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飯香 第十五章 一家齊心自暖心
葛妮兒幫著大哥把剝好的熊皮、熊膽和熊掌收好,剩下的熊肉,葛大壯也不打算送到城里去賣。一是這肉賣不上什麼好價錢,二是還要費一日工,不如分一分送給相熟的鄰里,誰拿了都會領一份人情,他們的鋪子也就越能站穩腳跟了。
等葛大壯好不容易忙完這些,趙遠揚也回來了。
葛大壯請了大舅子回後院,留下葛妮兒守大門。
這邊葛大壯和趙遠揚剛剛喝了幾碗酒,心急的迎春就從辦酒宴的人家跑了回來。
葛大壯笑著問道︰「活計都忙完了?」
「該下鍋的都做了,剩下的有鐵柱媳婦呢。」迎春說完就上前正式給自家兄長見禮。
趙遠揚見妹子臉色紅潤,但雙手卻是有些粗糙,明顯是平日做了不少活計,心里很是疼惜,忍不住臉色就有些不好,開口問道︰「平日活計很忙嗎?」
迎春不好應對這話,一個不好就容易讓自家大哥以為葛大壯沒照顧好妻兒,于是含糊應了一句就趕緊把兒子從小泵懷里抱了過來。
趙遠揚這當舅舅的一見外甥,喜得恨不得把他揉進懷里,一會兒抱著他滿院子到處跑,一會兒又讓他騎在脖子上,逗得他咯咯笑個不停,就連吃飯時候都要坐在舅舅懷里,惹得迎春罵他是個小馬屁精。
趙遠揚抱著外甥圓滾滾的小身子,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實,轉而也起了成家的心思。他少年喪父喪母,若不是先前跟隨一個游歷到縣城的俠客學過幾年武藝,根本養不活妹子。好不容易妹子嫁了,他又出去游歷個痛快,師門那邊的大事小事都了結了,說起來也真的該安定下來,成家立業、傳宗接代了。
迎春見哥哥突然沉默,約略猜出他的心事,于是接過大寶一邊喂他吃蛋羹一邊問道︰「哥,你這次回來,以後不走了吧?」
趙遠揚抬手同葛大壯踫了一碗,一口氣喝干酒水,這才開口應道︰「不走了,大哥以後就在城里買座宅子找份營生,以後就陪著你們安心過日子。」
迎春很歡喜,嘴里卻說︰「我日子過得好著呢,不必大哥費心。倒是大哥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嫂子,也生幾個小佷子繼承咱們趙家香火?」
趙遠揚哈哈大笑,豪爽道︰「不急。大哥在這城里有幾個好友,明日進城先把那伙地痞的事弄明白了再說。我總覺得他們背後有人指使,否則你這麼一間小鋪子,還犯不著他們特意跑出來找麻煩。」
葛大壯想起對面沈家的鋪子,冷笑道︰「我倒是有些眉目,明日正好我也進城去吳家還禮,到時候同大哥一起去找那些地痞問問就是了。」
「好,當初我把迎春嫁了你,就是看好你從戰場上回來,不說武藝多好,但起碼還能護著妻兒平安。」趙遠揚對這個妹夫還是滿意的。
兩人又喝了幾碗酒,都有了些醉意。
葛妮兒吃飽了,就抱了大寶回屋去玩耍。
趙遠揚見只有妹子夫妻在場就笑道︰「迎春,把我馬背上那個褡漣拿來。」
迎春起身,走去從拴在院角的馬背上拿了褡褳,再回來遞給趙遠揚後隨口打趣,「大哥難道發財了?這褡褳好沉啊!」
「我妹子就是聰明,大哥真的發財了,以後保證你吃香喝辣!」趙遠揚笑得更是歡喜,打開了包裹,露出里面諸多金銀錠子,還有各色瓖嵌寶石的簪子、鐲子、玉佩、玉鐲,真是金光燦燦,晃得迎春夫妻都睜不開眼。
迎春想起哥哥以前的那些「英勇事跡」,一把蓋上包袱皮,小聲問道︰「哥,你不會是打家劫舍了吧?」
