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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相公 第八章

作者︰艾林

孫關兩家,在這一年的九月,因為婚約一事弄得滿城風雨,甚至一度還驚動了長安縣縣衙。

進入十月,情況峰回路轉,孫家乖乖地從關家取回婚書和禮品,主動認栽,至于這中間有什麼內情,眾人就不得而知了,關家人也一頭霧水。暗中行事的風長瀾不欲對人說起,他漸漸培養起來的影子勢力已初見成效,即便是蠻橫的孫家也不敢苦苦相逼。

不過精彩的事還在後頭,氣不過的孫艷雪曾上關家挑釁,破口大罵,最後被關家的捕頭兄弟給趕了出去,成為全城笑柄,顏面掃地。

就在孫家要回婚書的同一天,風長瀾拉著為情消瘦的關小白跪在關家家長前,求二老允婚。

關小白哭了,關家二老也老淚縱橫,一家人哭成一團,最後又都開心地笑了。

那一日,風長瀾與關小白正式定下白首之約。

在相遇後的第五年秋天,兩人在關家的老宅子里拜堂成親。

第一次穿上艷紅衣裳的風長瀾,與前堂的賓客飲完一輪酒後,在眾人的起哄聲中轉回張燈結彩的新房。

踏進房內,就見身批鳳冠霞帔,紅帕子半揭的新娘子正要往外沖。

「做什麼?」風長瀾向來孤絕的身影此刻鍍上綿綿溫柔。

「听大哥二哥三哥說今天要把你灌醉,我要去給你幫忙,剛才娘一直攔著我,我都出不去。」關小白挽起紅袖,一派「誰跟我相公過不去,就是我關小白的敵人」的樣子。

「他們還沒那本事。」反身關上房門,風長瀾走向關小白,攬過她縴細的身子。

今天,他終于挽住這片春陽了。

受他濃情感染,收起莽撞的沖動,關小白臉紅了,望向頭頂上的俊顏。

沒有人說話,眼神熱烈糾纏,充滿喜悅和感動。

他們成親了!

