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丫鬟 第十四章 驚見真目面
柳月山莊是四皇子的私人領地,上官擎宇陪四皇子來過幾次,因此莊內的管事是認得他的,對于他未與四皇子同行,突如其來的出現雖感到訝異不解,卻仍然不敢怠慢,一方面迅速將人迎進莊內安置,另一方面則派人快馬加鞭回京向主子稟報此事。
此事非同小可,因為上官公子是帶傷前來的,所流的血浸染了半身衣衫,讓人看了觸目驚心,心髒都快要被嚇得停住了。
上官擎宇是什麼人?他可是上官太師府的二少爺,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共同的好友,這樣一個人物卻在外出回京途中遭到埋伏劫殺,這事能小嗎?弄個不好說不定整個京城都要亂了。
管事的太監公公愈想愈覺得事情嚴重,在請大夫仔細為上官公子診療身上所受的傷,又派人安頓好那兩位與上官公子同行而來的姑娘之後,他立刻飛快的寫了一封信,仔細的將這邊的情況形容了一下,二度讓人快馬加鞭往京城送出更加詳盡的消息。
除此之外,他也安排了一批人馬去上官公子受到伏擊之處援救留在那里的三人,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瞧瞧究竟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上官家的二公子動手!
仔細安排好一切事宜之後,他又回到上官公子歇息之處,然後意外發現與上官公子同行而來的其中一位姑娘也在房里,而且就坐在床邊喂二公子喝水。
他不由自主的挑了下眉頭。
據他所知,這位上官公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啊,尤其在上完全就是一塊冰,除了凍人還是凍人。可是眼前這畫面……他應該不會是在作夢吧?竟然看見向來對人冷冰冰的上官公子目光泛柔的在對一個姑娘微笑!
說真的,若非親眼所見,他絕對難以置信。
他又將目光移向坐在床邊的姑娘,心想著這個姑娘的身分肯定不一般,不然也不會讓上官公子如此對待,只是這一看,他倏然之間整個人都呆住了,內心有如激起驚濤駭浪。
「李公公。」注意到他出現的上官擎宇立即朝他出聲喚道,怎知卻見他听而不聞,呆若木雞的立在房門口瞪著杜綺玉,令他不由得提高聲量再次喚道︰「李公公!」
「是,奴才在。」李公公被他這麼一叫立即回過神來,迅速來到他面前,躬身問道︰「上官公子有何吩咐?」
「李公公不需如此多禮。」上官擎宇對他說︰「綺玉,幫李公公端張椅子過來。」
「不敢麻煩姑娘,奴才自個來就行了,自個兒來。」李公公趕緊說道,隨即轉身去端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上官公子有何吩咐,您請說。」
「先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綺玉姑娘。綺玉,這位李公公是四皇子身邊的得力助手,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這才會在這里幫四皇子掌管柳月山莊,你可不得對他無禮。」
「李公公,綺玉有禮了。」杜綺玉聞言,起身朝李公公輕福了個身。
「姑娘不可!」李公公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既慌張又驚嚇的大聲阻止道,甚至雙膝一屈就跪了下來。
他的反應不僅把杜綺玉給嚇了一大跳,也把半倚在床上的上官擎宇給驚得瞬間坐直了身體。
「李公公,你這是做什麼?」上官擎宇眉頭緊蹙的開口道,同時不忘轉頭安撫被嚇住了的未婚妻,「綺玉,沒事,你先坐下來。」
「對不起,奴才唐突嚇到姑娘了,請姑娘見諒。」李公公也驚覺到自己的反應太大了,趕緊起身面向杜綺玉,恭敬的躬身道歉。
「沒事,沒事,李公公你別這樣,不需要這樣。」杜綺玉急忙說道,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轉頭向上官擎宇求助。