趙遠揚听得哭笑不得,氣惱地道︰「你這個丫頭,大哥是那樣的歹人嗎?放心,我南下同師傅一起護衛一個大官兩年平安,這都是那個人賞的。城里我落腳的客棧還有十幾個箱子,足夠大哥買宅子置地,安頓下來了。」他把手里的包袱推到妹妹面前笑道︰「這些都是大哥給你的,你盡避留下。」
迎春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自然也喜愛財物,但想想大哥為了這些東西必定沒少吃苦,于是就想推辭不要。不過腦子里靈光一閃,轉而又把包袱抱在了懷里,「這些首飾我留著戴,但金銀錁子之類的,等以後再開鋪子就做本錢,到時候賺了紅利分大哥一半。」
趙遠揚不在意地擺擺手,「這都是給你的,隨便用就是了,什麼紅利不紅利的,大哥不需要。」
迎春卻是笑而不答,拿起包袱進屋塞到了箱子最底層。
酒桌撤下,迎春同葛妮兒和兒子一屋,留下趙遠揚和葛大壯這兩個酒鬼並排躺在床上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第二日一早,葛大壯套好牛車,車上拉著熊皮等物,車後栓著大馬,就帶著大舅子進城了。
兩人先去了吳府送禮,這一次吳公子並沒有出門,听門房來報就趕緊請了他們去書房。
葛大壯扛了熊皮、熊掌,手里盒子裝了熊膽,一股腦放在地板上正色道︰「前些時日內子買鋪子,多虧公子出手相助。葛家家貧,無以為謝,我特意獵了一頭黑熊,給公子做張熊皮褥子,冬日御寒。」
吳公子目光掃過那張毛色漆黑、閃著幽光的熊皮,瞳孔微微一縮。以前倒是小看這個木匠了,這樣大的黑熊,平常獵人三、五個都難以對付,他居然一人就打了回來。「葛兄弟勇武,當真辛苦了。這謝禮我收下了,但以後葛兄弟不要這般客氣。」
「好說。」葛大壯笑了笑,沒有多說。
倒是趙遠揚見到牆上一幅畫作,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可是山水聖手黃老先生的墨寶?」
「正是,趙兄好眼力。」吳公子本以為趙遠揚是個粗人,對他能一眼認出心愛畫作的出處感到有點驚訝。
「哈哈,我前些日子見過老先生,對他的畫風還算熟悉。」
「趙兄是在哪里見過先生的?我曾有幸得他教授兩年畫,如今也有五、六年未曾再見了。」
兩人因為有共同的熟人,越說越熱鬧,後來吳公子干脆讓下人擺了酒菜,三人邊吃邊聊開了。
趙遠揚走南闖北,游歷各地,風土人情和雜事趣事簡直是信手拈來。葛大壯雖說是個農家出身的手藝人,但幾年的軍營生活也讓他所言所見極豐富。吳公子博覽群書,也不是草包。三人聚在一處,越說越投緣,越喝越歡喜,一直到中午還有些意猶未盡。
但葛大壯惦記著家里鋪子只有媳婦兒和妹子忙碌,就是趙遠揚也想找昨日那些地痞的茬,于是就要告辭。
吳公子自從腿腳殘疾後,就一直憋在家里不肯見人,如今雖說有了輪椅也常出去走動,但這樣與人吃喝說笑的時候卻極少,自然不舍得放兩人這樣離開。問詢之下听得居然有人去鋪子鬧事,當即也皺了眉,末了一聲令下,喚來護衛吩咐幾句,不到半個時辰,昨日那些地痞就一個不落都跪在院子里了。
地痞都是在市井里混飯吃的,別的再不好,眼色卻是練得同火眼金楮一般,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昨天那樣陰溝翻船還是無法預料的。
原本以為上門嚇唬一下就能成事,結果不但挨了一頓胖揍,今日躺在床上養病也能被拎出來。他們是徹底怕了,不等上邊三位喝酒的大爺開口問就說了個清楚明白。