親吻綿密地交織成網,將關小白緊緊裹縛,曾經數次撩動她的味道源源不斷地涌來,幾乎要淹沒她。

她幸福得暈眩,軟軟地承受著這樣的親昵,傻傻地看著他褪去喜袍,最後與他luo|裎相對,

今夜他們屬于彼此。

他听見了,听見她撒嬌似的輕吟,也看見了,看見她在他身下,染上一層櫻紅的肌膚。他用唇輕輕摩挲,再用力吸吮,散落深淺不一的烙印。

等這一天,他等得都快焦急死了,他等到了,等到她終于由一個小女圭女圭長成娉婷少女,再成為他的女人。

「瀾哥哥。」沉浸在極度陌生的刺激歡悅中,關小白渾身戰栗,她雙眼迷蒙,嬌媚地吟叫出聲。

那自然的反應,是一種最清純的勾引,風長瀾平時再冷然,也被她熱情的反應融化了。

那一個黃昏,朱雀大街上,她在沒有任何預告的情況下闖進他的生命里,從此縛住他的神魂。展開此生的糾纏。

她是光明,能穿透他冰冷生命的光明。

終于,他得償所願。

臉色潮紅的她像春花一般怒放,她輕聲呢喃,眼角含淚,當她在第一波滿足中顫抖時,他沉入她令人瘋狂的緊致之中。

她將他困住,就像這讓人臉紅的結合一樣,毫無保留地將他困在那里,再用最美好的情感縛住他。

冷沉的他瘋狂了,感動了,那狂喜愉悅讓他只想與她一同沉淪到生命的盡頭。

芙蓉帳內,春宵熾熱,披散在大紅錦被上的發有他的銀灰,有她的烏黑,兩種不同的發色緊緊纏繞,從此合而為一。

春天來臨,櫻桃樹又披上女敕綠的衣衫,在春陽中搖晃。關小白挽起頭發,一身絳紅的長裙寬袍,在樹下顯得格外惹眼。

她臉色紅潤,眼中含著情愫,比成婚前多了幾分少婦風韻。

當她心心念念的男子舉步而來時,她臉上的笑花揚起。

「相公。」聲音軟軟的。

「怎麼又坐在樹下了?」

「櫻桃樹又開花了。」她拉過風長瀾,笑語嫣然地指著枝頭的粉色小花。

曾幾何時,這棵樹也花繁葉茂,搖曳生姿。

沒有多話,風長瀾守在娘子身畔,陪她一起看花,唇角柔情一片。

「瀾哥哥,我們一起看了好幾次花開呢。」

「以後還會有很多次花開。」歲月在不經意間將情感層層累積。

「我們來約定吧。」她水眸晶亮,興致勃勃地道。

「約定什麼?」

「約定,每年都一起看花。」

「當然。」

「你不管在什麼地方,有多忙,若傍晚沒到家,我都會在家門口等你。」

「好。」如果是你出門,換我在門口等你,他在心底承諾著。他不會甜言蜜語,甚至由于自小的嚴苛訓練,他不善表露情感,但那些承諾他都默默記在心底。

「還有,我變成了老婆婆,你也要變成老公公,不許耍賴哦。」

他莞爾,心軟得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是,」關小白突然停了下來,嗓音充滿了感情,「約定來世還要找到你,嫁給你,你不管在哪里,都要等我。」

攬在她腰上的手加重力道,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里,他氣息變沉,體會著此刻的繾綣。

「瀾哥哥,這把銀鎖,我娘說是用來鎖住我性命的護身之物,刻著我的名字供養在寺里,今日我把它要了回來。我只要你鎖住我,一生一世,來生來世。」她從寬寬的袖子里模出一把小銀鎖,將它鄭重地系在風長瀾的腰帶上,眼角帶著激動的淚光。

這把兩端系著小銀鈴的鎖兒就是另一個她,他可以帶著這個她,到她不能相隨的地方。

大掌愛憐地模模她的頭,風長瀾柔柔地揚唇。

春風里飄著花兒的淡香,粉色的花辦在半空中散開,下起一場最美的雨。即使在許多年後,他們依然都忘不了此時的美景與濃濃的深情。

時光像一陣風般襲來,匆匆而過,在樹影一榮一枯間已物是人非,長安城經過幾次宮庭劇變之後,龍椅早已換人坐了。

「嗯,很好吃,不虧是雨齋書肆專列食單的白小君推薦。」女人像只貪嘴貓般地笑著,她一身干淨爽利的衣裳,曲著半條腿坐在關小白面前,她是水上商道之主沈天傲之妹沈天嬌,也是沈四少的姐姐。

「你大病初愈,別吃太多哦。」陪在小白身邊的,不再是臭臉的諸葛悠仁。

她與瀾哥哥成婚後不久,諸葛家便慘遭滅門之災,全家除了悠仁之外,都被新皇下令處死,所幸諸葛家與掌管天下水道的沈家交情深厚,這兩年沈家將諸葛悠仁私藏在府中避禍,後來為了給她自由的天地,沈家暗中將她送出長安。

開朗的關小白經過此事之後,褪去了原本的稚氣,多了一份成熟,但一思及好友的去向,眉宇間便平添幾分哀愁。

事發後,諸葛家只剩下悠仁一個,關小白放心不下好友,便搬入沈家和悠仁同吃同睡,悉心照料。

兩年的時間,她只回過關家三次,連正月里藥鋪歇業的日子,她都很少回來,每次返家也都是匆匆來去。

她不在家的期間,關家藥鋪起了大變化,他們一家子搬出陳舊的蘭陵坊老宅,在接近皇城的地方,風長瀾買下有十二個院落、亭台樓閣,還有八十畝碧水池塘的大宅。關家藥鋪也不再是小小的一間,而是擁有七個分號的大藥鋪。

從江南塞北還有嶺南,從漢家藥商到胡人藥商,所有頂級的藥材運進長安唯一的去向,便是風長瀾主事的關家藥鋪。

而精于煉藥之術的風長瀾,常能拿出獨家的藥丸販售,對一般常見病癥可謂藥到病除,僅憑這兩點,藥鋪生意可以說是大唐內外最好的一家。

憶起這兩年的變化,關小白垂下眸子,臉上不見喜色,她應該高興的,前兩天風長瀾還買了一匹僕役供關家人使用。

關家在風長瀾的主導下已獨霸長安藥市,令權貴都忌憚的瀾當家一心一意只為關家,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听我家小弟說,上月的《長安異趣錄》很受歡迎,你所寫的西市胡菜篇大受好評。」沈天嬌眼里有一絲邪佞,與豪爽神態頗不相符,但這點小小的不協調很容易讓人忽略過去。

