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鳥小說網
簡體版
登入注冊
夜間 加入書簽 推薦本書

一夜成妃 第二十章 他的選擇

作者︰唐歡

蕭皇讓楚音若在宮里暫住幾天。其實,相當于把她囚禁了。听說,靜宜師太和憶空也被軟禁在宮中,只待事情查清。

楚音若一直希望端泊容能出面,然而一直沒有見到他的面。他仿佛完全不知曉此事,沒有派任何人傳話給她,又或者,他是故意假裝不知。

他該不會永遠不想見她了吧?畢竟,她不是真的楚音若……他知曉了真相,從此,便不再愛她了嗎?

可是,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難道他真的沒有愛上她嗎?難道在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虛幻的倩影,他愛的永遠是年少時的夢境嗎?

楚音若只覺得每日里這樣的猜測,像洪水一般洶涌,在這四方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澎湃,比欺君之罪讓她寢食難安。

第三天的晚上,有人買通了守衛,入得偏殿,前來看她。

那人一襲黑色斗篷,沾著深夜的露水而來,有一剎那,她驚喜地以為那是端泊容,然而,當對方褪下斗篷,她才看清,是端泊鳶。

她看清端泊鳶的這一刻,有很多事情,也瞬間想明白了。

「皇嫂在此可好?」端泊鳶微微笑道,臉上帶著一種勝利者的神態。

「王爺不是在家閉門思過嗎?」楚音若淡淡道︰「怎麼,倒比平日還忙碌了?」

「听聞皇嫂惹上了麻煩,特來探望皇嫂。」端泊鳶道,「自那日御前一別,好久沒見過皇嫂了。有很多事情,早該找皇嫂問個明白的。」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楚音若道,「憶空是你找來的吧?」

她就說呢,怎麼靜宜師太的弟子平白無故會跳出來指證她,果然是有幕後主使的。

「我只是在一次偶爾的機遇下,得到了那只羊脂玉鐲,听聞是水沁庵的小尼姑偷出來賣的。我一眼便認出,那是我年少時送皇嫂的東西,便找到這小尼姑盤問,誰知她的回答竟如此駭人。」

「所以,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楚音若道,「憶空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縱然如此,我還是不敢相信,」端泊鳶凝望著她,「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她們,又怎會恰巧踫到一起?」

呵,他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平行空間」這樣的事,跟他解釋,他也听不懂吧?

「所以,庵中那具女尸是挖出來了嗎?」楚音若問。

「水沁庵後院埋著一具女尸,已經辨不清面目了,」端泊鳶道,「所以,也無從對證。」

「靜宜師太是怎麼說的呢?」楚音若又道。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每日打坐,念平安經。」端泊鳶道,「果然是修為高深的人。」

「那麼,你又指望我說什麼呢?」楚音若微笑道,「光憑一只鐲子,就要我承認殺了人?冒名頂替?」

「你給我句實話——」端泊鳶兀地激動起來,一把拽住她的腕,「你把音若弄到哪里去了?那具尸骨,真的是她?」

他甚少這般情緒失控,記憶中,也唯有在御前輸給她的那次,臉上流露出猙獰。看來他對從前的楚音若也是有感情的,無論感情的多寡,至少,曾經有過……

「你在乎嗎?」她反問,「真的在乎嗎?」

或許因為她語氣中有一絲打抱不平的微諷,又讓端泊鳶迷惑起來。假如,她真是凶手,斷不會在乎他的態度。

「我早該知道,你不是她,」端泊鳶沉聲道,「她斷不會對我這般絕情,斷不會來欺騙我,更不會……愛上二哥。」

他說得對,另一個楚音若對他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性命,但可惜令他失去另一個楚音若的是他自己。她想著,依然不發一語。

「你到底是不是她?」仿佛還是不死心,他最後重復問了一遍。

倏忽間,楚音若發現端泊鳶其實也是挺可憐的,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了,她永遠也不打算告訴他。就讓他這樣永遠猜測下去吧,帶著疑問每天煩憂困擾,大概,就是對他此生最大的懲罰。

楚音若扭過頭去,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今夜來此,他注定是要失望了,反正他也不敢逗留太久,也不敢真對她怎麼樣,所以,她不需要給他回應……