據說是有個穿了黑衣的人趁著夜晚找到他們,許了二十兩銀子要他們去砸葛家鋪子,至于背後主使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吳公子示意護衛又是一通痛揍,地痞們也沒改口。三人估計已經問不出什麼,就把人扔出了大門外。沒有人證和口供,自然不能尋那幕後之人的晦氣。但三人也都不是怕事的人,不過囑咐葛大壯以後多防備,下次一定要抓住這個狡猾的黑手。
就這般,三人一直喝酒閑話到日頭偏西,葛大壯和趙遠揚才辭別吳公子回了鋪子。迎春差點兒把門板望穿了,生怕兩人跟地痞打斗有所損傷,好不容易盼著他們回來,結果兩人醉得跟兩頭大熊一樣。迎春嗔怪幾句,兩人嘿嘿傻笑,讓她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只能認命去熬醒酒湯。
秋風呼嘯著一日日奔跑而過,吹拂得山林漸漸退了綠意,換上了枯黃之色。葛家鋪子已經生了火爐,隨時燒著水,後灶做著一日三餐,整個小院都溫暖如春。
附近很多工匠歇了工,在家閑著無事,常來鋪子坐坐,喝杯熱茶,閑話幾句。雖然桌椅租賃的生意少了,倒是從茶水生意上補回來一些。
昨日葛大壯推不了一個相熟工匠的邀請,進城給一個大戶人家新建的院子打木器。午飯的時候,茶客們散了,迎春和葛妮兒還有鐵柱媳婦一邊吃飯一邊說著閑話,就想起了家里的唐招娣。
「也不知道家里的玉米稈夠了沒有,你二嫂還懷著身子呢,受不得凍。」迎春起身關了鋪門,隔斷了冷風,忍不住對葛妮兒說。
葛妮兒不好說親娘壞話,只能應道︰「如果家里沒有玉米秸燒,山上也能打柴禾,想必凍不著。」
一旁的鐵柱媳婦也在發呆,原因無他,想孩子了。先前忙碌還不覺得,這幾日鋪子閑下來,她自然就有些待不住了,這會兒听得這話就道︰「左右最近也沒什麼活計,不如我就回家去住一段時間,把招娣喚來幫忙吧。若是真有酒宴要忙,再給我捎個信就好,平日表哥表嫂不在家,有招娣在,也能給妮兒做個伴兒。」
「這……」迎春和葛妮兒听得鐵柱媳婦這番話都覺得很好,但若是一口應下,就怕讓鐵柱媳婦覺得自家卸磨殺驢。迎春于是勸道︰「鋪子里又不缺一人的飯食,不必換來換去,你安心留下歇幾日。」
鐵柱媳婦卻爽快地哈哈笑道︰「就算招娣不來,我也想回家了,這幾日作夢總夢到我家兩個淘氣包。趁著冬閑,我也想回家貓冬了。」
迎春瞧著她不像說假話,這才應了下來。「那成,外面太陽正好,不如讓妮兒也打扮一下,雇個馬車送你們回去,順便再把招娣接來。」
鐵柱媳婦和葛妮兒都笑了,鐵柱媳婦打趣,「我們這也算榮歸故里了吧?」
兩人說罷就各自回房拾掇東西,迎春背著大寶回屋也翻了一匹細布和兩盒點心要鐵柱媳婦兒帶給葛大姑。老太太平日沒少讓鐵柱往鋪子里送菜送粗糧,迎春自然也把她當最親的長輩孝敬。至于王氏和葛老頭那里就送一百文錢吧,總是挑不出錯處就是了。
迎春剛要出去,想了想又在兄長送的那些首飾里挑了一根珠釵和一對白銀纏絲雙扣鐲,末了送到隔壁屋時,只見葛妮兒正喜滋滋地往頭上插銀釵,惹得迎春捂嘴偷笑。
葛妮兒聞聲趕緊扭過頭來,臉色更紅了。
迎春收起了珠釵,笑道︰「我倒是忘了蔣東家送過銀釵了,來,這鐲子戴著吧,手腕空空不好看。」
葛妮兒一見那對鐲子立刻就愛上了,但她也知道分寸,推拒道︰「嫂子,這太貴重了,我不敢戴。」
