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夫如蠍 第二章
她討厭這里,打心里討厭。靳永貞氣惱的在自己的閣樓里打轉。
聖上賞賜的衛國公府坐落京里最繁華的一帶,氣派富貴,她在這里有個自己的院落,但這些她都看不上眼,進京轉眼三個月過去,她還沒有踏出衛國公府半步。
那個討人厭的表姑女乃女乃整天只會要她練字、練琴、刺什麼鬼繡,就是不讓她練功夫,偏偏爺爺還是站在她那邊。
這都過年了,還能看到天空綻放的煙花,可以想見外頭熱鬧,但她卻連大門都踏不出去半步。
並不是說京城里的閨閣千金不能出府,而是表姑女乃女乃說她行為失控,易生禍端,所以在她听話習得規矩之前,只能乖乖的待在府里。
恨啊!極恨——靳永貞翻身拿起劍,跑到屋外的桃花林,不顧天寒跟穿著單薄的練起劍。
今年的過年著實無聊,前幾天吃了團圓飯,可說是團圓飯不過是祖孫三人,不見熱鬧只顯得寂寥,若是在衛城,跟眾將士一起大口吃飯,大口喝酒,這感覺才是快意。
「小姐,天冷,加件衣服。」
「不用。」靳永貞一個漂亮的回旋踢,「刀劍無眼,離我遠些。」
靳永貞漂亮俐落的身段令貼身女婢錦兒都看得傻了。
「小姐真行。」錦兒忍不住贊嘆。
靳永貞一笑,這個丫頭算是表姑女乃女乃做的唯一令她順心的事。
錦兒不聰明,甚至是有點傻,實在不該被派在靳永貞的身邊,然她就是死活要她,因為錦兒的呆楞讓她喜歡,也讓她想起了在衛城的好姊妹金妞兒。
「那婆子走了沒?」一收劍,靳永貞問。
錦兒自然知道靳永貞提的是右相夫人,「在府里跟大小姐用膳後就走了。大小姐方才還派人來說,大過年的,右相府里忙,夫人這幾日不會來衛國公府,要小姐不用再病著了。」
靳永貞聞言不由笑了出聲,姊姊果然知道她裝病,也只有姊姊能夠受得了討人厭的右相夫人。不過多虧了有姊姊擋著,右相夫人才沒有太多的功夫看管她。
「錦兒,我要你辦的事,辦得如何?」
錦兒立刻雙眼閃閃發亮,「辦好了。」
「東西呢?」
錦兒返回屋子里,拿出了一個包袱,「這都是錦兒悄悄出府找我娘在外頭找繡娘做的,府里無人得知。」
「我的錦兒真是太聰明了。」
錦兒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奇的問︰「小姐,你要這些男人的衣服做什麼?」
「當然是要穿。」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靳永貞打開了包袱,里頭有幾件新做的衣裳。
「小姐要穿?」錦兒露出困惑的神情。小姐明明就是個姑娘家,怎麼要穿男子的衣服?
「快。」靳永貞壓不住興奮,連忙說道︰「幫我換上。」
錦兒不敢遲疑,趕忙照著做。沒一會兒功夫,靳永貞便從一個小姑娘成了一個秀秀氣氣的小公子。站在銅鏡前,她笑得燦爛,將自己的劍拿在手上,覺得世界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
看著一旁看直眼的錦兒,靳永貞轉身一笑,哄著她說︰「錦兒乖,回屋去睡吧。」
「可是小姐還未入寢。」
「我還不累,想再練會兒劍。」
「那奴婢不能……」
「別惹我生氣,先去睡。若要伺候,再喚你便是。」
靳永貞的聲音一硬起來,錦兒立刻乖乖閉上嘴,退了出去。
這幾個月相處,靳永貞知道錦兒睡了之後很難喚醒,這可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機會。
她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四周悄然無息,小小的身子閃出了自己的院落,往衛國公府的側門而去,那里有人守著,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去根本就不可能,她輕巧的借著假山掩護,到了西邊的一堵牆前,撥開擋著的花草,這可是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三天兩頭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來挖的一個小洞,她的身軀嬌小,一下子就鑽了出去。
一出府,靳永貞就像被放出籠的小鳥般自在。
靳永貞目不暇給的看著四周,剛過新年,馬上便是十五燈節,京城里家家戶戶都張燈結彩,心中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片繁華美麗是她在衛城前所未見。
雖說夜已深,但是火樹銀花依然閃爍天際,四周一片燈花通明,亮如白晝。
一整條街的燈,遠遠望去彷佛沒了邊界,她想若在高處肯定能看得更仔細。
一這麼想,人群里的靳永貞立刻拉長脖子打量著四周,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座亭子,雖上頭早擠滿了人,但是不怕,她人嬌小,沒兩三下就爬上了兩層樓高的亭子里,給自己塞進了個位置,果然這一眼望去,燈影延著街閃動,就像看不見盡頭的燈海。
