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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妻好忙 第八章

作者︰綠光

周家牙行。

近正午時分,巴律躡手躡腳地走進帳房,朝那抹背對著他的縴減肥影而去,準備動手嚇人時——

「巴哥哥,我已經把印信文簿寫好了。」就在他來到約一步遠的距離時,于丫兒頭也不回地道,嚇得他以為她背後長了眼。

「你怎麼知道是我?」可惡,他的樂趣不見了。

「今兒個說船埠那頭有商船到,雙姊和舞姊去幫忙了,能留在鋪子里的,自然就是巴哥哥了。」至于鋪子里的牙郎各司其職忙亂得很,哪有空閑特地跑到後院嚇她。

巴律眯緊了一雙桃花眼,漂亮的嘴撅得高高的,一副詭計沒得逞倍感失望,卻又不得不佩服她精闢分析的表情。

「巴哥哥,那麼待會從商埠接回來的商貨也得要登記嗎?」她寫完最後一筆才回頭問著。

「不,那些都是從大丹來的藥材干糧,是羅家商鋪要的貨,屆時我會派人通知羅家商鋪的人過來點貨,不用寫在簿子里,你只要將每日托請交易的商家路引、字號、商貨等等資料寫上即可。」巴律抬手輕撫著她的頭。「丫兒,咱們牙行里的商貨有的是代客買賣,有的則是商家托尋,有的是咱們牙行自行屯貨,除了第一種,其余的皆不用寫在簿子里,那本簿子是要給官府瞧的,不用寫得那般詳實。」

于丫兒听完,秀眉緊蹙著。「可是這麼一來……」盡避外頭沒人,她還是忍不住壓低嗓音,「這不等于是走稅?」

巴律楞了下,沒想到她竟懂這麼多。「這個嘛……」他搓著光滑的下巴,斟酌著字句。「應該這麼說吧,牙行有三旬制,各種商貨價格不得隨意浮動,浮動必須有其理由,可問題是當遇到天災人禍時,有些糧貨勢必看漲,牙行得抑漲,但買賣主卻不見得賞臉,牙行自然得想個法子把這事給搓平,也就不方便往上呈。」

听他說得言之鑿鑿,但于丫兒就覺得有那麼丁點不對勁。商船停靠在商埠下貨,漕河衙門就會先收一次稅,押一次契作,待商貨賣出得要再作尾契,要是沒記在印信文簿上頭,便很明顯的就是走稅,而這種走稅方式很危險的,畢竟漕河衙門那頭都已經有契作了。

巴律瞧她分明不信自己的說詞也無所謂,他沒必要在這事兒上頭解釋,重要的是,「丫兒,我肚子餓了呢。」他可憐兮兮地道。

于丫兒這才發覺都已經日正當中了,趕忙將桌上的各種簿子收妥。「巴哥哥,這兒有沒有廚房,我來下廚弄點簡單吃的吧。」

「丫兒,你可得搞清楚,你是周家未來的夫人,不是周家找來干雜活的丫鬟。」巴律翻了翻白眼,不喜歡她自貶身價。

于丫兒偏著螓首,思索了下,問︰「可是我明明瞧見爺和公主走得很近,而且他還讓大皇子親了。」

巴律聞言整個人呆住,用力回神後,努力地替周奉言平反。「丫兒,爺既對咱們說你是他的未婚妻,這事就不可能變了,至于皇族……這麼說吧,爺在宮中雖是身分尊貴,但也不能得罪皇族,有些事,眼見都不見得準。」

「是嗎?」可是在她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虛與委蛇。

「爺的性子咱們都很清楚,一旦他認定的事,那就絕對不會更改,所以你就別胡思亂想了。」話落,隨即又朝她靠了過去,防賊似地細聲說︰「不管那些,對街新開幕了一家酒樓,咱們去嘗嘗。」

「很貴的。」知道他不想繼續聊下去,她自然是從善如流,不過東御道上的商家賣的全都是高檔貨,酒樓賣的都是山珍海味,有時一道菜就要好幾兩銀,她吞不下。

「哥哥作東。」真是的,他敢花用她的嗎?

「可是……」

「沒有可是,走!」巴律一把抓著她往外走,壓根不給她抗拒的機會。

于丫兒無奈,只能跟著他一路來到前廳。本是要往對街走去,可偏偏連門檻都還未跨出,巴律就被一牙郎給逮到低語兩句。

巴律眉頭皺了皺,可憐兮兮地朝于丫兒扁了扁嘴。「丫兒,等我一會,你過來這頭坐著。」

「好。」于丫兒乖順地走到他指定的位子坐下。

那是一張在角落的小桌,但看得出小桌的材質高級,雕功鬼斧神工,和擺滿卷宗的花架相並,她想,這兒應該是掌櫃的位子吧。

環顧四周,廳里高朋滿座,有的是買賣主喊價,牙郎居中斡旋議價,有的則是喝著涼茶和牙郎攀談著近日各種買賣的價格——

「話說回來,戶部侍郎會落得今日的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誰要他逢迎拍馬到這種地步,莫名其妙地要沛縣一帶的良田提早收割。」

