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妻好忙 第二十八章
「大概是最近睡得不好吧。」于丫兒瞧戚行和拾藏都已退出房外,索性窩在他的懷里。「爺,今兒個進宮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皇上的身子恢復了不少。」
「那你剛才怎麼生氣了?」她想問的是,恐懼。
在她記憶中,她從沒見過他大聲斥責,甚至動氣,可是就在剛剛,他幾乎失去理智,狂亂的眸色因懼而怒,教她聯想到他說過怕失去她。
可是她不過是睡著了,他怎會生出如此大的反應?
「我怎會生氣,只是有點惱戚行不識風情。」
「不識風情?」可是戚哥要是不提醒他,她真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
「是啊,咱們關起房門的閨房樂趣怎能教他們瞧見,早上他們偷窺時,我心底已經有點惱了呢。」
「是嗎?」不是她不信他,只是總覺得與事實不符。
心知她半信半疑,他干脆轉移話題。「對了,回府前我繞到牙行問過巴律了,巴律說那些鐵砂是周將軍暫放的,畢竟從民間收取鐵砂是他的職責之一,只不過宮中屯放之處滿了,所以暫放罷了,就算讓寇久瞧見也無妨。」
「是喔。」她想了想,信了,因為確實沒有條子可以記帳。不過,她現在想跟他談的是他的不對勁。
可惜口都還沒開,戚行已通報晚膳備妥,得到允許後,讓人端膳入門了。于丫兒暫時放下心事,賴在周奉言懷里,非要他喂食不可。
一頓膳食拖了快半個時辰才用畢,但收拾桌面時可快了,不過是眨眼功夫,桌面淨空,就連寢房也淨空。
于丫兒不禁想,到底是舞姊和雙姊想要促成他倆好事,還是他們根本就被爺突生的怒火給嚇到?
「在想什麼?」
周奉言低柔的耳語吹拂著她的臉,她干脆懶懶地窩在他的懷里。「吃飽了,好像又困了。」
「……又累了嗎?」
听出他的試探和警戒,她不禁抬眼望去,有些失笑。「不是,是因為爺不在府里的這幾天,我沒睡好。」
「怎會沒睡好?」
于丫兒想了下,從他懷里坐起,與他面對面。「因為……我……」咳,真是太羞人了,但為了解除他的不安,再丟臉也得說出口。
「嗯?」他幾乎是屏息等待下文。
「就……想跟爺圓房。」她幾乎快把臉垂到貼在床面上。
「嗄?」周奉言一整個呆住。
「就因為想跟爺圓房,和兩位姊姊研究一些事,所以沒睡好。」她用余光偷覷著他,瞧他失神得嚴重,心想著到底要不要再往下說,畢竟這事兒她也沒跟兩位姊姊討論過,純粹是她心底的懷疑。
「研究一些事?」周奉言受到的沖擊頗大,猶如鸚鵡學舌,只能一再重復。
「就……chun宮圖。」話落,她還慢慢地從床底下抓出一捆麻繩。「麻繩。」
「chun宮圖跟麻繩?」這兩樣要怎麼兜在一塊?
「chun宮圖是舞姊從爺的書房取來的。」她像做錯事的娃兒,直拿頭頂對著他。「麻繩是雙姊準備的。」
周奉言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你們真是胡鬧。」竟連麻繩都取來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嗯,她也這麼認為,不過——「會這麼做,是因為爺連和我同房都不肯。」
「你明知我——」
「但如今我知道你隱藏的秘密,所以也不是秘密了,那咱們早晚還是要同床共寢的,不是嗎?」
「丫兒,我——」
「這些年,我隱隱感覺得到爺不愛親近我,待我知道了周家的秘密,我想爺應該是為了護我,所以不願圓房。」所以才會用上麻繩的嘛,可雙姊也真是傻的,她哪里綁得了爺呀。
「丫兒既然知道,那……」
「可是爺說有姻緣線了,該不成問題了才是。」說著,她偷偷地貼近他一些,雖說他沒將她拉開,但也沒抱著她,甚至,她覺得他整個人是僵硬的。
近來真的都是這樣啊,只要她突然接近爺,爺就會渾身僵硬。
「正是多事之秋,我想還是緩……」
「爺,那本chun宮圖上有一種說法,我還沒跟姊姊們討論過。」她突然道。
周奉言差點石化,不敢想象三個丫頭窩在一塊看chun宮圖,這話題他招架不了。
「上頭說,有一種男人喜歡女人,但是卻更喜歡跟男人睡在一塊……」她緩緩抬眼,問得小心翼翼。「爺是不是……喜歡冀王爺的身體?」
然後,她瞧見他瞠目結舌,心底不禁發涼。
不會吧,真的是這樣?
