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的逃妻 第九章

「你以為我只是單純為了百姓？你知不知道，每次听到你出戰，我都暗暗為你提心吊膽，生怕你會像尹伯父一樣……幾年前你賭氣離開，你可知我這幾年是多麼思念你？所以這次才請了聖旨來，明里是監督，實際上是為了我自己……」她泣不成聲，「你不知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還娶了一個刺客做妻子，你知道我是多麼心痛嗎？」

她雙手捧著心口，一步一步走向他。「看到你對她那般寵愛，我嫉妒，嫉妒得都快要發瘋了！」

「所以你是因為這樣，才把靈兒帶到這個地方審訊，還……殺了她？」尹兆麟不容許自己吃驚，趁著她心中慌亂之際問道。

「不是我，是『百芳閣』……」她終于察覺自己說漏了嘴。

「你真的……害了靈兒？」尹兆麟難掩心痛。

「不……我只是太過愛你……我愛你啊！」劉素欣再也顧不了許多，一下子撲到他懷里，博取他的憐憫。

「你是皇後！」乍听她說出愛他，尹兆麟心中除了震驚再也沒有其他，平靜得很。「你的理想，不就是成為東榮最有名的女人嗎？」

如果幾年前她對他這麼說，他或許還會接受，畢竟他曾經愛慕過她。但現如今，他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了。或許這是靈兒的功勞，讓他心中只掛念著她……

「那是我年紀小不懂事！我以為成為皇後、寵冠後宮就是我想要的，我以為我可以放得下你……但是我得到名利以後卻開心不起來，因為我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劉素欣說得聲淚下。

她果真變了，由一個雄心勃勃的奇女子變成了甘于平凡的女人。或許是宮里的勾心斗角，或許是繁瑣的國事……在各種各樣的壓力之下，任誰都會忍不住去憧憬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連他也是。

尹兆麟緩緩抬手，將她緊緊抓住自己衣衫的手拉開。「我這輩子只要靈兒。告訴我，她現在在哪？」

「你為什麼那麼在乎她？她有哪一點比得上我？」見他一心向著那女人，劉素欣忍不住低吼，「我不在乎你娶過她，我不在乎你曾經有過其他女人……墨詩隨時都有可能撐不住，我就只剩下你了，只要你回到我身邊，這東榮的江山就是我們兩個的……」

「夠了！」尹兆麟發現自己再也不認識這個女人。同樣的，她也不再是那個了解他的劉素欣。她竟然不顧皇後的身分，想要讓他做她的男寵？！「你身為一國之母，竟然大逆不道地說出這樣的話！」若不是念在幼時的交情，他會忍不住替墨詩「清理門戶」。說到底，這一切還是為了她自己的私欲，為了那不曾被滿足的貪婪。

得到了天下大權還不肯滿足，世間哪有魚與熊掌兼得的好事？

尹兆麟深吸一口氣。「我只想知道靈兒現在在哪……」

劉素欣看他鐵了心不再改變心意，臉上陰冷的笑讓人不寒而栗。「就算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會讓那個女人得逞！」

「你說什麼？」

「趙靈兒身為『百芳閣』的殺手，現在由于背叛『百芳閣』被捉回去，等著她的刑罰遠比在我這里要多……」

尹兆麟腦中似有什麼爆炸開來。

靈兒她……背叛了「百芳閣」？！這又是為什麼？當時她為什麼不為自己澄清？

「所以，你根本就別想見到活著的她。」劉素欣不無得意地說，「不過本宮倒是有辦法讓你再見到她，只要你願意……」

「臣不敢勞煩娘娘！」兜了這麼一大圈，尹兆麟也終于明白了，他一直被這個女人牽著鼻子走，就仗著以前兩人的情分，她才可以為所欲為。所以現在，他再也不相信她，寧願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他心上最重要的女子。「臣于今日罷職，娘娘若有心，便好好守衛東榮國土吧！」

「你……」沒想到連威脅都說出口了，他還是不肯跟她並肩作戰。

雞飛蛋打，原本的計策沒有實現，還把人逼走了。

「你不要後悔！」劉素欣咬牙切齒地道。

尹兆麟的反應則是朝她行個禮，堅定地退下，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

她那丑惡的感情，他承受不起。

就算找不到活著的靈兒，他也要帶回她的尸體，只因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半年後

江邊柳樹吐了新芽，柔軟的枝條似女子的腰肢，在春風吹拂下嫵媚地扭動著。溫暖的氣候，讓流域較窄的江河都解了凍，嘩嘩流淌著，日復一日，不知人間悲樂。

還是那群山，還是那條江，還是那座屋，還是那個人，就連心情，也如那時一般沉痛不堪言。

尹兆麟听著江水的流動，似是回到了那個悶熱的午後。想起他們在院子里，她用小小的身軀將他撐起，不厭其煩地帶他走著，任由他鬧著，在他的小計謀下，兩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吻，換來她那明媚動人的臉紅……

那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美好，為何半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會全部忘記了？

只因為靈兒承認她是「百芳閣」的人，他就固執地否定了他們一起生活過的日子，更否定了彼此的感情，還害得靈兒遇難，現下不知身在何處……

心，不可控制地痛著。但，痛得好，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還有心，還在牽掛著她，哪怕只是行尸走肉地活著。

就算知道她不曾給他真正的感情，但他就是放不下她……一開始只以為自己是愧疚在心，多般掛念也不過是想要彌補自己當時對她的誤會。但日復一日，他對她的擔心不曾放下，對她的思念反而越來越濃烈，欲罷不能。

