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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財小娘子 第四章 一開口就是商機

作者︰寄秋

「請問是你找我嗎?」

搭著雞舍的院子里,一只公雞帶著十幾只小母雞得意洋洋的走過,邊走邊啄食地上的石子,一名衣著華美的青衣小廝立于院子中間,神色不自在的打躬作揖。

「不是我、不是我,是我家四爺,他想見這屋子的主人。」他指著站在門後的雪白身影,那人正背對著眾人。

「我們都是屋子的主人,你要見哪一位呀?」季薇往前一站,把娘和小弟推向身後。上門拜訪像見不得人似的,誠意在哪里?

「我……呃,這……四爺,這位姑娘問你要見哪一位,你要不要自個兒來和她談一談?我……我口齒不行。」喔!好強的氣勢,一站出來就讓人不自覺矮了一截。

明明看起來比他還小,哪來的威迫感。

「你還會做什麼,吃飯嗎?」門外的男子一轉過身,臉上布滿冰霜,冷冷的睨視不中用的小廝。

「咦!是你?!」季薇訝然,怎麼會是他?她眼中的溫度驟降幾分。

「方哥哥,怎麼是你,你來看我嗎?快進來,我倒碗冰冰涼涼的果子水給你喝。」無比熱情的福哥兒無視大姊的冰凌眼,歡快的將門外的方開明拉進院子里,又搬了張凳子請人坐下,十足的好客主人樣。

季家老宅只有三間屋子、一間倉房和廚房,因為住的都是女人、小孩,除了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之外,不會有成年男子來串門子,因此為了省銀子,他們並未隔出待客的廳堂。

每回紀老爹來訪也是在院子里喊兩聲,不曾入內,所以招待方開明的地方也只有院子了,總不能讓他進女子寢房。

「福哥兒,你認識這位公子?」周玉娘眼露疑惑,這人看起來有點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可是一時想不起來。

沒坐在凳子上的方開明朝前走一步,屈身作揖,「師娘,我是方開明,明哥兒,季夫子的學生,你還記得我嗎?」剛見這戶季家人出來時,他即認出這位婦人便是季夫子的妻子,他的師娘。

「方開明……明哥兒……啊!你是方家的小兒子小明嘛!你以前來過家里幾次,現在個子長高了,師娘都認不出你來了!」歲月不饒人呀!都被這些孩子們追老了。

小明?季薇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臉皮忍不住抖動,她忍著不爆笑出聲,在現代的綜藝節目里,苦逼的小明小朋友不知遭遇過幾百次悲慘的下場。

「來來來,這是你夫子的獨子福哥兒,我想你們先前見過了,還有我大女兒小薇,你小時候還抱過她呢!直問你夫子可不可以送給你做媳婦兒……」可惜差在年紀。

「娘,我長大了。」季薇嘴角微抽,總要顧及名聲啊。

「好好好,不打趣你們這些孩子了,都是一家人,用不著見外。福哥兒,拿兩塊烤好的餅皮給你明哥兒師兄嘗嘗……」

明哥兒師兄?那她不也是……季薇有不祥的預感。

「師娘,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叫明哥兒了。」方開明微笑的提醒周玉娘。

「你尚未成家立業,在師娘面前永遠都是個孩子。」周玉娘不打算改稱呼,叫明哥兒多親切啊!

感受到師娘的關愛,方開明也不再堅持,便順了她的意,隨她開心怎麼喚他。

此時福哥兒由廚房跑來,「方哥哥,你嘗嘗,這餅很好吃呢!」

方開明接過後咬了一口卷成長條狀的烤餅,霎時,他像沙漠的旅者見到水一般,雙眼瞬間瞠大,迸出光亮來,「咦!這是……」

他不確定的又咬上一口,這次吃得很慢,細細的咀嚼,品嘗著其中的滋味,酸酸甜甜的口感讓人吮指回味,吃再多也不會生膩,越嚼越有面皮的香氣,那色澤艷麗的抹醬奇異的豐富了味覺的層次。

「這到底是什麼?好獨特的醬料!」他心喜的問。

再喝了碗福哥兒遞過來的果子水,一樣的酸甜卻有不同的感受,一口涼到底有回甘的微酸,是讓人會愛上的酸味,口中彌漫著鄉野林間的熟果味,讓人一再回味。

「果醬。」

「你有多少?」他兩眼發光,像獵食中的野獸。

「三十來斤吧!」剛做好,還沒試水溫,她不曉得別人的接受度如何,至少她家的小吃貨吃得停不了嘴。

「全賣給我!」方開明一口氣全要了。

「全賣給你?」看來大有市場呀!