事情一直沒有查清楚,其實,永遠也不可能查得清,只看蕭皇如何裁度罷了。

大概七日之後,蕭皇終于召見了楚音若。對于這一日,楚音若早有心理準備,所有的一問一答,她都設想過千百次,所以,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惶恐。

她長跪在御前,過了很久,蕭皇卻沒有說話,仿佛也拿不定主意,該對她說些什麼。生平第一次,雷厲風行的蕭皇如此猶豫,大概此事在蕭皇眼中也是非同小可,前所未見的。

「水沁庵的後院里挖出了一具女尸,」蕭皇揚聲道,「仵作已經驗過,死者應是上吊自盡而亡。」

「父皇既然已經驗明,可否還兒臣一個清白了?」楚音若答道。

「可那具女尸體為何會埋在水沁庵的後院之中,死者又是何人,靜宜師太始終緘默不語,」蕭皇道,「佛門清淨之地,發生此等大事,終究不能就此作罷。」

「庵中修行者眾多,每日香客無數,更有客居庵中的官宦女眷,」楚音若道,「靜宜師太身為住持,一時管理不得宜,也是情有可原。」

「據仵作所說,女尸在那後院大概已埋有大半年之久,」蕭皇道,「朕記得,大半年前,正是兒媳你去水沁庵清修的日子。」

「所以此事就一定與兒臣有關嗎?」楚音若道。

「那個鐲子,已經找你母親看過了,」蕭皇道,「雖然她說不太確定,但……」

「但父皇以為家母在包庇兒臣?」楚音若道,「那鐲子是比南王爺所贈,父皇想必也問過王爺了,王爺是如何回答的呢?」

蕭皇不語。

「比南王爺一定說,那就是他從前贈給兒臣的那只吧?」楚音若繼續道,「兒臣曾與比南王爺在御前打賭,僥幸贏了一局。父皇以為比南王爺此話十分可信嗎?」

「那你倒是誤會泊鳶了,他也沒有說十分確定,只說有九分像。」蕭皇道。

哦,她倒忘了,端泊鳶是何等人物,做事一向狡猾得很,大概生怕蕭皇看出他的用心,所以故意說些和緩的話吧。

「事已至此,想必父皇心中早有裁度,」楚音若反問道︰「不知父皇聖斷如何?真的相信那憶空小尼所說的荒唐之語?」

「就因為太過荒唐,朕覺得她一個小尼姑,不敢在御前造次,」蕭皇道,「所以反倒有幾分可信。」

「好,就算她說的是真的,父皇真的相信,這世上有兩個如此相似之人?怎麼一個就湊巧來到了水沁庵,正巧踫上另一個上吊自縊,僥幸取而代之?」

「這也正是朕想不通的地方,」蕭皇緊盯著她,「若說是湊巧,也太過湊巧了。就算人為的預謀,也不太可能精密謀劃到這種地步。」

「況且,那庵中的女尸為何要自縊?假如她真是從前的陵信王妃,不過是暫時到庵內清修而已,當時她與王爺剛剛大婚,感情尚淺,不至于因此就傷心自縊吧?」楚音若道,「若是她還掛念著舊情,也該去找舊日情郎解困才是,自縊就更說不通了。」

這其中的千回百轉,這世間,除了她自己,大概是無人能知曉了。所以,她才可以在此振振有詞,無所畏懼。

「你說的不錯,」蕭皇微微頷首,「所以,朕至今也沒有裁斷。不過,事情總有萬一,萬一此事是真的呢?」

「所以,父皇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人嗎?」楚音若從容道。

「朕是一國之君,有時候,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蕭皇終于道出了他真正想說的話,「朕更看重的,是一國之安穩。」

「那麼,父皇覺得,兒臣的存在,是對國有利還是有害?」楚音若問道。

「若你是冒名頂替之人,來路不明,那自是存有隱患。」蕭皇答道,「不過,自你從水沁庵清修回來之後,處事是比從前沉穩大氣了許多,與泊容感情和美,對他幫助也良多,這一切,朕也看在眼里。」

