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飯香 第十一章 搬家開鋪奔小康
五、六日眨眼就過去了,這一日晌午,二十套桌椅做好了,但刷漆不能在陽光曝曬下,要在陰涼之處陰干。于是葛大壯又開始帶著幫工們在正房西側搭起了一片茅草棚,迎春見眾人頂著日頭實在辛苦,心里過意不去,就進城買了兩壇酒。正好陶器鋪子的掌櫃要去村里送貨,她搭著馬車就一並回來了。
茅草棚子剛剛建好,就塞滿了桌椅和鍋碗瓢盆,眾人看了都覺得有些羨慕。
一個後生笑嘻嘻地說道︰「我們大壯哥娶了迎春嫂子可真是娶對了,這日子過得芝麻開花節節高,說不定以後還要買田蓋大院子呢。」
葛大壯笑而不言,迎春卻應道︰「兄弟若是羨慕就趕緊也娶個媳婦兒吧,到時候嫂子給你張羅酒席,不收工錢。」
「真的?那嫂子的話我可記住了。」那後生也不臉紅,直接就應了,惹得眾人都笑了。
小院這般熱鬧,離不遠的葛家大院不可能听不見。王氏攔住了要去幫忙的葛老頭,找了塊石頭趴在牆頭偷看。那些還泛著新漆的桌椅,大小相迭的盆碗,看得她眼饞不已,恨不得立刻跳過去統統搬到自家才好。
迎春不知道王氏又對自家的東西起了念頭,就算知道也顧不上了。本錢投出去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開始接活計賺錢了。
鐵柱媳婦也真是下了大力氣,但凡熟識的村落都跑了一遍,還真找到了一戶人家。這人家姓宋,就在她娘家村子,七拐八彎算起來也是遠親。一家子幾口都是勤快又本分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再有六、七日就是家里大兒娶媳婦,親家倒也厚道,沒要多少聘禮,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酒席要體面些,娘家送親的這些長輩們看著也能安心。
鐵柱媳婦兒扯了自家老娘在宋家坐了一個時辰,說得天花亂墜,惹得宋家的老頭兒老太太動了心,決定來迎春家里看看再決定。
迎春自然不反對,于是這一日近午時,迎春就迎來了宋家三口的「考察團」。不必說,那些整整齊齊的桌椅和嶄新的盆碗,還有青花的茶壺、茶杯,誰看了都喜歡。迎春又借口天色將午,留他們吃了頓飯。簡簡單單的一碗骨湯炖豆腐,兩樣拌小菜,吃得宋家人贊不絕口。
待飯菜撤下,宋家人就和迎春談起了工錢問題。
迎春先問了宋家打算酒席要上多少樣菜,預算多少銀兩。
宋家老太太想了想就道︰「總共十桌,每桌十道菜,取十全十美的好兆頭,至于銀兩,若是六兩銀子能辦成就最好了。」
迎春取了紙筆大致列了菜色,算了算成本後笑道︰「這個不難,大娘就交給我吧,保證辦得體面又實惠。」
宋家人一見她居然會寫字算帳,立刻多信服了三分,但還是沒有點頭應下。
迎春猜到他們的用意,就又笑道︰「大娘和大伯信得過我,讓我這個小買賣開張,我心里也感激。這樣吧,這次出工我只收一半工錢。連同所有桌椅、盤碗,就收六百文好了。」
宋家三口一听都覺得很意外,就算不算迎春做菜的好手藝,就連在村里鄰居家里借桌椅碗筷,自家過後還人情也要比這花費得多啊。
宋老太太有些尷尬地看了旁邊笑咪咪的鐵柱媳婦兒一眼,末了應道︰「雖說都是自家親戚,但也不好讓你第一次接活計就白挨累。這樣吧,大娘給你多添兩百文辛苦錢,湊個八百文可好?」
沒有人嫌銀錢咬手,迎春也不推辭,笑嘻嘻地答應。「那好,大娘心疼我,我就厚臉皮接下了。到時候大娘只管听人家夸贊,準備笑成一朵花好了。」
