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不要跑 第四章
第三章
蘇婉婉拉著宋憐兒在前庭賞花,看那些含苞的骨朵悄生生的,十分可愛,心中頓時輕松不少。
坐在一旁涼亭里,蘇婉婉趴在欄桿上,絲毫沒有顧慮自己形象的意思,反而頗感興趣的問道︰「憐兒,你是幾歲入的宮?」
宋憐兒好笑的看著仍有些孩子氣的皇後娘娘,一邊提醒她坐姿一邊回答道︰「回娘娘話,奴婢十歲入的宮。」
「為什麼要入宮呢?」十歲,那時的她仍不知人間疾苦,天真爛漫。
「回娘娘,奴婢家中貧苦,孩子多,爹娘養不過來,便將奴婢賣到宮里來。」宋憐兒平淡的說道,似是不放在心上。
蘇婉婉皺眉,「憐兒,你不要左一個『娘娘』,右一個『奴婢』,听得我好生別扭。都說過多少次了,這會兒沒有旁人在,沒有那麼多規矩。」她就從不在宋憐兒面前自稱本宮,至少她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她也只不過是空有其表罷了。
宋憐兒為主子的率直輕笑,「是,娘娘。」說是那麼說,但該有的禮數不可能少。
蘇婉婉也知道她一時改不過來,因而也沒糾結在這樣的小事上。
「那你在宮里苦嗎?」
「跟在娘娘身邊,一點也不苦。」皇後娘娘雖然身在深宮,心腸卻善良的可憐。當年僅僅是見她受欺負,便動用權勢將她調到身邊,讓她領了這份輕松的差事。為此她當然不覺得苦,反而想要更好的照顧她,報答她。
蘇婉婉為宋憐兒感到心疼。在及笄前,她從未受過苦,即便成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後,也從不曾缺吃少穿,那種為了吃飽而被最親的人賣掉的感覺肯定不好受。
「總是跟在我身邊,總是待在這宮里,會不會很無趣?」宮里整天就那些事,勾心斗角,雖然她被錦衣玉食地供著,可終究無一點實權,也不能做些什麼。
「不會。」她本身沒什麼追求,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就好。
「憐兒,出宮去看看吧。宮外應該是個廣闊的世界,每時每刻都有新鮮的事、好玩的事發生。」蘇婉婉的語氣里有止不住的向往之情。
「娘娘也要出宮嗎?」宋憐兒想了一會兒才說道。
這宮里都在傳,皇後娘娘不受寵,即使誕下的是皇長子,也未能被立為皇儲。
皇上很少進鳴鳳宮,即使要寵幸娘娘,也只會要娘娘去行龍宮。娘娘似乎也不願意多提皇上,不像別的妃子一樣想盡辦法吸引皇上的注意。
但就是有點怪,每次看到皇上看娘娘的火熱眼神,她就覺得皇上其實並沒有傳言中說的那樣對娘娘那麼冷淡。
或許連娘娘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近來皇上寵幸娘娘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娘娘在行龍宮里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怎麼可能……」她怕是要被永遠囚禁在這座巨大的牢籠里。掩下黯然的神色,蘇婉婉道︰「我只是在想,或許憐兒可以替我出宮,代我見識一下宮外的世界,多接觸一些新鮮的事物。」
「可是奴婢走了,誰來伺候娘娘呢?」
「偌大個皇宮,我還怕沒人伺候嗎?」
「那娘娘想讓奴婢去哪兒?」
蘇婉婉扯開一抹大大的笑,「其實呢,我欠歐陽將軍一個人情,就勞煩你去他府上幫我還清好了。」
當晚便有一頂官轎從宮里抬出,將人送到歐陽府上。
蘇婉婉本是一番好意,給歐陽硯一個人情,本來約定好時機一到就放宋憐兒自由,好讓他們彼此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卻不想誤打誤撞,促成了一對佳偶。
但就在人送入歐陽府的第二天,朝堂上就有流言飛出,說皇後娘娘為了立儲一事送貼身宮女給歐陽將軍,以此籠絡人心。更有人說兩人之間情絲未斷,皇後送自己的貼身宮女給歐陽將軍,擺明了割舍不下舊日情分。曖昧的謠言又起,對蘇婉婉十分不利。
而柳家人一听,一面加緊送禮送財收買大臣,另一方面煽動流言,打算將皇後拉下馬來。
楊恆毓將一切看在眼中,卻不說什麼,明明朝堂上有禁止大臣拉幫結派的條令,明明柳家人動作很大,他卻不打算警告或是制裁,也就讓那些自以為聰明的人選邊站了。
「皇兄,你真的不打算制止柳家,或是處置那些巴結柳家的小人?」比楊恆毓小一歲的同父異母皇子楊恆敬看著御書房里那一摞鼓吹立庶不立嫡的奏章,忍不住問道。
「越是這種時候,才越能看清楚哪些是正直的人,哪些是可用的人,日後也好把那些不該留的人斬草除根。」楊恆毓一邊批閱奏章,一邊心不在焉的道。
果然老謀深算如皇兄,他的道行實在不如。當年在李太後眼皮子底下就能將皇位搶回,這樣的人說他不奸詐……呃,不足智多謀都沒人信。
當年李太後選傀儡太子時,他尚年幼,因為外祖父是朝中大臣,生怕他以後會反了她,所以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除掉。幸虧外祖父早就預料到,並將他偷渡出宮,找人假扮他,他才得以活到現在。五年前皇兄羽翼漸豐,外祖父也有意要他奪回楊家天下,他這才又回到京城,助皇兄一臂之力。年幼時不曾親近的兩人,現在感情卻頗好。