「可不是,就因為三皇子在北方大郡成功栽種了青稞,立功回京,那戶部侍郎心想如果第二大糧倉的農作一並收成,皇上會龍心大悅,順便替掌管糧作的三皇子作個順水人情,誰知道大水竟沖垮了沛縣的幾座官倉,就那麼湊巧地讓收成的農作給浸水沖散了。」

「要不是三皇子在皇上面前求情,戶部侍郎挨得可不是杖責五十而已,他現在不過是被打殘,還有人照料他一輩子,不錯了。」

在旁閑听打發時間的于丫兒听至此,不禁微愕了下。

戶部侍郎?日前在書房外听見的交談,那提出古怪買賣的人不就是戶部侍郎?她記得爺是這麼告訴後來的二皇子妃的。而那時,爺對戶部侍郎提及,他會一輩子有人照拂,不須擔憂……

一輩子有人照拂,乍听之下像是一世衣食無虞,可也能解釋成必須讓人照料一輩子的狀況。

而爺的言下之意,指的是這個嗎?

垂眼細思,又听見交談的聲響再起,教她不自覺地聆听著——

「是說,這一回的大雨確實是下得又急又大,還連下三天,但先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怎麼這一回卻在沛縣釀了大災?」

「有人說是因為漕河上有幾道水門關上了,所以翻江才會泛濫。」

「耶,水門怎會關上了?」

「還不是戶部侍郎自作孽,他讓農作提早收割,農作不再需要用水,引水灌溉的水門自然提早關閉,听說翻江泛濫時,掌漕運的二皇子得知後,和冀王爺帶人趕到現場搶救,冒著被大水沖走的危險連開了數道水門,要不是如此,這一回水淹的範圍就不會只是沛縣附近的十幾個村莊了。」

「二皇子救民有功,皇上因而將二皇子封為睿王,就連冀王也得了不少封賞,可憐的是大水還是淹了沛縣附近的村莊,尤其是東西江村,幾乎是全滅,听人說還有尸體浮在翻江上呢。」

于丫兒听至此,水眸圓瞠著,趕忙起身問︰「東西江村被滅村了3」

交談的商賈抬眼。「是啊,听說無一悻免,這都已經是幾天前的事了。」

「姑娘,你有親人在村里嗎?那得要趕緊到翻江義莊找人了,听說還有上百具尸體無人認呢。」其中一人說。

于丫兒直楞楞地看著那人,直覺耳邊像是雷聲隆隆。

怎會這樣?

這一年的八月確實下了一場大雨,但是上一次是安然無恙,為何這一次卻滅村了?

「瞧,就是你自個兒出爾反爾的,才會把自己給弄得病了。」主屋寢房里傳來燕奇臨的調侃。

「看來王爺不是來探病的,而是來看笑話的。」周奉言倚在床柱邊,剛喝完了藥,臉色還蒼白著,嘴邊浮現習慣成自然的微笑。

「是啊,你連著幾天不進宮,本王怎能不來看你的笑話。」燕奇臨毫不客氣嘲笑著。「不過才一場雨就讓你躺了幾天,這般弱不禁風,簡直跟紙糊的沒兩樣,本王都開始擔心你周家會斷嗣了。」

「這也不錯。」他笑意極濃地道。

燕奇臨不由得正視著他,改了話題,「當初明明就是你算準了童朗為了邀功會差縣府提早收成,要老二順理成章關水門,造就這場水患,目的不就是為了要水淹沛縣,怎麼到了當天你卻改了主意,親自跑到東江村救人?」

「不過是突然動念罷了。」

「是嗎?可你救的那兩個孩子方巧都姓于。」

「可以幫我倒杯茶嗎,王爺,我有點渴。」他不置可否,朝桌面努了努嘴,滿臉期待。

「……周奉言,你好大的膽子,敢要本王替你倒茶。」燕奇臨微眯起眼,起身替他倒了杯茶,踅回床邊,卻沒將茶杯遞給他,反倒是極具興味地搖晃著茶杯。

「王爺,你那打量的眼光讓我身上的熱度又上升了。」他是個病人,王爺那捕捉獵物的眼神實在是過分了點。

「想不想更熱一點?」他輕哼著,坐到床邊。

「好不容易才退熱,還請王爺高抬貴手。」他想接過茶水,卻見燕奇臨喝了口茶,他神色無奈地道︰「王爺,雖說我與他百年前是同宗,但真要說的話,我和他實在長得不怎麼像,拿我當替代,實在說不過去。」

「你就擔待點,讓本王想象一下將他壓在身下的滋味。」說著,他把茶杯遞給他。

周奉言濃眉一揚,驀地放聲笑開,引發陣陣的咳聲。

「有那麼好笑嗎?」燕奇臨冷著臉問。

「不是好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兩個人都那般強勢,恐怕行房前得先打一場。

他笑了笑,喝了口茶潤喉,才又道︰「是說,這種床笫間的事,就不用在我面前點得太明,我有點吃不消。」

「你哪兒吃不消,都已經把未婚妻擺在家里了,何時想要大開殺戒,有誰管得著?還是你未經人事,本王替你指點指點。」

「這就不勞王爺費心,丫兒尚未及笄,我還沒打算成親。」哪怕燕奇臨說得葷素不忌,周奉言還是不變的笑臉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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