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富貴命 第十三章 做了虧心事才怕鬼上門
這一年,南來北往,傅子杉大發神威,破獲無數凶案,消滅不少匪徒;這一年,他鏟除毛氏一族像鏟除雜草,不留半點後患。
他為的不是建功立業,而是他始終憋著一股氣,極需發泄。
這一年,神捕的名聲響徹大轅朝上下,傅子杉所到之處,行惡之人無不聞風喪膽。
有人為他寫書立著,他的故事成為說書人最喜歡的話本子,于是神捕的故事在大街小巷流傳。
只是,還以為去了毛氏一族,二皇子黨勢力被大幅削弱後,該消停的人就會消停了,沒想到程氏一脈取而代之,成為二皇子黨的頭頭,目前,程伯儒是二皇子的左右臂膀,只要他建言,二皇子無不依從,這讓程伯儒自信滿滿,目空一切。
殊不知,越是這樣,死得越快。
門外一陣喧嘩,還有東西踫撞掉落的零亂聲響,傅子杉皺眉,正要罵人,就听到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六爺,阿喬有事。」
這家伙還是一樣毛躁,放下毛筆,傅子杉道︰「進來。」
阿喬進門,滿臉喜不自勝,嘴巴張張闔闔,像是有滿肚子話要說,卻不曉得要從哪里講起,最好只喚出一聲,「爺……」
「什麼事?」
望著爺緊皺的眉頭,阿喬心酸得很,自從凌家一家被火燒了以後,爺心里難受,對誰都沒有好臉色,唉,要不是皇帝那邊……爺早就把蘇紅櫻砍成十段八段了,不過現在終于傳來一個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啊!
他眉開眼笑地小跑步到爺跟前,把名單放在桌上。「爺,復選的名單出來了。」
「蘇紅櫻被選上了?」傅子杉寒聲問。
父皇一心拉攏蘇家,這次的選秀過後,蘇紅櫻定然會成為五哥的正妃,只是蘇紅櫻的心不在五哥身上,她眼底看著、心底想著的是他——寧熙鏵。
但她的心向如何,從來不是上位者的考慮,蘇將軍在乎的是攀上皇室,而父皇只在意蘇家會不會一心一意效忠五哥,不過寧熙靳那里也在使力,情況會不會生變還不曉得。
而且話說回來,就算非要聯姻才能固守蘇將軍和五哥的關系,他和五哥都不會放過蘇紅櫻,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子,坐不起高貴的後位。
「是,不過……爺,您快看看!」阿喬急著把名單打開,手指往中間一指。
寧熙鏵順著看去,阿喬的手指頭在發抖,再看到阿喬指著的那個名字,他的心也顫抖了。
馥雙?!她沒死?!她回了程家?!
怎麼可能,當初明明是六具尸體,雖然全燒成黑炭,但確確實實是五女一男,她怎麼可能逃過一劫?
有人救了她嗎?不可能,那日一個村子十幾戶人家,全讓蘇紅櫻的人下了藥,甭說救火,直到莊子全燒光了,連一只貓狗也沒清醒。
「爺,您說,這是不是就是凌姑娘?」
寧熙鏵很想相信她還活著,但又覺得不太可能,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親眼確認才行,于是他霍地起身,提腳就要往外沖。
「爺,您要去哪兒啊?」阿喬一驚,急急抓住主子的衣袖。
他被迫止住步伐,沒好氣的回過頭,瞪了阿喬一眼。「去儲秀宮。」
「不行啊,現在那里住滿秀女,等閑男子不可以靠近,就算爺想……也等天黑吧。」
寧熙鏵深深覺得,打從收了阿喬之後,他說的就這句話最有道理了,只不過他怎麼等得了,距離天黑還好幾個時辰,于是他的手微微施力,就甩掉了阿喬,打開門,繼續大步往外。
阿喬心驚,急急追上,再一次死拽著主子。「爺,千萬別沖動啊,這些年爺好不容易在皇上跟前站穩腳步,千萬別……」
他都快哭了,早知道就別把單子呈給爺看了,也不應該多事指出那個名字啊!要是爺忍不住,可、可、可……怎麼辦啊!
