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是妖孽 第十六章
第十章
「兒!」月陽炎一聲好夸張的叫喊乍然響起。
好似一幕書中的淒美橋段,他仍健在,而秦卻化作幽魂一縷,任憑他手伸得恁地長,腳下步伐邁開奔出老遠,依舊構不著,眼睜睜看著她越飄越遠,而他的身影無限縮小,唯有無垠黑暗不住蔓延覆蓋整個畫面……
「我在這里。」小小軟荑回握,力道有些虛、有點軟,還夾帶淺淺的無力,只因,「你弄疼我了。」
月陽炎把她的手握得好用力,那勁道就像身在戰場之中手握一卷敵方送來的挑釁竹簡,對于上頭所書種種憤恨不已,想用力將其握碎成塵粉,以表胸中怒火燃燒的恨。但她並不是他的敵人,他也並非想拿她的手宣泄恨意,他只是擔心。
「你、你沒有走?」驚訝以及錯愕像流暢的文字瞬間書滿在那張帶傷,甫醒來仍顯蒼白樵悴的俊逸容顏上。
「你希望我走?」
「不是,我只是夢見你離開了。」回應的語氣太急促,急著澄清。
他的確夢見了她離去的情景,先前他身上有傷,還是很重很重的那種,至于重到什麼程度,他相信不會比躺在地上,任由一頭大象用四只巨腳狠狠踩落、碾過好得了多少。
回程路上他一直昏昏沉沉,好幾次醒來瞅見秦那張熟悉的容顏布著淺淡憂愁,小心翼翼地為他抹藥、擦身、喂食藥汁,從頭到尾沒有吐出半句怨言。一股暖暖的窩心襲上心頭,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擔心、在乎,但每每因疲困闔上眼看不見她又會覺得好不踏實。
是的,他將她在身旁對他的悉心照料視為虛虛幻幻、真真假假難以辨清,更曾夢到她不是被月淮拖走帶進宮,遭到小表降罪處死,便是夢到她無情淡漠地甩開他的手,踏出他家府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在你夢里的我可是瞅見你與哪個女子廝混,以致勃然大怒,離開之前可有甩你幾個巴掌,怒斥你風流無恥,大聲起誓永生不與你相見?」秦淡淡問著,靜美秀麗的容顏看不出半分喜惡,嘴上、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那是在用調羹舀起一匙苦藥汁,再用嘴吹涼的動作。
因為她記得他有貓舌頭,知道他喝不了燙,便將每一碗藥汁都細心吹涼了才喂給他。
有時他醒了卻似沒醒,隨便誘哄兩句他都會迷糊點頭,趁機給他灌下。有時他好可惡,听見她的呼喚卻假裝听不見,還說她好吵,然後嚷著身體好疼,兀自沉回麻醉痛楚的夢鄉。
她干脆端起碗,一口一口用嘴服侍他,讓他過足當大爺的癮,也任由他吃盡她的豆腐。
她對他實在好極,他卻夢見她走了,他到底是把她想得有多漠然,又對他有多無動于衷。
「沒有,只是有回夢見我傷好了,睜開眼沒看見你,爬起來連自身都來不及整理,一路狂奔到你家,你的家人讓我見了你,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沒半絲感情地問我是誰。」
那情景此時回想起來,心頭還是頗涼頗涼的。
「那是夢,我就在這里,一直在你身邊,沒有離開過。」她撒了個小謊,中途是離開過的,不過只有一回,盡快處理完該解決的事馬上就回來了,雖然好不想承認,可是她確實是離不開他,「你現在清醒了嗎?」
「應該?」問句代表他已經可以說笑了,身體的疼痛如此強烈,要說還不是清醒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你能否告訴我,那日面對照欒國主和薊庚的虐打,你分明有多次機會能說出我的身分,為何仍是沒說?」笨是種病,而且很遺憾,現在沒藥能醫治。
她不是不懂他的心意,可他為她做得太多,仍是沒有說過一句想與她共度一生呀……
呃,好吧,她承認是她太著急,急著從他那張只會亂七八糟、胡言亂語,說出來的話又沒幾句中听的嘴里听到自己最想听的話。
