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夫如蠍 第二十八章
「這奴才是瞎了眼,沒看見咱們主子爺。」張公公捏著聲音,一臉的不屑。
「既是眼瞎,」溫良玉的聲音淡淡冷冷的,「就把雙眼挖出來。」
靳永貞的心一沉,要挖她雙眼?如此殘忍,一點都不是她記憶之中的玉王爺。
墨寒立刻動手,靳永貞下意識的彎腰一閃,手中的利劍一揮。
墨寒見劍出鞘,立刻也拔劍相迎,空氣中發出利刃相觸的清脆聲。
墨寒下手快狠準,不見一絲留情,她險險的躲過他一劍,退了一步,就見他手一伸便要摘下她的面罩。
靳永貞的心一驚——
「住手。」
墨寒一听,立刻收手,退了一大步。
「小扮身手利落,倒令我想起了位故人來。」溫良玉的目光灼灼,彷佛要看穿她的面紗。
她的心一突,緊張了起來,「小的與公子素不相識。」
「素不相識?」溫良玉陰郁的一笑,「自然是素不相識,如你這種下人自是無緣近我身半步。」
「公子說的是。」靳永貞壓下心慌,雙手一拱,「公子手中玉璧可否還小的。」
溫良玉見她低頭的恭敬樣,隨即露出手中的玉,「過來拿。」
靳永貞咬著牙,卻是半步都不願靠近。
兩人就這麼僵著,突然溫良玉冷冷一哼,將手上的玉一丟。
靳永貞心一驚,伸手要接卻撲了空,玉直落地面。
她連忙彎腰撿起,慶幸地面因稍早的雨而微濕,所以除了沾上泥濘外,沒有損害,她忙不迭的將玉給擦干淨。
「還以為身手多了得,竟連個東西都接不住。」
听到溫良玉口中的嘲弄,她沒生氣,反而覺得自己的淚又要奪眶而出,她真的懷念這樣目中無人的他。
她退了一步,出口的聲音冷靜自持,「謝公子。」
捏著玉佩,她翻身上馬,拉著韁的手有些發顫,卻沒有回頭,徑自策馬而去。
「王爺?」墨寒輕喚了一聲看著人馬遠去、不發一言的溫良玉。
溫良玉的嘴角懶懶一勾,眼神卻透著陰寒,「漢陽戰天?原來這些年……可笑!可笑極了。」
他猛一轉身,大步的走進廟里,張公公連忙跟過去伺候。
憐兒不解的看著墨寒,「師兄,王爺怎麼了?」
墨寒淡淡的掃了憐兒一眼,就說在太監左右跟前跟後,除了學會耍嘴皮子外,也學不到什麼了不得的本事。
他轉身,縱身一躍坐在樹上。
憐兒自覺無趣的嘴巴一撇,這才發現方才一失神,兔都焦了,她連忙手忙腳亂的拿下來,把那黑衣人給拋到腦後了。
回到墨城,天已微亮,靳永貞沒驚醒睡在戰天房里外室服侍的兩個侍女,而是小心的將玉佩給放在熟睡的戰天床邊,靜靜的退了出去。
她累了,一天一夜的奔波,她的身子累了,但思緒卻很清明,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三年了——從沒料到會在毫無防備之下與他相遇,她的眼楮有些發熱,看他的樣子該是一切安好,縱使無她,他也過得很好……
久久,她微微的笑了,只要他一切安好,其它都不重要了,她的心神一松,最後也不知是怎麼睡著,等到醒來時,外頭已是夕陽西下。
她不由一驚,今天這一覺可睡得夠久了!
