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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先攻床 第十七章

作者︰香彌

第八章

翌日一早,那些重新繪過的畫像在樸城里四處張貼。

百姓們三三兩兩地聚集在告示前,指指點點,「這人是江洋大盜,還是土匪巨賊,竟然懸賞五十兩銀子。」

「告示上頭沒說他犯了何事,只說是尋親。」

「瞧那模樣倒挺斯文的。」

路過的一名瘦小的男子見告示前圍了幾個人,也好奇地擠上前去看了幾眼,月兌口而出,「噫,怎麼瞧著好像有點眼熟,似乎在哪看過。」

站在他旁邊的人聞言,急忙追問︰「你真見過這人,他在哪?」要是能找到這人,就能得到五十兩賞銀。

那瘦小男子撓耳抓腮地搖搖頭,「不記得了,約莫是記錯了。」他又不是傻子,有銀子賺,哪有道理不自己去領賞,卻讓別人去領的道理。

離開告示前,他往隆升客棧走去,一邊低著頭,想著自個兒是在哪兒見過那畫像上的人。

到了隆升客棧,他開始干活,也沒空再多想。

依序把早飯送到幾間廂房去,來到地字號一間廂房時,他敲了門,朝里頭的人喊了聲,「客官,給您送早飯來了。」

「來了。」易平瀾一大早便出去,蘭雨前來開門。

「多謝小二哥。」接過早飯,她順手打賞了他幾文錢,抬頭發現那小二望著她的眼神很古怪,那表情就像……抽中了什麼大獎,驚喜得不敢置信。

「你你你……」

「我怎麼了,我臉沒洗干淨嗎?」她抬手模模自個兒的臉。

「沒事、沒事。」店小二連忙搖頭,匆匆忙忙轉身走了,趕著要去通風報信,仿佛已瞧見白花花的銀子朝他飛來,他興奮地咧著嘴。

蘭雨覺得那小二有些不太對勁,不久,易平瀾回來,神色有些凝重。

「那些人似乎想到你有可能女扮男裝,今早在城里四處張貼出你男裝的畫像,這客棧恐怕不能再待下去。」

他擔心有人認出她來。

蘭雨聞言,恍然大悟地低叫了聲,「啊,我知道了,剛才那個小二一定是認出我了,所以他才會像撿到錢一樣那麼高興。」

「你剛見了小二?」

「他送早飯過來,我開門去拿。」

「他怕是去報信了,趕緊收拾收拾,我們得立即離開。」易平瀾沉聲說著,動手將兩人的幾件衣物收進包袱里,再將那柄跟了他多年的長刀用布巾包裹起來,背在身後,帶著她離開。

兩人走往馬棚,易平瀾扔給看守馬房的一名小廝一錠銀子,讓他去結清房錢,多余的便打賞他。

小廝興高采烈接過那錠銀子,殷勤地替他將馬兒給牽出來,「多謝客官。」他記得這客官在客棧里住了七、八日,這錠銀子結清房錢後還能剩下不少,心中十分高興。

易平瀾扶著蘭雨坐上黑風,翻身上馬,迅速離開客棧。

他們前腳剛走,不久之後,小二帶著陳管事等人過來,得知易平瀾已離開,不過走沒不久,人沒當場抓到,陳管事只隨手打賞那小二一塊碎銀,匆匆帶著侍從回去落腳的客棧,騎了自個兒的馬急追上去。

追出樸城沒多久,就瞅見兩人,陳管事神色一喜,但下一瞬瞧清眼前的情勢,他抬手讓手下暫時別輕舉妄動。

易平瀾與蘭雨正被十幾名蒙面黑衣人攔住。

「易平瀾,把俞競的信物交出來,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見這些蒙面人一照面便如同前次那些黑衣人一樣,向他索要師父的信物,怕是與上回那些黑衣人是同伙。听見後方傳來的動靜,易平瀾扭頭瞥去一眼,瞧見陳管事一行人正虎視眈眈地堵在他後頭,此時前後被包夾,倘若只有他一人,他有自信可以駕著黑風突圍而出。

但此時馬上還有蘭雨,思及她上回正是為救他而喪命,他心下有些顧慮。

想起上回的事,蘭雨也緊張地掐緊掌心,她如今已不是狗,萬一再有人偷襲易平瀾,她擔心自己的反應沒辦法那麼快,或許幫不上忙,還會成為他的累贅,心里著急地想著該怎麼辦?這些人跟上次那批人一樣,來勢洶洶,一開口就朝他要那什麼信物,可那東西易平瀾根本沒有,他上哪去生出來給他們,不禁忿忿地瞪著他——

