的心意。
凱沒再多說,只起身替身旁的男人盛了烤派,倒了麥酒。
人們吃著、喝著,開始閑聊。
那一餐,是幾個月來最豐盛的一餐,但她卻沒有什麼胃口。
飯後,她獨自一人來到澪的塔樓,走上樓去。
蘇里亞替她開了門,那男人看見她,只道︰「她在上面。」
凱一愣,想起那女人喜歡待在高處的習慣,于是轉身卻又停下,回頭看他。
他仍站在門邊,瞧著她。
凱張了張嘴,想問他漯在想什麼,但到頭來,她還是閉上了嘴。
小時候,她有一半的時間,是他在照顧的,但這個男人,是澪最忠實的僕人,如果澪不想他說,他一個字也不會吐出來。
所以,她沒有開口,只是揪緊了裙擺,轉身走上樓。
塔樓的頂樓沒有堆放任何東西,鷹塔是獨立的塔樓,兩邊的城牆,就只是面牆,城牆下方的山坡十分陡峭,幾乎和懸崖一般,下方還有湍急的河流經過,河的對岸才是森林,因為有著天然的屏障,不易進攻,所以當初的人沒有費事在這邊的牆內建造樓梯與能防守走動的過道。
天已經完全黑了,那女人站在塔樓的胸牆內,看著遠方爬上夜幕的星子。若非她仍穿著那身紅裙,早已和那夜色融為一體。
「我以為你說你不舒服。」
「我不喜歡被人當動物觀賞。」
「那是他的心意。」她啞聲說。
「他的心意,你的食物。」澪諷笑一聲,轉過頭來,瞧著她︰「我給你那些,不是讓你拿來開救濟院的。」
凱臉微白,一時語塞,知道澪還是發現了她做的事。
「不是全部,波恩和他的人,種出收獲來了。」
「你忘了在威尼斯發生的事?」
這一句,教她臉色更白。
澪看著她,烏黑的大眼微眯,冷聲道︰「人們從來就不會懂得感激,他們只在需要你時,才會熱切殷勤,若出了事,他們轉頭就會出賣你。」
「他不一樣。」凱握緊了拳,辯解︰「波恩不一樣,他救了我,他把我從火刑架上救了下來。」
「那是因為你對他還有利用價值。」澪冷笑一聲,「你有食物,你能治療瘟疫,他需要你,所以他才保護你。」
「他也保護了這城堡里的每個人,當所有的城堡都把門關起來,將那些村民拒于門外時,只有他開了門,只有他收容了那些孩子,只有他沒有把那些患了病的人,丟到森林里,任其自生自滅。」
凱凝望著她,告訴她。
「他對那些人沒有責任,可他還是做了,他沒有拋下這一切,沒有丟下那些人,他留了下來,試圖解決問題。對我來說,這就夠了。」
寒冷的秋風,颯颯的吹著。
澪看著她,問︰「所以,你打算繼續待在這里?」
凱能感覺心在胸中狂跳,她看著眼前如冰山一般的女人,啞聲開口。
「對。」
「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他……不需要知道。」凱喉嚨緊縮的說︰「我可以……只要我不使用能力,他就不會知道。」
澪沉默的看著她,那冰冷的黑瞳,看得她莫名心慌,不自覺絞緊交握在身前的雙手。
「如果你真的相信他,為何不告訴他,你的能力?如果對他來說,背叛的利益大于保有你時,你以為他還會繼續保護你嗎?如果他真的是個好人,你覺得在救整座城堡的人和救你之間,他會選擇救誰?」
連番而來的問題,讓凱臉更白。
她啞口,無言,答不出來。
「這世界上,沒有誰真的需要誰。」
澪看著她,冷冷的說。
「這世界上,也沒有永遠的秘密,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你不知道……」凱垂著眼,咬了咬唇,吐出一句︰「你不能確定……」
「沒有人可以,至少我從來沒看過,如果你以為你可以保有那個秘密,那就太愚蠢了。」
說著,薄輕笑一聲,歪著頭,瞧著她。
「告訴我,凱,你敢和他說嗎?」
她抿緊了唇。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你就是個女巫,還會願意保護你嗎?如果國王來討,皇帝來要,教宗要他把你交出來,如果他們興兵攻打過來,你的大人是否還會站在你的身前繼續扞衛你?!」
她的話,教凱猛地抬眼,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只覺渾身一陣的冷。
她沒有想過這個,從來不曾想過。
然後,才發現,她不是沒想過,是根本不敢想,不讓自己去想。
「你的能力,從來就只是災厄。」澪看著她,冷酷無情的宣告︰「不是什麼神賜的禮物,或大地的恩澪,它只會不斷的帶來不幸。」
凱震懾的杵站在寒風之中,連心也冷。
「當然,你可以留下來,當史瓦茲男爵夫人。」澪說著一笑,「只要你不使用你的能力,或許真能保有你的秘密,或許我剛剛說的那一切都不會發生,或許你真的能夠證明,我是錯的。」
澪瞧著她,輕笑,再問。
「告訴我,凱,你能嗎?」
告訴我,凱,你能嗎?