「嗯!一斤一兩如何?我不佔你便宜。」他提的是公道的價格,物以稀為貴。

「至少要二兩,不然我不賣。」買賣是討價還價的,不喊價是傻子行徑,能多賺一文是一文。

「不行,太貴了,光是做抹醬來用賣不出高價。」在商言商,他半步不讓,神情就像個商人。

「如果我告訴你這還能做糕點的內餡呢?以精致的甜點盒裝著,再貴也會有人買。」有錢人不怕貴,只怕不好吃。

「一兩半,再多就過了。」他可以轉手賣給酒樓,由他們的糕點師傅去琢磨作法。

季薇思忖了一下後,抬起頭說︰「好,成交。」

紫藍果和蜂蜜都是野生的,不花一文錢就能取得,比較費神的是熬煮過程,一刻都離不了人。

「你還能弄多少這樣的果醬?」他想著後續的供需。

「一兩重也弄不到了。」

一兩也弄不到?「為什麼?」

她看了她娘一眼。「因為我娘不許我私自采摘野蜜,她說太危險了,一個姑娘家不該滿山的野跑。」

「你說個數量,我給你送來,飼養的蜂蜜成不成?」鎮上有養蜂人家,不愁沒有來源。

她搖頭。「一定要野生蜂蜜,所采得的蜜較濃稠,若要制作,最多三甕,山上的果樹並不多,都已被我采得差不多了,要再弄得等明年。」

可是她不保證一定有,這幾個月應該是紫藍果的盛產期,過了這段產期,她就要往自家院子移植,能不能種得活是一個問題,新栽的果樹若能活下來,頭一年的產量也不會多,約原來的一半而已。

不過她不會全部移植,會留下一棵強壯的果樹和幾棵弱的,她想試試看能不能用插枝法培育。

「可以,你要我什麼時候給你蜂蜜?」越快到手越好,以免有人發現這等好東西捷足先登,搶佔先機。

「三天後吧!不過果醬不耐保存,在蔭涼處只能存放三個月,若有地窖則是半年,如果你家大業大有冰窖,放上一年也不會壞。」她說了放不久,若有人吃壞了肚子別往她身上賴。

貨物既出,概不負責。

季薇維持著前世當超級助理時的明快干練,兩、三句話就解決了果醬的販賣,還接了下一筆訂單,動作之快叫呆愣一旁的周玉娘和福哥兒為之傻眼,他們從頭到尾都插不進一句話。

大姊幾時變得這麼厲害,居然會與人做買賣?!是爹教的嗎?

是她爹教的吧!兩父女打小靶情就好,丈夫寵薇兒是沒門的,只要女兒開口要的,他無不應允。

母子倆心里都將「功勞」歸功于已逝的季夫子,認為他私底下存了私心,對有求必應的大女兒教授經商之道,她才會懂得那麼多,行事作風不下一個老道的男人。

「我先付你六十兩吧!剩下的扣除蜂蜜銀兩,等下次交易時再一次付清。」銀貨兩訖,童叟無欺。

看了看陳舊又狹小的屋子,連個正堂也沒有,有客到來也只能在院子里吹涼風,一畝大的空地又養雞又種菜,即使生性開朗的方開明也不禁覺得悲涼,這一家子過得苦了些。

夫子的家人怎能落得這般處境呢!身為學生的他心有不忍,說幫襯是厚顏了些,不過他確實有心要改善他們的生活,起碼三餐有著落,不用挨風受凍的上山摘蜂巢。

方開明以為季家二房是過不下去了,才會讓兩個小輩到山上找能吃的糧食,貼補貼補家里的艱難。

殊不知周玉娘手中還有二十幾兩銀子,要把屋子修得好一點還是可行的,只是想到地里的秧苗未播下,秋天一到能不能有收成還不確定,還要準備過冬的棉襖、煤炭等雜物,手中有點錢才不用發愁,以防不時之需,譬如生病、屋子被大雪壓垮時要重修,以及糧食問題,來年總要播種,買種子的銀子得先備下才行。

