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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儀之家 第十一章

作者︰艾莉

「善信!」

「善信,你來了!」

「善信,快點,我們今天試了新的甜點!」

「善信,你有沒有吃中飯?」

研發部眾人的叫嚷讓羅善治回過神,看著四哥所受到的熱烈歡迎,不禁有點吃味;上午請假去打高爾夫球的人,下午來上班居然還可以像是勝利凱旋歸來……

看著四哥臉上的笑容,他不禁想著,原本不看好的政治婚姻,似乎變成了一樁良緣,不僅四哥看起來心情愉悅輕松,就連兩次在大宅看到的珈儀,也是幸福洋溢。

他知道四哥是某些類型女人眼中的天菜啦,四哥也一向對女人很有辦法,不過才短短三周耶,他想起剛成為嫂子的李家千金,原本印象中有點缺乏自信又內向說——

他還記得幾個月前參加李家晚宴,他們四兄弟一道,他本想應該是純交際吃飯,畢竟李老看中的是羅二,雖然母親在台面下頻頻運作,但他們都沒當回事,也不覺得四哥真的會這樣乖乖配合。

不過隨著晚宴即將開席,還不見羅二,他們開始緊張,平常巴不得不要見到的人,居然還沒出現,羅二明明是個非常守時的人。

「嘖,我剛問爸了,他說羅二不會來。」善能很快地兜了一圈後,帶回這爆炸性的消息。

這晚宴席設飯店采歐式自助,他們四個本來很低調地站在一角,現在突然覺得聚光燈都往他們這里打來。

他看向四哥,發現四哥對這意外的消息十分淡定,感覺似乎早有了主意;他看向父母那方,父親母親正和李家兩老談笑著。是的,如果羅二會來,母親就絕對不會出席,顯然四哥比他們更早知道內情。

「嗯,我越看越覺得這位李家小姐很順眼,」善能突然開口,還揚起笑容,「她的話,我可以啦。」

「……」他無言地看向羅六,難不成他要為金主犧牲自己嗎?羅六明明喜歡性感活潑辣妹型的。

「她的確很溫婉秀氣。」大哥點頭贊同。

聞言,他也看向李家小姐,她正和姊姊們在講話。跟她的姊姊們比起來,她身高高了些,不過看來似乎有些緊張;比起她姊姊們展現俐落強勢的五官,她那張小小的臉、中分微卷公主頭,好啦,坦白說,其實他也可以啦,只是想到她個性看來內向又憂郁,就有點……

「你們就別亂打主意了。」然後,四哥這樣說著。

大哥、他和善能就這樣看著羅四,看著羅四望向李家小姐的樣子,三人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李家小姐的外型確實是羅四的菜,只不過個性內向憂郁了些。但說到要改變憂郁的女人,他們羅家還真無人能出其右。

而後李家麼女就被李老帶過來打招呼,就近看著身穿米白色禮服的她,他想著,這樣的女人對他們廢材三兄弟來說絕對是非常夠格的,不僅是身家背景、容貌氣質,更因為她是屬于那種站在男人身邊,會讓男人更顯風采的類型。除了性格有點讓人擔心外,真的,他不得不承認,父親沒有拒絕聯姻的建議、母親亟欲想要把她納為媳婦,還真的是有道理可循的。

應和著李老的引介,李家小姐一一向他們致意,對著羅一和他們雙胞胎,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禮貌而溫婉,可看向羅四時,就見她眼睫閃動,眼波流露復雜意念,一聲微弱的招呼︰「善信……你好。」當下他即明白了這位李家麼女也早知對象是羅四。

只是這位李小姐實在有夠弱,打完招呼就垂下眼,因此沒有看到四哥回給她打氣的微笑。

不過現在看來,所有一切都往好的方面發展。看著走在前頭邁向辦公室的四哥,他不免想著,或許是因為四哥總是溫和看待一切,用耐心慢慢去改變,所以才會都往好的方面發展。

「善信,」雖然心里叫著四哥,但看著這張臉,還是習慣叫名字。「今天你又落後幾桿?」

「媽大概九十五桿,我一零五桿。」羅善信笑著回答。

羅善治點頭。這就是四哥厲害的地方。在比賽中他從不讓女人,也不讓母親;但他會選對方擅長的事物來競技,特別是母親的個性其實很好強。

母親這幾年高爾夫球打得很認真,結識了幾名貴婦球友,九十五桿在業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等級了,可見母親花在上頭的時間有多少,也代表著她已經將自己的生活與目標安排得很妥貼充實。