「易平瀾,咱們敬你是一條好漢,不想為難你,只要你把東西交出來,咱們就讓你們走。」為首的黑衣人騎在馬背上,朝易平瀾後方瞅去一眼,不懷好意地再道︰「後頭那些人怕也是找你們的吧,你帶著個人,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不容易,你把東西交出來,咱們可以替你擋擋那些人。」

易平瀾神色冷靜,低聲對坐在身前的蘭雨交代了聲,「坐穩了。」

她輕點螓首,小臉繃緊,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為他的負累。

看向那些黑衣人,易平瀾眼神冷冽如刀鋒,「你們要的信物我沒見過,閣下怕是找錯人了,上回我手下留情,沒殺了你們那些同伙,倘若你們再攔住我的去路,此番出手,我必不會再留情。」

那黑衣人輕蔑地道︰「別把咱們跟上回那些窩囊廢相提並論,既然你不肯交出信物,可別怪咱們了,上。」

他們都是主子身邊精銳的侍衛,可不是那些酒囊飯袋能相比的,這回是得知易平瀾來了京城附近,主子才把他們給派了過來,他們縱使拿不到信物,也得生擒了易平瀾回去,才能向主子交代。

對方一出手,蘭雨便嚇到了,她不懂武功,卻也感覺得出來這些人的身手比起上回那些人還要更加厲害。

易平瀾沉著地抽出背上的那柄長刀,這柄長刀是五年前鎮北侯所贈,刀身由精鋼鑄造,跟隨他征戰沙場多年,不知飲了多少敵人的鮮血,收割了多少人命。

刀鋒一出鞘,戾嘯了聲,在易平瀾揮出的一瞬間,已砍殺了一人。

其他幾人見他身手迅疾如電,心中暗驚,不敢再有小覷之心,全都使出全力。

在後方坐觀虎斗的陳管事暗暗咋舌,沒想到易平瀾竟如此悍勇,以一敵十,雙方交鋒,鮮血飛濺,他一時之間看不清那些血究竟是自誰身上灑落,但瞟見易平瀾仍吃立不搖地坐在馬背上,而另一方已倒下三人,也不禁對易平瀾的勇猛暗暗敬佩。

此時就宛如兩軍對戰,但敵方有十來個人,而易平瀾只有一人,還帶了個累贅,出手的同時還得分神護著她,情況極不利。

一把閃爍著冷光的長劍冷不防往蘭雨面前刺來,她嚇得一驚,下意識想閃躲,可下一瞬思及易平瀾就坐在她身後,她緊咬唇不敢躲,擔心自己一躲開,那劍便會刺中他。

她幫不了他,但至少能當他的肉盾,替他擋擋刀劍。

易平瀾在間不容發的一瞬間扯動韁繩,掉轉馬頭,擋下朝她迎面刺去的劍,被刺中的手臂頃刻間染紅了衣袖,他顧不得傷勢,橫刀一揮,將那劍生生劈斷。

見他受傷,她臉色發白,恨自己連肉盾都當不了,帶著哭聲求道︰「你不要再顧著我了,求你先顧好你自己。」

他舉刀朝一人砍去,一邊回答她,「這些人是沖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你。」

他們想找的信物,他一日拿不出來,這些人只怕會繼續糾纏不休,待此番月兌身後,他必須弄清楚那信物究竟是什麼,為何這些人會追著他不放。

刀光劍影中,兩方都有損傷,易平瀾身上再挨了幾刀,而對方也有幾人落馬,如今還騎在馬上之人只剩下六人。

那為首的黑衣人見自個兒帶來的這批精銳手下,竟有如此多人折在易平瀾手上,已按捺不住,準備出手。

又傷了一人後,易平瀾覷準了個空隙,夾緊馬月復,突圍而出。

那幾名黑人哪肯讓他就這麼逃走,策馬急追。

陳管事也揮手讓手下連忙跟上去,鷸蚌相爭,說不得他能藉此帶走藍姨娘,即使是尸體也能有個交代。

馳道上,只見一匹黑色的駿馬奔馳在前頭,後方緊跟著數匹馬,再後方又綴著七、八匹馬,飛馳的馬蹄揚起一大片沙塵。

忽然之間,跑在前面的那匹黑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驟然停了下來。

後方跟來的那些馬也先後停下。

因為前方馳道上出現了十幾騎,兩方相遇在馳道中間,不得不停下馬來。

瞧清楚對面馬背上的一人,易平瀾面露一抹喜色,高聲喚道︰「侯爺。」

「噫,」那人听聞有人叫他,定楮望了過來,看清楚對面之人,他那張俊朗的臉上登時露出驚喜之色,「是平瀾,怎麼這麼巧在這里遇上你,我听說你在樸城,正想過去探望你。」說著,他駕著馬來到易平瀾面前,翻身下了馬。

