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夜侍寢 第十三章
第七章
那天他待得異常的久,離去時,水月居那些丫頭一個個躲在暗處笑。東方朧明雖然也對自己的失控面有赧色,心里卻是愧疚和牽掛更多,還特地請青霄在水樾身子若有不適時,務必差人通知他。
青霄面上和過去沒什麼兩樣,安靜而守分,不過她仍是暗暗打量著東方朧明,見他眼里確實是掛慮的,心里不禁想,誰知道紫陽一不做二不休,卻反而置之死地而後生?她是不是可以繼續樂觀其成?
但可以確信的一點是,水樾這丫頭肯听話養身子是再好不過的了。
東方朧明在家「修身養性」了兩天,始終不見青霄派人來告知他水樾的情況,他心里開始覺得不踏實了。
也許是沒事吧?可他那晚真的過分了,應該還是有些不妥,會不會青霄覺得小小的不適,不必告知他呢?
于是,這日用過朝饔,他便出門了,本來不打算讓石羽跟,石羽沒說什麼,卻是一臉揶揄,他一惱,仍是讓他跟了。
東市的早市路人三三兩兩,要到正午才熱鬧起來。水月居的門房早晚不同人,雖然不是平日替他引路的那位,但凌虛宮上下可沒有哪個人不知道他是宮主的貴客,自然也不敢怠慢。
青霄見了他,訝異極了,「王爺沒有差人來通知,所以……」
「不打緊,我……剛好路過,所以就過來看看。」
東方朧明身後的石羽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只有嘴角抖了兩下。
青霄瞥了石羽一眼,沒說什麼,只是道︰「不過我們宮主還沒醒呢。」
「是不是身子有恙?」
青霄懂了。桂王大概以為她故意沒告知他宮主身子不適,心里一陣好笑,但她也沒說破。「宮主養病期間因為日夜昏沉,作息有些亂,夜里比較不好睡,不過這陣子托王爺的福,倒是照顧得不錯,藥和飯都按時吃,縱有勞累也休息一宿就好了,就是貪睡了點。」
雖然他沒直說,可青霄仍是委婉地給了答案,東方朧明早知這女子察言觀色的眼力過人,不過耳根子仍是因為被看透而浮上臊色。
「不如我去請宮主起來吧?」
「不用了,讓她睡吧,病人還是需要多休息。」東方朧明道。
「可是,如果她知道您來了,我們卻沒叫醒她,她可會嘔氣的。」青霄打趣地道,實是打著藉東方朧明來管束水樾的主意。
那丫頭一旦嘔氣起來,肯定像個孩子似的,說不準又不吃藥了。東方朧明差點忍俊不住,便道︰「那麼,她現在能夠出門了嗎?」
「只有病重那時我們不讓她出門,現在想跑想跳都行。」
「那麼,她若醒來,你轉告她,我在東城郊外的甘露寺勾留一日,若她今日想出門走走,我就在那兒等她。」
甘露寺坐落于半山腰,視野遼闊,景色明媚,晴雨皆有不同風情。寺內清幽雅致,樸實靜謐,甚受騷人墨客喜愛,東方朧明也不例外。以前在龍謎島,他就愛閑來無事,到明珠城城郊的道觀小住一日。在道觀里,听經品茗,讀書練劍,對他來說怡然自得,而且家里那幾只猴子最討厭的就是要吃齋的地方,多半不會跑到道觀來煩他。
當年母親擔心他會出家,那時他還費了一番心思讓母親安心。
所謂費心思,除了給母親定會成家的承諾,也就是明著不給姑娘釘子踫就是了,于是明珠城里都當四爺對姑娘溫柔體貼,實則是,這幾年,他的心真如一潭止水。
因貴為皇族,每當東方朧明私下來訪,甘露寺都會為他備上一座獨立的廂房。以前他到寺里,或寫字畫畫,或讀書練劍,通常是專注到不覺時光流逝的。
不過今日,他待在寺內竹林的亭子里練字,問了石羽兩次時辰,第三次,他才抬頭,石羽就直接開口了。
「已時三刻。」
東方朧明神情冷淡地睨了他一眼,石羽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看見。
東方朧明突然想,水樾不是喜歡安靜的人,他怎麼偏偏約在寺廟里呢?她畢竟不是那些連走路和微笑都講規矩的大家閨秀,也許還嫌這里悶呢。
若水樾不曾出現,也許他真會找一個那樣文靜的女子為伴。淡如水也無妨,他一向不是甘于平淡嗎?