「你是不急了,可皇嫂呢?種種流言很明顯就是針對她而來的,她不可能會沒有壓力的。」皇嫂明明是個好女子,卻被迫卷進來。
楊恆毓筆尖一頓,卻沒有說什麼。
「皇兄,人明明就被你霸在身邊了,你還在擔心什麼啊?難不成你還真信了外面說的皇嫂與歐陽硯余情未了?」他雖跟歐陽硯並未深交,只見過幾次面,卻覺得對方是個有擔當、可靠的男人,
不像外面說的那般不識大體。
而皇兄在感情這方面也有點拖沓。明明平時在朝政上做事雷厲風行,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一點都不馬虎了事,就連那些老狐狸都能靈活的戲耍幾分,偏偏在感情上執著不說,還不善于表達。他吝嗇于向皇嫂說一句半句的好話,一點也不肯示弱,說出自己的心意。殊不知女人耳根最軟,好好疼寵幾分,就會乖乖把心交出來。
「什麼時候你這麼悠閑了?不如來幫我治理國家?」楊恆毓冷哼一聲。
「不要!」楊恆敬大叫,「皇兄,你明知道我最愛自由,處理國事什麼的最讓我頭疼,你這樣是想整死我嗎?」他對一國之君這個位子絕對、絕對、絕對沒有任何妄想!每天一大清早起來上早朝,然後日復一日的處理國家大事小事,偶爾還得應付心血來潮的外邦,忙到三更半夜更是常事,連抱娘子的時間都沒有,那真不是人能做的。
楊恆敬撇撇嘴,「也難怪皇嫂對你冷淡,誰讓你整天就知道對著奏章,連一句好听的話都不會給她說……」
見皇兄兩道冰冷的眼光射過來,楊恆敬自動吞下剩下的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楊恆毓好笑又好氣的看著逃難一樣跑走的皇弟,心里卻也有些惆悵。他不知道蘇婉婉是否對歐陽硯余情未了,但一想到兩人之間的曖昧,他就十分不開心,不拼命處理奏章的話說不定就胡思亂想,甚至毫無理由的去霸住蘇婉婉,非要確定人時刻在自己懷里才行。
但理智上不允許他這麼做,在心頭大患沒有除去之前,他不能向任何人暴露他的弱點。
唉,如果有可能,他也很想象那些昏君一樣不管不顧,寧願荒廢朝政也要抱著自己心愛的人兒滾來滾去……
四月,氣候轉暖,似是出兵的好時機。
初八夜,半邊月掛在天空中,地上不是很明朗,皇宮里卻是熱鬧非凡。皇上在宮里最高的閣樓摘星樓上設宴,辭別即將出兵的將士們。有身分地位的大臣都攜家眷入宮,在御花園賞花游樂。有些人在討論國事,也有人悄悄議論那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更何況是一群鎖在深閣里的無聊貴婦。
蘇婉婉一向不適應這種敷衍的場合,除了趙王妃,鮮少有其它貴婦可與她交心。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虛偽的笑臉,口蜜月復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期望引起別人的注意與共鳴。官員們身分低的巴結身分高的,連女人們也是表面溫和端莊,處處夸贊迎合,一轉身卻把別人的缺點過往大肆宣揚,所以簡單開場之後,蘇婉婉便借故離開摘星樓。
她前腳剛走,好事的人便偷偷議論開了。
「你看,皇後這會兒又走了。」
「就是,一點威嚴都沒有。」
酒過三巡,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膽大放肆。柳清廷這派的兩位官員湊到一起,不懷好意道。
「我看哪,她根本就連做皇後的資格都沒有。」其中一位大臣的妻子拉著另一名貴婦走過來,低聲道,「她跟李如鳳可是表親的關系呢!」
「喲!」另一名貴婦佯裝驚訝道︰「前太後李如鳳,犯的可是逆謀的大罪啊!不是應該誅連九族嗎?怎麼她還幸存,還成了皇後呢?」那口氣,跟當初巴結前太後時完全不一樣。
「誰知道皇上什麼心思,或許留著她還有什麼用。」
「大概被鬼迷了心竅。」
「依我看來,皇上也就看上了那張臉跟身段。」有人非常嫉妒蘇婉婉就算生產完也沒有走樣的妙曼身材,縴腰翹臀的。「看著就是禍亂朝綱的狐媚女人。不過,過不了幾年,等她年老色衰,皇後這位子怕是就坐不長久啦……」
「不,也許不用很久。」另一位官員諂媚地說,「只要咱們丞相大人多使點勁兒,極力主張立二皇子為太子,到時這皇後的位子,不就是柳貴妃娘娘的了嗎?」
「大人言之有理呀!」一伙人低低地笑開,沒有注意到假山後面藏著的趙王與趙王妃。
自小在民間長大的楊恆敬也十分討厭這種虛假逢迎的場合,更何況自己出身不顯貴的妻子並不被所謂的「貴族」待見,所以就攜了人,本想早早溜回府去快活一番,卻不想在這里偷听了這樣一番大逆不道、不知死活的話語。
楊恆敬听著幾人的談話,辨認出了他們是朝中哪兩位官員,心中不免嗤笑兩人的愚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兄看著皇嫂的眼神有多麼熾熱。
「這些人好討厭,一直在說婉兒姊姊的壞話。」趙王妃皺起眉頭,很不願意听到別人如此詆毀蘇婉婉,當年沒有身分的她若不是皇後蘇婉婉成全,根本就無法跟楊恆敬在一起。而她也不明白,那麼壞的皇帝哪里來的福分,有婉兒姊姊這麼好的皇後。
「沒事的,乖,你相公我一定會處理他們的。」雖然在這里听壁腳很不君子,但對于這些小人也不必來明的。
于是第二天,朝中某兩位大臣沒有上早朝,以後再也不曾出現在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