隨著四哥落坐,看到他桌上還有五、六本跟婚姻有關的書,羅善治不禁笑出聲。四哥連這種書都看得下去,真的很厲害。

「身子如妻子,你不善待,就沒好日子。」他碎念許詩山說的話。

「妻子如身子,你不善待,就沒好日子。」善信糾正他,笑得很開心。

羅善治跟著笑開,覺得許詩山這句話言簡意賅,而且比大多數的婚姻書籍還要有智慧。

李珈儀坐在咖啡店窗邊一角等人。她今天約了學姐王朋朋喝下午茶,不過一開始對方似乎有些遲疑。

「你說……」電話中的王朋朋沉默一陣,「你想問我關于婚姻的事?」

對方的沉默和遲疑讓李珈儀開始退卻;面對這樣的情形,她總會不好意思,怕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做了不該做的事。

「嗯……學姐,不好意思,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我只是想說你跟徐學長結婚了,應該知道一些經營婚姻的技巧之類的。」

結果對話那端是更長的沉默,這讓她幾乎又要道歉,卻听見學姐一改先前遲疑的語氣,輕快地說︰

「原來是這樣。當然沒問題,那我們明天下午見。」

李珈儀還是有些不安,總覺得自己昨天一定說錯了什麼,才會讓一向爽朗直率的學姐有那樣的反應。

其實李珈儀和王朋朋的交情並不深,因為學姐忙、因為她自己不擅與人打交道。大學時代,印象中她與學姐較深的互動也就只有兩次。

第一次是她剛戀愛不久,那時男朋友本來說要約會,卻臨時帶著她跟他的一群朋友去看校際棒球賽,比賽進行間,她一直被冷落一旁,听著他們講她听不懂的上壘率左右開弓得點圈打點之類的名詞,然後這位朋朋學姐突然出現,落坐她身邊,側頭看著她。

「珈儀,第一次來看球?」朋朋學姐問。

「嗯。」她點頭。

不懂棒球的女孩到現場看球,男友卻自顧自跟朋友聊球經,王朋朋只消幾眼就明白了一切。

「來,我帶你去買熱狗吃。」也不管李珈儀想要報備,王朋朋直接拉了人就走,回頭順著李珈儀的視線看,發現那男人根本沒注意或是不在意。

吃完熱狗上完廁所,王朋朋帶她到較少人的三壘側,等她坐好後,從包包里拿出筆記本和筆,翻到空白頁,開始一邊畫一邊寫一邊講解。

內野外野本壘板壘包捕手野手投手,王朋朋一邊笑一邊講解,還配合場上情況說明,然後再進一步講每個半局三人出局計、保送三振各壘打以及盜壘,簡潔又完整,讓她有了清楚的基本概念。

跟著王朋朋簡單帶出得點圈和打擊率的意義,讓李珈儀終于知道場上是在進行什麼狀況,也終于明白為何棒球很難得分——因為你上場打擊時,對方場上有九個人在防守你。

有了基本認知後,她才理解為何看似冗長的比賽大家還會如此熱血緊張,因為每一次的攻守交替、每一球的投出與揮棒間,都是情蒐與斗智。

自此,她絲毫沒有感覺到時光流逝,直到五局結束整理場地期間,她才發現自己跟著朋朋學姐看了三局棒球。

「棒球很好看,你的第一次看球賽,我不想你因為一個爛人而從此排斥棒球。」王朋朋看著李珈儀熱血的臉這樣說。

那時李珈儀有點錯愕,因為被朋朋學姐的「爛人」兩字嚇到,也因為那段戀情才開始不久。愛情果真是盲目的。

中場過後,她回到原本的位置,男人卻似乎以為她只是去了洗手間那般短暫消失,問了她要不要喝她根本沒動過的飲料,她搖搖頭,于是他接手解決。

六局後半,地主隊他們學校的主炮上場,跟著得點圈有人,听著男人講︰「這家伙沒屁用,壘上有人心髒就變小顆,得點圈打擊率爛死了。」結果證明男人是對的,再來是男人口中愛揮大棒的盲炮,跟著是狀況很差的捕手,男人的眼光很犀利,嘴巴評論得很不客氣,但他講的全中,雖然有點刻薄,但那時她著迷于他神準銳利的那一面。

那時刻,有那麼一瞬間,她曾對比跟朋朋學姐看的那幾局,朋朋學姐對球員的評論很可愛,李珈儀發現自己比較喜歡這樣看球賽。比方男人口中的盲炮,在朋朋學姐口中可是個男子漢。「大家都不敢跟他直球對決!棒球就是要男子漢的對決啊啊啊啊,居然一直用變化球騙他!」在朋朋學姐眼中,那個盲炮反而是可愛的單細胞強打者。

李珈儀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突然想起這段往事,這讓她興起一個念頭,如果那時中場過後她沒再回原座,那男人會不會根本就忘了有帶她一起來看球——她覺得可能性很高——若整場都與朋朋學姐看球的她,會不會變成狂熱棒球迷,而有不同的生活圈、跟著有不同的人生軌跡?