可如今,他的心被她拉扯出了一道痕跡,恐怕淡泊不了了。
山風微涼,竹林搖曳。那衣袂飄揚的聲響才入耳,一抹淡紫色身影已翩然降臨至亭子前。
石羽實在不得不佩服,水樾宮主的輕功果然是在江湖上數一數二的。
那一剎那,東方朧明眸光被點亮了,淡然的微笑對上她蜜一般的笑靨,也有了一絲熱切。
「你一個人過來?」青霄不可能允許她沒披上羽氅就出門的吧?
水樾笑嘻嘻的,「她們在後面,等會兒就過來了。」
肯定是嫌其他人動作慢,自個兒先跑上來了。東方朧明一陣好笑,解上的披風替她圍上。
她可以裹著這件披風睡覺嗎?嘻嘻!水樾拉緊披風,將小臉埋進領子下,被他的溫暖所包圍,也藏起自己賊兮兮的竊笑。
他破天荒地約她出門,所以她還配上了那日他送的紫晶篦,水樾察覺了他的視線,臉頰一熱,不好意思問他好不好看,他微微一笑,只道︰「和我想的一樣,確實很適合你。」
水樾悄悄抿緊唇,免得笑得太開心被發現了。
「這兒景色秀麗,所以想邀你過來散散心,若是齋食吃不慣,晚一點再下山吃館子吧。」東方朧明道。
和他在一起,吃齋也好,吃館子也罷,她反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樂意至極的。「黃大夫說,今天我不用喝藥了,所以不管是吃館子或吃齋都好,就是吃草也行!」
東方朧明險險失笑,以前覺得她口無遮攔,如今他想,是他過去太嚴肅,對她也太嚴苛了。這丫頭的可愛之處,就在于她那少根筋一樣的直率啊!
「你在畫畫?」水樾走進涼亭,看見桌上攤著一張畫到一半的水墨畫。
寺方平日勤于打掃,亭子整理得極為干淨,東方朧明到來後又做了些布置,儼然成了個小小的書房。
在他們說話間,石羽已把炭爐點燃,這是東方朧明特別吩咐的,說是如果水樾沒讓青霄跟過來的話,就要記得備上。
就算不打仗,他們王爺平日料事一樣挺神準的。
「信筆涂抹,聊以自娛。」
雖然舉凡風雅之事,水樾都是個大外行,但東方朧明才子之名早在東方家稱帝前就蜚聲宇內,有趣的是世人知道他精于兵法,擅丹青,通樂律,卻不知他武功其實也不弱。
說到畫畫呢,他還是畫壇怪杰青島先生的得意門生。青島先生出身江湖,能拿劍也能拿筆,他有一幅畫,是用劍刻在山壁上,有不少人每天特地到山壁下膜拜大師的作品。
青島先生此生的莫逆之交,就是那個擁有古樂譜,同樣也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行事特立獨行的孤雲老前輩。兩大江湖豪杰,一個縱情水墨,一個醉心音律,性格又一樣叛逆,自然一見如故。她猜想東方朧明會向往那套樂譜,和他的老師應該是有點關系的。
重點是,水樾老早就研究過,該怎麼「投其所好」!
她想,和東方朧明會特別契合的女子,大概也是跟他一樣吧,要能精通琴棋書畫。這四樣功夫里,只有下棋是她從小就學的——不會下棋,你說你懂兵法,誰信啊?
那彈琴呢?
她本來覺得這是最簡單的,記住撥哪根弦的順序不就得了?誰知道,明明同樣一首曲子,水月居里通樂律的姊妹彈奏時,大伙身子跟著愉悅的搖擺,有多快樂就有多快樂;給她彈起來,大伙身子同樣搖擺,不過是倒在地上搗住耳朵地扭擺,有多慘烈就有多慘烈。
想不到你的武學造詣,精通到連彈琴都能打敗對手了。莫菲贊嘆地道。
她只能羞紅臉,因為同樣武功高強,小莫可是會吹笛子的。
那吹笛呢?一樣的!鎊種樂器她都試過,「魔音穿腦」成了她的別號,最後她想試琵琶時,宮里的姊妹還求她別再摧殘樂器了。
那她學寫字畫畫總行了吧!雖然她右手受過傷,但總不至于連畫都畫不好吧?
而且,在來的路上她靈機一動,她可以跟東方朧明學畫畫!
「不瞞您說,其實我也很想學畫畫。」等她學成,就來畫一副他的肖像,送給他,聊表情意……嘻嘻!
「那很好。畫畫沒有什麼訣竅,靜心凝神,隨心所欲罷了。」東方朧明收拾桌面,重新鋪上一張白紙。
「你要教我?」她都還沒開口呢!
「有何不可?」
他們分據圓桌左右,東方朧明先從筆法教起,用同一種筆法畫個小物件,讓水樾臨摹。
照著畫嘛,他畫一筆她就畫一筆,他畫個圓她也畫個圓,就不信還能差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