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代選妻 第二十章
見兩人都沒能想出什麼,湯水淳溫聲道︰「相公,這件事待調查過那位除垢道長後,說不定便能水落石出。」
听出她意有所指,景韶有些意外的望著她,「你覺得施法者可能是除垢道長?」那婆子是簡霜霜的心月復,但他無法相信這件事會與簡霜霜有關,在他眼里,這位弟媳性格溫婉柔善又任勞任怨,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
湯水淳明白這時候若告訴他簡霜霜的真面目,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未必會完全相信,畢竟這些年來,簡霜霜在府里頭一直很成功的扮演著一位好媳婦,要突然揭穿她那虛假的面具並不容易,因此只回了句,「相公,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象。」
霍翠鸞聞言也附和道︰「沒錯、沒錯,二嫂說的對,有些人表面上一套,背著人又是一套,最是虛偽不過,二伯你可莫要被某些人騙了。」
當初她剛嫁進景家時,也一度被簡霜霜朦騙,但在吃了幾次悶虧之後,便特別留意簡霜霜,才發現這女人表里不一,表面上柔順溫婉,私下里卻是個會算計的,因此令她不喜,偶而會在言語上諷刺她一兩句。
在小朔死後,更讓她發現她陰毒的一面。小朔死後不久的一個月圓夜,她一時興起,在園子里散步賞月,一路走著來到後院,無意中發現有個婢女偷偷燒著紙錢,嘴里一邊喃喃說著——
「朔少爺,奴婢知道您生前受了不少苦,一直到死前也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可您可千萬別怨恨奴婢拿那樣的飯菜給您吃,那全是三太太吩咐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從……」
她隱約听見了幾句,吃驚的上前質問︰「你在說什麼?小朔生前為什麼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
「四、四太太!」那奴婢見到她,嚇得滿臉驚惶,「奴、奴婢沒說什麼。」
「我方才分明听見你提了小朔的名字,還說他生前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
「不、不是的,您听錯了,奴婢是在說奴婢的小弟,奴婢家里窮,小弟就夭折,所以才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婢女不敢再待下去,匆匆福了身,「奴婢還有事,奴婢先告退了。」說完,她轉身逃也似的走了。
知道她是簡霜霜身邊伺候的婢女,她親自上了簡霜霜那兒,想找那婢女問個清楚,但簡霜霜卻不肯讓她見那婢女,翌日,那婢女也不知被她送去哪兒,從此她沒在景家見過那婢女。
這事更讓她懷疑小朔的死怕是與簡霜霜月兌不了干系,她把這事告訴丈夫,丈夫卻警告她別說出去。
「這事僅憑那丫頭的幾句話做不了準的,你縱使告訴娘,娘也不會信你,再說小朔是三哥的兒子,三哥他自個兒都不管了,你也別多管閑事,省得讓人以為你成心挑事污蔑三嫂。」
沒證據,這事她也管不了,她只好把事情暗暗記在心里,在二嫂進門後,才會當著婆婆和眾人的面,要求簡霜霜把景家的事移交給二嫂,她才不想讓簡霜霜這種惡人繼續當家!
景韶不難听出兩人的弦外之音。
他略一思忖,很快派人叫回周堂飛和嚴慶,讓他們先去調查那家道觀和那位除垢道長。
淮州城北,全心道觀的一間淨室里,在那夜施法失敗後,除垢便給自己起了一卦。
卦上顯示大凶。
他那剛毅的面容上神色凝重,仔細再掐指推算,所得結果仍是如此。
這時,淨室的門陡然被人推開,傳來一道急切的嗓音。
「師弟,我方才打坐時,心頭忽然感應到一股不祥。」而一推算這不祥竟是應驗在他這位師弟身上,因此除塵隨即來到他的淨室,想問明白是怎麼回事。
「師兄,我的劫數恐怕來了。」除垢面露一絲驚懼之色。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招來劫數?」下頷蓄著一綹山羊胡子,約莫五旬年紀的除塵不解的問。
「這……」思及近日所做之事,他略一遲疑。
瞥見他面露猶豫之色,除塵肅聲追問︰「你近日是不是曾做下什麼有傷天和之事?」
除垢辯解,「那人心腸歹毒,百般欺凌逼迫我妹妹,我只是替天行道,除掉一個做惡之人。」
除塵道長捋著胡子,氣急敗壞的罵道︰「糊涂、糊涂!倘若你真是替天行道,又怎麼會招來劫數?我看你啊,八成是遭你妹妹利用了。」
「我妹妹她性情最是柔善寬厚,絕不可能欺騙我。」
他先前已幫過妹妹幾次,不久前,听聞她又遭到長嫂欺凌,接二連三發生這種事,他也有些頭疼,要她另尋他法,可妹妹一再苦苦哀求。