當然,事後證明,那男人的確是「爛人」,至少在與她的這段戀情中是「爛人」,她到後來才明白這點。

一開始搭訕、追求她的男人,後來開始對她諸多挑剔,包括對她的服飾與打扮很有意見,他的用詞是「格格不入」,因為對比他的生活圈,她的外表太千金小姐,很假很不知民間疾苦。關于她的個性,他也讓她無所適從,喜歡她不要太多意見不要太羅嗦,卻又嫌她沒有主見只會依附他人。

因為他的否定只是片面而非全面,所以她才會覺得自己有錯自己不夠好,所以一直想要改掉他討厭的地方。

跟著他一起去參加社運,但他卻對她席地而坐前還要鋪手巾的舉動嗤之以鼻。

「你真是個虛偽的既得利益者。」男人這樣說她。

她在某一天終于明白,她的外在、她的身家,對這種在抗議社會不公義的男人而言,只要沒拋去現有的物質條件,不叛逃她那屬于當代權貴的李家,她在他眼中就是那麼虛偽,盡管他仍很問心無愧地接受她物質上的援助。

她在某一天就這麼覺悟明白了,事實的丑陋讓她暈眩地蹲在校園走道上,差點被騎著單車的王朋朋撞到。

溫和雙眼出現在她眼前,她看到朋朋學姐蹲在身前看著她。

「還好嗎?」王朋朋問。

李珈儀點點頭。

「坐在腳踏車後座的話,會不會掉下來?」王朋朋又問。

李珈儀搖搖頭。

于是王朋朋說有些事情要處理,如果她沒事的話可以一起去,于是她側坐上腳踏車,于是王朋朋帶她到動保社社窩。

動保社社窩有點臭,王朋朋帶她進去後,搜出了面包和鋁箔包飲料叫她先吃完,然後自己就開始整理每個狗籠貓籠里面的大小便。

她吃完後,在王朋朋的要求下,擔任換藥小幫手。那時她看著朋朋學姐熟練地幫貓貓狗狗換藥,那段時間內她完全忘記自己的心情,只對學姐那堅強的心髒與快速的換藥動作感到敬佩。

「答應我一件事。」王朋朋在換藥間突然這樣對她說。

那時她看著貓咪和狗狗們都如此乖巧地任由學姐擺布,那麼信任學姐,居然可以如此受痛也忍著,所以听到學姐突然這樣說,有點傻愣。

「如果哪天你真的覺得很痛苦、生不如死之類的,或者覺得自己好像被否定、怎麼那麼沒用之類的……」王朋朋突然抬頭看著她,「請來這里。你就會知道,其實你可以有不同的想法與答案。」

她記得那時的自己因此落淚了。

但年輕時總是傻氣的,所以盡管在戀情中被否定,仍受虐地忍受著,急欲改變自己去迎合對方,直到變得再也不像自己,變得連自己都否定自己,她終于真真切切地明白,這是一段從頭到尾都不適合自己的戀情。

那天很晚了,她走在校園里,步到動保社社窩,上鎖的門,窗內黑漆漆一片,只有狗狗貓咪在叫。她轉身走出校園,忘了要開車,就這樣一路走著,走到忘了時間忘了距離,甚至走到了行政區交界的橋上人行道。

一個女子深夜站在橋上總是讓過路人很緊張,她發現這樣的自己很讓人側目。她其實只是有點迷路了,在人生的路途中迷失。

電話鈴聲響起,她從包包中取出手機接听,是打錯電話的。

本來還有一絲期待男人會打給她,但一如往常,總是如此,只要不歡而散,一定是她大小姐脾氣無理取鬧,男人總是這樣想,所以男人從不曾在這種狀況下打給她。

她掛了電話瞪著手機,臉上浮現非常千金大小姐的驕縱模樣,然後幾乎毫不遲疑地揚起手,一個拋物線,那支手機就此長眠河底。

隔日她不再去學校,轉而到異鄉念外語學校後再開始她的留學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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