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偷成貴婦 第五章
第三章
又是一天的開始。
更衣間里,銀亮的落地長鏡中,映著藍于洛年輕且富有魅力的軀體。寬平的肩膀,細窄的腰線,緊實的翹臀,堪稱絕對完美的倒三角形身板精瘦又結實,線條漂亮的沒有一絲贅肉。
晨跑回來,洗了個戰斗澡,藍于洛頂著一頭猶帶些許濕氣的黑發,伸出一雙有力的雄性臂膀,從眼前這吊掛成排,且絕大多數是制式襯衫、西服的衣架上挑選衣物,連串的動作致使後背兩側對稱的肩胛骨與肌肉被無聲牽引,充滿陽剛味的畫面實在美極。
拍板定案後,藍于洛一把抽掉腰間的浴巾,抓緊時間迅速著裝。
指甲修剪整齊的俊秀長指剛擺平襯衫上的扣子,他便听到敲門聲——
「大少爺,時間差不多,該預備著下樓了。」管家的提醒不輕不重的傳來。
始終無語的藍于洛這才掀動兩片薄薄的唇瓣,揚聲回應,「我這就來。」
下樓前他最後一次抬眸看向長鏡,確認身上的打扮恰到好處,找不到半分錯處後,視線冷不防地觸及眉角那道昨晚被爺爺拿高爾夫球桿擊中的新傷口。
藍于洛結束美國的學業後,就被藍老爺子召回台灣,成為藍鼎集團的一員,目前在集團的航空事業部門擔任副總一職。
這幾年航空業競爭白熱化,很多同業賠得死去活來,唯有藍鼎集團始終屹立不搖,而這幕後的大功臣正是藍于洛。
但他卻因一時自信大意,著了弟弟藍于治的道,差點搞砸這紙和法國制造商的年度客機采購合約,惹得性情火爆的爺爺勃然大怒,抄起球桿就往他身上打。
傷口距離眼楮不到兩公分,當下鮮血直流,第二天更是慘不忍睹,整個左眼周圍都腫起來,幸好不是打中眼楮,否則肯定更精采絕倫。
無妨,總會好的,就當是自己太過自信的代價,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讓敵人有半點歡愉。
凝視鏡面的黑眸里閃過一絲與這身斯文優雅截然不同的戾氣,長指下意識的去探,還沒真正踫觸到,就被他的理智所制止。
不必為這種無謂的事憤怒和自憐,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便是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抿了抿雙唇,藍于洛那張原就冷酷漠然的面容,瞬時又更冷了幾分,不再留戀多看,轉身離去。
一打開房門,看見等在門外多時的身影,他決定視若無睹。
藍于潔踩著她後天養成的優雅步伐,快步迎上前去,化著精致妝容的漂亮臉蛋堆著無比甜美的討好笑容,對著藍于洛喊,「大哥,早!你的傷口還好吧?爺爺實在下手太重了,我這里有些醫藥級的美容膠帶,貼在傷口上可以防止留下疤痕,給你。」
這個藍于潔名義上雖是他的妹妹,其實兩人並無半點血緣關系,她是繼母跟前夫所生的孩子,跟繼母一起嫁過來後就改了姓名,想讓自己成為徹頭徹尾的藍家人。每次看到她,藍于洛總會有一番深刻體悟,遺傳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繼母的矯揉造作、陰險毒辣,還有兩面手法,她果真是學得惟妙惟肖。
可惜他體虛,對這種人格分裂的患者無福消受,就是看到眼楮都得疼痛個大半天,好在身體的防衛機制沒壞,總能讓他在重要時刻暫時性眼盲,確保眼力完好。
就像現在,他沒看到她,自然也就不用理睬她,藍于洛徑直越過她,迅速下樓。
「藍于洛!藍于洛!」雖是意料之內的冷落,卻還是讓藍于潔精致的面孔僵了又僵,青筋隱隱浮現,粉拳捏緊。
「姊,我說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大早就發花痴?別說大哥厭煩,我都惡心。」
說話的是藍于治,也是鼻青臉腫,滿臉嫌惡的瞟了花枝招展的姊姊藍于潔一眼後,尾隨藍于洛遠去的步伐下樓。
對人好還踫一鼻子灰,甚至還得被親弟弟數落,藍于潔實在氣得不輕。「該死的藍于洛,活該你被打,本小姐對你好是看得起你。不領情是吧?好,我就等著看你哪天落魄了,到時候別哭著來求我。哼!」
發拽完情緒,她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恢復優雅。無須為這一點點小挫敗慍惱,人生截至目前為止,她藍于潔想要的還從來就沒有要不到的!不急,她有大把的耐心可以跟這個名義上的好哥哥一點一滴慢慢磨,她就不信會等不到藍于洛為自己痴迷的那一天。
催眠完自己,覺得釋懷後,藍于潔重新踩著她引以為傲的優雅步伐,宛若女神降臨般,帶著香風徐徐下樓。
哈啾!沒事,不過是晨起過敏,跟方才失手多按了兩下香水沒關系。她偷偷地揉了揉鼻子,一如既往地朝藍于洛和藍于治之間走去。
藍于治嘴角噙笑若有所思,昨晚老爺子動怒,他頭一個沖進去,被老爺子打個正著,當場就是一頭血,卻還又哭又擋的抱住藍于洛,完全英勇護兄。想想,他真是贊嘆自己的演技!