下一刻,周奉言沉不住氣地站起身。
于丫兒直睇著他,不曾見過他如此失措,像是惱了又像是羞澀,想開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整顆心都涼透了。
真的是這樣……
「丫兒,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周奉言幾乎是用吼的,聲響之大教守在外頭的人一個個面面相覷,預備著里頭再有動靜不排除開門救人。
「咦?」
「我跟冀王?天啊,你到底是怎麼胡兜的!」
不是嗎?于丫兒吞吞吐吐地開口,「可是你們會勾肩搭背靠得很近,而、而且我親眼見過他咬了爺的唇呢。」這事不是空穴來風,她是有憑有據推敲的。
周奉言捧著額,用力地閉了閉眼,近乎咬牙地道︰「丫兒,冀王看上的是周呈曄,適巧那段時日他們發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冀王鬧我的罷了,也可以說是拿我出氣,惱我不替他說情。」
「真的?」周呈曄周將軍……呃,似乎听爺提過冀王頗看重周呈曄,原來是這種看重。
「胡亂看什麼chun宮圖,胡亂瞎扯什麼啊!」周奉言真是啼笑皆非,被她激得腦袋都快懵了。
「chun宮圖也是從爺的書房拿來的,莫怪我這麼想。」她幽幽地說著。
很多事情覺在一塊,似是而非,能怪她嗎?
「我又沒看過,那不是我的。」他沒好氣地道。「你們簡直是胡鬧。」
「爺沒瞧過?」她頭垂得更低了。「我看完了……」
周奉言睨她一眼,托著額,徹底無言。
「那……既然東風不欠,為什麼爺不跟我……」
周奉言嘆了口氣,終究決定開誠布公。「丫兒,雖然我換來了姻緣線,但我終究難安,要是圓了房有了子嗣……」
「chun宮圖里有寫……那個……男人就不會有子嗣……」細微聲響猶如蚊鳴。
周奉言怔了下,意會後,俊顏慢慢地燒紅起來。看得也未免太仔細了……
房里突地靜默,兩個羞透的人壓根不敢偷覷對方一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奉言勉強端起了幾分威嚴,道︰「要是避子嗣你不在意,那晚些圓房也無妨,我現在只希望你一切安好,避開任何可能的危險,而且接下來朝中有許多異動,這事就暫緩。」
于丫兒垂著臉點頭,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可以再問爺一件事嗎?」
「嗯?」
「為何近來我抱著爺時,爺總是會渾身僵硬?」
周奉言再一次呆住,差一點點就要石化了。
「爺討厭我了嗎?」她抬眼問。
「不是,我只是——」瞧她忍著羞澀追問,他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因為爺對我……那個了?」她偷偷地又靠近他一些。
周奉言垂眼瞪去,從她的眼里讀出了「那個」的意思,教他又羞又惱又不知所措,只能發狠地瞪著她,仿佛從她口中吐出這意境有多不應該,哪怕她已經用極隱晦的詞帶過-
十丫兒眨了眨長睫,忍俊不禁地噴笑。
她這一笑,教周奉言更懵,頭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不懂她。
「爺是不是忘了害怕這件事了?」她笑問著,哪怕他正板著臉,她還是理直氣壯地偎到他懷里。
「你……」
「夫妻之間不就該是如此嗎?有時吹胡子瞪眼,有時惱羞成怒,因為咱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貼近就發熱,分開就發冷,而不是像爺這般,把我當瓷女圭女圭般處處小心,步步為營,眼里看著我,滿心只想著算計防備,懷里抱著我,卻還是不安恐懼。」
「丫兒……」他看不透她,但在她眼里他反而透明了。
「爺,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重來,我不知道爺是怎麼想,可對我而言,眼前的時間就像是付出代價跟老天偷來的,我只想跟爺好好地過,可以陪著爺笑陪著爺鬧就好,我就在爺的身邊,爺為什麼要恐懼未定而不絕對的將來?」
垂眼瞅著她,他真沒想過在她眼里,他竟被看得這般透徹。
恐懼來自于擁有一線生機後的絕望,每每當他尋到了一絲光芒,黑暗隨即鋪天蓋地地將他吞噬,一再一再地嘲弄他,終究恐懼成了深植的蠱,心尖上一點風吹草動,就從黑暗里伸出爪牙,教他寢食難安。
而她,竟都看在眼里。
「丫兒……」他緊緊將她摟進懷里。
在丫兒的記憶里,只記得上一世的痛苦,而他是整整背負了六世,她的六世死去,幾乎快把他逼瘋,為了讓她活下去,他早已不在乎其他。
他忘了非要讓她活下去,是為了可以讓她伴著自己,如今她明明就伴著自己,他卻和無形的恐懼對峙著。
「雖說爺是因為愛得深才害怕,可我不介意你愛得少一點,害怕少一點,陪我多一點,寵我久一點。」她像貓兒般蹭著他。「多點時間相處,等哪日,我們……生個孩子吧。」
「你的臉好燙。」他直瞅著她羞紅的俏臉。
「你也是。」不遑多讓呢。
周奉言閉了閉眼,嘆了口氣,看向門板,就見數道人影幾乎都貼在糊紗的門板上。
「再把門撞開,後果自理。」
外頭響起抽氣聲,沒一會,人影消失無蹤。
「咱們早點歇息吧。」
「嗯。」
讓她在懷里偎著,被子才剛拉上,便又听她說︰「爺不親我啊?」
他頓了下,用力地將她按在胸膛上,不讓她半夜點火。
她貼在他胸膛上,瞅著衣襟底下的肌膚一片燒紅……呵,逗弄爺似乎也挺有趣的。
沒有子嗣也沒有關系,只要兩人可以相執一世,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