「有什麼不敢的?原本也是要給你當陪嫁的,先拿出來戴戴也沒什麼。」迎春把鐲子套在了小泵的手腕上,小泵娘的皮膚本就白皙,襯著銀光閃閃的鐲子,分外好看。
姑嫂兩個說笑幾句後,迎春又把布匹和點心給了鐵柱媳婦。
鐵柱媳婦兒見了自然歡喜,道謝之後就同葛妮兒雇輛馬車風光回村去了。
王氏正挽著一個老婆子一邊嚼舌頭一邊往自家走,突然見馬車停在自家門前,許久不見的閨女穿著綢緞衣裙,頭上手上都是銀光燦燦,打扮得同大戶人家小姐一般,她就頓住了腳步。
那老婆子羨慕地道︰「老妹子,你家妮兒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听說婆家是縣城蔣家,真是好福氣。」
「哼,有個屁福氣,不孝順的白眼狼。」王氏不知真惱了閨女,還是覺得上次桃紅那事沒臉見人,邊說邊拉扯著那老婆子奔著與家門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葛老頭見女兒回來很是歡喜,問長問短好半晌,末了听說要帶二兒媳去鋪子幫忙,他就有些猶豫。畢竟家里這些事情都是王氏說了算,若是應下,王氏回來怕是要鬧翻天。
唐招娣在一旁急得心里冒火,她是一千一萬個願意去鋪子幫忙的。她不怕干活累,就想暫時月兌離王氏的魔爪喘口氣。更何況大嫂那個人她雖然相處不久,但只看小泵的穿戴就知道定然是個大方又心善的。她去了鋪子只要少說話多做活,怎麼都能比在葛家過得好。
這時葛書成從外邊晃晃悠悠地進來了,他如今也沒有個讀書人的模樣了,頭發亂糟糟盤在頭頂,身上的夾襖敞著,同村里那些懶漢也沒有什麼區別。他見妹子回來不但不歡喜,反倒撇嘴嘲諷,「呦,妮兒,你不跟著人家吃香喝辣的,跑回咱們這個窮山溝做什麼啊?」
葛妮兒被氣得臉色通紅,也不願意搭話,扭頭又勸說自家老爹,「爹,大嫂為人極好,二嫂去了鋪子肯定不會被虧待的。再說家里如今沒有進項,二嫂若能一個月賺三百文的工錢,又少一口人吃飯,這是好事啊。」
葛老頭听得有些動心,但不等他說話,葛書成卻是眼楮發亮,湊到跟前嚷道︰「大哥鋪子缺人幫忙?我去,我去!你二嫂挺著肚子能做什麼,我有力氣,不如帶我去!」
唐招娣偷偷翻了個白眼,她若是挺著肚子就不能做活兒了,那葛家里里外外都是誰在張羅啊。
葛老頭掃了一眼閨女皺起的眉頭和委屈的小兒媳,開口道︰「老二別跟著湊熱鬧了,你嫂子那鋪子都是女人做的活計,還是讓你媳婦兒去吧。」
唐招娣大喜,忙不迭地回屋去拾掇衣衫用物。
葛妮兒生怕老娘回來攔阻,又簡單閑話幾句就趕緊帶著唐招娣坐上馬車回鋪子了。
等到王氏回到家來,見到平日做牛做馬、任勞任怨的兒媳跑了,只剩下兩個油瓶都不知道扶的老頭兒和兒子,想起以後要洗衣做飯就氣得眼楮冒火,大罵不絕。
旁邊鄰居探頭探腦在牆頭听了一會兒熱鬧也就散了,葛家就沒個消停時候,她們說閑話都說煩了。
這邊唐招娣同葛妮兒到了鋪子,迎春笑著迎了她們進去。正好鐵柱媳婦回家,騰了地方出來,如今姑嫂兩人同住也同先前一般。
晚飯時迎春特意炒了四樣菜,等到葛大壯下工回來,小小的接風宴就開席了。
唐招娣眼見嫂子和小泵幫她夾的菜堆了滿滿一碗,感激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從她懷孕開始,別說是公婆或夫君,就連親娘和兄弟姊妹們也沒給她送塊餅,沒想到如今倒是得了妯娌和小泵的關照,她心里暗暗琢磨著一定要好好做活兒。
