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寶財妻 第五章
兩人邊走邊說的進入賭石鋪子旁的糧食鋪,討價還價的商量要買多少糧食,渾然不知他們的對話正落入打算進石料鋪子挑選毛料的兩名男子耳中,彼此錯身而過。
「賭石不是什麼好東西,听到了沒,要節制!」一身錦衣、頭戴玉冠的清俊男子笑著打趣。
對身為玉城最大玉石鋪子的東家,同時也是賭石行家的牟長嵩而言,此言無疑是大笑話,听過就算了,玉石不開賭還有什麼意思,他們追求的便是解石的那一刻,多少人為此如痴如狂,不肯罷休。
「你還要不要解石,不玩就回去,我不是很有空閑陪你瞎晃。」他還有幾十萬的玉石生意要談。
「哎呀!說兩句有趣的玩笑話就翻臉,你也忒小氣的。」那是別人說的話,他當是趣事聊聊也不成。
「送你一顆開窗的豆種翡翠的石料有不有趣,還是粗豆種,讓你刻尊笑彌勒擺在佛堂供奉。」
他這人度量很大,不介意送他一尊。
俊逸的牟長嵩笑不及眼,一張笑面活似出沒在沼澤深處的金絲狐狸,溫潤的面皮上帶著兩分商人的狡猾。
「別別別,別玩我了,起碼要琉璃種或冰種,糯種和芙蓉種也勉強接受,其他的不是上品我可不收。」粗豆種那種下品的石頭他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
溫彥平是家中的嫡子,雖然不是經營玉石鋪子的,但是在賭石界有逍遙公子的美稱,不賭則已,一開賭十之八九能解出令人稱羨的美玉,但是所有的玉石一概不出售,極品的留下收藏,余下的大方地贈予知交好友,紅顏知己。
他是玉城出名的浪蕩子,偏好美玉翡翠以及各類寶石,富甲一方的溫府多得是供他揮霍的財富,常常一擲千金,醉臥美人膝,以美玉贈佳人,牽成一段風流韻事。
牟長嵩正好和他相反,府中美婢嬌奴個個如花似玉、貌比西子,可是自律甚嚴的他幾乎是不近的,對他而言,她們僅是容貌好看而已,還不足以令他動心。
二十一歲的他早該成親生子了,如他這般年齡的男子少說有三、五個孩子滿地爬走,可是他不論娘親如何催促,沒遇上看上眼的姑娘,他怎麼也不肯點頭,硬是不肯成親。
「對了,剛才那個小丫頭那身衣服看起來很眼熟,好像是你們府里的丫頭。」下人也來賭石,可見油水很豐。
牟府的丫頭分粗使、三等、二等、一等,各有不同的款式和服色做為區別,成語雁穿的便是三等丫頭的淡藍底白花卉紋衫裙,腰上系的是同花色的寬帶繡竹紋腰帶。
「丫頭就不能賭石嗎?」全然不在意的牟長嵩微挑左眉,府里的一個下人還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只要輸得起,人人都能賭上一賭。這是他的至理名言。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牟府的丫頭腰纏萬貫,我甘拜下風,不過她的手氣很不錯,我看她像是第一次試手,新人的運氣。」五顆看著不起眼的廢料,居然出綠兩顆,若是再大上幾倍,那價值就更高了。
「若沒有足夠的玉石涵養,十賭九輸,你用不著羨慕她,等她連開了十把,把把不落空再來驚嘆。」他話中含諷,嘲笑他眼界低,一個小丫頭也值得大驚小敝。
本身也是賭石好手的牟長嵩能從毛料的紋路以及皮殼看出其中是否含有玉石,大概是何等品級,何種玉料,大小如何也能說得八九不離十,他一出手,少有錯手。
身為本事如神一般的行家,自然看不上府里小得不及他肩高的小丫頭,眼角余光連瞄都沒瞄一眼,將她視同路邊的石頭,雖有一抹翠綠也頂多是擦邊綠,上不了台面。
「喂!你這人很無趣,人家都還沒展露光華呢,就被你一腳踩下去,說不定是蒙塵璞玉,正等人開琢。」不知怎麼的,他覺得有戲,他的預感一向十分靈驗,有好戲看了。
「你來不來,再不來就把你扔下。」廢話真多。
「來了來了,你牟爺出手,我豈能錯過,多挑幾塊好石讓我開開眼界。」他等不及要一睹解石的盛況。
溫彥平摩拳擦掌,興致勃勃的睜大雙眼,為了一覽出綠的瞬間,他早把沒瞧清楚長相的小泵娘拋之腦後,比賭石之人更激動的大聲吆喝,還邀人下重注增加趣味。
「語雁姊姊,這肉好好吃,咬下去有濃濃的肉汁跳出來……」五歲大快六歲的小米笑得眼瞇瞇,瘦得見骨的雙腮塞得鼓鼓地,很貪心地嚼著最肥女敕的部位。
「這叫元寶肉,將五花肉洗淨放入湯鍋煮至七分熟撈起,趁熱用干布沾去皮面上的水分,抹勻醬油,然後鍋里倒油,將肉皮朝下入油鍋里炸到肉皮焦黃,起泡撈出,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薄片,放入白糖、醬油等作料後上籠蒸至酥爛……」
