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探花郎 第五章
顏雨恩酩酊大醉,昏昏睡去。姚天想著若辜大人知道必定擔心,就雇了一頂轎子護送顏雨恩回辜府。到了門口,門房將之攔了下來查問︰「干什麼的?」
「你家姑爺和我喝酒喝醉了,我送他回來。」
「姑爺?」門房上前掀起轎簾,看見顏雨恩醉得人事不知,甩下轎簾,嗤道︰「什麼姑爺!不過是個騙吃騙喝的窮酸,早被我家老爺趕出去了,還有臉回來!」
姚天一听門房無禮辱罵,登時大怒︰「你這家伙,怎麼口出惡言,隨便罵人?!」
「怎麼不是?說是我家的姑爺,沒個信物又沒婚書,就想要騙婚嗎?老爺有吩咐,以後不準他進門。今天可是我親自送他出去的。」
姚天怒從心頭起,捋袖就想上前理論;但他酒喝太多,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跤。那門房嘲諷道︰「怎麼?這麼惡霸霸的想為他出頭?這里可是平江府辜大人府邸,照子放亮點,別在太歲頭上動土。」
姚天怒道︰「好!這筆帳本爺爺會回來跟你算!我如果不能為我兄弟出這口氣,爺爺我就跟你姓!」呼喝轎班將顏雨恩抬回客棧。
姚天越想越氣,在房內來回踱步,好不容易等到霍連逍回來,等不及他坐下休息,劈哩啪啦就把白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到恨處,一掌打在桌上,砰的好大聲響。「這個姓辜的偽君子,人前說一套,人後又是另一副嘴臉。他嫌顏大哥家里貧寒,就借口說他沒婚書,想要取消這樁婚事。大哥,你說句公道話,這姓辜的是不是太狗眼看人低?!」
霍連逍畢竟比姚天冷靜,靜靜听完他的陳述,道︰「我們先去听听顏公子怎麼說吧。」起身就走,來到隔壁房間,顏雨恩下午睡了一覺,此時雖已酒醒,卻還有些頭暈,發覺自己身在客棧,才想起白日和姚天在酒肆喝酒一事,見二人連袂而來,歉然笑道︰「在下喝了太多酒,給二位添麻煩了。」
姚天怒氣沖沖。「顏大哥,我問你,你那個假仁假義的岳丈大人,是不是把你趕出來了?」
顏雨恩有些尷尬為難。「小兄弟你怎麼知道?」心下暗惱定是自己酒後多言,對人訴苦了。
霍連逍緩緩道︰「顏兄,你我也不是外人,你可以將事情經過跟我們說說嗎?」
顏雨恩嘆了一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當下簡短地將來龍去脈說了。
當日他入了辜府後,剛開始辜仁貴對他還頗禮遇,噓寒問暖,又為他準備清靜廂房讓他讀書。過了幾日後,就開始問他婚書之事。顏雨恩路上遇劫,身邊行李全被搶走,哪里還有婚書?辜仁貴此時把臉一翻,責他胡冒亂認意欲詐婚,任憑顏雨恩如何解釋,辜仁貴就是不听。自此下人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三餐送來的不是殘羹剩菜,就是逾時沒來,且時不時就有僕佣在他面前冷言譏刺。顏雨恩深夜思忖,知道辜仁貴是有心悔婚,只是借此理由來擯斥自己。他是個有志氣的男兒,人家既然嫌貧愛富,已然忘卻當年訂親之誼,大丈夫何患無妻,自己又何必死賴不走,徒惹羞辱?于是辭別辜仁貴。辜仁貴見狀,正合心意,也不挽留,只是冷冷一點頭便任他離開。
姚天怒道︰「大哥,你听,這個辜仁貴也太不是東西了!現在他當了官了,就不要這個貧賤時訂下的親事。顏大哥可以善了,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我一定要替他討回這個公道!」
顏雨恩忙道︰「姚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們無權無勢,何苦民與官斗?再說了,是他背信棄義,不是我對不起他。這門親事這樣作罷也好,夫妻是要終身相伴的,辜大人既是這樣的心性,想必我那未婚妻子亦是眼高于頂,就算勉強成了婚,夫妻一生不和美,又是何苦?」
霍連逍豎起拇指道︰「顏兄,你的心胸豁達,霍某好生敬服。」
顏雨恩苦笑謙遜道︰「這幾日在辜府受的那些白眼,讓我思前想後,人生在世,不是事事皆能如意,只要顏某做人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他人笑罵輕賤就由他去吧。」