世界上的事不怕難,就怕不齊心。葛家鋪子妯娌姑嫂三個一同忙忙碌碌,分工合作,把里外打理得井井有條。鋪子里雖然生意淡了許多,但整日歡聲笑語,被對面的沈家眾人看見了,就實在覺得刺眼了。可惜迎春行事嚴謹,葛大壯也是個猛人,他們就是有心下嘴也無處可咬啊。
一場小雪過後,冬日終于正式來臨了。山上禮佛的香客少得幾乎看不到了,葛家鋪子干脆關了門,葛大壯除了偶爾進城做工之外就開始慢慢修理自家的桌椅用物,有時候迎春畫了好圖樣,他就興致勃勃地打一套存進庫房。
迎春在木頭卡片上畫了些花草魚蟲,每日教兒子說話,唐招娣和葛妮兒就坐在一旁圍著爐火做針線。一家人雖然進項不多,但吃飽喝足也別無所求。
當然日子也不是一切都盡如人意,比如說葛書成就常借口惦記媳婦和沒出世的孩兒,總是到鋪子里糾纏。
唐招娣知道嫂子不喜丈夫,時常拿了幾十文錢攆他走。但葛書成的胃口越來越大,有時見兄長不在家就嘻皮笑臉找妹子借錢,葛妮兒不好跟哥哥發火,又礙于唐招娣的顏面,常常氣得抹眼淚。
迎春極想用飯勺子劈暈這個無賴,不過葛大壯跟葛書成到底不是同母兄弟,她不好動手,只能忍耐到葛大壯回來。
而葛書成也奸猾,每次知道他大哥要下工了,就趕緊順點吃食,大模大樣回村去了。
唐招娣為這事背地里也哭過無數次,迎春知道她夾在中間難做人,待她照樣和善周到,勉強讓她安了心。
就這樣,日子在三個女人同葛家老二斗智斗勇中飛快度過,眼見就到了小年,迎春早早拾掇好鋪子,鎖好門,又托鄰人照看,一家大小五口就回葛家村去了。
眾人回到小院,便忙著掃灰、蒸年糕和磨豆腐,過年也是最忙碌的時候。迎春有了葛妮兒幫忙,早早就把吃食用物都準備妥當了,又給蔣家、吳家和葛大姑家里備了年禮。就連剛剛買了宅院,重新立了門戶的趙遠揚那里都沒落下。
蔣家顯見很重視葛妮兒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回禮雖然不是如何貴重,但每樣都準備得很用心。
而吳家的回禮照舊豐厚得讓人咋舌,從綢緞、茶葉到孩童的玩物是應有盡有。至于趙遠揚直接給妹子回了五十兩銀子,缺啥少啥隨便買。葛大姑更好,讓鐵柱媳婦送了兩只褪完毛的公雞,熬湯或者炖蘑菇吃都方便。
迎春和葛妮兒兩人都惦記著唐招娣不知會被如何使喚,硬是頂著王氏的白眼去前院幫了兩日忙。
大年夜里,葛老頭本來還想喊大兒一家和閨女回老宅吃飯,可惜一見王氏端上來那麼幾盤子菜,連肥肉都沒幾片,也就沉默了。
倒是迎春盛了一大碗酸菜豬肉餡的餃子,又挑了幾樣老爺子愛吃的菜色讓葛大壯送去了前院,勉強算是讓老爺子露了笑臉。
大年初一一早,迎春早早給大寶換了襖褲,打算一家人去前院轉轉然後就到葛大姑家吃頓飯,結果一家人還沒出門,竟就有村人陸續上門來拜年。
葛家論輩分還有葛老頭在,論體面有葛書成這個讀了十幾年書的繡花枕頭,怎麼也輪不到葛大壯受禮,偏偏村人都聚到了小院來。
迎春夫妻趁著端茶倒水的空檔對了幾個眼色,都猜到了其中深意。村人也不傻,怕是從哪里听說過鋪子的生意好,就算不巴結也要混個臉熟,萬一有一日求到葛家門上也不是不可能。更何況如今葛家老二已經成了一塊廢材,葛老頭也老了,怎麼看葛家都是葛大壯和迎春
兩口子最有出息了,燒香也要找鍍了金身的吧。
上門都是客,沒有往外攆人的道理。迎春沖茶倒水、上點心瓜子,招待得一眾鄰居都是樂不思蜀。
反觀前院卻是冷清得大門外連只麻雀都沒有,葛老頭長吁短嘆幾聲就罷了,王氏卻是把村里人從上到下罵了個徹底。就算有平日相熟的人想要進來坐會兒,遠遠听見她的聲音也趕緊掉頭了。大年初一要求個好兆頭,誰吃飽了撐的上門找不自在啊。