「兒臣年少之時,的確任性頑皮,」楚音若語氣沉穩,「當初嫁給王爺,說實話也不太情願,所幸經過這段日子,兒臣已經篤定了心意,誓與王爺榮損,此心可鑒,磊落如明月。」

她臉上的神情那般毅然,語氣那般堅定,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果敢。她說話的一剎那間,蕭皇仿佛也被她震懾住了。

「所以父皇對兒臣還有什麼疑慮呢?」楚音若道。

蕭皇思忖著,仿佛是很想給她一個最後的答案,然而,依舊舉棋不定。

「並非朕有什麼疑慮,」蕭皇終于道,「只是……朕不知道,泊容他是怎麼想的。」

泊容?楚音若心頭一怔。

「泊容這幾日沒有進宮,事情他已經知道了,但他什麼也沒有說,既沒有出面維護你,也沒有催促追查此案,他這般安靜,真叫朕不知該如何決斷。」

楚音若胸中像是驟然壓了一塊大石,不由得有些氣悶。

她一直奢望,他是愛她的,不論發生什麼事,唯有愛她的心不動搖,他們兩人才能長相廝守。可如今,只怕他是有了猶豫,而只要稍一猶豫,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會灰飛煙滅……

楚音若楞怔之中,忽然听到太監來報——「啟稟皇上——貴妃娘娘與永明郡主在殿外求見。」

母親?怎麼這個時候,母親與雅貴妃一同來了?

「傳她們二人進來。」蕭皇道。

太監應聲去了,沒一會兒,便見雅貴妃攜著永明郡主碎步進殿。

「參見皇上——」雅貴妃道,「臣妾听聞今日皇上單獨召見陵信王妃,想必是要決斷水沁庵一案,永明郡主入宮來見臣妾,說是想到了一個能驗明陵信王妃正身的證據。」

證據?楚音若不由看向永明郡主。說起來,那是她的母親,也不是她的母親。她不知道,此刻的永明郡主心中如何打算的,是欲救她于危難,還是要究明真相。

「堂妹,到底是什麼證據?」蕭皇對永明郡主道。

「臣婦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太好了,」永明郡主道,「昨日才憶起,音若小時候,胸前有一塊小指般大的胎記……只是這胎記生在私密處,唯有伺候音若洗浴的貼身婆子丫鬟才見過,就連臣婦也是多年未見。一個人,再怎麼變化,胎記也是不會變的。臣婦懇請皇上找宮中嬤嬤替陵信王妃驗一驗,一驗便知。」