「君子豈以窮通論定。顏回一簞食、一瓢飲,至今人稱復聖,顏兄真有高祖之風。」
「霍兄謬贊了。」
這兩人互稱互贊,血性的姚天在一旁可听不下去,怒道︰「你們一個是君子,一個是英雄,拿得起放得下,真真好樣的。照我看,這樣的小人非給他一點教訓,打得他滿地找牙!」
顏雨恩勸道︰「姚兄弟的厚情隆誼顏某深感五內,但是這事我已決定作罷,以後跟辜家恩斷義絕,不再往來。姚兄弟千萬不要為我出頭,惹上麻煩。」
「我不怕麻煩,只有麻煩怕我。」
霍連逍端起臉色。「天弟,你當我是你大哥嗎?」
「這是自然,我們都已經結拜了。」
「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那我就有責任管束你。你跟了我來,我就要保護你周全。你想要去找辜大人晦氣,我萬萬不許。別說我現在在他門下辦事,就算他不是我頂頭上司,你無故去跟他爭執,吃虧的是你自己。」
「你們怕他,我可不怕。這等不公不義的事,我看不下去。」
「天弟,世上不公不義的事多不勝數,你若都想以武力來解決,那跟那些恃強欺弱的人有何兩樣?」霍連逍皺著眉。
「大哥,你盡是數落我,你胳膊肘到底是往哪里彎的?當不當我是你兄弟?!」被霍連逍屢以大義訓斥,姚天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我當你是自己人才跟你說這些話。」霍連逍站起身,兩手放在姚天雙肩上,語重心長道︰「你年紀小,見到這些事一定會激起憤慨,但是你不能打著替天行道的旗幟動用私刑,一切自有王法定奪。就算王法管不了,一切也有因果報應。你要是當我是你大哥,就听我的話不要輕舉妄動。你這不是為顏兄好,顏兄既然已經決定放棄這門親事,天底下何愁沒有良緣?」他和姚天相處日深,知道他遇事易義憤填膺,這常令他擔心有一天他會觸犯王法,引火自焚。
見霍連逍眼中盡是真誠,並不是拿道理來壓他,姚天是素知他耿直脾氣的,只好勉強壓住胸口怒火,沒好氣道︰「就是你們這些爛好人、道學君子,才會讓那些惡人無法無天。」心底卻想,看在你是為我好的份上,我現下先不跟你口舌計較,等離了你的眼皮子底下,你還管得到我嗎?姓辜的,你最好別出門被我撞見,否則爺爺一定要你好看,為顏大哥出一口冤氣。
「顏大哥,你今後有何打算?」姚天轉開話題。
「我要進京去赴考,只是盤纏都被搶了,現下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等剿匪結束,你跟我們一道回去啊。到了開封,你就住我家吧,我家屋子大得很,我哥……表哥又常常出外做生意不在家,留我一個人無聊死了,你去正好跟我作伴。」
「已經蒙兩位恩公搭救,怎好再去府上叨擾?」
「哪稱得上叨擾!你閑了沒事,也可以教我讀讀書啊,我表哥常說我該多讀點書,才不會被人笑話。不然,你就做我夫子好了。」
「天弟,沒听你說過有個表哥。」對于姚天的一切,除了他的名字、家境富裕之外,霍連逍一無所知。
姚天哼了一聲轉開臉。「你整天忙著捉賊,哪還有時間來理會我這個孤苦伶仃的小弟?」話中大有酸意。
霍連逍失笑,攬住他肩頭。「是是是!都是大哥的錯,等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一定陪你痛飲三天三夜。」姚天面上一紅,轉過臉表示不稀罕。
接連著幾日,因為行蹤屢被識破,盜匪勢力大傷,于是沉潛寨中不出。霍連逍落得幾日清閑,就陪姚天在茶坊喝茶,偶爾有線民來報,說強盜頭子懷疑已經有了內賊,吩咐近日內不要再出來打劫,霍連逍給了他一點銀兩,囑咐他小心不要暴露身分,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大哥,你家里有什麼人啊?」兩人繼續之前的閑聊。
「我娘。我家離此地不遠,在回開封府前,我想先回家看我娘一趟。」
「那我也去。」
霍連逍一笑,忽然想起︰「你說你有個表哥住在開封,他叫什麼姓名?」
「我表哥……」姚天眼珠轉了一轉,丟了兩三顆瓜子入口。「他大名鼎鼎,你大概听過。」
「哦?」霍連逍腦中迅速飛轉,掠過幾個藍方跟他提過的開封知名人物。
「他叫紀天寶,我們是遠房表親,在開封我就住他家里,表哥對我可好了。」姚天一邊說一邊偷覷霍連逍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