「李公公,麻煩你說明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上官擎宇沉聲問道。
「這……上官公子,奴才只是一時恍神才會失了禮數。」李公公猶豫不決的說,其間又看了杜綺玉一眼。
「為何事而恍神?」上官擎宇問他。
「這……」李公公欲言又止的又偷瞄了杜綺玉一眼。
「李公公,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妥之處,為何你一直在看她?」上官擎宇眯眼問道,總覺得李公公的一切失常都是在看見綺玉之後才出現的。
「上官公子,奴才不敢欺騙您,實在是這位綺玉姑娘長得很像奴才見過的一個人,奴才才會這般失態。」李公公小心翼翼的說道,忍不住又看了杜綺玉一眼。
「李公公說的那個人是誰?」上官擎宇問道。
「這……」李公公突然遲疑起來,一臉為難的表情。
「李公公為何會對這個問題感到為難?」上官擎宇眯眼問道,心底突然冒出一個令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這不可能。他搖頭告訴自己,看向李公公的目光不由得變得銳利起來。「李公公,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請上官公子恕罪,這件事真的不是奴才能胡亂說的。」李公公說著倏然九十度躬身朝他行禮,求饒道︰「您大人大諒,就放過奴才這一回吧。」
上官擎宇眉頭緊蹙,表情慢慢地凝重了起來。他將目光移向一臉茫然的杜綺玉,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杜綺玉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的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晚點我再跟你說。」上官擎宇搖頭,直接開口答道,隨即又將目光轉回依舊朝他躬著身的李公公,「好吧,我不為難你。不過有兩件事要請李公公幫忙。」
「謝謝上官公子,請上官公子盡避吩咐,不管什麼事,奴才一定為您辦好。」
「第一,麻煩派個人通知太師府我在這里的事。第二,如果有我的小廝和車夫的消息,請你務必第一時間派人來告訴我。」
「您放心,一會兒奴才就派人送消息到太師府,若有上官公子的小廝那三人的消息,奴才定會立即前來稟報。」李公公點頭應道,一頓後,他不由自主又瞄了一眼杜綺玉,小心翼翼地問道︰「除此之外,上官公子還有其它事要吩咐奴才做的嗎?姑娘的家里是否也要奴才派個人去傳消息?」
「不需要。」上官擎宇搖頭道。
李公公頓時有些失望,他還以為能借這機會弄清楚這位綺玉姑娘的身分解除自個兒心中的疑惑。
「在上官家派人過來之前這段期間,我們就麻煩李公公多照顧了。」上官擎宇對他說。
「上官公子客氣了。若是沒事奴才就告退了。」李公公極會看眼色,知道是該自己退下的時候。
「有勞李公公了。」
看著李公公微笑點頭退走之後,杜綺玉立刻迫不及待的轉頭問上官擎宇,「剛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公公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也看見了。」上官擎宇神情莫測,有些猶豫的開口答道。他還在思考著那件事的可能性,掙扎著是否該將自己那荒謬離譜的猜想說出來告訴她,畢竟他所想的那件事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他雖沒回答,但你已經猜到答案了,不是嗎?」杜綺玉緊盯著他說。事實上就連她都有一種莫名的想法,又覺得不可能,因此感到有些忐忑不安。
「那只是猜測。」
「沒關系,我想听听看你的猜測。」
「綺玉,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能僅憑猜測就信口開河的亂說。」