初一過後就是初二了,各家小媳婦回娘家的日子。往年趙遠揚不在,迎春也沒有娘家可回,這次趙遠揚早早就打過招呼,一定要妹妹一家去他的新宅子住幾日。
迎春生怕王氏會開口提些出格的要求,直接連同一家人的行李都提上了馬車,預備好好在大哥家住幾日,然後就回鋪子開業。
趙遠揚在外面得的錢財不算多,但在縣城置辦點家當卻是綽綽有余。他新買的宅子前後三進,拾掇得干淨整齊,先前從牙行買來的一家四口奴僕也都是本分人。老頭兒看管門房,老太太帶著兒媳做飯,兒子就負責做些粗重活計,使喚起來很是順手。
迎春回了娘家就忙碌著替大哥添置新被褥、裁剪新衣衫,而趙遠揚和葛大壯這兩個甩手掌櫃就自在了,今日跑去吳府喝酒,明日背了弓箭上山打兩只山雞野兔。
到初七鋪子開業的時候,兩人居然都有些意猶未盡,被迎春狠狠抱怨兩句,這才趕緊去鋪子打掃。
迎春本以為提前離家就能避開一些麻煩,可惜麻煩想要纏住誰,卻是躲也躲不掉。
初八一早,葛妮兒和唐招娣兩人抱著包褓一臉笑容地回了鋪子。眾人劈柴燒水,整治食材,列單子拿去蔣家雜貨鋪後,蔣中平就趕著馬車送來了。當然送東西這是順帶,看看未來媳婦兒才是最主要的。
迎春見親近之人基本都湊在一處了,就把兒子塞給肚子日漸鼓起來的唐招娣,然後鑽進廚房準備做幾道好菜,算是一場小小的團圓宴席。可剛開始還好,最後炖魚的時候卻突然被燻得吐個不停。
葛妮兒嚇壞了,尖聲喊叫起來。
葛大壯三兩步沖進廚房,一見媳婦兒臉色煞白躺在妹妹懷里,嚇得幾乎眼前發黑。末了雙手一抄,抱起媳婦就往城里跑。
趙遠揚趕著馬車,好不容易趕上這傻妹夫,一起找到一家剛剛開門的醫館。
那老大夫把了半天脈後就笑咪咪地說了三個字,「有喜了。」
葛大壯喜得直接變成了呆頭鵝,不管人家說什麼就知道抱著媳婦點頭,趙遠揚更是直接賞了老大夫五兩銀。
回去的路上,迎春依靠在夫君懷里,手下撫著平坦的小肚子,心情極是復雜。雖然大寶都已經會走路了,但孕育他的其實是這身體原來的主人。而她前世今生算在一起,這一次才是真正知道懷孕是什麼滋味。
又要當娘了嗎,有一個小生命要在她肚子里生長九個月,然後呱呱落地,然後如同大寶一樣叫她娘,同她撒嬌打鬧?
「大壯,我想生個閨女。」
「好,閨女兒子都好。」葛大壯嘴角的笑一直就沒落下過,對于他來說,如今的日子,有妻有兒有家業,已經極幸福了。但這世上沒有人不貪心,能夠更幸福,誰也不會拒絕。
等在鋪子里的葛妮兒和唐招娣簡直擔心得連心都懸到嗓子眼了,好不容易把馬車盼回來,一听說是迎春懷孕了,兩人就笑了。
迎春不習慣被眾人當成貓熊一樣對待,喝了碗水就想繼續張羅團圓宴,結果所有人都攔住了她,死活不肯讓她動手。
迎春開始愁了,以後鋪子生意忙,她被禁止做活兒,那生意怎麼辦?
還是趙遠揚疼愛妹子,霸氣地宣布,「再招人手,工錢我出,怎麼也不能累到我妹子!」
眾人听了都笑了,自然不會真讓他出銀錢。
葛大壯直接叫葛妮兒回村去找鐵柱媳婦,讓她提前回來上工。
如此,唐招娣也不必回去了,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住處不夠了,好在日子開始暖和許多,泥水勉強能和了。葛大壯動手把庫房截了一小間,安張床,一套桌椅,點個炭盆就把葛妮兒和柱子媳婦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