「缺少悠仁的皇趣部分,我只好更努力了。」關小白疲憊地嘆口氣。

異趣錄分三部分,她、悠仁和沈四少各自負責刊寫美食、皇族趣事、民間奇聞,悠仁出事之後,皇趣部分變成一片空白。

「我也幫幫你們如何?寫個病中雜記?」沈天嬌自嘲。

半年以前,關小白從未見過這位據說身染重病的沈家三小姐,她一直閉門休養,與湯藥為伴,虛弱的身體無法走出房間,就在悠仁離開長安時,不知是不是諸葛伯伯在天有靈,讓她這個沈家人的心頭之憂神奇地恢復了健康。

「只要你寫,我就讓雕版師傅專給你刻個字版。」關小白俏皮地一笑。

第一次見沈天嬌,關小白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卻不知那似曾相識的感覺來自哪里,所以當沈天嬌熱情地與她交往時,她也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緣分就是這樣的奇怪。

瞥見關小白又甜又憨的笑容,沈天嬌眼底疾閃過一道陰冷,真是好可愛的女人吶!

「別拿我說笑了。」兩人嘻笑相望半刻,沈天嬌徑自道︰「前日我的小丫環到街上買水粉,說是看見你相公跟一個……姓孫的姑娘從一家客棧走出來,那姓孫的是關家親戚嗎?」

隨便聊聊的口氣,假裝自己對關孫兩家交惡的事一概不知,她在養病嘛,對外界消息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孫?听到這個姓氏,關小白心痛了一下,神色有所保留。

「我想起來了,小丫環說,那位姑娘叫孫艷雪。」

氣息仿佛凝結,關小白眨眨酸澀的眼楮,放下手中的白毫銀針道︰「我不認識那位姑娘。」

「哦?看來是你家官人生意場上的事了。呵呵,謝謝你請我吃的湯團。」沈天嬌撫著頭道︰「可能是出來太久了,頭有些暈。」

「我叫車夫備車,你快些回去休息。」

「我還想留在這里陪你。」

「來日方長,何況再一會兒我也該回家了。」雨齋書肆在南街上,她每日往返于城北與城南之間。

「也好,明日再來找你。」

掩住沉甸甸的心事,關小白努力咬牙微笑,可地功夫不夠深,笑著比哭還難看。

見了那快要流淚的可憐相,沈天嬌勾起一個笑容,心滿意足地出門乘上車,飄然而去。

風長瀾很清楚,他的狠決陰鷙一直都沒變,他光明的一面只留給小白,那些為難他的人他是決不會客氣的。

被逼退婚的孫家在他與小白成親後猶不甘心,暗地里破壞關家的生意,甚至暗中放火燒了他一間藥倉。

很好,他們敢這麼做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在他擴張他的勢力時,孫家是很好的墊腳石,將孫家遍布大唐的商號納入旗下,會省下他不少力氣。前日孫艷雪又一次闖進他應酬的地方試圖說服他與她合作,那又有何用呢?孫家應該感到慶幸,因為他們的商號,令風長瀾沒置他們于死地。他的毒粉只需要一點點風,即能取人性命。

乘坐的馬車突然疾停,車身猛烈搖晃起來,風長瀾當即從思索中醒來,穩住身子。

「你不要命了?」趕車的君莫笑氣呼呼地吼著。

「一只小妖,這麼囂張可是會死的哦。」猛地從黑暗里沖出來攔住馬車的黑影像霧一樣飄來,隨著陰冷的嗓音一同飄向車前。

膽小老實的君莫笑渾身打顫,這種感覺好熟。

黑錦鍛的簾子被掀開,消瘦的男子下了車,「笑兒,你先回府。」

讓他先走?太好了!君莫笑頭也不回地跑了,神仙打架,他還是先閃一邊。

「沈天嬌?」漂亮的眼楮在深夜里發出湛光,風長瀾認出來人,這半年她經常上書肆與小白做伴,渚葛悠仁走後,小白深受打擊,有人陪伴,他覺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沈天嬌怎能看出笑兒的真實身份?

「瀾當家有禮了。」女人輕笑。

那微福的動作卻讓風長瀾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緊擰了眉頭。「沈姑娘為何深夜出現于此?」

「你兩歲便被娘拿來試藥,四歲爹將你丟在天山山谷里訓練,五歲你就能背全爹的符咒,六歲你已能將娘的藥典倒背如流……」

狹長的眼瞳倏然睜大又狠狠地眯起,風長瀾的薄唇緊抿,只听對方的聲嗓驀地一變,那他從小听到大的聲音正咬牙切齒地道︰「瀾弟,你逍遙太久,也讓為姐等得太久了。」

飄過來的氣息中,他敏銳地嗅到風家易容術獨特的藥水味,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辨識那淺淺的芳香。

風家人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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