北辰那麼大，他不是沒想過要放棄，然而即使鎮日醉在酒樓，他也忍不住思念那抹倩影。越醉，她的音容笑貌反而越是清晰，比他清醒時還要來得折磨。

半年了啊……

那夜之後，他先去拜別了父母的墳墓，悄悄潛入皇宮看了墨詩一眼，隨後的大半年，他都在北辰尋找著，企圖打听到一點關于靈兒的消息。

終于在昨晚，讓他偶然堵到了兩名正在執行任務的「百芳閣」殺手，也讓他不再盲目的找尋。

雖然那兩人推說不知，但當他提起靈兒時，那兩人臉上凝重的神色卻告訴他，靈兒絕對在「百芳閣」，但生死未卜，讓他一顆心提了又提……

深深吐出一口氣，尹兆麟邊走回茅屋，邊想著日後自己尋找的範圍。

當他來到門前，看到木門被人推開時，一股難以言喻的驚喜自心中升起。

「靈兒！」

一定是她！

她回來了！

院中確實站著一個女人，听到他這聲呼喚也轉過頭來，可……

不是她……

一瞬間，希望變成無盡的失望將他淹沒。

秦幽蘭也很詫異會在這里遇到他，但更多的是憤怒。「你既然這麼在乎她，當初又何必那樣對她？

幸好幾月前她已生產完，不然此刻見到他，肯定會氣得不行，進而威脅到月復中胎兒。

「那是我的國家……」尹兆麟別開眼，不敢正視秦幽蘭的質問，「我以為她背叛了我……我以為她在利用我……」這只是個薄弱的理由，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的不信任，太容易相信別人。

「那你可知，當初為了救你，她只身回『百芳閣』取解藥，甚至與『百芳閣』決裂。在你昏迷的時候為你擋下了許多刺客，因此成為『百芳閣』人人追殺的目標？」

「什麼？」

「而且，你說她利用你，你有何證據？」秦幽蘭不肯放過他，自己最好的朋友被他害慘了。

「她……假裝不會武功留在我身邊，還曾經是『百芳閣』的殺手……」最初知道到這些訊息，他也是萬般糾結，不曉得是真是假。然而在看到她的身手後，就輕而易舉地相信了劉素欣的話。

「她隱藏武功的原因你難道會想不到？你會讓一個武功高強的異國女子留在你身邊？」她反問，「而且也不是她執意要留下的吧？」

尹兆麟無言。

事實是，靈兒確實提過要離開，反而是他不讓她走。她整日待在房中，從不曾刻意接近他的軍事機密文件，就算他與人交談，她也總是知禮的回避……

越想，心中越是愧疚，心痛也更深。

「你知道這些，是不是靈兒告訴你的？」他充滿希望地看著她，希望她不要為難他，快點告訴他靈兒的消息，告訴他她還安好。

「不，這只是以我對靈兒的了解做出的猜測。」秦幽蘭毫不費力地再次將他的希望打破。「我只是听說，她被帶回了『百芳閣』。」

「他們會為難她嗎？」

秦幽蘭搖頭，「其他的我不知，我只知道閣主革奕確實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但他還不能隨隨便便處置靈兒。」靈兒背後也是有人撐腰的，雖然不知近況如何，但總要那個人點頭，革奕才能審問靈兒。

而依她看來，那個人會對靈兒心軟。

但如今已過了半年，對于靈兒的處置仍舊是保密的，讓她也不得不擔憂起來。

「靈兒是個很簡單的姑娘，她比外表看起來要聰明的多，卻不屑于用她的聰明去傷害別人。就我所知，她由于某種原因投入『百芳閣』，成為殺手，卻不曾真正殺過人，在遇到你之前。」秦幽蘭幽幽地道，「那日你被刺客毒昏，別說是她，連我要殺你都易如反掌。那時你是『百芳閣』的頭號目標，誰殺了你，誰就可以加官進爵，享受榮華富貴。

「但是靈兒沒有，反而求我救你。後來我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你是東榮人，而東榮的士兵曾無情的殺害了靈兒的父母。她告訴我，她對你是一見鐘情。」秦幽蘭看著他，心中嘆息。

尹兆麟的心劇烈跳動，听她說著那些他完全不知的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執著，听她不容拒絕地說喜歡你。」尹兆麟渾身一震，「即使你可能代表她的敵人，她也毫不介意。」

「已經……無法挽回了嗎？」尹兆麟沉浸在無邊的後悔中。以前靈兒對他的付出，他不知便罷了，還一筆抹殺她的心意，難道是老天看他不珍惜，所以收回了他最重要、最寶貴的東西？

這一刻他終于懂了靈兒最後一眼中的冷然，那是對他無聲的指控，是心如死灰的痛苦。

「我是醫者，卻沒有後悔藥。」秦幽蘭看著這個為愛傷神的男人，這種事自己也經歷過，因為懷疑，因為不信任，差點毀掉自己心愛的人……

所以饒是對尹兆麟有過怨懟、憤怒，卻也于心不忍了。這半年來，他冒險在北辰四處尋找靈兒，表現出的誠意有目共睹，也讓她願意再幫他一次，更何況她也十分關心靈兒，而她家那口子卻不肯對她說更多，讓她完全吊著心。

「子棠……他曾經是『百芳閣』的人。」

尹兆麟瞪大雙眼，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我明白了！」他激動地說完，對著秦幽蘭長長一揖，「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