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少根筋 第十三章

「改什麼改？不用改！」紀巧菲猛然爆氣。「她不喜歡話多的，是她家的事，還是有人喜歡話多的男人的！我就不覺得你話多有什麼問題，至少不怕會冷場，團體終究需要你這樣的人嘛，就算兩個人獨處，也不會無聊啊……」

「請你別再說了。」舒志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怎麼了？」她有說錯什麼嗎？這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啊。

「我真的不想當隔壁的小王。」她不應該稱贊他的，這樣他會更放不下對她的感情。

「啊？」小王？

「小舒，我送涼面來了。」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大男孩推門進來。「兩盒涼面，一共一百元。」

舒志橋像是要月兌離尷尬似的急忙起身，從工作服後口袋掏出皮夾，「一百塊，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不會啦，老客戶了。」大男孩將涼面交給他，便踩著輕快的腳步走出去了。

「先吃吧。」他將小盒涼面擺到紀巧菲桌前，「這家涼面店我吃了十幾年了，念大學時一直吃到現在，沒拉過肚子，保證衛生可靠。」

「噗。」怪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說的話總會引她發笑。

「真是抱歉是我先問你的，卻又請你別再說了。」她會不會覺得他這人真機車？

「你剛說的小王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姓舒嗎？

她回台灣才不過一年時間，故不知道一些流行用語，不明白為何舒志橋常說他改姓王。

「沒有啦！開個玩笑而已。」他低著頭解開紙盒上的橡皮筋。

「那為什麼不要我繼續說了？」雖然她也覺得自己的激動來得有些莫名其妙跟突然。

「喔，因為我看到涼面送來了，想說要吃飯了，別這麼激動比較好。」

「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

她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是哪兒怪。

「對了，屋主出差回來了，你這星期六有空簽約嗎？」紀巧菲拉開裝芝麻醬的夾鏈袋，倒進涼面里。

「可以啊。」舒志橋將塑膠袋遞過去，方便她丟垃圾。

「那我就跟屋主約那天羅，你可別又安排相親了。」

「我會把那天的時間留下來。」

「你不打算再砍些價錢嗎？」紀巧菲將涼面與麻醬攪和，「其實屋主那邊還有降價空間。」

「可是降價你的佣金不就會少了？」

「多少一點啦。」

「那就不要降了，就這樣吧。」他夾起一大口涼面，塞入嘴里。

她心口「登愣」了一下。

「可以再砍一百萬的。」一百萬的差價跟佣金比起來，差很多耶。

「都在預算內，就這樣吧。」

紀巧菲低頭吃了兩口涼面，終是忍不住抬起頭，「我去跟屋主砍一百萬。」

「為什麼？」

「一百萬的差價，我也只拿到一萬左右的佣金，干嘛因小讓你失大啊！這種錢我賺不來，我就這麼跟屋主說了，簽約時你要配合我，別拆我底。」

「欸……」他抬起手。

「別撓頭了！」她毫不猶豫一把抓下他的手，扣在桌上。「說好了！」

舒志橋瞪著與他黝黑皮膚大相逕庭的素白小手，竟然就這麼扣著他的手腕，細女敕的掌心就貼著他的皮膚……

他懷疑他的心髒會在下一秒爆掉。

「好……」他氣弱得彷佛即將辭世的老人家。

「很好。」紀巧菲開心滿意的坐下，繼續享用她的涼面。

有佣金卻不賺，寧願讓他少付一百萬，這不是要逼死他嗎？

會不會他這輩子就像浪漫過頭的言情小說里頭寫的──心上有個角落永遠屬于她？

這……這不等同于背叛他未來的妻子嗎？

理想的愛，就該是全心全意，不應該分割的！

于是，他陷入更劇烈的天人交戰，可對面的女郎，卻絲毫不知她又在他心湖起了巨大的漣漪。

☆☆☆

簽約的那天，紀巧菲安排了一間優雅靜謐的咖啡廳，三個人坐在舒適的沙發上，完成了房屋的買賣。

「謝謝你。」屋主與舒志橋用力一握。

「不，我才該謝謝你，願意割愛這麼漂亮的房子給我。」舒志橋爽朗的笑顏，沒有半絲虛假。

「我听說你買房是為了結婚做準備，是什麼時候要結婚？」

「呃……」別說八字還沒一撇，新娘都還沒找到呢。

「快了快了。」一旁的紀巧菲看出舒志橋的尷尬，連忙出聲替他解圍，「只要新娘那邊沒問題，就水到渠成了。」

「還沒求婚啊？」已是爺爺輩的屋主朗朗一笑，「加油。」

「謝謝。」

紀巧菲送屋主出去，舒志橋看著手上的買賣契約書，神色有些激動。

他有一間為成一個家所買的房子了。

「這才剛開始喔。」回到位子的紀巧菲笑道︰「接下來還要處理稅務、辦理過戶等等事項，不過你放心，我都會協助你處理的，代書那里我也聯絡好了，禮拜一我就把文件送過去給他。」