她沒有回答,她轉身走了。
但澪的聲音,不斷回蕩在她腦海。
恍惚中,她做著每天晚上都會做的事,她到廚房教導女孩們寫字,到倉庫查看那些留下來的男孩,再到浴場確定人們把燈火都熄了,然後到馬廄樓上查看女人們是不是有別的需要。
營房里的男人,不需要她看顧,賽巴斯汀和邁克爾都在那里,但她仍是提了一壺熱茶和大餅,送到了城門塔樓上,給必須徹夜守門的士兵。
人們和她說話,她也微笑應答,但一切都虛幻得像是一場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主城樓的,只覺得腳下無比虛浮,胸口莫名緊痛。
大廳里,長桌已被人清理干淨,火塘里的火也已被掩熄。
她走過那長長的大廳,爬上那陰暗回旋的階梯,一步一步走上樓,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
那個男人,站在那里,全身赤|luo。
眼前的一切依然朦朧不清,只有他異常鮮明。
他在等她,她知道。
火光,在他偉岸的身上掩映。
她關上了門,他來到身前,撫著她的唇。
她不該再和他在一起,她應該拒絕他,她清楚澪是對的,澪一向是對的。
許多年前,澪在威尼斯就警告過她,她沒有听,所以才會造成那場災難。
她還沒有懷孕,她不能一錯再錯,不能陷溺在他的溫柔里,她可以告訴他,她月事來了,他不會勉強她。
男人不懂這種事,他不會去計算正確的時間。
她不該再和他在一起,她以為自己可以擁有,以為自己能一直待在這里,和這世上所有的女人一樣,嫁一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
但那只是一場夢,就像他只是一場夢。
為了他好,她必須離開,離開他。
她張嘴,想拒絕他,一顆心卻痛得好似快要裂開,而他粗糙的手指撫著她的唇,他灼熱的氣息竄入心肺里,溫暖著她。
他緩緩低下頭來。
這是錯的。
她仰望著他的眼,萬般的痛苦與渴望,攫抓住她。
凱試圖說話,卻只發出一聲喘息,然後他溫熱的唇瓣觸踫到她的,他的舌探進了嘴里。
他親吻著她,讓她燃燒起來,教她無法控制的回應著他,感覺身前的男人掀起她的裙子,撫模著她,然後將她捧抱起來,分開了她的雙腿,進入她的身體。
她輕抽了口氣,不能自已的捧撫著他的臉,攀著他的肩頸,夾緊了雙腿,感覺著他充滿自己,他凝視著她,親吻著她,將她壓在門上。
熱燙的皮膚熨燙著她,粗重的喘息就在她耳邊,他是如此急切、熱情,而她幾乎在瞬間就達到高chao。
淚水,不知在何時奪眶。
他擰起了眉,黑瞳變得萬般陰暗,然後他張嘴伸舌,將她的淚水舌忝吻而去。
那溫柔的吻,讓她心緊縮,教她身微顫。
他捧抱著她,親吻著她,抬手月兌去了她的衣裙,抱著她轉身,抱著她繞過火塘,抱著她跨入浴桶,然後用那雙粗糙的大手,打了肥皂,小心的抹過她全身上下,撫過她的手指,她的腳尖,幫她洗澡,為她洗頭。
然後,再一次的,和她做\\ai。
她不該和他在一起,不需要澪的提醒,在威尼斯的那場災難發生時,她就知道自己是個災星,所有和她在一起的人,都會因此而受難,所有感恩她的人,都會為此而死去。
因為如此,她才離群索居,才回到森林里。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有多麼不該接觸人群,她是這個塵世里的亂源,是災厄的起因。
可是,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如此需要一個男人,如此渴望一個男人,彷佛他就是她的陽光、她的一切、她的生命。
看著眼前的男人,凱坐在他身上,不自覺熱淚盈眶,她傾身張嘴親吻他,無法控制的將他納得更深,不能自已的伸出雙手緊緊擁抱著他,在他懷里因他火熱、為他燃燒。
她不想離開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心痛,讓淚水不斷泉涌。
然後,才知,原來早已不可自拔,深深愛上。
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