這時,一道嬌俏笑聲響起,主僕倆的視線齊轉了個方向,是唐漾。
有救了,阿喬松了口氣。
「你們主僕是在做什麼呢,教外人看見,能不誤會阿鏵有斷袖之癖?」唐漾調笑道。
寧熙鏵這些年東奔西跑,在外頭與霍平形影不離,回到府里,阿喬又跟前跟後的,府里都有好事人傳說六爺好男風呢。
「夫人,求求您了,主子爺太激動,得冷靜、得冷靜啊!」阿喬馬上向救兵尋求援助。
唐漾笑開,款款走近,在寧熙鏵跟前站定,仰頭看著他,淺淺一笑。
這一笑,如銀瓶乍破,剎那間的笑顏宛如雲破月來、花弄影般,無比動人,她臉上脂粉未施,卻膚色潔膩,瓜子臉兒柳葉眉,絕俗的容顏,有芙蓉般的清姿雅質。
她身著一身薄如蟬翼的銀紅色紗羅裳裙,飄逸又不透明,整人彷佛被籠罩在煙霞雲霧中,鬢上斜插著一支雲紋白玉簪,更增驕艷。
「阿鏵,你急什麼呢?說來听听,我同你參詳參詳,如何?」
寧熙鏵瞪了阿喬一眼,這才道︰「沒事,外頭風大,怎麼出來了?」
他千防萬防,依舊是疏漏了,大婚時,杏兒實時傳出的消息,讓他將漾漾救下,但他還以為自己把整個王府防得滴水不漏,沒想到那次他出京辦差,漾漾回娘家,卻遭了道兒。
他回京時,已經過了近月,罪證早已被收拾得干干淨淨,何況那個唐府本就是一團亂,唐老爺杖斃再多的下人,也找不出給漾漾下藥的元凶。
從那之後,漾漾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躺了大半年還下不了床,最近五哥找到新方子,這兩天,漾漾的氣色方見紅潤。
「在屋里躺了七、八個月,快悶壞了,見今日出太陽,才讓人扶著出來走走,你可不許再把我關回去。」唐漾深吸一口氣,一臉滿足地暢懷大笑。
寧熙鏵見狀,也不自覺跟著笑開。
當年,他會對她深深著迷,就是因為這個笑容,他那時想著,天底下哪有人可以這麼開心?
她的處境並不好,爹不疼、娘不愛,才九歲,爹就想拿她的親事去討好上頭的人,他問她,怎麼還可以笑得這麼開懷,可是她說——
不笑,難道要哭嗎?哭是為著博取同情,可如果哭死了,也得不到同情,你說說,哭有什麼意思?不過是傷自己的身子。
所以她總是笑著,笑得讓他覺得開心。
他還問過她——
如果你爹真把你給賣了,怎麼辦?
那時他爹為她議親的對象是毛相的嫡出兒子,一個病秧子,幸好他只活到十二歲就死了。
只有十二歲,毛家當然不敢強把唐漾給娶進門,這事要是傳出去,名聲不好听,還會被議論他們毛家欺人,九歲的丫頭就叫人守寡一輩子,何況還沒有交換庚帖呢,這門親事也不算訂下。
但毛夫人輕飄飄一句話,讓唐夫人不敢把漾漾嫁出去——
這種克夫的女兒,還是別出去禍害人。
就這樣,漾漾的終身大事被拖著,直到嫁給自己。
不過唐漾自己根本不在意這種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想做,她要的世界還沒有依照她的意願建立。
「可你也別走太久,要是病又沉重,五哥不狠狠教訓我一頓才怪。」
「他的藥沒效,可別想賴到阿鏵頭上,放心,我會站在你這邊的。」她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露出淺淺的梨渦,可是望著他不自覺蹙起的濃眉,她表情一斂,低聲道︰「阿鏵,對不起。」
「說什麼鬼話,你哪里對不起我了?」
唐漾輕輕搖搖頭,她知道他有多難過,只是他從來不提。「我想,過兩天去給馥雙妹妹上香。」
「不必,你養好身子比較重要。」
「可是……」
他若不是趕著回京與她成親,或許凌馥雙不會死于非命,一家子六條命,教她今生怎地償清?