她這話說得有趣,宋家三口都笑了。眾人又閑話幾句,商定好婚宴前一日派車來拉桌椅盆碗,宋家張羅采買食材,調料一類就是迎春自己帶過去了。
送走了宋家人,迎春閑著無事就忙著繼續籌劃。既然要打響名氣,給宋家長臉面,索性一次做到最好。于是她又興致勃勃畫了一套桌椅的草圖,晚上葛大壯回來後纏著他做。
到宋家婚宴前一日,迎春只讓上門的宋家二兒子拉走了九套桌椅,等到第二日一早,她趕過去的時候,才隨車把最後一套桌椅帶了過去。
果然宋家人見了最後一套桌椅都是喜得眉開眼笑,恨不得拍手叫好。
迎春卻是無暇多顧,帶著鐵柱媳婦還有幾個宋家本家的小媳婦開始洗菜、切菜,準備食材。待客人上門時,宋家院子里已是飄滿了濃濃的香氣,一群淘氣小子眼巴巴守在灶間外,饞得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歷來村里婚喪嫁娶,酒席所需的桌椅和碗盤都是各家拼湊的,大小樣式雜亂不堪。如今突然見到宋家院子里擺滿了整整齊齊的桌椅,村人們都驚奇地議論紛紛,坐下後覺得自己也變得高貴了三分。
待鞭炮齊鳴,花轎抬回了新媳婦,拜完天地送入洞房,新娘娘家的客人也該入席了。幾個後生麻利地在堂屋里擺好了桌椅,那古樸的八仙桌和雕花精美的八把靠椅,瞬間讓所有親家來客眼里的挑剔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群衣衫干淨的年輕後生們端著托盤,高聲喊著喜慶話,流暢地端上一盤盤菜肴。炸得金黃的小魚、素丸子、油豆腐、肉末澆汁的葉菜、大碗的小雞炖蘑菇還有油汪汪的回鍋肉,還沒動筷子就讓人忍不住偷偷吞口水。
其中最受歡迎的一道菜居然是平日里常吃的紅薯,紅薯上裹了一層薄薄糖衣,吃起來外脆里糯,滿嘴香甜,惹得眾人紛紛稱贊。
新郎官開始挨桌敬酒,宋家兩老就招呼鄉親們吃喝。有好奇的婆子開口就夸,直說十里八村也沒見到過這麼體面的酒席,末了又追問宋家請的哪個酒樓大廚,哪里借的好桌椅。
宋家人臉上笑得果然都開了花,想起迎春的好手藝,還有鐵柱媳婦這個自家的親戚,就把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听得眾人都是新奇不已。
迎春和鐵柱媳婦在灶間里听著這些話,嘴角的笑也沒有落下過。她們今日可是沒有白累,不但賺了工錢,傳出口碑才是最重要的。
世人歷來都喜歡攀比,特別是在娶親嫁女這樣一輩子才一次的大事上。宋家這次酒宴,在周邊幾村傳了足足七、八日,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娶媳婦的人家也許心疼銀錢,還有些猶豫,但女方卻無一例外提出要同宋家比肩。
畢竟誰家的女兒都是嬌養大的,宋家媳婦兒長得端正,但誰家女兒也不缺鼻子少眼楮啊,若是成親之日就被比下去了,以後是不是什麼都要低人一頭啊。
這樣的情緒作怪之下,迎春很快就又接了三單,每單都辦得體面又熱鬧。至此,葛家的小生意算是徹底打開了市場,有時候忙起來,迎春日日都要同鐵柱媳婦兒出門,就連偶爾清閑一日還要忙著徹底擦抹桌椅和添置調料。
葛妮兒每日帶著大寶看家、照管菜園、做飯洗衣,也累得瘦了一圈。但是所有人都是眉開眼笑,沒有一個喊苦喊累。
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迎春找了個晚上仔細算了算進賬,發現不但已經回本,甚至還有些盈余。于是第二日她就付了工錢給鐵柱媳婦,又塞給小泵一百文做零用,樂得兩人笑開懷。