「這里只有咱們兩個人,只要事後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你說過些什麼。」杜綺玉有些心煩意亂的對他承認道︰「你就告訴我你的猜想和推測吧,我現在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感覺很慌、很亂。」
「你在想什麼?」上官擎宇滿臉嚴肅的問,沒想到她會這麼敏感聰慧,竟憑李公公與他的反應就能和他想到了一塊。
「你呢?」杜綺玉不答反問的緊盯著他。
上官擎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緩聲道︰「李公公自小進宮,一直都待在宮里服侍貴人,也就這幾年覺得年歲大了,想尋個地方安享晚年,這才出宮到柳月山莊來幫四皇子管理這個山莊。他所見過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尤其是那些貴人高官們,與高官們有資格進宮拜年的眷屬家人。
「李公公說你長得很像一個人,這個人想必不會是一個男人,也不會是那一年才有機會見上一次或兩次的高官眷屬們。除非那個人長得特別奇怪或特別漂亮,能讓李公公過目不忘,但這種可能性應該很小,所以那個人就只剩下是貴人的身分了,這也符合了他剛才忍不住朝你下跪的舉動。而能夠長時間待在宮里的女性貴人,除了皇上的妃子們外,也就只剩下太後和……公主們了。」
說到這里,上官擎宇停了下來,他目不轉楮的看著杜綺玉,後者亦同樣目不轉楮的看著他,一張臉卻是面無血色,蒼白若雪。
「這不可能。」她震驚的開口,喃喃自語的搖頭。
「這只是我胡思亂想的猜測而已,你別想太多。」他柔聲安撫著她。
「你讓我怎能不多想?」杜綺玉扯唇給他一記似是想哭的微笑,「如果你所猜想的是真的,說不定杜家的滅門就是因我而起,我就是罪魁禍首,是害死杜家上百條人命、包括我爹娘的凶手。」她說著再也遏制不住的淚如雨下。
上官擎宇立刻起身下床,伸手將她擁進懷里。「你別亂說話也別胡思亂想,事情絕對不會是你想的那樣,絕對不會!」他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你不會調查了這麼久也查不到任何一絲杜家有可能謀逆的跡象,唯一值得懷疑的也只有杜三老爺的事,他和清公主牽扯不清,而在多年後我又長得和李公公記憶中某個生長在宮里的人很相像……」杜綺玉哭著說道。
上官擎宇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因為她的想法和他完全不謀而合。當年蘇駙馬會憤而殺了杜三老爺必定是因為此事,至于綺玉為何能活下來,有可能是蘇駙馬一時的心軟,又或者是被剛巧去探望杜三老爺的杜榮所救下,這才會成為杜榮夫妻的孩子。
當然,這一切只是他們倆的猜測,除了李公公含糊不明的反應外,他們還得再找其它證據才行。
他低下頭,伸手為她拭淚,柔聲道︰「先別想太多也別哭,咱們得先確認這個猜測是否屬實才行。如果這真的只是咱們的胡思亂想,你這眼淚掉得不是太冤枉了?」
「李公公已經表示他不會說了。」杜綺玉一邊擦著臉上的淚水,一邊說道。
「我沒說要找他。」
「那你要找誰?」
「我爹。」
收到從四皇子的柳月山莊傳來二兒子受傷的消息,上官名皓立即稟報父親,並以最快速度安排好手上的工作之後,帶上一批護衛連夜出城,馬不停蹄的朝柳月山莊趕了過去。
對于上官擎宇這個兒子,他始終看不透,即便是他老而彌堅的老爹也一樣。
擎宇這個孩子自小就不愛說話,冷冷淡淡的,像個丫頭一樣令他不喜。他不愛與人爭,做什麼事都普普通通的,沒有絲毫傲人之處,也因此他幾乎可以說是一直漠視這個孩子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他被濫竽充數的送到上書房陪皇子們讀書,卻不知用什麼方法竟能同時交好最優秀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兩人,還游刃有余的在向來不和的兩位皇子之間來往,真是嚇呆一堆人。之後這孩子雖然依舊冷漠不愛說話,但卻已聰慧外露,往往開口說話總能說到點上,讓人又驚又喜。
總之,他的嫡長子雖然不錯也很優秀,但孤掌難鳴,有個能力強的同胞兄弟相互扶持,何愁上官家不興盛百年?