「沒有可是,你不要胡思亂想,趕快回屋里休息,今兒個五哥會過來,你要是病況加重了,我倒想看看好脾氣的五哥會麼對付你。」
「知道了,嘮叨!」唐漾在丫鬟的攙扶下,緩緩走回屋里。
阿喬見主子目送夫人離開後又轉身似是想走,他緊張的三度拉住主子,用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的道︰「爺,不要,小不忍則亂大謀,再忍幾個時辰就、就……」
寧熙鏵瞪他一眼道︰「松手!我去練功房。」
阿喬先是一愣,接著松開手,屁顛屁顛地跟在主子身後,開心的道︰「主子,我覺得夫人挺好的,溫柔善良,又長著一副傾國傾城容貌,主子該對夫人好些,待夫人身子好起來,早些生下小主子,肯定……」他突然感覺一道寒意射來,身子一悚,把接下來的話全給縮了回去。
對哦,他在說啥傻話,主子又不能隨便踫女人,可不是每個都像馥雙丫頭那樣,主子愛踫就能踫幾下的,這位夫人娶進門,也只能是擺設,唉,他可憐的主子。
如同前世,程馥玫、程馥芯和程馥雙進入復選,六百多位秀女,如今只剩下一百多個。
程馥瑀和程馥慈都沒過關,直接被送回程家。
無論輸給誰,程馥瑀都不會覺得不甘願,唯獨輸給程馥雙,讓她氣憤難平,臨出宮前,她還走到程馥雙跟前恐嚇道︰「你別得意了,一個月後,你也會被送回程家。」
不用她說,程馥雙也知道,因為歷史就是這樣,她也不打算改變,不過嘛……她對程馥瑀笑道︰「至少我還可以再得意一個月,不像某人……」她不屑的上下打量程馥瑀一番。
「把這等樣貌的姑娘送選,真不曉得大伯父把程家的顏面放在哪兒。」
程馥瑀氣急敗壞,跳起來就要往程馥雙臉上抓去。
幸而程馥慈手快,一把將程馥瑀拉住,低聲道︰「這里是宮中,你還要不要留著一條小命回家?」
程馥瑀恨恨的瞪著程馥雙,惱得腸子都要絞在一塊兒了。「等著吧,等你回去,看娘怎麼收拾你!」
對于她的威脅,程馥雙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反倒啟唇輕笑,笑得張揚、笑得惡劣。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入選的秀女要住進儲秀宮,一方面是訓練宮廷禮儀,一方面是為了觀察秀女的品性,當然,接下來還有幾場才藝競賽。
此次的選秀是要替幾個皇子選正妃、側妃,還要幫幾個皇親挑媳婦,多少貴人都引頸翹望著呢,而秀女們也抱著一顆懷春心,盡情展現,想替自己謀得一樁好姻緣。
所有的秀女們戰戰兢兢的,只有程馥雙,心定氣穩,和平常沒有不同。
這就是穿越的好處,因為你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會怎麼進行,雖然缺乏期待,卻也不會因為無知而膽顫心驚。
拿著手上的木牌,程馥雙隨著人群緩緩向前移動,很快的,她找到自己的房間了,入選的秀女兩人一個房間,每十個房間有一個姑姑負責,向負責的平姑姑打過招呼、往她手里塞進一塊玉佩之後,程馥雙把木牌掛在門口,走進房間里。
房里有兩張並排的木床,她挑了離窗戶較遠的那一張,開始歸置自己的東西。
不多久,她听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應該是她的室友吧,她微微一笑,轉身要與對方打招呼,可一看清來人的長相,她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原來是熟人啊。
蘇紅櫻一看到她,卻是嚇得臉色慘白,下意識退開兩步。
程馥雙狐疑的瞅著她,她這是在怕什麼,是見鬼了嗎?還是……做了虧心事?
方想開口探試,蘇紅櫻卻搶快一步,指著她質問︰「你為什麼在這,你不是死了嗎?!」
程馥雙眼眸微眯,眉頭一挑。高門千金足不出戶,這里又沒有新聞台,不過是場鄉下大火的消息,怎會傳到她耳中?這時,傅子杉的聲音跳了出來——
你以為三個月前,你被人誣蔑與于家大郎有私,是誰傳的謠言?你以為上個月你差點兒因為馬車翻覆受傷是誰的杰作?幾十只難突然一夜之間全死光是誰下的手?
程馥雙定定的望著她,發現她眼楮大張,瞳孔擴大,呼吸加深加快,胸口起伏不定,手足微微發抖,表情有著焦慮、憤怒、仇恨……是強烈恐懼的表現。
她在害怕自己?難道她真的跟那場大火有關?
為了得到更多的證據,程馥雙面露微笑,又向前兩步,柔聲道︰「蘇姑娘,好久不見。」
蘇紅櫻不自覺往後退。她已經死了啊,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里?是她的鬼魂來向自己索命嗎?
有人說後宮死的人太多,最是聚陰,所以她才能找到這里的嗎?其它人看得見她嗎?