當然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這一片歡聲笑語里到底還是夾雜了一些不愉快,那就是王氏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總是趁著迎春出去忙碌的時候跑來小院打秋風。
葛妮兒恨不得整日坐在院門口守著,但她總有去後園摘菜或者守著大寶睡覺的時候,于是不可避免地被王氏搬走了三把條凳。
最後一次王氏還要搬靠背椅的時候,葛妮兒急了,大哭著往回爭搶,被鄰居听見了,都出來指責王氏。王氏本想回罵,不過葛老頭還要點臉面,趕來扯了她回前院去了。
迎春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齒,但人家是婆婆,她打不得罵不得,無奈只得想主意躲出去了。
這一次趁著進城采貿調料,她打算租個合適的地方搬出來。正巧路過吳府,她就盤算著進去給老嬤嬤問好。結果也是她運氣好,居然一下子就解決了所有的難題。原來老嬤嬤有個佷子叫李才,在城外通往大菩提寺的山路旁有間小鋪子,先前是賣菜的,因為生意不好就關了門,如今已是空了好幾個月了。老嬤嬤听迎春說起要租地方,立即就想起了這件事,迎春听了很歡喜,就想去鋪子看看。
老嬤嬤派人去尋佷兒,迎春就去找做工的葛大壯,兩方會合後,雇了輛馬車就跑去了城外。
李才的這間小鋪子正前方就是大路,後邊對著的是一片棚戶區,住了足足兩、三百家匠戶和雜工,倒也不算偏僻。但鋪子不寬敞,大堂只能放上六、七張桌子,後院也只有兩間正房和一間灶間,比較難得的是充作庫房的西廂很寬敞,通風也好。迎春和葛大壯只轉了一圈,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滿意的神色。
李才許是有些家底,又礙于姑母的顏面,只要了一個月三兩銀子的租金。
迎春算了算,發現還能負擔就應了下來,兩方找了牙行簽了契書,這鋪子就算換了主家。
回去的路上,迎春興奮地拉著葛大壯商量鋪子要做些什麼買賣,可是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好主意,只能等著以後慢慢琢磨。
葛妮兒听說要搬到城外去住,歡喜地問個不停,末了又開始打包行李,看起來恨不得立刻離了村子,惹得迎春好笑不已。
葛大姑听到消息就帶著鐵柱媳婦兒上門,拍著胸脯保證幫迎春守著這座小院,但凡有人上門來問承接酒宴的事,她就叫他們到鋪子去。
迎春沒了後顧之憂,就開始忙著收拾行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葛大壯和葛大姑兩個都忘記要去前院打個招呼,直到雇來的馬車裝滿了桌椅盆碗還有行李,正要往城外鋪子送的時候,葛老頭和王氏才匆忙趕來。
葛老頭臉色雖然不好,但也沒有開口攔著。
王氏卻是破口大罵,不過迎春一家連同她的親生女兒卻是充耳不聞,登上馬車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王氏望著空空的小院,氣得滿地打滾,讓鄉親又看了一場好熱鬧。
迎春夫妻和葛妮兒搬到小鋪子後,徹底體會到了自由的感覺,哪怕誰也沒有明說,但臉上的笑卻是掩也掩不住。三個人一起動手,把鋪子前後徹底打掃了一遍。
迎春在大堂里擦抹著櫃台,心里琢磨著這小鋪子要做些什麼生意。雖說承接宴席的進項不少,但這鋪子也是每日都要付租金的,白空著實在可惜。
她心里有事,手上做活就慢。忽地抬眼看到外面一輛路過的馬車停在樹蔭下歇息,那跟車的小廝找了個樹墩子坐了片刻,後來許是渴得受不了,又跑來葛家鋪子討水喝。