「皇上,這是唯一的辦法。」雅貴妃道。

蕭皇蹙眉,卻不知在思忖著什麼,半晌無言。

「皇上,」雅貴妃催促道,「還請皇上聖斷啊!」

「朕只是在想,這胎記若是生在私密處,被外人看去了總是不太好。」蕭皇道。

「宮中的嬤嬤伺候過的貴人也是無數,」雅貴妃道,「倒也不必避忌吧?」

「朕想,若是找泊容來問一問,一問便知,何必要驗呢?」蕭皇卻道。

「哦,對啊,對,」雅貴妃恍然,「只需叫泊容來,一切便可明了了。」

「他們是夫妻,有什麼不知道的。」蕭皇道,「把這一切,交給泊容吧。」

「皇上聖明。」一旁的永明郡主亦頷首,大為贊同。

楚音若低著頭,頓時明白了蕭皇的意思。把一切交給泊容,等于就是讓泊容來決斷此事。這個妻子,無論是真是假,都由他說了算,單看他的意願而已。

假如他愛她,舍不得她,沒有胎記也是無所謂的。假如,他就此對她絕情,縱然她是真正的楚音若,也無濟于事。

蕭皇讓兒子自己去選擇,不強迫,亦不命令,在這一刻倒是展示出了一個帝王該有的胸襟。雖然只給了這樣一個小小的權利,倒也顯現了他對端泊容作為未來太子的信任。

她曾經以為,蕭皇是不顧親情的冷血帝王,但在關鍵的時刻,竟還是會流露一抹溫情,畢竟,人非草木,就算再苛毒,也抹滅不了人性。

楚音若發現,這一刻,她是欣慰的。這些日子,她所做的一切並沒有白費,至少,幫她所愛的人,鋪穩了一條通往帝王寶座的路,這仿佛是她來到蕭國以後,最大的成就。

至于胎記嘛……

她微微笑了。

楚音若坐在宸星殿的偏殿之中,等待最後的裁決。

晚春的風從長窗吹進來,縈繞著壺中綠茶的香氣,游走至她的指間。這一刻,倒顯得如此悠然愜意。

她從晌午,一直坐到下午,只感到日光漸漸由濃變淡,然而就算到了日暮,這日光仍舊是和暖的金色,不再似冬天那般素白。

偏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有人緩步走了進來。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剛沏了茶。」楚音若道,「從前,我一直不太會沏茶,這些日子倒是學會了。」

她在現代,只愛喝咖啡,覺得茶清淡無味,經過了這些日子,漸漸品出了茶的好處來。

可是今日之後,她還能如此悠閑地坐著飲茶嗎?她在等他給一個答案。

「靜宜師太已經回水沁庵去了,」端泊容答道,「她替母妃誦念平安經七日已畢,庵中還有諸多事務要待她回去做主,所以走得匆忙,沒來跟你告別。不過日後你去庵中,自然多的是機會與她相見。」

所以,此案終于了結,一切不再追究了?

「陵信王妃,」端泊容坐到她的面前,凝眸看著她,「在宮里待了這麼些日子,也該隨本王回府了吧?」

這就是他的答案。她就知道,他終究還是舍不得她的……

楚音若想對她微笑,然而兀地悲從中來,眼楮開始微酸。

她想起這一路磕磕絆絆,如今終于走到了這里,回首之際,忽然感到漫長而艱辛,若是踏錯一步便會掉進萬丈深淵,著實凶險,不由後怕地吐出一口氣。

「王爺還盼著我回去嗎?」楚音若低低道,「我在宮里這些天,還以為王爺是把我給忘了。」

「現在是怪我了?」他笑了,伸出手來擱在她的頰邊,輕撫了片刻。

他手指縴長,剛中帶柔,這片刻的撫慰讓她十分舒坦,有如溪水潺流過谷底,心境也變得通透明亮起來。

「王爺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她猶豫片刻,方道︰「或許我寄居在水沁庵的這段日子,被九尾狐鑽進了身子,噬了魂。」

他一怔,顯然沒料到她會忽然說這番話,沉默良久才道︰「那倒是得感謝這只九尾狐,若非她,我的妻子還在愛著別人,永遠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與我恩愛和美。」

「所以,你真的不介意我是誰嗎?」楚音若不由有些哽咽,「哪怕我是魑魅魍魎……」

「你是我的王妃,」他輕握住她的手,「未來的太子妃,未來的一國之後,若世上的魑魅魍魎都像你這般,我寧可人人都是魑魅魍魎。」

呵,他可真是會甜言蜜語啊,這話說得她的心尖都快滲出蜜來了。曾經她還以為,他是個木訥呆板的人,可說起情話就是信手拈來。

「那麼……為什麼我在這宮里這些天,你沒有來看我?」楚音若忍不住問。

「我在忙。」端泊容笑道。

「忙?」她眉一沉,「忙什麼啊?」

「忙著打算啊,」端泊容道,「我想著,萬一父皇要治我妻子的罪,我得怎樣把她從宮里救出來,怎樣帶著她逃出京城,我們的下半輩子該怎麼辦,該去哪里,錢夠不夠花,我要如何保護她……這一切,都需要仔細安排,七天哪里夠?所以,我真的很忙。」