越想越害怕,蘇紅櫻一退再退,直到背貼上牆壁才停下來。「你、你、你……」
「蘇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和蘇姑娘曾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沒有自我介紹,現在……蘇姑娘好,我是程馥雙,請多多指教。」程馥雙笑著朝她靠近,見她越來越激動,她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蘇紅櫻太過驚嚇,一時間沒听出她怎麼改了姓,只顧著放聲尖叫,「有鬼!救命啊,有鬼!」
平姑姑听到驚叫聲,快步奔進屋里,就見程馥雙想去攙扶蘇紅櫻,但蘇紅櫻卻拚命揮舞著雙手抵擋,還一直說程馥雙是鬼。
轉身望向平姑姑,程馥雙苦笑道︰「平姑姑,我不明白蘇姑娘怎麼了,她一進屋子就這樣。」
蘇家怎麼會選一個瘋子來參加選秀,而且竟然還能留到現在?平姑姑忍不住皺起眉頭,上前把人給扶起來,可是蘇紅櫻還尖叫個不停,平姑姑哄不住她,只好一巴掌揮了過去,蘇紅櫻這才鎮定下來。
「你到底怎麼回事?」平姑姑問。
蘇紅櫻看看平姑姑,再看看程馥雙,依舊喘息不定,但理智終于慢慢回籠,她捂著嘴巴,極力撫平情緒。
程馥雙向平姑姑說道︰「許是蘇姑娘太累了,平姑姑別介意,休息一會兒就好。」
平姑姑看看程馥雙,點頭道︰「如果她還是這個樣子,往我那里報去,宮里可不能留一個瘋子下來。」
「是的,平姑姑,我明白的。」
「別忘記,一個時辰後到院子里集合。」
「是。」程馥雙平姑姑離開,再轉回身時,發現蘇紅櫻已經平復情緒了。
是啊,蘇紅櫻看清楚了,她不是鬼,平姑姑也看得見程馥雙,所以她沒有被燒死,她成了漏網之魚。
程馥雙笑咪咪地走回蘇紅櫻身邊,說道︰「蘇姑娘別害怕,我是人,不是鬼,不會向你索命的,不過我娘、紙兒、筆兒、張叔、張嬸就不好說了。」
蘇紅櫻反應極大地一甩手,幸好程馥雙閃得快,否則嬌女敕的小臉蛋就要多一抹紅印了。
「你在說什麼,我不會被你嚇到的!」蘇紅櫻怒道。
「听不懂嗎?你都不曉得那場火有多大呢,火焰沖天,一靠近,頭發都被烤得卷了起來,而且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肉烤焦的味道和豬肉一樣,有點香,有點……說不出來的味兒。
「你知道人被大火燒炙是什麼感覺嗎?會熱、會痛,好像有千萬根針往你的皮膚上扎,躲都躲不了。而且人的身子會被火烤得越來越干、越來越硬,到最後,被燒死的人全身會變成黑色的,像煮熟的蝦子蜷縮起來。
「而那種強烈的疼痛,會讓人在臨死前產生巨大怨恨,這股恨讓他們無法安心地前往奈何橋,喝下孟婆湯;這股恨會讓他們緊緊跟隨在凶手身邊,直到凶手陪著他們共赴黃泉。」
程馥雙說得輕柔,卻句句銳利。
蘇紅櫻強忍著驚恐,不斷告訴自己她不害怕,人都不怕了,怕鬼做什麼?
不久,程馥雙調開視線,轉頭望向蘇紅櫻身後處,笑著點點頭後說道︰「娘,你想做什麼就做吧。」
她的舉動可怕蘇紅櫻給嚇傻了,她猛然轉身一看,根本沒有東西,她再次安慰自己,程馥雙只是在嚇唬她,只是想套話而已,她不能失了儀態,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再轉回頭看向程馥雙時,又是原本那副高傲的模樣。
程馥雙又沖著她一笑。「我娘、張叔、張嬸從地獄回來了,拿著閻羅王的令牌要拘你回去,蘇紅櫻,你覺得自己還能逃嗎?」
「你娘的死與我無關,你別想嚇我!」蘇紅櫻咬住下唇與她對視,不允許自己示弱。
「白天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倘若蘇姑娘正氣凜然,(誰能嚇得了你?」程馥雙扯了扯嘴角,睥睨她的目光,帶著些許高傲。
蘇紅櫻抬起下巴,強打起精神,告訴自己,不怕,先忍過這個月,只要出了儲秀宮,她就有辦法教程馥雙尸骨無存。
從恐懼到平復、從不服輸到驕傲,蘇紅櫻恢復的速度之快,她是個心志堅強的女人,如果她不是自己的敵人,程馥雙一定會給她鼓鼓掌。
程馥雙似笑非笑的道︰「蘇姑娘,換身衣服吧,要到外面集合了。」說完,她從自己歸置好的行李里找出一套月牙白長衫,走到屏風後面要換上。
這一刻,打算落選的程馥雙改變主意了。
她終于想起來為什麼初次相見時,她會覺得蘇紅櫻眼熟,那是因為前世的原主見過她,前世的蘇紅櫻被擇定為五皇子的正妃,後來五皇子登基為帝,她成為皇後。
難道這一世的局勢也是如此?不,如果蘇紅櫻是放火殺害母親的凶手,她會想盡辦法奪走蘇紅櫻的一切,她絕對會搶下五皇子妃的位置,皇後,由她來做!