「五哥,您也知道我性子素來軟,從不與旁人爭什麼,可哪里想到就因如此,卻讓我二嫂更加得寸進尺,放肆的欺凌我,這回不只我遭罪,連我那兩個兒子她也不放過,因著一點小事便把他們打得體無完膚,差點就沒了小命,要不是日子真過不下去,我哪里敢來打擾五哥你清修。」
她身邊那個婆子也抹著淚乞求道︰「道長,懲罰惡人也算是替天行道的一種,您就只有這麼一個妹妹,打小她就同您最親厚,您忍心見她被人逼入絕境嗎?求求您幫幫三太太,否則奴婢真擔心她會活不下去,倘若連您都不肯幫她,她就真的求助無門,要被活活逼死了,我老婆子求求您,給她一條活路走!」
他最後禁不起她們的哀求,答應了下來。
「倘若你除的真是做惡之人,你這番劫數從何而來?」這可是無解的死劫,就連他也無法幫師弟破解。
除垢被他責問得一窒,莫非他真遭妹妹所騙?然而如今事情做都做了,即便真是遭到妹妹欺騙利用,也無法挽回。
除塵搖頭嘆道︰「師父昔日在世時便曾說過,你過于重情,會成為你修道上一大阻礙,更會成為你命里的劫數,他老人家早有先見之明啊,可惜你不听他老人家的勸告,放不下俗世中的家人,以至于招此禍患。」
除垢默然良久,最後苦笑道︰「師兄,我造下的孽,我會自個兒承擔。」他接著朝除塵鄭重行了個大禮,「今後恐無法再與師兄一塊修行問道,這些年來承蒙師兄的指點,請師兄受除垢一拜。」
「你你你,唉……」最後除塵長嘆一聲便離開。
他離去之後,除垢抬眼望向屋頂揚聲道︰「兩位施主既然來了,何不進來一坐。」
躲在屋頂上的周堂飛和嚴慶相覷一眼,飛身躍下,繞到前門,走進淨室。
「抱歉,我等不請自來,驚擾道長,還請道長見諒。」周堂飛那張憨厚老實的臉上露出一抹憨厚笑意,抱拳致歉。
嚴慶寡言,因此對外的應對泰半都由他負責。
「不知兩位來此有何事?」除垢面無表情的詢問。
「道長,咱們是來調查我家主母日前中了迷魂法術所害,險些落水溺斃之事。」
方才周堂飛和嚴慶躲在屋頂上偷听時,已听聞他和另一位道長所說的話,雖然只有最後幾句,卻也幾乎可以確定施法行凶者就是此人。唯恐此人突然發難,他與嚴慶暗自戒備著。
听了對方的來意,除垢心中一凜,看向兩人詢問︰「你們是景家的人?」
「沒錯。」周堂飛頷首。
得到兩人的回答,除垢靜默一瞬,接著坦誠不諱,「兩位無須再調查,此事乃我所為。」
見他親口承認此事,周堂飛再追問︰「敢問道長為何要這麼做?我家主母可曾得罪道長?」
「她欺凌壓迫我妹妹與兩個外甥。」他說出先前妹妹告訴他的事。
「令妹可是我家三爺的妻子簡霜霜?」過來前,主子已提過簡霜霜身邊的婆子來過此處之事,由此可以推知除垢道長之妹應是簡霜霜,但為求慎重,周堂飛出聲確認。
「沒錯。」即使已有八成明白,自個兒約莫是遭到妹妹所欺騙,但此時的他仍懷著一絲希冀,期望妹妹沒有騙他。
「不知道長為何會認為三太太被我家二太太欺凌?就我所知,三太太和兩位小少爺在景家過得一向很好,上至老太太,下到僕人,從沒有人虧待過他們母子,二太太更不曾欺辱過他們。」
除垢克制著心緒,一手緊握著手上的拂塵,再問︰「那麼景二爺先前幾位妻子可有欺辱于她?」
听他問起,周堂飛肅聲回答,「景家家風一向寬厚,自三太太嫁來景家,從未有任何人欺辱過三太太。」
「原來這一切全是她在騙我!」
得知真相後,除垢失望又絕望的徐徐閉上眼,未再開口。
他先前為妹妹造下的殺孽,自以為乃是替天行道,收拾作惡之人,如今,上天替她們來討公道了,所以他的卦象上才會顯示出死劫,這是上蒼不願再給他活路走。
周堂飛見狀,與嚴慶交換了個眼神,便輕聲離開淨室,回去向主子復命。
書房里。
如實稟告兩人先前與除垢道長所談的話後,周堂飛最後語帶惋惜地道︰「看來這位道長是被三太太所欺騙利用。」
而听完他的話,景韶怒不可遏又不敢置信,「主使者竟然真是她!無冤無仇,她為何要害水淳?還編造那樣的謊言誣蔑水淳?!」
「二爺,恐怕不只二太太,前頭幾位太太的死,怕也是遭到她的毒手。」
得知前面幾個妻子的死也與簡霜霜有關,景韶驚怒又不解,「莫非她真正想對付的人是我?」可若是如此,她為何不讓那道長直接對他施法,卻要暗害他那幾位妻子?
周堂飛對此也有些想不通,但有個最快的方法可以弄明白這一切,「二爺,現下除垢道長都親口承認此事是他所為,已不容三太太狡辯,不如直接向她問個清楚。」
景韶頷首,即刻吩咐,「堂飛,你去把這件事稟告娘,嚴慶,你去將她押到娘那里,待會兒我會和水淳一塊過去。」
即使不提前面幾任妻子的事,單憑簡霜霜膽敢謀害水淳,他便無法饒過她,她得為自個兒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是。」周堂飛和嚴慶各自應了聲才離開。
懷著一股想看熱鬧的心情,周堂飛迫不及待的加快步伐。
嘖嘖嘖,連他都沒有想到在府里頭素來和善柔順的三太太竟是如此惡毒之人,老太太得知真相後,怕是更不敢相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