楚音若本來眉心若蹙,越來越忍俊不禁,似笑非笑地側睨著他,「哎喲喲,我發現,王爺真是越來越能言善道了。」

「我這個人一向口拙,不過,真情流露之時,話就變得多起來,」他一本正經地道,「唯心而已。」

「那你可是白忙了,」楚音若道,「父皇也沒有為難我。」

「倒是沒料到,父皇對你還頗為倚重。」端泊容道。

「對我倚重?」楚音若一怔,「難道不是因為倚重你?」

「方才在御前,你猜父皇對我說了什麼?」端泊容道,「他說,天下能做陵信王妃的女子很多,但能幫陵信王府賺錢的女子卻並不多。」

「所以,是因為我會賺錢?」楚音若瞪著眼楮。

「如今國庫空虛,未來的太子妃若能助儲君一臂之力,豈非我朝之幸?」端泊容莞爾道。

「所以,留我性命,不是因為你喜歡我,而是因為我會賺錢?」楚音若不由有氣。

「也是因為我喜歡你。」他的手又擱在她的頰邊,不過,這一次卻是挑逗一般,捏了捏她發紅的臉蛋。

「喜歡我多一點,還是喜歡我賺的錢多一點?」楚音若不依不饒,打破砂鍋問到底。「都喜歡。」他就是不給她想听的答案,仿佛她越是生氣,他越覺得有趣。

「那……」她冷不防地道,「喜歡我胸前的胎記嗎?」

「呃?」他一楞,沒料到她突出奇招。

想逗她?省省吧,看看誰來挑逗誰!

「我胸前有沒有胎記啊?」她嫣然笑道︰「好像有一個淡紅色的,小指般大的胎記,好像……又沒有。我都忘了,誰來告訴我?」

「我好像也忘了,」端泊容的指尖從她的臉旁滑落到鎖骨處,「要不然,現在看一看?」

「這麼私密的地方,豈能說看就看?」她故意避開他的觸踫,明眸卻如水般亮晶晶盯著他。

「迫不得已啊,不驗明正身,這如花似玉的人兒被砍了腦袋怎麼辦?」他強攬住她的腰,「本王可不想這麼年輕就喪偶。」

「要是沒有胎記該怎麼辦?」楚音若咬唇笑,「還是會被砍腦袋嗎?」

「先驗驗再說吧!」他兀地一把將她抱起來,深吻倏忽烙在她的脖間,激起她一陣微顫,玩笑再也開不下去了……

她的胎記,在胸前左側,另一個楚音若胎記卻在右側。仿佛是鏡子的兩面,她們雖然長得一模一樣,然而終究還是有所不同。

幸好,不是打小伺候楚音若的丫鬟婆子來驗身,否則她就真的露餡了。她真該感謝,這一切的決定權都掌握在端泊容的手中。

假如,他知道,她並非從前的楚音若,他會如何決斷呢?其實,剛才他已經給過答案了,他不是說很忙嗎?忙著替他們兩人的未來打算,亦表示,這一世,他都會對她不離不棄。

她摟著他的脖子,枕在他的懷中,這一世,她仿佛有了依靠,哪怕是誤入了這個錯誤的時空,亦不再覺得惶恐,唯願與他相守,別無所求……

春天過去了,便是夏天。雅貴妃已被封為皇後,端泊容得封太子、入主東宮之日,定在一年之中最最明媚光輝的季節。

端泊容還是像往常一樣,上朝議政,下朝回府,但楚音若卻無比地忙碌起來,不僅要熟悉入主東宮後的各種儀制,還要為端泊容訂制禮服,接待各處前來祝賀的官宦女眷,清點賀禮,還有各式瑣碎之事。常常清晨起身,深更才能睡下,眼窩都青了一圈。

「正值夏季,禮服也不能太過厚重,我想著用輕綢最好……」書齋里,端泊容在看著公文,楚音若一邊攤開禮服的圖樣,一邊絮絮叨叨,「可若是衣擺綴上繁飾,輕綢怕是會皺的,就算是刺繡,也不太燙得平整。」

「好了,一切全憑王妃做主吧,」端泊容擱下手中卷冊,笑道︰「我是無所謂,也不必打扮得太俊俏。」

「你現在是嫌我嘮叨了?」她努努嘴。

怪不得女人結婚後就是歐巴桑了,從前她還不太理解為何萬般花樣的女子都會殊途同歸,現在才明白,為人妻者,真有好多繁瑣之事得做。

「我是怕你累著。」端泊容道,「來,說些有趣的新鮮事給你解悶。」

「什麼事?」楚音若素來有一顆八卦的心。

「今日泊鳶自動向父皇請命,外調到江南任職,」端泊容道,「父皇也將江南的一塊封地正式劃給了他,以後他大概是不常回京了。」

「哦,那是自然,」楚音若道,「你當了太子,他在京中哪里還會自在?」

「今日散朝以後,泊鳶特意與我說了一句話,」端泊容忽然意味深長地道,「叫我轉告給你。」

「轉告我?」楚音若詫異,「事到如今,我跟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他說,我若是不敢轉告,便是沒有膽量,」端泊容凝眸瞧著她,「為了證明本王不是膽小之人,現在也只有轉告你了。」