這一夜,蘇紅櫻依舊心亂得無法安睡,面對程馥雙好似洞悉一切的表情,她無法不惶恐驚懼。
如果可以,她一定會讓程馥雙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徹底消失,可惜這里不是將軍府,沒有人可以幫她,也無法帶任何能夠讓人發生莫名意外的東西,否則,一個程馥雙算什麼?
今日在平姑姑跟前失常,她懊惱不已,倘若平姑姑嘴巴不牢靠,把事情往外傳,父親悉心籌謀的親事不成,返家後,她的地位還能像過去那樣嗎?所以,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蘇紅櫻緊緊抱住被子,一聲長嘆,緊接著她又想起了寧熙鏵。
他在做什麼?與唐漾卿卿我我,共度漫漫長夜?想到這里,她的心一陣絞痛。
從十歲那年開始,她的心里除了他,再沒有過其它男人,如果他肯對自己有一點點的表示,她願意舍棄寧熙研而追隨他,偏偏他從未喜歡過她,明明她的才藝美色過人,勝過唐漾也贏過程馥雙,為什麼他就是看不上眼?
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冬日,水凝結成冰,她依舊日日挽起袖口練書法,就因為听說他寫得一手好字;她勤練琴藝,彈得指頭都破了,也不喊苦,就因為听說他喜歡的女子擅長琴藝;她學女紅,為了日後能親手替他裁制衣裳;她學下棋,希望能與他對奕……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為了他,就算是燒死凌湘一家、下毒謀害唐漾,她為的始終都是他。
為什麼他看不見、听不到,為什麼他不在乎她的真心?害得她不得不照著父親鋪就的路,走向五皇子身邊。
好吧,既然他放任她的愛情無從歸依,那麼,他也必須為她忍受一輩子的寂寞!
閉上眼楮,蘇紅櫻的腦子不斷運轉,她想著一條又一條的計謀,預備在離開儲秀宮後進行。
想著想著,她的意識漸漸變得渙散,逐漸進入夢鄉。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濕意沾上臉頰,蘇紅櫻抹了抹臉,感覺到指尖也濕濕的,她困惑的微張開眼,就見床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衣的長發女子,一臉慘白的瞪著自己,而且雙眼還流著兩行血淚,伸出有著長指甲的手指頭指向她。
「還!我!命!來……」
寒冽的嗓音彷佛鑽進蘇紅櫻的四肢百骸,惹得她放聲大叫,「救命!」她一把抓住棉被蒙住頭,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還!我!命!來……」
陰森的叫喚聲不斷在耳邊響起,她緊緊揪住被子,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瘋狂驚叫,「啊,救命!救命啊——」
房門猛地被推開,平姑姑領著幾個巡夜的宮女走了進來。
點上燈,有人過去把蘇紅櫻按住,但她像見鬼似的,不斷大喊。
平姑姑無奈,再次上前,一巴掌把她給掮醒。
她看看左右,喃喃自語道︰「鬼……有鬼……」
平姑姑皺緊眉頭。「哪里來的鬼?這是宮里,不要胡說八道!」
「有、有鬼……鬼流血了,我的臉……」蘇紅櫻用手指抹了臉,低頭一看,哪里有血,掌心里只有淚水。
宮女們不耐地瞪她一眼。
蘇紅櫻喘過氣來,確定站在自己身邊的是人,這才撫著胸口,深深吸幾口氣,逼自己鎮定下來。
平姑姑這才發現在這麼吵的情況下,程馥雙居然還能睡,實在不合理,莫非……是她在裝神弄鬼!