所以增建廳堂和廂房反而不急,並無火燒眉毛的急迫,一人住一間屋子剛剛好,何必浪費去修建空屋,反正他們也不會有來過夜的親戚,屋子夠用就好了,能省一點是一點。

不過季薇不這麼,現在有錢了,那就一切都不一樣了,腦子轉得快的她已經在架構藍圖了,她打算在原本的地基上再蓋幾間有地龍的屋子,等入冬的第一場雪開始下時,他們也有有避寒的新屋子住。

「可以,我要先議銀子,之後再照我們的約定走,幾甕果醬就不用費心打契約了,賣完了這一季也就沒了,想吃得等明年開春。」

以紀老爹跟她說的紫藍果的生長期,夏末會再開一次花,秋天盡了會結果累累,如果不移植的話,數量有限,這其實和她知道的樹葡萄生長期很像。

紀老爹說說雪季還滿長的,臘月過後便會依天象下雪,陸陸續續的一直下到二月中旬才會慢慢回暖,而山上雪水融化匯集成河,正好成下游居民的灌溉用水。

而天氣一冷紫藍果就不開花,花不開便無法結果,即使有也是極其稀少,也不夠自己家食用。

這樣一想,她還想到另一件事,雖然這村里的椰子樹這麼多,又長得不錯,但冬天一到,椰子樹便會收成不好,椰子屬熱帶植物,生長環境有一定的條件,溫室小、全年無霜,椰子樹才能正常開花結果,一年當中若只要有一個月的氣溫驟降,就會引起落花、落果和葉片變黃,產量縮減。

這便是靠天候吃飯的風險……算了,她也不強求,假若椰子產量減少,她也有別的東西可賣。

「好。」方開明修長指頭一動,身後的清河便知其意,因為出門在外不方便攜帶太多銀子,因此他給了她二十兩銀子,其余以銀票支付。

一甕果醬而已,幾乎不用什麼成本,就輕輕松松的賺進六十兩,季薇的神情是無比的得意,但周玉娘的眼眶卻是泛紅了,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沒能給她好日子過,為了生計還要四處奔波,以一個女孩子的身分賺錢養家。

本該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為兒女付出,可她是個沒用的母親,反而要讓女兒來照顧她,她于心有愧。

「你怎麼知道我們搬來山溝村?我想你不是專程來探望我娘的,而是另有所圖吧!」無利不起早,她才不信父親教過的學生中有這般重情的,在平安鎮時也不見他來走動。

方開明臉上一片尷尬,神色不自在的假咳兩聲,「我是來找我姥姥的,遇到師娘是意外之喜,我也頗為驚訝……」

他比他們更訝異,他絲毫沒料到會遇到師娘,所以剛剛初見面時便以故人身分來拉近彼此的距離,好達成目的,果醬的成交則是意外的驚喜。

在書院中,季夫子相當看重他,也格外用心的教導他,希望他金榜題名,先中秀才,再考舉人,然後進士,金殿面聖點為狀元公、探花郎,前途似錦,一飛沖天。

曾經,他也有凌霄壯志,想入仕走出一條活路,入朝為官,為民謀利,做個受人愛戴的地方官。

進入書院的第二年,他考過了童試後,季夫子推薦他參加院試,他有把握一舉得第,成為秀才。

可是到了應考的那一天他忽然拉肚子,拉得整個人虛月兌,別說應試,連站都站不直,于是來年他又報名,但是考前兩天,一名不長眼的丫鬟提了桶熱水走過他身邊時拐了腳,一桶熱水有半桶往他的身上淋,淋得他拿筆的手腫痛不已,無法應試。

又過了兩年,照樣莫名其妙的出事,他入城的馬車在途中翻覆,堅固的車轅居然斷成兩截,被車輪壓住的他斷了左腿,醫治了半年才能下床行走,自然又錯過了院試。

為此,他不是沒懷疑,因此他查了一下。

只是他查到的結果令人心寒,包含第一次的拉肚子,連著三回的「意外」皆是出自人為,他的哥哥們根本不想他出人頭地,暗中動了手腳使壞,讓他只能當個受寵的麼兒,什麼都做不了。