這也是為何他在得知宇兒回京途中竟遭受伏擊而怒不可遏的原因。不管動手之人是誰,有何居心或目的,他們上官家都絕對不會放過此人。
兩天的路程硬在一天半之內就被他趕到。
上官名皓被也算面熟的李公公迎進柳月山莊後,便直接帶往了上官擎宇暫時居住的客房,李公公隨即轉身又去安排一群隨上官名皓而來的護衛武士們。
上官名皓進房後,大步來到兒子的床榻前,上官擎宇掀開身上的棉被正欲起來。
「別起來了。」他出聲阻止,旋即又沉聲問道︰「傷得怎麼樣?」
「沒傷到要害,不礙事。」上官擎宇坐起身來。
「臉色怎會如此蒼白?」上官名皓打量著兒子的臉色,蹙眉道。
「傷口大,流了不少血。」
「回家後讓你娘好好的補一補,身子的事不能馬虎。」
「是。」
父子間親情的對話結束,立刻進入重點話題。
「知道是誰做的嗎?」上官名皓問。
「不確定。」上官擎宇答道。
「不確定便是已有懷疑的對象,是誰膽敢動我上官家的人?」上官名皓有些殺氣騰騰的問。
「父親應該知道有不少人見不得孩兒與皇子們交好。」上官擎宇面不改色的說。
「你是說那些人?」上官名皓的臉色倏然變得凝重。
「不確定,可能是他們,也有可能是某些人。」上官擎宇神情莫測的說。
「某些人?」上官名皓莫名的看著兒子,實在猜想不透他所謂的某些人指的又是哪一方的人馬。他不由得要求道︰「宇兒,把話說清楚點,何謂某些人?」
「父親,您和祖父是否已經同意我想娶綺玉的這門婚事了?」上官擎宇沒有回答父親的問題,卻突如其來的問道。
上官名皓臉色微沉,不悅的道︰「咱們現在正在談正事,你突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父親應該從未見過綺玉吧?母親和祖父亦同,在孩兒表明想娶她為妻之後,您們因為不滿,甚至連見她都覺得反感,因而在她客居咱們家時,從未去見過她吧?」上官擎宇看著父親說。
「你到底想說什麼?」上官名皓眉頭緊蹙,有些隱忍的說︰「雖說在你十八歲生日時,你祖父以允你擁有婚姻決定權做為生日禮物送給了你,但是這並不是要讓你胡來。那個丫頭是什麼身分你自己知道,即便你謊稱她是咱們上官家的遠房親戚,但紙包不住火,這事一旦被有心人挖掘出來,不僅你會成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咱們上官家也一樣,你難道不知曉後果嗎?」
「孩兒行得正,坐得直,別人要笑要哭又與孩兒何干?」上官擎宇平靜道。
「你是想氣死你爹我嗎?」上官名皓怒不可遏。
上官擎宇驀然深吸了一口氣後搖了搖頭,「父親還是先見見綺玉咱們再談吧。」
「不見!」怒火正熾的上官名皓二話不說直接拒絕,甚至差點被兒子給氣笑了。他都氣到不行了,兒子竟還想著要介紹那丫頭與他認識?