迎春熱情地跑去後院取了涼茶招待這小廝,末了問了很多話,待得晚上家里人吃過飯,她就宣布要在鋪子賣茶水。最重要的是還要再添置幾張氈毯,打一些矮幾、躺椅之類租賃給上山賞景拜佛的香客。
葛大壯別的沒有,手藝和力氣自是不缺,他又疼愛媳婦兒,自然沒有不依。
葛妮兒雖然覺得這買賣有些玄,但也不好反對。
一家人各自安睡,第二日起來就又忙開了。
很快地,葛家鋪子門口就掛了兩塊招牌,一塊上面寫了個大大的「茶」字,一塊則寫著「木器租賃」。
有鄰人好奇,聚到鋪子前邊看看,就被葛大壯讓進鋪子里坐了坐,喝了一杯涼茶,葛家鋪子就算正式開張了。但許是消息沒有傳揚開去,鋪子里每日的客人極少,茶水都賣不了幾壺,更別說是那些桌椅了。
葛妮兒有些著急,抱著大寶皺著小眉頭整日趴在門簾後嘆氣。
迎春卻是不急,照舊帶著鐵柱媳婦到處干活。
偶然一日,一個富家公子路過葛家鋪子,心血來潮下來喝了碗茶。茶水味道一般,惹得他鄙夷,但鋪子里模樣新奇的躺椅卻引得他多看了幾眼。末了問起來,覺得租金只有十幾文,實在便宜,就搬了一把上山。
夏日的山間,哪怕桃花已落,但綠樹成蔭,零星野花點綴,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讀讀書,作首詩,品品茶,多悠然風雅。
別人見了,難免羨慕問起,于是葛家鋪子的木器租賃生意就慢慢有名起來。
這一日晌午,迎春趁著清閑就撥起了算盤,眼見賬冊上的存銀越來越多,她歡喜不已,彷佛已經看到全家人美好又富足的未來了。
這個時候,葛妮兒卻背著大寶慌張地從前堂跑了過來,「嫂子,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一個大娘倒了!」
「什麼叫一個大娘倒了啊?」迎春嚇得立刻就站了起來,順手把錢匣子塞進了櫃子里就跑去了前堂。她腦子里不斷閃過訛詐或是恐嚇的情景,每一個都慌得她手軟。結果跑到鋪子前邊,撥開幾個圍觀的閑人,仔細一看才略微放了心。
原來是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婦人暈倒在地上,眼楮緊閉,臉色煞白,而她身前的桌子空空如也,顯見不是因為喝了鋪子里的茶水才出了事。
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抱著老婦人,正急得拚命高喊,「娘,娘,您怎麼了?醒醒啊!」
旁邊有人開口建議,「這附近有沒有大夫,趕緊請一個回來吧。」
迎春蹲模模老婦人的手臉,觸手滾燙,開口問道︰「你們剛從外面進來嗎?」見年輕男子皺了眉頭剛要發怒,迎春又說了話,「我是這鋪子的老板娘,這位嬸子身上有些熱,我猜她應該是勞累加上中暑。」
年輕男子想了想,方才娘親確實一口氣拜了所有神佛,末了又著急回家,頂著大太陽趕路走到這門外就有些臉色不好。他問了路人後,得知這間鋪子里也提供茶水,就想扶老娘進來歇歇,哪里想到老娘剛坐下就昏了。如今想起來,倒真有可能是中暑也說不定。
「不如我先扶這位嬸子到後院屋子去寬衣躺一會兒,擦擦臉,喂點水可能就會醒了。」
迎春喊了葛妮兒幫忙扶起老婦人,末了又囑咐那年輕男子,「你若是還不放心就進城去請大夫,萬一我猜錯了可不好了,別耽誤了病情。」
那年輕男子放不下老娘,又想進城去請大夫,躊躇間就有住在附近的人勸他,「你放心吧,葛家鋪子雖說開的時日不長,但待鄰里極好,絕不會把你老娘怎麼樣的。」
那年輕男子紅了臉,深深給迎春行了一禮,這才匆匆出門趕了馬車往城里去。