于是,他知道自己與仕途無緣,所以沒多久他便離開落雁書院,季夫子一再地挽留,直夸他日後必有出息,但他卻有說不出口的苦衷,在兩眼噙著淚的情況下辜負恩師的栽培,黯然離去。

「說吧!別酸文假醋的了,看在你讓我賺到銀子的分上,我能幫就幫,當是回報。」有錢好說話,她也有和善的一面,禮尚往來嘛。

他只遲疑了一下便坦然的問道︰「那片山坡地……」

一說到山坡地,態度驟變的季薇目露凶光。「你想打我家的地主意?」

看她由笑臉迎人一下子變成母夜叉,方開明先是一怔,繼而失笑,「我是看中了你家的梯形農田,你能跟我說說那是怎麼弄的嗎?我想增加山溝村的種植面積,多些糧食產量,小師妹。」

季薇一臉嫌棄,「不要叫我小師妹!」

一听到「小師妹」,季薇就炸毛了。

「你的確是我的小師妹,令尊是教我數年的先生,以輩分來說,我比你年長幾歲,喊你一聲小師妹並不為過。」他以師兄自居,心里倒是很快的適應了這個新身分,面露微笑的看著她。

「為什麼不是你喊我一聲大師姊?我一出生就是我爹的學生。」她不肯低人一頭,斤斤計較輩分。

「我六歲啟蒙,八歲進入落雁書院,那時你連字還識不得吧!先生如何教你。」學習有先後,做不得假。

季薇有些不服氣,她確實敗在年紀上頭,誰叫她晚生了幾年。「我不管,你就是不許再喊我小師妹,我听了會胃疼。」

「好的,小師妹,我們就來聊聊梯田。」他像是在安撫一位任性的小泵娘般,表面妥協,實則逗弄著她玩。

一旁季家母子和清河全都看傻了眼,想的都是這兩人還真是聊得愉快啊。

「你……哼,算了,我有風度,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與你一般見識。」

她能與他比誰比較老嗎?誰不希望青春無敵,永保年少面貌,吃虧就吃虧吧!等過年時就讓他荷包大失血,小輩要向「長輩」討紅包。

他笑著,第一次覺得小泵娘挺有趣的。「好吧!你來說說山溝村這幾座山能不能像你家這片山坡地一樣闢成田地,多雇點工干活,把樹砍掉,將山挖平……」

「不能砍樹。」他想禍害一村子人呀!

「不能砍樹?」是何緣故?

「我花了十來天走遍各個山頭,發現只有我家的山坡地適合做成梯田,因為它平地居多,先前有過種植,挖出的渠道和田埂還在,只要稍加整理就是一塊良田,不需再往內挖地,自然形成梯子形狀的坡地……」

季家的先人有遠見,選中了這塊地,還在除草、堆土中的山坡地,她估算約能開墾出十二到十五畝地,上幾階種稻米,水量充足,下面留兩畝地種玉米,干旱一點無所謂。

至于甘薯種在最下頭,以有機法和大豆交雜橫向種植,除草不除根的以除下的草葉當肥料,養地也養作物,能收多少是多少,有了白米墊底,這些雜糧的多寡也就沒那麼重要了,頂多在口糧的變化上多了幾樣而已。

「小師妹,你是怕我與你爭地嗎?我向你詢問是出自尊重,其實我只要請走坡地干活的雇工便能知曉我想要的東西。」那麼大的一片山,他不信只有幾十畝坡地能耕種。

他這是明擺著威脅嘍!意指她心存不良、私心重?季薇大為不快的冷哼一聲,「水源呢!你上哪找水?」

「這……」的確是大問題。

方開明不是莊稼漢,他沒想到種田要用到水,他只看到季家的田便以為能以此仿效,創造更大的產量商機。

「大少爺也別太天真了,沒水什麼也種不成,你別看了我家的梯田就眼紅,要是沒有水,我家的老祖宗敢買下這塊地嗎?」真是真知灼見,有先見之明,相中寶地。

季薇從沒這麼慶幸過,坡地的上方就有個蓄水功能特佳的天池,常年是飽水期,水量豐沛,挖條水道下來便能成灌溉渠道,滋潤缺水的農田,使其田地含水,作物生長。

「再來,你以為山溝村的村民都是蠢人,就你一個聰明人,若是山上能種植,早一窩蜂的人上山墾荒去了,誰會離鄉背井到鎮上討生活。」他想得太單純了,山不是人力能征服的,它變化萬千,隨時在展現它的力量。