「父親剛才不是想知道所謂的『某些人』是什麼人嗎?也許您在見過綺玉之後就會明白了。」上官擎宇平心靜氣的說。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與那丫頭有關?」上官名皓很快就冷靜下來,但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那丫頭不是只是杜家鄉下田莊里的一個丫頭嗎?誰會想對那樣一個丫頭不利?」
「父親還是見過人之後再下評語吧。」
「好,要見就見,我倒要看看她究竟長得是何模樣,又或者有什麼三頭六臂,竟能將我兒迷惑成現今這模樣!」上官名皓氣沖沖的說。
等了約莫盞茶的時間,外頭傳來下人的稟報,「公子,杜姑娘來了。」
「綺玉,進來吧。」上官擎宇開口喚道。
一旁的上官名皓卻是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喝茶,連頭也沒抬一下,更沒有吭一聲。
一道人影從屋外走進屋內,上官名皓依舊頭也不抬的喝著他的茶,然後就听見兒子開口介紹道︰「綺玉,這是我爹,你叫聲伯父就好。」
「非親非故的,還是叫上官大——」上官名皓淡漠的抬頭,最後一個「人」字卻在驚見杜綺玉真面目的瞬間從他嘴邊消失不見。
他目瞪口呆的瞪著杜綺玉,張口結舌到下巴差點掉下來,整個人顯得既震驚又難以置信,還有隱藏不住的驚嚇。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著。
上官擎宇和杜綺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沉重。
「爹,綺玉是否也和您見過的某一個人長得很像?」上官擎宇出聲問道︰「那個人是不是清公主?」
上官名皓倏然回神,震驚的轉頭瞪向兒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清公主。」上官擎宇目不轉楮的看著父親,緩慢地說︰「皇上唯一的同胞妹妹,那位紅顏薄命、成親多年卻沒有為武蘇家駙馬留下一兒半女就辭世的清公主。綺玉她是不是長得和清公主極像,才會讓您和李公公兩個人在見到她時震驚到失常的地步?」
上官名皓將手上的茶盅放下,忍不住又轉頭看向杜綺玉,呆呆的看著。
兒子說的沒錯,真的是極像,太像了。
清公主曾是許多京城公子哥們愛慕的對象,不僅因為她的身分與長相,更因她活潑俏皮、敢愛敢恨的個性讓人無法不注意、不羨慕、不喜歡,可是她最後卻嫁給了剛從戰場上回來的武蘇長子蘇烈,碎了一地京城公子哥們的心。
听說蘇烈是清公主自個兒看上的駙馬,但也有傳聞清公主會有此選擇,全是為了幫其皇兄,也就是當今皇上爭取上位的助力,這才會與武蘇家結親。
不管事實為何,清公主並未在成親之後獲得幸福,反倒從一朵鮮艷綻放的美麗花朵逐漸變得枯萎。他最後一次見到清公主是她準備離京到別莊去養病前,那時的她已瘦了一大,不復往日活潑開朗的個性,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哀傷與輕愁之中,令人見了無比心疼。
之後大概過了兩、三年的時間吧,在京城眾人幾乎都快要忘了有清公主的存在時,卻突然傳來清公主已在公主府的消息,那樣的突然與突兀,因為根本無人知道清公主是在何時回到京城的。
清公主去世之後,京城才隱約有傳言說清公主曾在別莊逢難,莊內護衛幾乎死盡,清公主亦在那場災難中傷了身,雖經極力救治,但最後終究香消玉殞。
這件事其實疑點重重,傳言不少,其中關于杜家三老爺亦死在別莊中,但杜家卻始終默不作聲的事更是引人猜疑,因為早在別莊遇難之事事發之前,就有了清公主和杜家老三有曖昧之情的傳言。
可是不管眾人怎麼猜疑,在爭儲之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時,任何事都得靠邊站。之後一年,當今皇上上位,改年號為靖元,武蘇更因有從龍之功而封勛為上護軍,清公主之事從此再無人敢提起。
想起那幾年朝中的動亂,以及其間所發生的事,上官名皓不免感到一陣唏噓。
「父親。」
兒子的呼喚聲令他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只見眼前兩張年輕的臉龐都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尤其是那張與清公主有著極相似臉孔的姑娘。他記得兒子說她姓杜,那就沒錯了,她絕對是清公主與杜老三的女兒,那些繪聲繪影的傳言果然不是空穴來風。
「父親?」