易平瀾也連忙扶著蘭雨下馬。

而就在鎮北侯曹安朝易平瀾走過來時,那些緊追著他不放的黑衣人旋即掉轉馬頭,飛快離去,只剩下陳管事等人還留在原地。

「見過侯爺。」易平瀾朝他抱拳施了一禮,接著道︰「多謝侯爺解圍。」

曹安朗笑著問︰「怎麼,你這是惹了什麼麻煩?」他朝那些黑衣人離去的方向瞥了眼,適才雖沒瞧清楚,但那些人似乎正追趕著易平瀾,他的目光接著再掃過陳管事一行人。

「實話回答侯爺,我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對那些黑衣人的來歷,他一點都不知情。

「你不知道?」曹安有些詫異,「那麼那些人為何追著你?」

「他們找我討要俞競的信物。」這事他也正想向侯爺打听。

听他提及這個二十幾年不曾再听人提起的姓名,曹安面露驚訝,「俞競,你指的可是俞大將軍?他當年被先帝給罷黜,眨出京城便下落不明,你怎麼會有他的信物?」一般百姓或許早已不記得俞競此人,但曹安出身武將世家,對此人的姓名卻是如雷貫耳,當年俞大將軍的勇猛事跡,他從小就听聞家中長輩多次提及。

祖父還曾感慨道︰「自俞大將軍後,朝中武將再無人能及得上他。」

不過他倒是認為易平瀾頗有幾分俞大將軍的風範,兩人在戰場上都用兵如神,即使面臨絕境,也能反敗為勝,沖鋒陷陣之時更是剽悍無匹。

倘若由易平瀾接任威武將軍一職,或許,他所創下的戰績,能與俞大將軍一比,可惜他志不在此。

易平瀾搖頭表示,「我沒有俞大將軍的信物,也是因此我才納悶,為何那些人對我窮追不舍?」

「這事倒是奇了,俞大將軍都失蹤這麼久,那些人為何會找上你?」曹安疑惑道,接著瞟見站在他身旁的蘭雨,隨口問了聲,「這少年是誰?」模樣倒是長得挺俊俏。

「她是……」

易平瀾正要回答,陳管事便帶著人過來向鎮北侯見禮——

「小人陳德青,拜見侯爺。」跟在他身後的幾人也躬身行禮。

曹安不認得他們,問了句,「你們是誰?」

「小人是吏部尚書蔡大人府上的外院管事,有件事小人想請侯爺替小人做主。」陳管事恭敬地道。

見蔡尚書府的下人竟求到他頭上來,曹安有些意外,「是何事?」

陳管事上前略略壓低嗓音稟道︰「易少爺身旁這位公子,乃是大人府里私逃的侍妾假扮,小人奉命來請姨娘回府。」當著鎮北侯的面,他不相信易平瀾敢再扣著人不放。

陳管事的聲音雖然不重,但就站在鎮北侯身旁不遠的蘭雨,也能听個一清二楚,她張口想說什麼,左手驀地被易平瀾給攥住,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這事?」曹安看向易平瀾,他一時之間不明白前因後果,但他與易平瀾相交多年,深知他的為人,不相信他會帶著別人的侍妾私逃,因此以眼神相詢。

易平瀾神色鎮定道︰「這位陳管事認錯人了,她是我的未婚妻,人有相似,陳管事興許是看錯人了。」

聞言,陳管事駁斥,「不可能,她就是咱們府上的那位藍姨娘。」

蘭雨理直氣壯地順著易平瀾的話開口道︰「我確實不是你說的那什麼藍姨娘,你們認錯人了。」

「你若不是藍姨娘,為何要一路女扮男裝躲著咱們?」陳管事質問。

蘭雨抬起眉反駁他,「你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我們一路上躲著的,可不是你們,你們沒瞧見剛才追著咱們不放的那些凶神惡煞嗎?我們躲的是他們。」說完,還朝他們瞪去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跟他們比你們算哪根蔥。

陳管事一時被她的話給噎住,方才的事他是親眼瞧見的。

曹安見狀,朝他們擺擺手,「既然認錯了,那快走吧,別在這兒打擾本侯同兄弟說話。」說著,也不再理會陳管事,他拍了拍易平瀾的肩,熱絡地道︰「許久不見,咱們兄弟找個地方好好敘敘。」

易平瀾不動聲色地瞥了陳管事一眼,「這兒離京城近,不如就回侯府吧,我剛巧也要去拜會侯爺。」

曹安笑呵呵應道︰「那好,咱們走吧,你這回來了京城,咱們兄弟倆可要好好喝上幾杯。」

兩人說完各自上馬,往京城而去,陳管事被晾下,一張臉沉了下來。

「陳管事,現下怎麼辦,易平瀾不認他帶走的人是藍姨娘。」一名侍從問。

「他們朝京城去了,這事只能先回去稟告總管。」不過有鎮北侯能拿來當借口,他們回去縱使受罰,應當也不會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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