迎春把老太太安頓到葛妮兒房間的床上,弄了冰涼的濕布巾搭在了老太太額上,又喂她喝了半杯涼茶。果然沒有片刻,老太太就醒了過來,許是入眼都是陌生之處,她有些驚慌。
正巧葛妮兒在一旁替她打扇子,趕緊低聲安慰道︰「嬸子別慌,方才您在我們鋪子里暈倒了,我們就把您扶進來歇一會兒,您家里人進城請大夫去了。」
老太太仔細一瞧,說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泵娘,穿著桃紅的衫子,月白色的細布裙子,眉目清秀,神色溫柔。她的心里立時就安定了許多,開口抱歉道︰「人老不中用了,幾步路居然就累倒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嬸子別在意,秋老虎更曬人呢,別說您了,就連壯勞力曬上一會兒也會不舒服。」
老太太長得慈祥,身材又富態,讓人見了就覺得容易親近,所以葛妮兒難得多話勸了幾句,惹得老太太也笑了。
迎春換了水回來,見她們的模樣也放了心,安慰老太太幾句就回前堂忙碌,留下老太太一邊喝著涼茶一邊和葛妮兒說著閑話。
葛妮兒手里正繡著大寶的一件小肚兜,肚兜是兩只小貓滾繡球的花樣,在她手里仿似活了一般,很漂亮。
大寶淘氣,坐在一旁玩耍,不時伸出小手去抓。
葛妮兒幫他擦了口水,拿了一團彩色繡線引他去一旁玩耍。
老太太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不知為何就是一動,末了再仔細打量葛妮兒,怎麼看怎麼覺得這閨女溫柔又手巧。
葛妮兒被老太太看得有些心慌,臉色慢慢變紅,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老太太的兒子終于請了大夫回來了,她趕緊抱著大寶避了出去。
經過望聞問切一番,老太太果然是暑氣入體,多喝水多歇息就是了。年輕男子送了老大夫,又趕回來照料老娘,一直等到太陽落至西山頭,這才千恩萬謝了葛家人,重新扶了老娘上車回家。
迎春夫妻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里,不過是舉手之勞,與人方便罷了。葛妮兒心里有些記掛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可是一忙起來也扔到腦後了。他們一家誰也沒想到,這小小的插曲居然帶來了一條月老的紅絲線,牽起了一對難得的好姻緣。
日子轉眼就進了九月,秋風終于帶來了一絲涼爽之意,早晚都要在汗衫外面加上一件外衫了。許是城里人家都開始為過冬做準備,像是修葺房屋或搭個火炕。農家人則為即將到來的秋收做準備,所以除了偶爾有些老人去閻王爺那里報到之外,婚娶之事都少了很多。
迎春終于可以偶爾歇幾日了,加之上山禮佛和游玩的人也少了,鋪子的生意自然淡了下來。迎春想了想,就給鐵柱媳婦兒放了假,讓她回去幫忙秋收。鐵柱媳婦自然歡喜,收拾了包袱就踩著夕陽回去了。
葛大壯這幾日剛忙完活計,也不肯偷懶多睡一會兒,吃了早飯就跟著媳婦一起在鋪子里忙碌。磕踫掉漆的桌椅要重新補漆,送去庫房陰干,有些損壞比較大的還要修理。
迎春心疼他,但也知他同樣心疼自己,這世上還有什麼比互相憐惜更惹人心暖的呢?偶爾夫妻倆對視一眼,甜得空氣好似都浸著蜜一樣。
迎春很聰明,既然這家具鋪子開在寺廟腳下,做的是租賃的生意,于是就囑咐葛大壯有空時再做一些新桌椅時在上面雕刻一些八仙過海、觀音送子之類的花紋。寓意極好,客人們也會喜愛。
葛大壯自然應了。