兒子再度出聲叫喚,令他不得不收起回憶正視眼前這一對年輕男女——他的兒子和清公主的女兒,老天這樣的安排到底是……
「你們倆想知道些什麼?」他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上官擎宇和杜綺玉迅速對看了一眼,都已明白對于她的身分問題再也不需要多問,現在該問的是——
「皇上知道綺玉的存在嗎?這次的事會不會是皇上下的命令?」上官擎宇揚聲問道。
「這不可能,皇上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上官名皓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搖頭道。
「父親怎能如此肯定?」
「皇上與清公主這對兄妹的感情極好,清公主既然能為皇上付出自己的終生幸福,皇上又怎麼可能會忍心對清公主僅存在世的唯一血脈趕盡殺絕?所以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意思是皇上知道綺玉的存在嗎?」
「不知道。我從未听皇上提過這件事,更從未听過清公主有孩子的傳言。」上官名皓說著轉向杜綺玉,對她道︰「所以我剛才見著你才會這麼的震驚,你過去究竟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可憐的孩子。」
「上官大人,過去我一直都很幸福,因為我有一對非常愛我及疼我的父母。」杜綺玉認真道。
「叫我伯父吧。」上官名皓一頓又訝異的問道︰「你說你有一對父母?」
「是,一直到幾天之前我都以為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從未想過他們只是我的養父母。」杜綺玉告訴他。
上官名皓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兒子。
上官擎宇朝他點點頭,「孩兒也是幾天前因逃命無意躲到了柳月山莊,看見李公公在驚見綺玉後的反應,細想之後才隱約猜到這件事的。綺玉的爹,也就是撫養她長大的父親,過去是杜三老爺身邊的小廝杜榮,綺玉的真實身分除了他們夫妻倆之外,整個杜家恐怕也只有杜老太爺知道這件事而已。」
「怎麼會?」上官名皓既吃驚又生氣,簡直難以置信。「杜家竟然將清公主的女兒交給下人撫養,還讓清公主的女兒喚下人爹娘?」
「伯父,」杜綺玉忍不住開口道︰「佷女的爹娘向來待佷女極好,即便他們出身低下,也不影響他們對待我的真心與付出,比起高貴的皇家公主和富貴榮顯的杜家人,他們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親人、家人與父母!所以請您不要拿下人這字詞來輕賤他們。」
她一臉嚴肅中帶著幾許銳利之色的神情竟像極了清公主,讓上官名皓不由自主的呆呆凝望著她。
「父親,現在不是追究這件事情的時候。」上官擎宇說︰「除了皇上之外,您覺得武蘇家那位知不知道綺玉的存在,他會不會想對綺玉下手?又或者下手的人可能是杜家?」
上官名皓眨眼回神,瞬間又皺緊了眉頭,若有所思的答道︰「你該想的是,如果真是這兩方其中一方下的手的話,為何他們之前都不動手,偏偏選在這時候才動手。」
「父親的意思是……難道此事與孩兒有關?」上官擎宇眯了眯眼。
「這件事需要調查才知道,但卻也不無可能。」上官名皓嚴肅道︰「以咱們家現在的地位,若再加上皇上對清公主的念想轉移到綺玉身上的話,你覺得有多少人能夠坐得住?」
「但他們得先知道綺玉的存在才行。」上官擎宇若有所思的說。
「沒錯。總之這件事有些復雜,我得回家與你祖父商議才行。」上官名皓眉頭緊蹙的說,有種棘手的感覺。
「父親,您覺得綺玉的存在是否該讓皇上知道?」上官擎宇在接觸到杜綺玉欲言又止的神情後,開口問了這個問題。
「這是當然的。」上官名皓毫不猶豫的點頭。
「可是這事畢竟是皇家丑聞,父親真覺得皇上不會在意綺玉的存在嗎?還有,若將這事捅了出去,您認為武蘇家那位會善罷干休嗎?」上官擎宇直視著父親,將心中的隱憂說了出來。
「這……」上官名皓明顯猶豫了起來,第一個問題他有八成的把握能說皇上不會在意,畢竟清公主對皇上而言始終有著特別意義,再加上杜綺玉又長得和清公主如此相像,皇上睹物都能思人了,睹人之後更不可能再無視。可也之所以如此,對于後面這個問題才更加難辨了。
思索半晌,他最後也只能向兒子承諾道︰「這件事我會與你祖父仔細商討之後再做決定。當然,決定之後,行動之前都會和你們說,所以明日一早你們就與我一起出發回京城吧。這事咱們得盡早處理才行,愈早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