原本成語雁只打算割一斤左右的五花肉,可是一想到林家鬼屋住了好幾個孩子,她一咬牙,切了兩斤少了些油花的豬肉,又買了二十文的下水,鹵了也能配飯吃。
這些孩子最大的才十一歲,根本還不會烹煮,她想了一下,今年十三歲的她好歹自小在家模索過幾年廚藝,又在牟府灶房偷師過,怎麼也比小蘿卜頭弄得好吃,因此主動提議下廚,趁機教教其他孩子學會煮食,自力更生好過等人喂食。
說是鬼屋的林家廢宅佔地廣大,約有三畝大,不過孩子們膽子小,只佔用有井水和小廚房的院子,因為靠牆,出入方便,院子里東西兩廂各有六個房間,小子住一邊,丫頭住一邊剛剛好,院子的雜草會定期的拔除。
成語雁大致看了一下,院子比她在鄉下的家還大,她想了想,與其向人伸手乞討,還不如自給自足,她想著院子的東側開闢一座菜圃,靠假山的地方圍起來養雞,孩子們挖蟲養雞,幾只雞好歹能生幾顆蛋,每隔幾日他們就有雞蛋吃了,至少能補補身子。
「語雁姊姊,我听不懂,可肉好好吃,妳吃一口。」小小的女娃頭發枯黃,看人的眼神十分靈動。
小米還太小了,再加上有個護犢的哥哥小和,兄妹倆雖淪為乞兒已有年余,但心性仍天真得不知煩憂,只是不明了為何肚子常常扁扁的,老是吃不飽,有蟲子一直叫。
剛成為孤兒那段期間她會哭喊著找爹娘,後來哭過幾回就不哭了,也不曉得她哥哥跟她說了什麼,白日變得異常乖巧,十分听話,可到了晚上還是會作夢,一大清早醒來枕畔都濕了,說是想爹娘想的。
「好,我吃一口,小米最乖了。」成語雁作勢咬了一口,其實只沾沾唇而已,雖然她也很饞,口里津液直冒,但是看到一個個瘦得不成人樣的孩子,那口肉怎麼也咬不下去。
「嗯!小米乖。」小米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語雁姊姊,我听得懂,以後妳教我熬米粥、貼餅子、煎雞蛋餅,做紅燒肉,我想讓大家都吃得飽。」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現在她有很多不同爹娘的兄弟姊妹。
被親叔叔霸佔家產、趕出家門的可兒有一雙早熟的眼,人也早慧,她是在人牙子將她賣到那不干淨的下作地方途中逃出來的,恰巧正遇到沿街乞討的洪小七,洪小七將她藏在竹簍里逃開青樓打手的追捕,而後將無家可歸的她帶回林家鬼屋,有飯一起吃,沒飯一起挨餓。
可兒很聰明,她爹曾是某繡莊的賬房,所以她也算了一手好帳,年僅八歲的她撥起算盤一點也不亞于老賬房,可惜人一染上賭,他的家也就毀了,可兒的爹因賭石而輸了太多銀兩,因此打起帳上銀子的主意,最後因偷竊東家財物而被活活打死。
可兒娘一得知丈夫死訊,當場吐了一口血,沒多久也死了,她爹娘膝下只有她一個孩子,沒有送終的兒子。
不過可兒爹娘在鄉下老家還有分家後的一間屋子,四畝地,若是勤勉些還是能養活自己。
可恨的是她有個不學無術、游手好閑的叔叔,整日斗雞走狗,一听到親兄弟去世的消息,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回孤苦無依的小佷女、迎兄嫂棺木回鄉安葬,而是連忙趕到中人那里,將大哥的家產全過戶到自己名下,死也不承認可兒是他的佷女。
失怙又失恃也就罷了,不良的叔叔還打算把她賣了,要不是可兒機伶逃得快,此時已在花街柳巷,不見天日的學習「一技之長」,日後好做皮肉生意了。
「乖!可兒是大姊姊了,會照顧弟弟妹妹,等語雁姊姊下一回得空,再教妳幾道好料理的菜肴。」他們得自立起來,不能再靠別人,做乞兒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
成語雁想著,若是她能賺到更多的銀子,她就會設法改善乞兒們的生活,老是住在林家鬼屋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哪一天林家後人想收回呢?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不怕餓肚子,就怕沒能力養活自己,雖說餓著餓著就習慣了,可若能煮出一鍋能吃的熟食,這樣不論以後去了哪里,至少也能摘些野菜、小魚入鍋,度過一時的困境,否極泰來。
「好,我等語雁姊姊。」可兒溫順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