「那你的意思是什麼也種不了?」他有種被大自然擊倒的沮喪感,滿腔熱血被桶冷水澆熄。

「也不是啥都別種,至少……」她說到一半忽覺不妥,連忙住口,還有一樣作物適合高山氣候,而且一旦收成利潤極高,但是極傷土質,有礙水土保育。

「至少什麼?」只要有希望他都不放過。

看他急切得像想捉住救命稻草似的,她忽然心軟的忍不住月兌口而出,「茶樹,你可以種茶,茶葉一年四季都能摘,明前茶、雨前茶都是極受歡迎的,秋茶雖較苦澀,但也有人喜歡那股茶澀味。」

「茶樹?」他眼中閃著異彩。

「不過種茶回本慢,易有蟲害,今年種下,少說要三年後才能正式采收揉制,在這之前質量是不穩定的,數量也不多,采來自己喝還行,若是要賣就太澀口了……」

一開了話匣就止不住,她有點痛恨自己太多事,干麼告訴他這麼多現代種茶知識,萬能助理的個性老是改不掉,一遇到事情就想處理,手癢的怕別人不懂、不會。

她可以榮升雞婆的代言人了,嘴巴動得比腦子快,反射神經靈敏得不假思索,先說先做了再去後悔。

「種茶的事不急,看在你是我爹學生的分上,我招待你喝一種你從未喝過的品。」她又想到賺錢的門道了。

「飲品?」他半信半疑,她有什麼他還沒喝過的東西?

「福哥兒,去剖五顆椰子,把椰子水倒在碗公里,取出里面那層白白的果肉擱在小白內,一會兒我再處理。」

「好!我去剖。」最愛剖椰子的福哥兒開心地跑掉。

一听到椰子,方開明神情一震的坐正,「你有椰子?」

「咦!你認識?」不會吧!那是熱帶水果,本地人瞧了也不曉得那是什麼玩意兒,大多當石頭丟棄。

「幾年前有一艘來自南洋的商船翻覆,幾萬斤南洋水果飄流海面,其中就有你說的椰子。」他听過,一直很想見識見識。

福哥兒用小碗分裝,兩手各拿一碗裝了椰子水的碗公,分別遞給方開明和清河,讓他們兩人飲下。

「甜的?」

「還有呢!再等等我。」季薇鑽進廚房,半晌後便端出濃稠的乳白汁液,潔白得有如豆槳。

「這是……」

「喝喝看。」

方開明淺嘗了一口,頓時愕然,「這不是羊女乃……」

是女乃的一種,但不像牛乳。

「是椰女乃。」

「椰女乃?!」他大感震驚,看著她神氣的笑臉,心里不由得開始佩服起她來。

在品嘗了椰女乃的滋味後,方開明又再度被季薇所震撼,她如數家珍的介紹椰子的用途及價值。

「……椰子水能炖雞,炖出來的湯清甜可口,有退火功效,直接喝或拿來做湯頭的鍋底也成,椰女乃也能做成鍋湯,冬天里煮一鍋熱呼呼的椰女乃火鍋最過癮,你加豬肉、加羊肉、加兔肉都行,再把菜蔬涮一涮熱湯,那滋味可說是妙不可言……」