她立刻起身梳洗了一番,走了出去。
戰天正好沐浴完,在兩名侍女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伴著夕陽微光,神清氣爽更襯得他俊美不可方物。
「可餓了?」戰天一看到她,露齒一笑。「來人,立刻給靳爺備膳,知道你肯定累了,我特要人不許吵你。」
靳永貞勾了下唇,坐了下來。一天一夜沒吃束西,她是餓了,但是吃沒幾口就停了下來。
「東西不合口味?」戰天在銅鏡中看到了她的動作,不由說道︰「我叫人再弄過。」
「不用。只是飽了。」她站起身,拿著劍靠著門扇,看著外頭夕陽似血,萬物盡染。
戰天看出了她的不對勁,「你就是整日都悶著,所以心境總是不開。方員外的生辰宴在三日後,這幾天可以好好休息,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這些年來,靳永貞跟著雜技團游走四方,但無論雜技團停在何處,都鮮少看她上街。
「有些累,不了。」靳永貞依然動也不動的看著夕陽,「哥哥若要出去,我吩咐六子和阿理跟著,哥哥記得戴上斗笠,凡事小心。」
戰天聞言,不由嘆了口氣。
見她出神的看著窗外,他出神的看著她,當年她許諾過用五年的光陰守護著他,用五年來報他的救命之恩。轉眼三年過去,他開始害怕五年之約到來的那日,原本的自信隨時間經過而松動,難道他等不到她放下心頭人的一天嗎?
員外府的庭院里早就搭上了台子,今夜就是粉墨登場的日子。
準備著要上場,戰天忙著打扮,原就俊美的長相在妝點之下更美上幾分。看著靳永貞又開始出神,他實在擔心,這幾日她的心神不寧令他不安,偏偏她什麼都不說。
「晚些時候再陪你說話。」在經過她身旁時,戰天輕拍了下她的肩,打算今日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不然他心里難受。
靳永貞沒答腔,心里明白,雖說是陪她說話,但往往都是戰天說個不停,而她偶爾答腔個幾句。
她拿著劍,走在他身後不遠處。
方員外的莊子外滿滿的都是人,有些為一睹漢陽戰天風采的人還爬了牆,員外家的下人就拿著掃把趕人,但趕了一邊,另一邊又有人冒出了頭,根本趕不完。
庭院里已經搭上了台子,來給員外賀壽的賓客也早早就到了。
台上有團里的人正在表演高空走索,配著〈十面埋伏〉的緊湊曲調,突然一個轉身,還是穩穩的踩在空中的細繩上,看得人驚呼連連,掌聲四起。
眾人看得歡歡樂樂,但突然曲調一變——〈戀花〉的曲調柔美悠揚,八名舞妓一同上場,動人的跳起羽舞,眾人一見那八個美人,眼楮已經開始發直。
雜技團里的美人兒不少,尤其是能當上舞妓的,姿色容貌身段更不在話下,戰天游走四方,結交權貴,偶爾為了權宜也會送上一個美人,不過以方員外的身分,縱使他再富有,看上了任何人,也不夠格讓戰天送出半個人。
不過眾人再驚嘆,一身亮眼紅綢的戰公子現身時,時間彷佛瞬間停頓,安靜無聲。
戰天舞步輕盈,風情萬種如吹風楊柳,風姿綽約,雖是男子卻生得嫵媚,在八個舞妓的襯托下更顯婀娜,眉目流轉,顛倒眾生。
突然雨卷黃綢似從天而降,八名舞妓一身紫衣優雅的圍著戰天,戰天上前,拉著其中一條黃綢,一個優雅轉身,整個人像是飛也似的轉上了天。
每當戰天一舞,總令靳永貞移不開眼,他美得如天仙下凡,縱使三年來看了無數次,但總身不由己的深陷在他的舞姿流轉之中。
但今日她覺得有絲心神不寧,她收回放在戰天身上的視線看向四周,想要找到那絲被人窺視的感覺從何而來。
一陣清風吹來,沒看出任何異樣,她斂下了眼,嘆了口氣,從見了溫良玉之後,她就變得疑神疑鬼了起來。
那日听到憐兒和張公公交談,他們是要回京,算算這個時候人都該進京了,自然不會出現在墨城。
她目光幽幽的看了眼場中艷光四射的戰天,然後掃了一旁的護衛一眼,靜靜的退了開。
這是破天荒第一次,自她答應守護戰天以來,在他還在台上獻藝時離開。
墨城到京城不過三日,若快馬加鞭一日便能到,在小院子里,靳永貞舞著手中的劍,三年了——她刻意不打听來自皇城的一切消息,就怕自己思念成災。
時至今日才知這些年來的可笑,原來不過一眼就足以毀去她三年的冷靜。縱在舞劍也找不到半刻的寧靜,突然一抹紅色的身影擋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識的一個抬手,擋住了對方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