那些話到底有多甜蜜,用言辭也無法敘述得詳盡。那些話說不說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其實也不太重要,但她就是想听,只是出于想听罷了,想要听他說有多愛她,想要知道他到底有多非她不可。
若他說了,這張時常掛著清淺淡漠的臉龐一定會展露一抹他最想看見的笑意,他們之間看起來也不會像是她從來都是被他強迫的,她保證。
「你是我的。」體虛,嗓音也有點無力的虛慵,瞅著她的眼神卻那般堅定,「可是我又沒有完全得到你,我要你只是我的,就算我在那時不幸死去也是死在了對的時間,那樣你就永遠記住了我,即使我不在了,你也永遠只能是我的。」
「你好自私。」怨言卻不蘊含半點埋怨,至少秦知道心里泛起的那股甜說明著她還挺高興的。
「對了,姓月的呢,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醒來看到她一時太興奮,以致忘了慰問當時一腳把他踹暈,讓他傷上加傷的混蛋。
「你也姓月。」秦提醒他,至少要把自個表兄的名字說完整,不要如此大逆不道,「你不要一直對月都督充滿敵意,他確實沒拿我怎麼樣,這回他甚至是知道你有危險,拜托了閻將軍一塊領著人大老遠跑來救你。
回程路上,他一直與我們同行,呃,只有乘馬車的時候,方便照顧你,他怕我一個姑娘家料理不了你一個大男人。一路上他跟我說了許多你小時候的糗……趣事,幫了我許多忙。待回了都城,我們安置好你,就進了宮……」進了宮,跟陛下交代了些事,之後就各走各的了。
她的話來不及說完,就被月陽炎又急又氣地打斷,「什麼!那混蛋強迫你一塊進宮,小表有沒有拿你怎樣?」
「若我被怎樣,此刻就不會在這里了。」安撫他,要他別太激動,因為他一副想跳起來跑去都督府尋仇的模樣,「我覺得有些事瞞不了一輩子,如果想要得到我想要的好結果,更必須勇敢去面對。我向陛下交代了事情的原委,連同我大哥的事一並說明白。陛下十分大度,並沒有為難我,只說了……」
「只說了?」小表大度?她一定誤會了什麼,而且還是從最開始被他捉弄,得小表相助時開始的,他猜小表是因為月淮幫他趕跑了攀親帶故,亂找他開條件的照欒國主,才會因一時心情暢快,拿她家的欺君罪名當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那但書到底是什麼鬼?
「秘密。」她輕輕扯笑,那個笑容好美,最嬌艷好看的花錠放也不過如此,「那件事與你有關,等你傷好了我再告訴你。」
「你……還真吊人胃口。」
「若你知道我已經回家一趟,見過我爹娘、親友,讓他們知曉我平安,又願意回到你身邊,你是否會願意再等上那麼一等呢?」
「什麼?」聞言,月陽炎的表情不是驚喜而是驚嚇。小表不計較她欺君,她能大搖大擺地回家,就應該一溜煙地跑掉,發誓再也不要理他這個混蛋才是,可她……
「哦對了,先前跟月都督相處的短暫時日讓我發現你會留心上我或許跟他有關,我跟他不是挺像的嗎。」
「哪個地方像了。」性別就不同好不好,臉蛋都長得完全不一樣,哪個地方像啊,他們真要相像,他才要崩潰。
「不是指相貌,是說性子。」她雖不像月淮,沖著人笑時眼底其實毫無笑意,但過分冷靜,沒有真正大喜大怒之時總是容易被人誤認為淡漠無情,例如月陽炎至今也還是有那麼點這般看待她的。
「我不喜歡男人。」月陽炎順便哼了聲,以幾乎別扭的情緒要她停止再談及月淮的話題。
「你不就喜……想要仍做男子打扮時的我嗎?」說他喜歡她,太抬舉自己了,也太快點醒對情愛愚鈍的他了,對不起,她心地比較壞,還想繼續欺負他。
「只除了你。不然像小表和南宮玄,一個稚齡可愛、一個病弱秀美,也算是男性之中的極品,而且年齡剛剛好,我要真喜歡男子,早對他們下手了。」
這種話你最好別在南宮玄面前說,小心他找十個高手來壓著你,拿把錘子敲到你腦袋爆槳。手中那碗藥汁終于吹涼,先放下,把他扶起來再將碗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