椰子有多種功能,能生飲也能做菜,一顆椰子剖開有幾種用法,連堅硬如石的外殼也能剖成四瓣,曬干了當柴燒。

周玉娘很是熱情的留了方開明主僕用膳,她用了季薇教的方法做了幾道椰子水、椰女乃、椰漿、椰肉的南洋料理,準備了一桌椰子大餐,吃得賓主盡歡,意猶未盡。

椰子的好處一下子就被方開明惦記上,他照樣以生意人的口吻開口要買,但是一心發財的季薇卻一反常態,將銀子往外推,幾百顆的椰子她說什麼也不肯賣。

原因無他,因為她也是個固執的,在沒將椰女乃弄成椰子粉之前,沒有完整的商品怎麼能賣。

所以她要留下一些椰子做材料,好讓她成功的研制出好攜帶的椰子粉,沖泡、入菜兩相宜。

另一方面她也需要留下一些來種,這里的椰子樹被她采摘得差不多了,成熟的椰子已經摘下了,剩下的是剛開花和小椰子,等它們長成椰子少說要一、兩個月,她必須留種好培育幼株,以免之後來不及栽種。

「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麼人家才一吃飽就把人趕走了,好歹讓人家喝杯茶解解膩、消消食啊。」飯後積食對身子不好。

「避免瓜田李下呀!不能給村里的人閑言閑語,咱們一家孤兒寡母的,能留個男人在家里嗎?」季薇說得振振有詞、理直氣壯,只差沒把一本《禮記》搬出來,大談男女有別。

其實她是不在乎什麼名聲的,未來的女人都可以靠人工受精養自己的小孩了,根本不需要男人,她這個來自未來的現代人還怕別人的流言蜚語嗎?小意思,對她來說根本不痛不癢的,連片頭皮屑都不掉。

可她娘在意,也十分重視這件事,坐了一回回頭轎的女兒已經名節有損了,不能再雪上加霜,讓名聲敗壞得更徹底,否則日後就找不到好婆家了。

所以季薇一說,周玉娘就無語了,苦笑的搖搖頭,她也曉得流言有多可怕,會毀掉一個女人的一生。

但難得遇上丈夫的學生,她真的舍不得這麼快就分離,好歹也再稍坐一下,于是她說︰「也不用急得像送瘟神似的叫人快走,還讓人別惦著你的東西,你也不過做了一甕果醬而已,稀罕個什麼勁。」周玉娘取笑女兒的小家子氣,既要貪小便宜又不想吃虧。

「娘,一甕果醬讓我們賺進六十兩,你說種一年地能賺得到嗎?」哪里不稀罕了,有銀子還買不到呢。

周玉娘朝女兒的鼻頭輕點,「瞧你臭美的,說你胖就喘起來了,做人要虛懷若谷,不可浮夸。」

「是的,娘,女兒謹記在心。」季薇將收到的銀子、銀票全往母親懷里塞,理所當然由她保管。

「你這是……」周玉娘有些手忙腳亂,不想收又怕掉了。

「家里的錢財應該交給娘,因為娘最大。」她要用錢向娘拿就好,管錢很麻煩的。

「這些銀子是你辛辛苦苦上山采果子、摘蜂巢賺來的,娘不能要。」自己都不能為女兒添點脂粉錢了,怎能再要她的銀子。

周玉娘推卻不收,她認為那是女兒的血汗錢,理應由女兒收著當私房,日後再擇親時也有體面的嫁妝。

「娘,你收著吧!推來推去的多難看,不然銀票先放你那里,等下回收到賣果醬錢時再一並存入錢莊,二十兩銀子我拿著零花,看缺什麼就買什麼。」她把銀票往前推,只撿銀錠子。

「也好,我先替你收好,過陣子再放入錢莊生息。」這些終歸是女兒的,她要怎麼用都由她。

拿到銀子裝出小財迷模樣的季薇笑嘻嘻的偎入娘的懷里撒嬌。「娘,我們家會越來越興旺,屋子肯定不夠用,等秋天一到還得收糧食呢!屋子都住人了,糧食沒地方擱了。」

「那你的意思是?」女兒一張口她就看出她腦子在想什麼,周玉娘笑笑的輕擰了她珠貝一般的粉色耳肉一下。

「咱們把房子再翻修一番吧!旁邊蓋三間相連的廂房,前頭往前推搭個屋梁,隔出能待客的廳堂,後頭弄兩座大谷倉來存放米糧,再把地窖挖大一點,日後好備冬糧……」

她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人,不做會全身難受,有銀子在手還愁炕不暖嗎?她承認她也是好享受的人。