「真是漂亮。」她只手撐著下巴贊嘆。好吧!她勉強承認京城也不算太無聊,至少有不少漂亮的東西看,尤其是——
她注意到樓下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小公子,一身貴氣紫袍,年紀看來跟她相當,粉雕玉琢像個漂亮女圭女圭——看得她忍不住嘴巴微張,口水都快要流下來。
美麗的人總是特別的吸引眼球,在人海之中就如同發亮的星星,那小人兒往那里一站,什麼都不用做,就比一整片的燈海還要迷人。
在她眼中最漂亮的人是姊姊,但這人一出現,硬是把姊姊給比了下去,這麼好看的長相絕對不會是男的,看那挑不出一絲不完美的臉蛋兒,若是男的,這世界也太沒天理,所以靳永貞肯定「他」跟她一樣是女扮男裝出府來玩的。
「那小子長得好看。」
「確實。若是能帶回府里玩玩……」
靳永貞的眉頭一皺,目光飄向四周,注意到了不遠處兩個男人對著小美人的方向指指點點。
以前在衛城听過幾個叔伯說京城的公子哥個個自詡風流,不單尋花問柳,有些府里還會收上幾個貌美的小公子供玩樂。
「不過看那一身富貴,只怕不是尋常人家。」
「怕什麼?等咱們把人抓上手,玩玩之後,再賣給人牙子往陳國去,他家里人連影都找不到。」
下流!她的眼神一冷,握著劍的手一緊。
靳永貞自還沒有手中這把劍高的時候就被父親一招一式的教著靳家劍法,苦練了好幾年,雖然遇到真正的高手未必有勝算,但對付眼前這兩個斯文敗類是綽綽有余,只是她的腦中突然閃過爺爺的話——
若是她傷人的話,就要廢了她一身功夫……若是以往,她壓根不信,但這幾個月看爺爺那副真想要把她教成大家閨秀的樣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想著,她的手松開了劍柄。
「方大爺這里人多,我待會兒將人給拐到……」
他們壓低了聲音,靳永貞听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她也不需要听清楚,她轉身鑽出人牆,跑下了樓。
小美人不知大禍臨頭,依然看著四周,樣子似乎是在尋人。
靳永貞一把抓住了對方,擠入人群,轉身就跑。
「做什麼?」
一感覺手掌底下的掙扎,靳永貞抓得更緊,轉頭看著對方,「若要活命,就閉上嘴,跟著我。」
溫良玉一臉莫名其妙的盯著她。這才注意到有人追了上來,他的眉頭不由一皺。
她拉著他跑上了皇城里的奴曲橋,腳步沒有停歇,「你長得好看,他們想帶你回去。」
把他當孌童?溫良玉的眼底閃過一絲寒意,硬是停下了腳。決定回頭好好教訓那幾個不長眼的家伙。
「快走。」靳永貞意識到他要走,心一急,用力的扯了他一把。
溫良玉沒有料到對方力氣這麼大,一個踉蹌,重心不穩地從奴曲橋上落水。
他的身子一踫水,立刻慌張的舞動著手,他不諳水性,想張口求救卻又硬生生喝了一大口的水,就在他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忽然一個推力從他的下方一撐,讓他浮出了水面。
「姑娘,」靳永貞急急的看著他,「你沒事吧?」
姑娘?溫良玉一面咳嗽,一面死命的瞪著對方,這人是瞎了嗎?竟然把他當女的。縱使他知道自己長得堪稱絕色,但一身男裝,怎麼瞧也該知道他是個男的。
「很冷吧?怎麼這麼不小心掉下來?」這張絕美的容顏近看更懾人心神,靳永貞怕對方病了,連忙拉著對方躲到橋下,「不過這樣也好,我們躲一會兒。等他們走了,我們再上岸。天可憐見,妹妹可不要受寒了。」
妹妹?溫良玉氣極,要不是怕推開靳永貞,自己又會沉進水里,他還真不想讓這個瘋子踫,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靳永貞第一次見到如此美得像天仙的姑娘,忍不住又看了好幾眼,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探出頭,沒看到那兩個敗類追來,燦爛一笑,「看來是真沒追上來,快點!我扶你上岸。」
溫良玉根本不想讓她幫,靳永貞卻熱切的拉著他,硬是推他上岸。
溫良玉渾身濕透的回到橋上,心中詛咒了一聲,恨恨的要開口。靳永貞又反手抓住了他,再次不顧一切的往前跑起來。
這瘋子到底想做什麼?拖著一身濕衣,溫良玉跌跌撞撞的跟上靳永貞的腳步。
「快進去。」在一堵牆前,靳永貞停下了腳步,氣都還沒喘過來就蹲下撥開雜草。
溫良玉低頭看著,眉頭都打結了,那是個僅容一人鑽過的小洞,想他堂堂北周的皇子,要他鑽狗洞,門都沒有。
「快點。」靳永貞也不顧他同意與否,硬壓著他鑽進去。
真是奇恥大辱,正要掙扎,卻想起了以地理位置來說,這里似乎是衛國公府。這人是誰?為何要進衛國公府?
就在他思索的當下,已經整個人被「塞」進了狗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