目光一凜,平姑姑扯開棉被,一把將程馥雙拉起來。
程馥雙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她張開惺忪睡眼,有些嬌憨的看著平姑姑。
「你還睡得著?」平姑姑口氣里帶著濃濃的疑問。
程馥雙望著她不斷開闔的嘴巴,卻听不到她在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什麼似的,從耳朵里面抓出兩團棉花,問道︰「平姑姑,有事嗎?」
平姑姑看了看那兩團棉花,問道︰「為什麼要在耳朵里塞棉花?」
「蘇姑娘整個晚上都在說夢話,一下子說人不是我殺的,一下子又說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那些話兒听起來怪嚇人的,擾得我無法入眠,只好用棉花塞著耳朵。」程馥雙聳聳肩,無奈的回道。
「不,一定是你裝神弄鬼,剛才我看到的女鬼就是你!」
「蘇姑娘,咱們素不相識,今兒個才見上面,我何必裝神弄鬼嚇你,況且明天姑姑們就要來幫咱們上課,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明兒個才有精神听課。」
「你恨我殺了你娘,你想報復我!」
程馥雙眉頭皺得更緊了。「蘇姑娘,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娘在程府里好好待著呢,怎麼會……」她嘆了口氣,看著蘇紅櫻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蠻不講理的孩子。「蘇姑娘這樣說我娘,我娘一定很傷心。」
平姑姑定楮看向程馥雙,她的雙眼下方一層暈黑,確實沒睡好,再看看蘇紅櫻,她滿臉怨恨,好似要將程馥雙給滅了似的,她勸道︰「好了,不管是……」
怎料她話未說完,背對窗戶、面向程馥雙的蘇紅櫻,突然大叫一聲,用手捂住後腦,猛然轉頭,氣急敗壞的道︰「是誰打我?」接著她又轉回頭怒瞪著程馥雙,罵道︰「我知道,就是你在裝神弄鬼!」
程馥雙無力地攤開雙手,說道︰「這麼多人看著呢,更何況,如果是我打你,你痛的會是額頭,不是後腦杓,蘇姑娘,求求你安靜吧,已經鬧過大半夜,求您讓我一夜好眠,行不?」
平姑姑用眼神示意,一名宮女沖到窗邊往外探望,半晌,宮女轉回身,對平姑姑搖搖頭。
平姑姑心道,這個蘇紅櫻腦子果真有問題,可是上頭交代了,要對她好生照看著,她沒轍的嘆了口氣,說道︰「都不要再鬧了,好好睡覺。」
「是,姑姑。」蘇紅櫻和程馥雙同時應聲。
蘇紅櫻躺下,拉過棉被把自己蓋好;程馥雙把兩團棉花再度塞回耳里,躺下,用棉被蓋住自己的頭。
平姑姑看看兩人,把燭火吹滅,領著宮女走出了出去,關上門。
不多久,腳步聲漸遠,黑暗的屋子里傳出輕渺的聲音,程馥雙低低說道︰「剛才打你的是紙兒,她要你還她的命,她就站在窗口呢。」
一陣瑟縮,蘇紅櫻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喊出聲,她在被子里狠狠地抖過一陣,才大起膽子起身,用力把窗戶關上。
窗戶關起的那一刻,寧熙鏵再也控制不住滿腔喜悅,幾個縱身,像只燕子似的在後宮的屋檐上輕點,一個不小心,泄露出笑聲。
真的是她!他的馥雙沒死!
說不出的感覺在胸口翻騰,像是有人往他胸口注入大量的幸福,于是他的心髒起死回生,于是他又能感受到生命的歡愉。
她沒死,而且還是像過去一樣古靈精怪。
她一定是知道了,知道蘇紅櫻就是害她一家的凶手,只不過事過境遷,找不到證據來證明蘇紅櫻的罪,才會出此下策。
她是怎麼知道的?蘇紅櫻不簡單吶,她行事縝密、不留把柄,她能查到什麼?何況她的手段也太粗糙,以為用兩團棉花就能讓平姑姑相信鬧鬼的事與她無關?
平姑姑是宮里的老人了,哪有這麼好騙過去,如果沒有他那一彈指,坐實蘇紅櫻腦子有病,她早晚會被人逮到馬腳……腦子有病?很好,這可給足了五哥借口,日後該如何對待蘇紅櫻。
快了快了,馬上就可以各歸各位,而惡事做盡之人就當受到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