唉!都是豬頭老板害的,他用的全是高級貨,吃的、喝的也非極品不用,跟在他身邊做苦工,她還是得到不少好處的,也因為這樣,導致自己也愛享受,另外他用過不要的就會丟給她,她網拍的二手價都是以萬元起跳的。

說實在的,她還真有點想念龜毛的豬頭老板,雖然她只是一根小小不起眼的螺絲釘,不過老板對她還是很不錯的,薪水任她漲、獎金任她喊,員工旅游不是度假勝地便是城堡,讓人過足了公主的美夢,她想念魚子醬和法國香檳。

「這樣會不會太張狂了?我們和謝家的那件事剛剛過去,分家的事又和你大伯父他們鬧得不怎麼愉快,再蓋新屋恐怕又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是非。」她怕的是鄰里間的口舌,說他們分家致富,把本家的銀子全給掏光,存心讓人過不下去。

季大爺、季三爺很不高興的將土地、銀子分給二房,他們的妻子詹氏、李氏逢人便訴苦,數落二房一家人不厚道,極盡所能的抹黑二房,說盡二房一切的不是,好像自個兒才是苦主。

尤其是來自山溝村的村民們,她倆是一逮到機會便大肆的胡說一通,導致村里的人都不願與他們家往來,除了紀老爹等少數人之外,他們真的被孤立了,名聲欠佳。

不過季薇正試圖扭轉村里人的觀感,開墾出的十幾畝田她自個兒做不了,所以以一天十文錢的工資雇用當地人幫工,在銀子給得爽快的情況下,來幫忙的村民也不好給雇主臉色看。

一來一往就有往來了,雖然短期間還看不到多大的成效,但日久見人心,一旦相處久了還能生分嗎?詹氏、李氏說得再多也不及朝夕相對的近鄰,人要比較才能見真心。

「哪有張狂,我原本是想把隔壁兩畝荒地給買下,但怕人家說我們財大氣粗,所以我半點動靜也不敢有,想等秋收了再作打算……」人家有錢關他們什麼事,管得真寬。

決定了加蓋幾間屋子和正堂,接下來的幾天季薇都很忙,忙得不見人影,天沒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家,她累得一沾床就睡著了,怎麼叫也叫不醒,像小豬似的打呼。

梯田弄好了,椰苗也長三寸高了,就等著上頭放水下來,田里吸飽了水就能插秧,等待豐收。

長出椰苗的椰子樹她也讓人依間隔三尺的距離種下,因為椰子的數目不多,只種了一、兩百棵,沿著梯田的斜度種植,土埋得很深,梯田的邊土掩得很扎實,以防崩塌。

而她還抽出時間到山上采紫藍果,采完之後還不忘到附近看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紫藍果果樹,同時她也將采收完的果樹做一番修枝,然後打上記號,準備做完果醬後連根掘起,運到自家的院子來種。

她真的很忙很忙,忙到有點暈頭轉向,可是她還不忘自己的椰子粉制作,在一次次的失敗中,居然讓她成功了,和母親、弟弟的通力合作下,綿白如雪的椰子粉終于問世了。

「你怎麼又來了?」

睡遲了的季薇剛要出門,一抬起頭正好瞧見到了門口要下馬車的方開明,她口氣不善的一瞪眼。

因為沒睡飽,她有起床氣。

「不是說好了給你送蜂蜜來,我一天也沒耽擱,全是上等的野生蜂蜜。」稠度濃得沒有氣泡。

「你不是有小廝,讓他跑一趟不就行了,何必自個兒勞累。」凡事親力親為會累死,她已經覺得自己有過勞死的跡象了,人還是要量力而為,等忙過了這陣子她要好好休息休息。

「小師妹關心師兄的身子?」他咧嘴一笑,牙口白得讓人想敲掉他一口好牙。

「小師妹」咬牙怒視。「你想多了,我是不想你老往我們家里跑,若被腦子長歪的人瞧見又是一陣難听的耳語。」

嘴長在他們臉上她管不著,其實她根本不當一回事,愛說由他們去說,可她娘听不得,一听就難過,兩眼淚汪汪。

為了杜絕娘的多愁善感,她得先消滅這個禍源再說。

「正當的往來何懼他人的異樣眼光,行得正、坐得端、行事坦蕩蕩,君子所為無可畏懼。」他一揮手,馬車上下來包含清河在內的兩名小廝,除了幾罐蜂蜜之外,還有干貨雜糧,風干的燻雞、腌火腿、魚鴨等生鮮食材。