「說唄,我听听。」楚音若湊上前去,豎起耳朵。

「他說,他至今沒娶正妃,是因為你。」端泊容終于一字一句地道,語氣中頗有些醋意。

「為了我?」楚音若蹙眉,「荒唐!」

「他說,他總想著,有朝一日當了太子,得了天下,把你從我手里搶過去呢。」端泊容諷笑道,「如何?听著感動否?」

的確,听著有點感人,可端泊鳶說的話怎麼能信呢,心機深沉之徒,就算再愛一個人,也比不上他的前途。這樣的話,听一听就好,只當是離間計。

「嗯,」楚音若道,「若換了從前的我,說不定就被打動了。可現在听來,全無感覺。」

「真的?」端泊容抑住不住心中歡喜,眼角流露愉悅。

「你真得感謝九狐尾噬了我的魂,」楚音若道,「讓我變了心,死心塌地愛上了你。前塵往事,恍如煙塵,我真是半點也想不起來了。」

「方才泊鳶對我說那番話的時候,你猜我心里在想什麼,」端泊容道,「我在想,假如你真是冒充的就好了,那泊鳶對于你,就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無論他說什麼,你都會不為所動……」

呵,恭喜他,願望實現了,她的確是冒充的。

這個秘密,或許她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他,或許哪一天,等到他登上帝位,江山永固時,她再對他細細述說這個離奇的故事。

而此刻,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任何打算,都不奢求長遠。

「泊鳶離京了,聞遂一定會很難過,」楚音若嘆道,「畢竟手足分離。」

「所幸聞遂有一個很好的駙馬,而她自己也是心性堅韌之人。」端泊容道。

兩人沉默了一陣,似乎彼此心中都有些難言的感慨。

「對了,我也有一件趣事,要說給你听。」楚音若忽然對端泊容道。

「說唄。」他學著她的口吻。

「昨日進宮,母後對我說起,為你挑選側妃之事,」楚音若道,「至少要兩個良娣,三個良媛。」

「哦,」他故意道,「還有這等好事?怎麼現在才說?」

「母後說,我若不同意,便是小氣,」楚音若道,「將來也不能母儀天下,做不了中宮皇後。」

「哦,那你就大方點唄。」端泊容簡直要笑出聲來。

「你看看你那幸災樂禍的樣子!」楚音若瞅著他,「好吧,那我就再幫你加五個孺子,五個才人。」

「別啊,你夫君我的身體可吃不消。」端泊容道,「光伺候太子妃一個人就吃不消了,這下來了一大群女子,若不能雨露均沾,又徒招人怨,想來想去,還是不妥。」

「這話我可不能去對母後講,」楚音若道,「否則她真會覺得我小氣。」

「那怎麼辦呢?」他簡直是在等看她的笑話。

「夫君真打算袖手旁觀?」楚音若瞪大眼,「夫君不打算救我?」

「救了你,有什麼報答?」他反問。

楚音若一張小臉兒貼到他頰邊,飛快地親了他一下。「這個是先給你的甜頭,還有重謝在晚上。」她曖昧地道。

「哦,那我想想吧。」他故作鎮定地道。

「趕快想啊。」她催促。

「一時沒想到,總會想到的。」他反手抱住她,「再給些甜頭吧!」

唉,本想跟他正正經經議個事,到頭來,又變成了纏綿悱惻,她就知道,不能玩火……

有什麼辦法呢?反正她是沒辦法了。

好吧,那就讓他慢慢去想,反正這一輩子會遇到的麻煩事還多著呢,且行且思,就像在旅途上遇到萬般風景,有風和日麗,亦有冰天雪地,遇雨撐傘,遇水行船,人生大致如此而已。

她只願沉溺于眼前的片刻甜美,暫忘煩憂。如此,便好。

全書完

上一頁返回目錄頁下一頁單擊鍵盤左右鍵可以上下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