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妻翻牆來 第三十二章
古怪由兩腳大張的蹲姿一躍而起,裝模作樣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塵。「那銀子還不是你的,我不過是過路財神,右手收錢左手送出,沒有你那一手,我也討不到銀子。」
這丫頭是心狠的,說下毒就下毒,還一口氣毒倒三十幾個人,從馬夫到侍女,連當人凳的婆子也不放過。
「跟師父你沒得比,听說你解了毒又下了另一種毒,儀安郡主等人又吐又瀉,被你整得月兌形。」這才叫毒。
一直到上船前,對柳毅不肯罷手的李金枝都未曾出現,因為她中毒了,四肢無力,壓根走不動。
太醫院十數位太醫合力診治也診不出病因,被暴怒的魏王打了一頓趕出去,隨後王府外牆貼上榜文,重金求醫,只要有人治好郡主的怪病,王爺馬上送上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黃金,還不上門者眾?
實則不然。
由于魏王生性暴戾,情緒反復無常,在听到太醫們的遭遇後,京城里稱得上名醫的大夫都沒把握能把郡主醫好,更不想被打個半死,紛紛出城避禍去,加上儀安郡主風評不佳,治好無賞,治不好有過,誰也不肯在這風口浪尖上冒出頭,自找麻煩。
拖了幾天後,終于有個邋遢的老乞丐揭了榜文,揚言要先看到黃金才肯醫治,魏王氣得直想先踹他一腳。
那人不是別人,便是毒醫古怪。
徒弟下的毒,師父豈有解不了的道理,他三兩下……咳!咳!還真是解不了,他左磨右磨的從徒弟手上磨出解藥,這才一臉神氣活現的解了郡主的毒,領走黃金。
可是李金枝的毒一解,有了氣力,一見到古怪便嫌棄他髒,大罵他「臭乞丐,滾出去」,原本要走的毒醫一個不快,便順手再下了另一種毒,讓她拉得沒力氣罵人。
直到柳毅都離開長安了,李金枝還躺在床上,全身臭烘烘的,比乞丐還臭,一只馬子就擺在床邊待用。
「小意思,誰教她出門沒帶眼,跟我徒弟搶丈夫呢!」小懲而已,不成敬意,他還沒下重手呢!
「毒醫老前輩,盈兒不用搶,我一直都是她的。」柳毅表明心跡,他不介意讓人知曉他心中的人是誰。
「你說是就是啊?長了一臉風流相,盡招桃花,我看你也是靠不住的。」古怪嗆了回去,覺得他女人緣太好,招禍。
「長相是父母給的,由不得我要不要,但是我的品性前輩大可放心,盈兒認識我十年,她最是清楚。」他自認是愛妻、護妻的好男人,會全心全意呵護疼寵妻子。
徐輕盈補了一刀,「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最狡猾了。
「盈兒……」在這時候你可不能扯我後腿呀!
她一吐粉舌,笑聲清脆。「看到碼頭了,好多人呀!我們要回家了,兜兜,你開不開心?」
大黑馬把頭一仰,嘶長音,把船上其它船客嚇得往左右避開,它眼神倨傲的立如王者。
寬敞的河面上出現一艘艘正要停泊的大船,不少等著接駁的小船穿梭其中,碼頭上忙碌的船工、小販們高聲吆喝……熟悉的故鄉味迎面而來。
站在船頭的柳毅眼尖地看見自家馬車,前後各一輛立在碼頭,顯眼而令人不悅,因為他瞧見掀簾子往外瞧的朱巧兒了,她是想來給他添堵嗎?
「咦!我爹和二哥來了,他們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看到親人的身影,徐輕盈驀地鼻頭一酸,她這才發現自己很想他們。
船一靠岸,船上的人陸續下船,柳毅等人走在最後,不急著跟人擠,而古怪不知何時已溜得不見人影。
「你們也走得太慢了吧,別人都走光了,偏你們慢吞吞地像烏龜在爬。」一見到柳毅,朱巧兒的動作可快了,一下子沖到最前頭,想讓他第一個看見她,她還特地盛妝打扮,連衣服、鞋子都是剛做好的。
「表姊若是等急了,先走無妨,我們剛下船有點累,難免走不快。」他可沒要她到碼頭等人。
柳毅先前曾送信到家里,告知大約抵達的日期,他讓陳管事派車來接人,隨行而歸的箱籠不在少數,可是他沒想到來的人是她。
那只有一種可能性,朱家人把持了柳家,從中攔截了他的信,外宅管事已經管不住內宅事。
「說什麼急不急,不就是來等你的嘛,趕緊上車吧,我娘還在車上等著見你一面呢!」朱巧兒故作沒瞧見他的漠然,自顧自熱絡招呼,還想去拉他的手同行。
「姨母怎麼也來了?」柳毅身形一移避開她的手,將長春往前一送,讓他和朱巧兒差點撞在一塊。
「你閃什麼閃,我會吃人嗎?小時候孤僻不親人,長大了連親人也不要了,是不是?」撲了個空的朱巧兒很不高興,馬上露出真性情,揚高嗓門大呼小叫。
柳毅向長春和高叔道︰「你們先上車,我去和徐世叔打個招呼。」對于老丈人要殷勤相待,攸關著他日後的美好日子。
長春和高一應了一聲,便開始動手將箱籠放上馬車。
朱巧兒的眸光一掃,看到一個刺眼的身影。「啊!怎麼那個丫頭也回來了,不是說她到京城嫁人了嗎?」她還暗暗高興頭號大敵沒了,殊不知又出現了。
「她和我一同回來的。」柳毅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沒想到她是真的蠢,听不出來。
「你干麼多事,徐府又不是沒人……」
柳毅根本懶得理會她,直接走過她面前,來到徐輕盈身邊,態度謙恭的向徐世叔打招呼。
過了好一會兒,他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徐輕盈要來拜見林文娘,早晚是一家人,還是不要鬧得太僵,但是……
「徐府的姑娘?我跟她不熟,讓她回吧,你如今身分不同了,不該和不三不四的人往來,姨母為你看了幾戶人家,姑娘們都長得不錯,貞靜賢淑,溫婉秀慧,堪為良配,就等你回來做決定。」
什麼不三不四?什麼又堪為良配?