忽地,他眉頭一擰,「姊,你今天的香水是不是灑重了?」手指抵在鼻間,不斷揉弄著覺得不適的鼻子。
「閉嘴!少唆。」藍于潔咬牙低斥之余,不忘用那雙刷著強效睫毛膏的美目,偷偷看了藍于洛一眼——又帥又壞,她和他,倒是應驗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藍于治把姊姊眼里的愛慕看得一清二楚,暗罵一聲蠢貨,別過頭去。
對于一個已經傳承百年、旁支眾多的累世大家族來說,饒是家宅再如何擴建,樓房蓋得再氣勢高聳,總有容納不了所有人的一天。
為了強調繼承的高貴、傳統的不可侵犯,藍氏家族索性在族譜內明言,後代子孫,僅歷代長房有資格留住主宅。
所以,盡避藍鼎山莊蓋的巍峨又大氣,目前也只住了藍老爺子和獨子一家五口,倒是管家司機廚娘僕人園藝師傅養了不少,一大堆人伺候這六位藍家人的同時,也肩負著延續這個百年大家穩定脈動的責任。
六點半,以藍于洛為首的小輩們,包括藍于潔、藍于治姊弟在內,皆已穿戴整齊,依序站在餐廳入口,靜候長輩入席。
須臾,大家長藍老爺子在兒子、媳婦的左右陪侍下,踏著緩慢卻不失威嚴的步伐,堅定的走進餐廳,老人家在餐桌上的主位坐定,余下小輩才依輩分跟著入席。
這樣一幕媲美時代大劇的畫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藍家上演,哪怕是周末也依舊如常不換檔。
八股?迂腐?
對旁人興許是如此沒錯,可對于已經傳承百年的藍氏家族來說,這一點也不八股,更不迂腐。無規矩不成方圓,規矩象征一天的開始,更是藍家世世代代的傳承。
今年八十歲的藍老爺子,是個既嚴肅又嚴厲的老人,雖說年紀一大把了,身子骨卻十分硬朗,精神矍爍,腦袋尤其精明。任何人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偷雞模狗,說是自尋死路也不為過。
從商一輩子的藍老爺子認為,但凡人都是有惰性的,唯有競爭才有進步,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所以深謀遠慮的藍老爺子全面性地開放後輩明爭暗斗。畢竟百年世家的擔子重之又重,累積百年的家業更是繁而又繁,單靠敦厚溫順的爛好人脾性是絕對撐不起來、扛不下來的,唯有競爭,激烈的競爭,才能真正篩選出最優秀、最合適的繼承者。
豪門大家規矩多,用餐時席間總是靜默,平常人家三個人湊一桌都能鬧翻天,這六個人兜在一塊兒,卻連呼吸都不敢太盡興,一時間,偌大的餐廳只剩餐具細微的踫撞聲響……
這種時候,藍于洛就會讓自己的腦袋放空,為可憐的腦細胞爭取一點喘息的空間,或者想想某人那支趣味的影片,時間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今天出發?」藍老爺子突然開口問。
藍于洛迅速回神,斂容正色,「是的,爺爺,我已經安排好,一抵達法國立刻和制造商重新洽談合約。」
「什麼?你今天要去法國?可你傷得那麼嚴重,眼楮都腫了,就不能好好休息兩天嗎?工作又不會跑了,你這樣媽媽很心疼的。」溫麗玉喳呼個沒完,還時不時用手抹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爸,我求您了,不過是一紙合約,您昨晚打也打了,有必要把孩子逼成這樣嗎?」
昨晚書房的那場大戲,溫麗玉也參了一腳,硬是把那慈母的角色發揮得淋灕盡致,領個最佳女配角獎也不為過。
「慈母多敗兒!什麼不過是一紙合約?!那可是一紙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大合約,真是無知蠢婦!再說,業精于勤荒于嬉,一點小傷就哼哼唧唧要休息,日後能有什麼出息?」
「爸,您怎麼可以這樣心狠?于洛好歹也是您的親孫!我不管,媳婦我就是見不得于洛這孩子受半點苦,他雖不是我親生的,可也是我打小帶大的,就跟親生的一樣,他要是瘦了病了,我就是心疼,我才不要他去法國。」說著說著,那雙眼楮就紅了,好不委屈。
「爸,麗玉也是心疼孩子。」平常唯唯諾諾的藍志方這時倒是敢出聲挺老婆。
藍于洛冷眼旁觀,心中冷笑,一點也不想參與演出。
說真的,他們藍家不該經商,應該弄個制作公司,把這些人全都搜羅起來,合演幾出家庭大戲,肯定可以在演藝圈大放異彩!他若是當個經紀人,憑這幾個人的演技,也能賺到金山銀山,下輩子不愁吃穿。
藍老爺子重重一拍桌子,「去,還就得給我去,要是沒搞定這事,也就不用回來了!我藍遠濤沒這種窩囊孫子。」
溫麗玉愁容滿面,內心卻樂得直打滾。要真能趕走這個繼子,她委曲求全這些年也就得償所願了。
「大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化危機為轉機,順利完成簽約。先預祝你此行一路順風,馬到成功。」
他抬眼,悠悠地望著同父異母的弟弟藍于治。
多溫順的樣子,性子又謙和,跟裹著糖衣的毒藥一樣,看似是個好弟弟,卻心思深沉的想出這種打擊他和法國人的合作,讓他不得不親自飛往法國,最好還能把他困在法國,缺席老爺子壽宴,一石二鳥的絕妙好計。
畢竟傳統世家看重的就是這些規矩,他若連老爺子的壽宴都敢不出席,那可是犯了家族大忌,旁人又會怎麼看他這個長孫呢?
也難怪昨晚的護兄大戲演得這樣賣力,不惜讓自己鼻青臉腫,這幾天要再到公司走走,好名聲可就滾滾而來了。
這般用心良苦,不找機會頒個最佳男主角獎給藍于治,還真是說不過去,好歹他藍于洛也是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
他驀然愣住,意識到自己居然用了某人的名言,不禁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暗黑的心情緩了泰半,更有余力勾笑道謝。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