「你這是在搬家呀!把雜貨鋪子都搬光了……」啊!辣椒,居然有一大袋辣椒,她能做泰式酸辣湯了。

「全是要孝敬師娘的,先生不在了,這是身為弟子的一番小小心意。」一家女人小孩的,不來看看他放心不下。

季薇嗤哼一聲,認為他口不對心,兩面做人。

「哎呀!明哥兒,你這是干什麼,人來了就好還送什麼禮,拿回去、拿回去,我們不缺這些……」看到大包小包的禮品拿進院子,正在炖湯的周玉娘連忙一抹沾水的雙手,快步的從廚房走出。

「師娘別嫌少,明哥兒的一點心意而已,不花什麼錢的,你可別跟我見外。」方開明進退有禮的寒暄著。

「你真是讓師娘為難了,一口氣送了這麼多東西,家里不過三口人,哪吃得完……」她受之有愧的搓著手,苦惱著要拿什麼做為回禮,可不能白拿了人家的好意。

「娘,你收下就是了,師哥的孝心你怎好拒絕,大不了吃不完拿一些給隔壁的紀爺爺,咱們搬來山溝村這段時日受了人家不少幫助,總要表示一下謝意。」反正不要白不要。

「啊!說得也是,紀老爹一家都是好人……咳,你這孩子真不象話,明哥兒還在這里呢!怎麼可以拿他的東西送人。」周玉娘臉上發燙,有些難為情,當著送禮人面前就說要將禮物轉手送人,實在太不應該,惹人笑話。

季薇一翻白眼,主動忽略當事人的意見。「他不會介意的,是吧!師哥。」

師哥比師兄听來好听,那一句嬌軟的「師哥」送入耳中,方開明的臉皮竟然有些微熱。

「不介意、不介意,送了你便是你的,師娘要敦親睦鄰是我的福氣,改天我再送一些過來。」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夠用了,不要破費,你人來師娘就很高興。」她連連搖手,唯恐欠下還不了的人情。

「師娘不必跟我客氣,理應如此。」他認真的說。

「哪有老是讓你破費的道理,我們有手有腳,還過得下去……」還有能力自食其力。

「娘,你不需要跟他說客套話,羊毛出在羊身上,他還得巴結咱們呢!」有利可圖的事誰會放過。

方開明一听,露出會心一笑,暗忖︰真是個聰穎的小丫頭,看出他心中所圖了。

「你這孩子怎麼老說氣人的話,明哥兒是關心我們,你真是不知好歹。」哪來的羊呀?還羊毛哩!

「是,我不知好歹,所以我要把我們的客人拐走。師哥,你被綁架了。」咱們好好聊聊,她眼刀一射。

瞧著她眼神暗示的方向,方開明笑著先行一步,一遇上她,好像什麼原則都沒有了,她有讓人忘了該做什麼的本事。

兩人離開家門後,季薇逼問。「說,你賺了多少?」

「什麼賺了多少?」沒頭沒腦的,誰曉得她指的是何事。

「賣果醬的錢。」她猜起碼雙倍。

因為方開明送來的禮最少要花上十幾兩,沒人會平白無故的給人送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有可能是毒餅。

「哦,你說果醬呀!」他笑而不答。

他賣了一百五十兩,三倍價。

「你賺多賺少是你的本事,可是你別想再來坑人。」

「你還有東西讓我坑?」他說時笑出聲,很想揉揉她綁著頭繩的發旋,她旋如其人,橫著長,兩個。

「椰子粉。」

聞言,他上揚的嘴角扯得更開。「你弄成了?」

「量不多,我沒打算賣。」她另有用途,吊人胃口她最在行了。

「其實你沒開口我還沒想到。」多謝她的提醒。

「那你來干什麼?」無事獻殷勤,必定有詐啊!

他笑了,黑眸染上淡淡春色。「今天不是放水的日子嗎?我來瞧瞧你家的水道……」

喔,是來偷師的!季薇撇嘴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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