听到這話的徐輕盈差點爬上馬車把林文娘給拆了,徐府再不濟,也好過門庭凋零的朱府,她不做官夫人已經很久了,還擺什麼宮架子的譜,真是自欺欺人。
柳毅使勁攥著徐輕盈,才沒讓她沖動行事,可出口的話也不甚中听,最後兩方不歡而散。
雖是方向相同,走的是同一條路,但是徐府和柳家卻是各走各的,互不交談,如同鬧翻的小倆口。
而林文娘心知外甥不喜看見女兒,便逼著女兒先回朱府,免得打擾她和外甥談正事。
回到柳府,進到正廳,林文娘一開口就是責怪,「為什麼你進的是戶部而不是翰林院,為什麼要走你爹的老路子?」
要出人頭地就要進翰林院,雖然一開始的宮位不高,卻是最貼近皇上的核心,打小處培養起,日後入中書府,而後一路攀升,最後成了皇上最寵信的近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是讀過書的人都知道的事,偏偏只有他,放棄這個大好機會,進入最磨練人的戶部。
「走我爹的老路子沒什麼不好,那是他生前最驕傲的事,我能為朝廷做事,他一定很高興,何況職位的調派也不是我能決定的,那是吏部的差事。」吏部主人事。
「姨母並不是說你進戶部不好,而是太辛苦了,早出晚歸的,為著湊不齊的銀兩發愁,一不小心還容易得罪人,給你小鞋穿。」她說得好听,但其實是不滿意他的官職,嫌事多錢少,但是以她現今的身分也無法為他打通關節,一點忙也幫不上。
「我做我的事,何須擔心小人作祟?不管做什麼事都全力以赴,又何懼辛苦?姨母多慮了。」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事,在朝為官更要行止端正,不愧天地良心。
明顯了一點的林文娘揉了揉發疼的額側。「你這孩子老是這麼固執,走了一趟京城後更口齒伶俐了,姨母說不過你,若是多說幾句,怕要讓你嫌棄我上了年紀,嘮叨。」
「姨母這是哪兒的話,豈不是要讓毅兒羞愧,自家人說什麼二話,你說著,我听著,不也是一團和氣。」她又想拿長輩的身分來壓他,這點情分已被她消磨得差不多了。
林文娘沒發現他眼中越來越濃的不耐煩,還當他是當初剛死了爹娘的孩子,軟弱又好拿捏,對她言听計從。「罷了,我也沒有力氣管你,人老了就怠惰,只想舒舒服服地當個老太君,啥事也不理,等我辦完了你的終身大事後,就讓你媳婦兒管家,我要潛心修佛了。」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放掉主掌大權的機會,她說這話是試探,想讓他駁回,她好拖著老命再管幾年,何時才要真正放權給新媳婦可是由她決定,這段期間她能做的事可多著了。
譬如把新媳婦教得唯唯喏喏,不堪重任,讓她膽小如鼠不敢管事,或是為外甥納幾房不安分的妾,造成後宅不寧,再把妻妾所生的孩子養廢了,日後再也沒有能力承擔大事。
權力惑人心,初時幫他理家,林文娘覺得苦,也不是沒考慮過想撒手不理,但是他離家上京這段時間,被嚴格控管銀兩花費的她才驚覺持家不易,她若真的完全不管了,她那好賭成性又不事生產的兒子要怎麼辦,嫁妝揮霍殆盡的女兒又該何去何從?
她越想越心驚,也越來越重視手中的掌家大權,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有人每天在她耳邊說小話,把尚有一絲正直的她越帶越歪。
柳毅假裝訝異的道︰「咦!姨母沒收到我的信嗎?」
「什麼信?」林文娘一怔。
「我從京里寄來的信,信里夾了一封張宰相的親筆文書。」他說得煞有其事,其實根本沒有信。
「什麼,宰相大人的親筆文書?」她立即驚得坐正,頹然的神情一掃而空。
他一臉懊惱的拍拍額頭。「肯定是寄丟了,不然姨母怎麼會沒準備,府瑞安靜得一如我剛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