說起觀音送子,迎春忍不住就想起了村里的唐招娣,仔細算算她如今也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不知過得怎麼樣,希望王氏不會刻薄到連未出世的孫子也要虧待。正胡思亂想著,突然鋪子外面走進來一個穿戴鮮艷的老婆子。
大寶鬧著要找娘,葛妮兒正好抱他從後院走出來,見此就上前招呼道︰「嬸子可是想租座椅?不如先坐下喝杯茶,慢慢選。」
婆子笑咪咪地打量她半晌,卻開口問道︰「你就是葛家閨女吧?你嫂子呢,我找她有話說。」
不等葛妮兒應聲,迎春已從角落走了過來笑道︰「這位嬸子找我有什麼事嗎?」
「哎呀,這就是葛嫂子,老婆子我夫家姓路,葛嫂子叫我路嬸子就好了。」那老婆子當先報了姓名,卻沒有說明來意。
迎春掃了一眼她的穿戴打扮,心里隱隱猜到了幾分,趕緊請她去後邊院子安坐。
果然路婆子一開口就說是來給葛家報喜的,迎春笑著應付卻也不多說,路婆子嘴巴又快又甜,很快就把事情說了一遍。原來前幾日暈倒在鋪子的那位老太太回去後,特意找人詢問了葛家底細,看中了溫柔又心善的葛妮兒,待得抓了兒子問幾句,也不見他有什麼反對之意,這就請了路婆子上門來提親。
路婆子是常做這行當的,自然把話說得滿滿的,「葛嫂子放心吧,蔣家是城東的老住戶了,蔣老太太是有名的心善和氣之人,蔣東家也勤快本分,鋪子雖然不大,但生意極好,家底厚著呢。妮兒若是嫁過去,一定能享福。」
迎春只是嫂子又不是親娘,自然不好立時為小泵做主,于是借口要和家里的人商量一下,就請路婆子喝了茶水、吃了點心,接著送她出門了。
葛大壯雖然沉默寡言,但自小最疼葛妮兒這個妹子,他在前堂听說以後,雖心急卻不好湊到媒婆跟前。這會兒一見人走了,趕緊拉著媳婦到後院仔細詢問。
迎春把救人之事仔細說了,末了又道︰「許是那蔣家老太太那時候就看中咱們妹子了,那葛家後生我也看過兩眼,長相周正又孝順,想必不是壞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咱們也不能只听媒婆說,事關咱妹子的終身大事,不如你這幾日就去城東訪一訪。」
葛大壯听了這話也不多等,立時就出了門。
迎春覺得好笑,她怎麼沒看出自家夫君還有些「妹控」的潛質。
葛妮兒不知有媒婆來提親,抽空跑到嫂子跟前笑嘻嘻地問了兩句,被迎春找個借口打發到別處去了。
待晚上葛大壯回來,一家人吃了晚飯,夫妻倆躲在屋子里一邊哄兒子一邊說起蔣家之事。葛大壯正好有個平日交好的老師傅住在蔣家附近,打探回來的消息倒是很多。
果然不出迎春所料,那媒婆還是隱瞞了一些蔣家之事。原來那蔣東家名叫蔣中平,今年二十出頭,平日勤懇,腦子也活絡,經營著雜貨鋪,生意極好。
三年前原本娶了媳婦,結果成親沒幾日,那媳婦就得病歿了。有些爛舌頭的婦人閑暇無事,或者還有些同行煽動之下,街頭巷尾就傳說他克妻。
迎春的靈魂來自現代,自然不相信克妻的傳言。她心想蔣家只有一個老母,人口簡單,家底也殷實,葛妮兒若是真嫁過去,起碼不至于要下田種地受苦,而蔣中平比妮兒大幾歲,更會疼人,蔣老太太看起來也好相處。
不管從哪方面想,蔣中平都是葛妮兒的良配,但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也不好輕易決定。迎春想了想就拉著葛大壯悄悄說了幾句話,葛大壯听後就笑了,瞧見媳婦眼楮亮晶晶的,調皮又活潑,低頭就吻了上去。
迎春被吻得手腳發軟,伸手就在他肩上捶了幾記。一旁的大寶還以為爹娘在玩什麼游戲,咯咯笑著也跑來湊熱鬧,結果被老爹抱著在床上滾了一圈,讓胡子扎得亂叫亂笑。