「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

她拿起咖啡，隔著杯緣看他認真地將契約書再次從頭看到尾，像是在重溫買賣契約成立時的感動似的，嘴角忍不住揚起欣然微笑。

「我已經找了我一位室內設計師朋友開始畫設計圖了。」契約書已閱覽到最後一行的舒志橋道。

「這麼快？」房子都還沒正式過戶，設計師就找好了？

「畫設計圖要時間，施工也要時間，早一天開始就早一天完成。」

「看不出你這麼性急。」

「我一直都是急性子。」他撓撓頭，「這是不好的習慣，可是就是憑著這一股沖勢，我跟老游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接下來就拼著這股沖勢，結婚！」捏著契約書的手因為過于激動而微顫。

「最近又有排相親了？」

「昨天跟一位下屬的堂妹的鄰居的佷女相親。」他難為情一笑。

「順利嗎？」這關系也拉真遠。

「嗯……」

「找到對象了？」她莫名覺得胸口繃緊緊的。

「還不知道耶，今天忙著簽約，沒時間聯絡。」

「她也還沒聯絡你嗎？」

舒志橋搖搖頭。

「不過我覺得聊天時還滿愉快的，說不定有機會。」他憨厚的笑。

「噢。」她牽動的嘴角有點勉強。

所以，他這次是真的能結婚了？

轟然雷響突然傳來，將紀巧菲驚了一驚，與舒志橋一同轉過頭，望向外頭的天空。

「要下雨了。」他想著不知紀巧菲是否有帶傘。

「好像……」才說著，雨就嘩啦嘩啦下起來了。「下雨了。」

「應該是午後雷陣雨。」

「啊，我等等還得去見個客戶的。」她抓過一旁的大包包，埋首搜尋。

「你有帶傘嗎？」

「好像忘了。」最近都有午後雷陣雨，她竟還忘了帶傘。

「我有開車來，要不要載你過去？」

「方便嗎？」

「方便啊，不過我是開小貨車來的。」舒志橋笑得尷尬。

「小貨車就小貨車啊，那有什麼關系？」他干嘛一副很心虛的樣子？

「老游叫我相親的時候不準再開小貨車出去，說會讓女孩子第一印象不太好，雖然今天不是相親，不過我也覺得一直讓你坐小貨車很不好意思。」

「你那小貨車很好坐啊，還有按摩椅耶！而且我覺得視野高高的，很舒服。」

「大貨車視野更高，你要不要試試？」

「好啊。」

「可是我開小貨車換大貨車，再回來接你的話，恐怕要半個小時，來得及嗎？」

「不然下次好了。」時間不多了。

「那你在這等我，我去開車子過來。」

「我陪你一起去。」

「外頭在下雨，你還是在這待著吧。」他可不想讓她淋到一點雨，萬一感冒就不好了。

「你有傘？」

「男人哪需要撐什麼傘。」他起身，把契約書塞進駝色肩背包內。「等我。」

「好。」

然而，紀巧菲卻未看見舒志橋往門口走，而是走向了櫃台。

她納悶了一會兒才赫然發覺他是去結帳了。

「喂……」再怎麼說，今日的咖啡錢應該由她來出才是啊。

回過身來的舒志橋與紀巧菲四目相對，立刻朝她擺手，接著快步走出咖啡廳，進入大雨中。

雨大，故他連遮都懶得遮，俐落矯健的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紀巧菲傻眼的等著，約莫五分鐘左右，一輛小貨車停在咖啡廳門口。

撐著傘下車來的男人，從頭到腳都是濕的，肩上掛著一條白毛巾，左手還帶著另一把傘。

怕弄濕店家地板的他，在門外招手，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車子，人朝她咧開好亮好白的兩排白牙。

在那剎那，紀巧菲正視了最近腦中不斷出現的聲音──

她不應該騙他「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